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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实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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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五曰作勇敢。沿海如沙民、盐徒、打生手及村庄悍夫,皆勇敢可用。然乐效用于私室,而不乐报名于公家,何者?以公家势远而文烦也。豪民以之保村里则有余,以之充行伍则无益,何者?以行伍人多而心力涣也。(「以行伍人多而心力涣也」,原脱「人」,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二嘉靖三十四年五月壬寅条补。)乞敕各该有司,通谕豪家大俗,各为身家,并力拒守。其有能团结乡兵保固村镇者,先免其粮里押运及一应杂差。获功者,一体升赏。其有愿受文职,斩首十颗以上,得比输粟例入监。有职役者,并得起送赴部实选。其不愿官者,重赏优恤之。近苏、松、嘉、湖,尝有纠集智勇,乘贼怠玩,或掩其昏暮间,能杀贼夺其辎重者,随为官军劫其财而夺其功。夫居民出百死之力,卒被劫夺,不亦激众怒而失民心乎?又有村民团结,自相防护,志在全家保妻子耳。有司辄谓其能,遂报名入官,以至人各畏避,不敢复谋拒贼,此又沮民之气而抑其忿也。请谕地方,不愿在官者,不得一切概报。且严禁官军,不得攘夺民功,则民见利而动,无畏而奋,将各思所以自效矣。

    兵部覆其议悉是。诏允行之。

    丁巳,倭寇常熟县,知县王鈇率众御之。乡官钱泮率耆民家丁追贼及于上沧港,为贼所掩击,俱死。

    巡按金浙以闻。上悯之,诏赠鈇为太仆少卿,泮为光禄寺少卿,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立祠死所。

    六月丙子,倭据江阴蔡泾闸,知县钱錞统狼兵御之,遇贼于九里山。时已薄暮,雷雨大作,贼伏兵四起,狼兵悉奔,惟余錞及民兵八人,尽死于贼。

    巡按周如斗以闻。诏赠錞为光禄寺少卿,荫一子国子生,立祠死所。

    庚辰,三板沙倭贼抢民船出洋,参政任环、总兵俞大猷引舟师追击于马迹山,擒倭首滩舍卖及贼五十七人,斩首九十三级。是日,倭舟被海风飘回者五十人,屯嘉定县民家。任环攻之不克,乃投火于民宅,爇之、贼尽死。

    七月丁巳, (「七月丁巳」,原脱「丁巳」,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四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丁巳条补。)逮系总督张经、参将汤克宽至京,诏下法司议罪。

    经上疏自理,大略谓:「倭突犯嘉兴,即委参将卢镗督保靖兵援嘉兴,即委俞大猷督永顺兵由柳湖间道趋平望,以扼贼路,令汤克宽引舟师从中击之。一战而胜,凡斩馘一千九百有奇,焚溺者无筭,贼气遂馁,岂有一毫怠玩之念。自臣莅任方半年,前后俘斩且以五千计,惟是智略浅短,不能俄顷扫荡,此则臣之罪也。」疏入,不报。经与克宽竟论死,系狱。

    八月壬辰, (「八月壬辰」,原脱「八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五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壬辰条补。)苏、松巡抚曹邦辅檄佥事董邦政、把总娄宇,以沙兵击浒墅关倭贼,歼之。贼自宜兴奔苏州,会柘林贼。邦辅虑二贼一合,且为大患,乃亲督兵备王崇古,会集各部兵扼其东路,四面蹙之,随地与竞。乃召邦政及宇以沙兵助剿,一战斩首十九级,贼始惧,奔吴舍,欲潜走太湖,我兵觉之,追及于杨家桥,尽殪其众。此贼自绍兴奔窜,不过六七十人、流劫杭、严、徽、宁、太平,至犯留都,经行数千里,战伤无虑四五千人,凡杀一御史、一县丞、二指挥、二把总,入二县,历八十余日始灭。

