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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证篇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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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陈宣帝太建八年,十月丙辰,齐主猎于祁连池,癸亥还晋阳,甲子齐集兵晋祠,庚午齐主自晋阳帅诸军趣晋州,壬申晋州陷。齐主方与冯淑妃猎于天池,晋州告急,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小交兵,何急奏闻!”至暮使更至,云:“平阳已陷。”乃奏之。齐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齐主从之。

    注曰:审如是,则晋州陷之日,齐主犹在天池。天池今在宪州静乐县,至晋阳一百七十馀里,自晋阳南至晋州,又五百有馀里。齐主既以庚午违晋阳而南,无缘复北至天池。窃谓猎祁连池与猎天池共是一事,北人谓天为祁连,故天池亦谓之祁连池。《通鉴》稡集诸书,成一家言。自癸亥排日书至庚午发晋阳,是据《北齐纪》;书高阿那肱不急奏边报,是据《阿那肱传》;书请更杀一围,是据《冯淑妃传》。合三者而书之,不能不相牾。(一七二)

    高似孙《纬略》十二,谓“《通鉴》一事用三四出处纂成”,此条即其例。然非逐一根寻其出处,不易知其用功之密,亦无由知其致误之原也。

    太建十一年,周主从容问郑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因言轨捋鬚事。

    注曰:受杖事见上卷八年。王轨盖赐姓乌丸氏,故称之。宇文孝伯何为出此言也?欲自求免死邪?然终于不免也。捋鬚事见同上。(一七三)

    周主之为太子也多失德,王轨等尝言于武帝杖之,故即位后有此问。据《周书》四十《宇文孝伯传》:“郑译答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轨。’译又因说王轨捋帝鬚事。”《北史》五七同。《胡注》因《读史管见》以宇文孝伯属下读,故曰“宇文孝伯何为出此言”?正以见此言之非出孝伯也。然因此遂为《通鉴补》、《日知录》、《四库提要》、陈景云、赵绍祖等所纠。惟此误读实始于胡明仲,而不始于身之。纠正明仲之误者,有王志坚《读史商语》;纠正《胡注》之误者,有陈仁锡评本《通鉴》,亦不始于《通鉴补》、《日知录》。身之此条,可谓箭瘢若粟矣。考证之事,果未易言也。

    太建十四年,隋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将兵二千,与突厥沙钵略可汗遇于周槃。沙钵略有众十馀万,军中大惧。长儒神色慷慨,且战且行,为虏所冲,散而复聚,四面抗拒,转鬥三日,昼夜凡十四战,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

    注曰: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五兵咸尽,士卒奋拳击虏,以言死斗则可,若虏以全师四面蹙之,安能免乎!史但极笔叙长儒力战之绩耳,观者不以辞害意可也。(一七五)

    此所谓肉薄之战也。兵尽矢穷,偶一为之,未尝不可。然已至是,不败亡者鲜矣,宁足夸乎!

    唐高祖武德五年,唐使者王义童,下泉、睦、建三州。

    注曰:睦州遂安郡,汉富春、歙县地。刘昫曰:“武德四年,以建安郡之建安县置建州。盖隋置泉州建安郡,治闽县;景雲二年,改为闽州;开元十三年,改为福州。圣歷二年,分泉州之南安、龙溪、莆田三县置武荣州;景雲二年,更武荣州为泉州。”是今之福州,乃唐初之泉州;今之泉州,乃景雲二年之泉州也。(一九〇)

    泉州、福州之名颇纠纷。《十驾斋养新录》十一曰:“景雲二年已前,凡曰泉州者,指今福州也。景雲二年之後,凡曰泉州者,指今泉州也者。”语本《舆地纪胜》百三十,颇简括,足与此注相发明。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李愬平蔡州。

    注曰:余按李愬入蔡,诚为奇功。史家称述其与诸将扬榷用兵方略,所以取胜之由,遣文命意,实祖《史》《汉》韩信战井陉事所书者。然愬平蔡之事,犹可以发扬,若唐末王式平裘甫事,则又祖李家述平蔡之功者也。若其所敌之坚脆,所规之广狭,固不可以欺衒识者,文之过实者多,学者其于是察之。(二四〇)