    九月甲午,督察赵文华,以苏寇之捷己不得与为恨,见调兵四集,谓:「陶宅寇乃柘林余孽,可取。」巡抚胡宗宪因大言寇不足平,以悦其意。遂悉简浙兵得四千人,约应天巡抚曹邦辅以直兵会剿。浙兵分三道,直兵分四道,东西并进,贼悉锐冲,浙兵诸营皆溃,损失军士凡一千余人,直兵亦陷贼伏中,死者二百余人。贼势益炽。

    庚子,兵科给事中杨允绳言:「海寇为患,猖獗日甚而迄无底定之期者,在将习不振而弊源不革也。

    夫为将之道,曰制,曰法,曰谋,江南诸将全不知此。故用兵之际,绝无纪律,不鸣金鼓,不别旗帜,聚如儿戏,涣若搏沙,前有伏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浸率为兵,浪与贼战,自相蹂践,全军覆灭,此其咎端在不知三者。而至于不设哨探,不知地形,又其取败之尤。盖哨探者,军中之耳目,而地形者,又军家之行止;既无哨探,又不识地形,辟如人终夜有求于暗室之中不照以烛,盲人驰逐于崎岖险阻之地莫为之相,其不颠连而骈仆者几希。当事者不此之察,动以增兵益饷为请,其意不过张贼声势,缓己罪愆,殊不知以若所为,虽括天下之财以供江南之役,借天下之民以为江南之兵,如以蛾赴火,以雪实井而已,竟何益哉?况此贼不遭大创,何肯辄去。即去,又岂得不复来耶?臣愚以为必先择将,将苟得人,则招募之兵可用也,土著之兵可用也,以之水战可也,以之陆战可也。否则增兵何为?请将见在兵授之以制,一之以法,多立哨探,图写地形,揣察贼情,妙布成筭,毋得日事征兵,虚糜粮饷,亦毋得掇拾草疏,延挨岁月,庶几将习可新寇患可弭矣。

    至于弊源,则又有不专于外者。盖海寇与边患不同,北边所患者胡也,若海寇则十九皆中国之人。近来督抚之令不能行于官司,上官隐忍而养容,下官骄侈而日大,岂以官不尊权不重耶?盖近来督抚之臣莅任,谢恩必有常例银两,馈送在京权要,大者数百,小者数十,名曰『谢礼』。又历任额深,营求美擢;或遇地方有事,希求脱任;或以有罪而求弥缝;或以失事而求覆蔽,如此馈送,数遂不赀。大率银两在省则取诸各布政司,直隶则取之府、州、县,司府州县既为巧取承迎,不无得色。督抚诸臣,自知其非法,接受亦有腼颜。既入牢笼,自难展布,则其玩愒蔑法亦奚怪也。且官司所以赂督抚,又皆取足于民。即今孑遗待尽之民,岂甚掊克侵剥之患。异日国家隐忧,盖不止海岛之间已也。伏望在内敕之缉事衙门,在外敕之风纪台察,责令参劾。仍敕各部大臣,令洗心涤虑,割绝朋眤之私,汛扫苞苴之习,此则端本澄源、平倭之要道也。」疏入,部覆「其词严义正,深切时弊,宜见之施行。」报允。

    按:读屠仲律、杨允绳二疏,大约御倭之策相同,皆经济材也。至于督抚之取诸州县,州县之取诸小民,以致小民艰苦。督抚不能行于州县,不遵行于督抚, (「不违行于督抚」,疑句前脱「州县」二字。)又皆今日之陋习,上下相持,小民无诉,安得不从贼而为寇乎?顾所以导之者,则权要也。当时严嵩父子,以货贿多寡为黜陟,而又用赵文华以视师,江浙之吏悉敛脂膏以填溪壑,当此外寇方炽之时,而又有内寇以朘削之,根本重地,安所支哉?吾以为允绳之疏,更有关于宗社者不小也。