    唐穆宗长庆二年,军士自采薪刍,日给不过陈米一勺。

    注曰:经年之米为陈米。《周礼》:“梓人为饮器,勺一升。”按一升之勺,乃饮器也,非以量米。凡量,十勺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以量言之,则一人日给一勺之陈米,有馁死而已。作史者盖极言其匮乏,犹武成“血流漂杵”之语。(二四二)

    身之常提示学者以察虚之道,明书之不可尽信也。

    唐懿宗咸通元年,命趣东南两路军会于剡,围之。贼城守甚坚,攻之不能拔,诸将议绝溪水以渴之。

    注曰:剡城东南临溪,西北负山,城中多凿井以引山泉,非绝溪水所能渴,作史者乃北人臆说耳。今浙东诸县皆无城,独剡县有城,犹为完壮。(二五〇)

    考地理贵实践,亲历其地,则知臆说之不足据。剡县为身之所亲历。曰“今浙东诸县皆无城,独剡县有城”者,元初隳天下城池,剡得倖免耳。

    又,王式平裘甫。

    注曰:自至德以来,浙东盗起者再,袁晁、裘甫是也。裘甫之祸,不烈于袁晁。袁晁之难,张伯仪平之,《通鉴》所书,数语而已。今王式之平裘甫,《通鉴》书之,视张伯仪平袁晁事为详。盖唐中世之后,家有私史。王式儒家子也,成功之后,纪事者不无张大,《通鉴》因其文而序之,弗觉其烦耳。《容斋随笔》曰:“《通鉴》书讨裘甫事用《平剡录》。”盖亦有见于此。《考异》三十卷,辩订唐事者居太半焉,亦以唐私史之多也。(二五〇)

    此因平裘甫事记载之详,而推论《通鉴》唐事之详由于私史之多,特于此发其凡也。容斋语见《四笔》卷十一。身之盖有感于《张魏公行状》之不无张大乎!《魏公行状》,朱子撰,凡万言,天下信之,以为朱子无虚美也。然朱子尝自言其不实矣,曰:“《张魏公行状》,某只凭钦夫写来事实做去。后见《光尧实录》,其中煞有不相应处,故于这般文字,不敢轻易下笔。《赵忠简行实》,向亦尝为看一过。或有一事,张氏子弟载之,以为尽出张公,赵氏子弟载之,则以为尽出赵公。某既做了魏公底,以为出于张公,今又如何说是赵公耶?故某答他家子弟,令他转讬陈君举,要他去子细推究,参考当时事实,庶得其实而无牾耳。”语见《语类》百三十一。《袁清容集》五十,《跋外高祖史越王尺牍》,亦言:“朱文公作《张忠献公行状》,一出南轩之笔,不过题官位姓名而已。后考事实,始悔昔年不加审核,然已无及”云云。然则考史者遇事当从多方面考究,不可只凭一面之词矣。张魏公浚,谥忠献,子栻,号南轩,字敬夫,避讳作钦夫。赵忠简鼎。陈君举傅良。《光尧实录》即《高宗实录》。

    唐僖宗乾符六年,以定州已来制置使王处存为义武节度使,雁门关已来制置使康传圭为河东节度使。

    注曰:《四朝志》,宣宗大中五年,以白敏中充招讨党项行营都统制置等使。制置使之名始此。宋朝初不常置,掌经画边鄙军旅之事。政和中,熙秦用兵,以内侍童贯为之。迄南渡之后,江、淮、荆、蜀,皆置制置使,其任重矣。(二五三)

    《宋史·宦者传》,童贯曾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南渡以后,有四川制置使,治成都,移治利州,又移治重庆。又有江淮制置使,治建康。后两淮别立制府,遂称沿江制置使。淮东制置治楚州,移治扬州;淮西制置治庐州。又有荆湖制置使,治江陵,移治襄阳,又称京湖制置,盖合京西湖北为一路。此南宋制置使之大略也。语详《十驾斋养新录》八。