    十月庚寅, (「十月庚寅」,原脱「十月」,「寅」作「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七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庚寅条补、改。)杀直隶、浙、福总督、尚书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兵部员外郎杨继盛于市。

    经在江南有功,为赵文华所诬构;天宠亦无罪,胡宗宪力排之而夺其位;继盛因劾严嵩父子。是岁论大辟,囚当刑者凡百有余人,诏决九人,而经等与焉。由是天下恶嵩父子及文华益甚。

    按:士师者天下之平,而东市者臣民之聚, (「而东市者臣民之聚」,「东市」似「西市」之讹。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九于嘉靖三十四年十月按语中引吴瑞登语:「士师天下之平,西市臣民之聚。」姑备一说。)即使一人无辜而受戮,亦干阴阳之和,而召夷狄之变。况张经嘉兴之捷,为第一功,平矮斩首,东南皆受其赐。杨继盛劾嵩之疏,为第一忠,数罪发奸,台省皆增其气。一则当褒赏之,一则当优容之,乃为可以服众。即李天宠之在浙,亦不过时当危急,饮酒废事焉耳。黜而夺之,法已尽矣。奈何嵩之专权自恣,内听世蕃,外纵文华。继盛之触怒,父子必欲杀之而后已,彼亦甘心。若张经何尝玩寇殃民,而李天宠亦何尝失律丧师,特以胡宗宪与赵文华合,文华欲扶宗宪而适梗其位,一旦遂致之死。况当刑者百人,而所决者九人,三良与焉,岂非天下人心之所共愤乎?所赖持平者下恤其冤,上公其议,使世宗无失刑乃可无忝厥职,不然三良斩于东市,而议之者何人?昔有罪当罚金而欲置之死,释之且不敢徇,而况功忠之臣。即有罪,犹当十世宥者,而可徇乎?是时何鳌掌刑部,其罪又可胜诛也。噫,习此忍心,甘为故入。至于杨允绳疏论侵冒,而反曲律处绞,宜天灾地裂,史不绝书也欤。

    十一月丙申,兵科给事中夏栻言: (「十一月丙申兵科给事中夏栻言」,原脱「十一月」,「夏」作「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二八嘉靖三十四年十一月丙申条补、改。) 「浙、直官兵会剿陶宅倭寇,屡遭陷败。诸臣奏报不实,且赵文华欺罔,大负简命。」上申饬文华:「矢心秉公,视师图效。」

    十二月戊戌,吏科都给事中王鹤奏: (「十二月戊戌吏科都给事中王鹤奏」,原脱「十二月」,「科」作「部」,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0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戊戌条补、改。) 「今天下奔竞者莫甚于方面,而骄横者莫甚于进士之有司。今抚按初到,或升代及节旦,两司纷纷谒贺, (「两司纷纷谒贺」,原脱「司」,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0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戊戌条补。)往来道路,无有宁时,廪给夫马,重困里甲。近以地方多事,奏请多选进士充守令。初至,则饰欺矫情,监司荐扬,既得荐扬,贪酷并作。乞敕该部痛惩前弊,照不谨例闲住,其奸横有迹者,虽列在优品,亦行罢黜。」疏入,令科道官,「有隐漏者,从实拾遗,毋得畏避。」

    戊午,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杨守礼卒。

    守礼,蒲州人。爽朗有大度,不为世俗态,才猷敏达,所至着有声绩。晚年见时事乖异,寄情山水间,以诗酒自娱,乡人殊敬慕之。卒,赐祭葬如例。

    按:尝闻严嵩在位,贿赂公行,刑赏失中,忠臣义士闷愤而死者不知凡几矣。而见几勇决者几何人哉!噫,吾人处世,进不得行其志,则退当隐其身。若杨守礼者,山水之游,诗酒之乐,岂遂忘世?盖亦不得已也。若边贡专以此自高,则是晋人而已。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春正月辛酉朔,上不御殿。