    唐昭宗景福二年,市人又邀崔昭纬、郑延昌肩舆诉之。

    注曰:旧制,朝臣入朝皆乘马。宋建炎播迁,以扬州街路滑,始许朝士乘擔子。观此,则唐末宰相亦有乘肩舆者矣。(二五九)

    建炎播迁,始许朝士乘擔子,事见《却扫编》下及《朝野杂记》甲集三,《爱日斋丛钞》一考之尤详。《十驾斋养新录》十六,谓“杨诚斋诗喜用轿字,而诗家罕用之”,是也;谓“轿子始于宋时”,则其说殊非。据《汉书·严助传》载淮南王谏伐闽越书,已有“舆轿而隃领”之言,是汉时岭表早有轿子;据此条则唐时宰相已乘肩舆,何谓轿子始于宋!竹汀偶失检耳。《陔馀丛考》廿七、《癸巳类稿》十四,均有专条论之。

    唐昭宗乾宁三年,淮南兵与镇海兵战于皇天荡。

    注曰:大江过昇州界,浸以深广,自老鹳觜渡白沙,横阔三十馀里,俗呼为皇天荡。是时淮南兵既败浙兵于皇天荡,遂围苏州,则非前所言皇天荡矣。宋熙宁三年,崑山人郏亶上疏言水利,谓长洲县界有长荡黄天荡,其水上承湖,下通海,正淮浙兵战处也。(二六〇)

    《朝野杂记》甲集十九,言:“建炎末,金兵犯江浙。兀术焚临安而去,韩忠武要之于黄天荡,相持四十有八日,兀术自建康潜凿小河而遁。是役也,兀术几不得免,自是不复过江。”《宋史·韩世忠传》略同。《金史·宗弼(即兀术)传》,则言:“宗弼自镇江泝流西上,世忠袭之,将至黄天荡,宗弼因老鹳河故道开三十里,通秦淮,一日一夜而成,乃得至江宁,渡江而北。”身之注《鉴》至此,谓此为别一皇天荡,而非韩、兀相持之地也。二百六十七卷注同。

    唐昭宗光化二年,战于洞涡。

    注曰:洞涡水出沾县北山,东流,南屈过受阳县故城东,西过榆次县南,此据《水经注》也。魏收《地形志》:“洞涡水一出木瓜岭,一出沾岭,一出大廉山,一出原过祠下,五水合流,故曰同过。”后语转为“洞涡”。按高欢建大丞相府于晋阳,魏收已策名霸府。齐受魏禅,以晋阳为别都,魏收多从其主往来晋阳宫,宜知地名之的。(二六一)

    考地理贵实践,以信魏收之实践也。

    後梁太祖开平二年,晋王命立其子晋州刺史存勖为嗣。《考异》不信《五代史阙文》武皇临薨以三矢付庄宗之说,曰:按《薛史·契丹传》,庄宗初嗣位,亦遣使告哀于契丹。广本,刘守光为守文所攻,晋王遣将部兵五千救之。然则庄宗未与契丹及守光为仇也。此盖后人因庄宗成功,撰此事以夸其英武耳。

    注曰:余按晋王实怨燕与契丹,垂没以属庄宗,容有此理。庄宗之告哀于阿保机,与遣兵救刘守光,此兵法所谓“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也,其心岂忘父之治命哉!观后来之事可见已。(二六六)

    同一事也,身之与温公观察不同。温公以为因有後事乃伪造前事;身之则正因其後事而信其前事。温公当平世,故主于息事;身之当乱世,故不主忘仇。乾隆中姚範读《欧史·伶官传论》,谓:“晁公武论吴缜《五代史纂误》云:‘《通鉴考异》证《欧史》差误,如庄宗还三矢之类甚众。今缜书皆不及,惟证其字之脱错而已。’余检《通鉴考异》无其文,盖《考异》有全书,而今附注于《通鉴》下者或芟略之也。”语见《援鹑堂笔记》卅四。庄宗还三矢事,《欧史》采自《五代史阙文》,《通鉴考异》所驳者亦《五代史阙文》,而非《欧史》。晁氏语未考,姚氏语更未考。盖前辈得书难,姚氏既未细检《胡注》,又未尝见《考异》全书,故有此误,附正于此。