    庚辰,夜,彗星见于进贤星旁,芒长尺,西南指,渐长至三尺余,历扫至太微垣,次相星,又东北行人紫薇垣,扫天床星,至四月二日始灭。

    三月丙寅, (「三月丙寅」,「寅」原作「辰」。按三月干支无丙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三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丙寅条改。 )先是掌吏部大学士李本言:「大臣不职,则小臣靡然从之。故去不肖者,先大臣。」疏列南京吏部尚书杨行中、礼部尚书葛守礼,共十五人。至是又考察不职科道官共三十人, (「至是又考察不职科道官共三十人」,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三嘉靖三十五年三月丙寅条所记异同,为「三十八人」。)不谨都给事中邬从善等,不及都给事中王鸣臣等。得旨:「罢黜降调如例。御史留用者,仍各杖四十。」

    按:史臣曰:「是时严嵩子世蕃,专恣贪婪,专通贿赂。赵文华一出江南,则公私匮竭,刑赏倒置,士论恶此三人盖已甚矣。嵩虑有他故,锄排异己,以慑众志。本乃毅然承其指授,凡疏远不附严氏及文华所不悦者,一切屏斥无遗,是公论益为不平。」噫,大臣肆恶,孰有如赵文华、何鳌、严世蕃者,不之去也;科道如朱文汉、李幼滋、吴国伦、夏栻者,不可去也。今也黜陟不公,而以爱憎为用舍,嵩之罪可胜诛耶!

    辛未,改工部尚书吴鹏为吏部尚书。

    丁丑,赐诸大绶等三百三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癸未,吏部以工部尚书缺,会推赵文华。上悦其得人。

    四月辛亥, (「四月辛亥」,原脱「四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三四嘉靖三十五年四月辛亥条补。)倭寇万余趋浙江皂林等处。游击宗礼,帅兵九百人御之于崇德三里桥,三战俱捷,斩首三百余级,贼首徐海等皆辟易,称为「神兵」。会桥陷,军溃,礼等俱死之。论者谓:「兵兴以来,用寡敌众,血战第一功。」

    五月乙丑,初,赵文华言:「残寇无几,旋当清荡。」已而海寇屡至,因上屡诘,惧诛,乃攻李默为脱罪计,上果大悦,升文华尚书。嵩因荐文华有文学,宜供玄撰,上不允。及倭患愈甚,羽书数至,嵩知上觉文华欺罔,乃令文华请复视师。上令往。

    壬午,金星昼见。

    十一月庚午,初,五月中,倭船四艘,自浙、直败还,飘泊至朝鲜境。朝鲜王李恒遣兵逆击于海中,尽歼之,得中国被虏并助逆者三十余人。至是因遣陪臣沉通源等入贺以闻,并归我俘。上嘉其忠顺,賷银币,仍赐玺书褒奖。通源及获功人李润庆等,皆厚赐而遣之。

    十二月乙巳,加赠许逵三代诰命。

    嘉靖三十六年丁巳二月戊申, (「嘉靖三十六年丁巳二月戊申」,「申」原作「辰」。按是月干支无戊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四四嘉靖三十六年二月戊申条改。)科道官赵釴等以考察拾遗, (「科道官赵钱等以考察拾遗」,似衍「以」字。)无户部左侍郎谢九仪、兵部左侍郎沉良才名,乃特旨罢之,亦异举也。

    三月戊午,江南自乍浦、沉庄捷后,倭贼悉靖,惟舟山倭据险结巢,我兵环守之,不能克。是时,土狼兵悉己遣归,而川、贵兵六千人始至。胡宗宪乃留防春汛,隶总兵俞大猷,经营舟山之贼。会十二月二十夜大雪,大猷乃督兵四面攻之,贼悉锐出敌,杀土官莫翁送,诸军益怒竞进,贼大败归巢。我兵积薪草以棕蓑卷火掷之,贼四散溃出,共斩首一百四十余级,余悉焚死,贼遂平。

    四月戊子,火星自二月壬辰,从亢逆行,历?天门入轸。至是夜,凡逆行二舍有余。

    己丑,虏酋把都儿等, (「虏酋把都儿等」,「酋」原作「囚」,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四六嘉靖三十六年四月己丑条改。)拥众数万,由河流等口入犯永平、迁安等处,副总兵蒋承勋力战,死之。越二日出境。总督王忬以闻。上曰:「虏入犯近畿,杀将肆掠,各官不能防御,又不能追敌,尔等不从重参治,显有同遮之情,姑不问,其令御史核实以闻。」

    南京吏部尚书朱希周卒。

    希周,昆山人。学行醇笃,恬于世利,居官守正。在南吏部,以考察庶官忤执政意,令再考,乃上章自劾去。卒,赠太子太保,谥恭靖。

    丙申,申刻,雷雨大作。至戌刻,火光骤起,初由奉天殿延烧华盖、谨身二殿,午门及外左、右廊尽毁,至次日辰刻始熄。上大惧。

    五月戊寅,先是三月,虏以数百骑由延绥镇远墩入寇常乐堡,副总兵陈凤率其次子守义督兵逆之。虏众,我军不敌, (「我军不敌」,原脱「我军」,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四七嘉靖三十六年五月戊寅条补。)凤死,守义亦被枪,巡抚石永以闻。上嘉其父子忠勇,赐凤祭葬,赠左都督,世袭,升长子三级,立祀榆林,守义升都指挥佥事。

    九月辛亥朔,革赵文华职为民。

    上以文华江南诸不法罪状示严嵩,且谕「勿以弟子挂念。」嵩推不知,非挂念也。初,文华凭借嵩资,要结上宠,既以睚眦杀张经,陷李默,及再出江南,人畏之如豺虎,所至望风媚附,赃赂填溢,与世蕃比周作恶,朝野以目。赖圣明洞烛其奸,一旦毅然去之,中外鼓舞称快。

    甲寅,祠故学士顾鼎臣于乡。

    鼎臣,昆山人。始建议造城,比倭奴入寇,东南诸郡无城者悉遭屠戮,而昆山独以城全。郡人追思之, (「郡人追思之」,「思」原作「恶」,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一嘉靖三十六年九月甲寅条补。)请立祠以崇报。守臣以闻,报可。v癸亥,杀锦衣卫经历沉链于宣府市。

    先是庚戌虏犯都门,腾书求贡,上命文武群臣杂议,而链语稍侵执政大臣。明日又上疏,「请以数万骑当一面,必大胜虏。」不报。已复抗疏言:「严嵩父子,入将帅贿,误国大计。请戮之,以谢天下。」诏以「诬诋大臣,发口外为民。」链传檄京师,欲起义以清君侧之恶。嵩父子以文华得罪,思以自保,欲杀链以灭口。乃授指宣大总督杨顺图之,顺托巡按路楷,诬以煽妖作奸,勾虏谋逆,请诛之。时举朝皆知其枉,而尚书许论悉如顺、楷议,令即时斩决。

    十二月甲申, (「十二月甲申」,原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四嘉靖三十六年十二月甲申条补。)工部尚书蒋瑶卒。

    瑶,归安人。端亮清守,貌若恂恂,而遇事有不可夺之节。守荆州,有惠政, (「有惠政」,原脱「政」,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四嘉靖三十六年十二月甲申条补。)民立祠祀之。调扬州,武宗南巡至郡,嬖幸江彬索赂,不与,举所赐铜瓜捶之,瑶不为动。武宗出渔,得巨鱼,戏言:「可直金五百。」彬请以畀守令如数输直。瑶独脱其妻簪珥及数缣以进,曰:「臣府库无钱,自办此耳。」武宗笑而置之。中贵传旨,征求百端,悉殊方之产。瑶奏某物产某处,某物萃某所,非扬有也。武宗诘曰:「苎白布亦非扬有乎?」瑶不得已进五百疋。其强毅有执如此。卒年九十,赠太子太保,谥恭靖。