    後梁均王贞明四年,吴内外马步都军使、昌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训,威武节度使、知抚州李德诚。

    注曰:案欧公之时,去五代未远,十国僭伪,自相署置,其当时节镇之名,已无所考,况欲考之于二三百年之后乎!今台州有鲁洵作杜雄墓碑,云:“唐僖宗光启三年,陞台州为德化军。”洵乃雄吏,时为德化军判官者也。又嘉定中黄岩县永宁江有泅于水者,拾一铜印,其文曰:“台州德化军行营朱记。”宋太祖乾德元年,钱昱以德化军节度使、本路安抚使,兼知台州。台州小郡,犹置节度,其它州郡从可知矣。吴之昌化、威武,盖亦置之境内属城,但不可得而考其地耳。(二七〇)

    胡注考证,以书证为多,理证次之,用物证者殊少。此条以新出土之金石证史,所谓物证也。

    後晋高祖天福二年,应州马军都指挥使金城郭崇威,亦耻臣契丹,挺身南归。

    注曰:《匈奴须知》云:“应州东至幽州八百五十里,金城县东北至朔州八百里。”如《须知》所云,应州与金城县,似为两处。南北风马牛不相及,未能审其是,又当从涉其地者问之。(二八一)

    考证不徒据书本,身之盖屡言之。时南北初统一,有涉其地之可能,故注及焉。

    後汉高祖天福十二年,契丹主幽太后于阿保机墓。

    注曰:胡峤《入辽录》曰:“兀欲囚述律后于扑马山,又行三日,始至西楼。”《欧史》曰:“契丹于阿保机墓置祖州。”《匈奴须知》:“祖州东至上京五十里,上京,西楼也。”今并录之,若其地名之同异,道里之远近,必亲历然後能审其是。(二八七)

    胡峤书,《欧史》引作《陷虏记》,《宋史·艺文志》同。此作《入辽录》者,南宋新亡,“陷虏”二字有所忌耳,故亦作《入辽记》。

    後周太祖显德元年,以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长山景範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注曰:景姓也。《姓苑》云:“齐景公之後。”余姑以春秋时言之,晋、宋皆有景公,何独齐哉!(二九二)

    後周世宗显德二年,供奉官齐藏珍,赍诏书责之。

    注曰:《风俗通》云:“凡氏之兴九事,氏于国者,齐、鲁、宋、卫是也。”余按《左传》卫有大夫齐氏,此岂氏于国乎!(二九二)

    凡姓氏书溯姓氏之所自出,多不可信,《胡注》恒辨之。《表微》始欲立《氏族篇》,以其辨不胜辨也,故删存一二条以示例。颜师古注《汉书·眭弘传》曰:“私谱之文,家自为说,苟引先贤,妄相假讬,宁足据乎!”《容斋四笔》九,亦言“姓氏之书,大抵多谬。唐贞观氏族志已亡,《元和姓纂》诞妄最多,国朝修《姓源韵谱》,尤为可笑”云云。则氏族之学亦难言矣。《直斋书录解题》八,“姓源韵谱”条言:“古者赐姓别之,黄帝之子得姓者十四人是也;後世赐姓合之,汉高帝命娄敬、项伯为刘氏是也。惟其别之也则离析,故古者论姓氏,推其本同;惟其合之也则乱,故后世论姓氏,识其本异。自五胡乱华,百宗荡析,夷夏之裔与夫冠冕舆臺之子孙,混为一区,不可遽知,此周齐以来谱牒之学所以贵于世也。”直斋之论如此,然今又与直斋之时异矣。昔之言氏族者利言其别,所以严夷夏之防;今之言氏族者利言其合,然后见中华之广。固不必穿凿傅会,各求其所自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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