    嘉靖三十七年戊午春正月庚戌朔,上不御殿。

    戊午,大同自纳虏妇桃松寨之后,虏围困日急,至者滋众,道路梗塞,烽火断绝。总督杨顺上言告急,副总兵尚表护运入右卫,虏选锐围之数重,经月不解。上闻而大骇,命户部发银十万两,亟遣才干司属督运济之。乃命郎中谢教往。

    二月戊戌,户部尚书方钝言:「是时天下财赋入太仓库者计二百万两有奇。旧规以七分经费,每存积三分,以备兵歉。嘉靖己酉以前,岁支最多不过二百万两,而其少者乃仅至七八十万。及庚戌虏变后,周章备御,每岁调兵遣戍,饷额倍增。及乙卯、丙辰间,而宣、大虏警益急,一切募军、赈恤等费咸取给内帑, (「咸取给内帑」,原脱「取」,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六嘉靖三十七年二月戊戌条补。) 岁无纪极。故嘉靖三十年所发京、边岁用之数五百九十五万,至三十六年,亦且三百二万,计太仓岁入二百万之额不能充岁出之半。(「计太仓岁入二百万之额」,「二」原作「三」,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六嘉靖三十七年二月戊戌条及本条前文改。) 由是度支箕敛财贿,题增派、括赃赎、筭税契、折民壮、提编均徭、推广事例兴焉。其初亦赖以济匮,久之诸所灌输益少。值四方多事,有司往往为地方奏留请免,如浙、直以备倭,川、贵以采木,山、陕、宣、大以兵荒,即岁入二百万之额,且亏其三之一,而内庭之赏格,斋殿之经营,上时以夜半出片纸,有所征取,无敢迟延。会大同右卫告急,今岁自入春来,发宣、大银二十六万有奇,而天下民运至太仓者仅七万。尚书方钝等忧惧不知所出, (「尚书方钝等忧惧不知所出」,此处不应出现「尚书方钝等」,疑「臣等」之讹。) 坐守空藏,调度无策,欲取之官,而官府之搜括已尽,欲取之民,而民间之科派已极,失事误事,罪且万死,陛下怜察之。请令工部钱粮量分其半,还之本部,以济匮乏。」上切责钝等谋国不忠。明日钝谢罪,请先发太仓银五万两及紫荆关、新城仓、浮图峪客兵米二万石、豆一万石,兼程运至大同,以济急用。又题准穵运事宜。报可。

    三月丙辰,刑科给事中吴时来言: (「刑科给事中吴时来言」,「刑」原作「兵」,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七嘉靖三十七年三月丙辰条及明史卷二一0吴时来传改。) 「宣、大总督杨顺,所请帑银无虑三十余万,而该镇日见羸虚,未能出一奇发一策以效尺寸,乃往往杀愚幼小民以报首功,是驱塞下之民而归之虏也。即如桃松寨,一逋逃氵妇耳,顺既失策纳之,又自夸威德。比黠虏来索,又驾言易我妖叛。失体损威,甘受虏侮,臣民无不愤恨。而巡抚路楷,受其贿金七千两,秘不以闻。而反以所杀边民侈为顺功。楷验首级,既有灸疤网痕,又多幼小,其伪状明矣,乃曰:『似亦属真。』兵部尚书许论,亦雷同附和,且滥叨世荫,请罪黜此三人,庶几边患有瘳耳。」

    疏入,上问严嵩,嵩以言官风闻。上曰:「时来之言,不可尽谓风闻,顺、楷俱拿来问。至于论,亦推官滥醉,钝亦似应改用。」令兵部侍郎江东代顺,论为民,钝南京用,起原任兵部尚书杨博代论,改刑部尚书贾应春于户部代钝。

    按:俺答之子辛爱最强,而桃松寨之逃,又人情所最恶者。使杨顺不受其降,而囚之出塞,以还辛爱,方将德我之胜也。而乃邀为奇功,置之阙下,挑祸速怨,已而复还,怒不可解矣。彼路楷者,正当发其罪可也,而乃曲为回护,辄杀边民幼小以当真虏,非受贿七千,何以至此?夫何许论和之,严嵩掩之,幸而世庙洞察其奸,诏之系狱,则臣之心始帖服矣。不然右卫之生灵数十万谓何,而朝廷之钱粮糜费数十万谓何,已而代以杨博,则得人矣。臣方愤当时省中无人,而如来能发其奸,真谏议之翘楚也。

    丙子,刑科给事中吴时来、 (「刑科给事中吴时来」,「吴」原作「胡」,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五七嘉靖三十七年三月丙子条改。)主事张翀、董传策,交章论劾严嵩纳贿误国状。

    时来劾「其边臣克剥军饷,以馈执事,执事受其饷,而与之合党欺君。令子世蕃入直票拟章奏,纳贿招权。所谓去恶务本,何暇穷穿窬之盗,治标末之疾也。」

    翀劾「其备边之政坏,但金多而赂厚者,或以败为功,或以入为遁。理财之政甚坏,户部钱粮四分输边,六分馈嵩父子及其家奴永年,而永年之富已至数十万。忠节之气坏,有以三千、五千调美官者,有以七百、八百得与选者,公行白日,乞哀昏夜,遂至靡然成风。」

    传策劾「其家富于内藏。吏、兵二部选官,至持簿入嵩之门,任其填发,故俗呼文选司郎中万采为『文管家』,职方司郎中方祥为『武管家』,驿地骚动,公私耗竭。」

    时大学士徐阶雅不与嵩同道,嵩意忌之。时来与翀皆阶门生,而传策又松江人,大疑阶,密奏必有人使之者。着镇抚司讯鞠,备极苦楚,竟无所言。俱以诬罔成狱,发烟瘴充军。

    九月庚寅, (「九月庚寅」,原脱「九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六四嘉靖三十七年九月庚寅条补。)兵部郎中唐顺之奉命阅视蓟镇军马还,言:「汉光武以渔阳突骑定天下,唐藩镇专兵,而卢龙一道常虎视河北,所谓其人慷慨勇悍而沉鸷,即今蓟镇之兵也。今皆羸兵惫马,朽甲钝戈,徒糜廪饷, (「徒糜廪饷」,原脱「糜」,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六四嘉靖三十七年九月庚寅条补。)不济缓急之用,故往年庚戌虏变,及近日土墙之寇。至于近檄宣、辽,远征延、固以御之,乃镇兵则置而不理,谁之咎也?所据总督王忬、总兵欧阳安、巡抚马珮等,俱宜坐旷职误事之罚。」得旨,「该镇缺兵至三万不补,一卒不练,督抚官所理何事?兵部从实参看以闻。」部拟三人当降罚。上曰:「马珮已革职,王忬、欧阳安姑降俸二级,留用。」

    十一月丁亥, (「十一月丁亥」,原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六六嘉靖三十七年十一月丁亥条补。)上敕谕三法司曰:「刑以弼治,当则协气,休祥自至;否则上干和气,灾沴攸生。近来司民牧者,或理道不明,律法不通,任事作威,深文锻狱,甚或贪贿听嘱,颠倒是非,不顾冤抑,是何心与?且湖广安陆县幼男吴一魁,二命枉刑,母又被捉,情无所告,远至朝扉,以一推之,岂止数百!尔三法司,治刑为职,当思矜恤。都察院通行天下抚按,申饬有司,各改前愆,惟公惟慎,尽心听谳,民以不冤,天地神明,昭鉴在上,尔亦能保禄位、福子孙。如不恭命,必不尔逭。钦哉。」

    十二月丁未,光禄寺岁用银以三十六万计, (「光禄寺岁月银以三十六万计」,原脱「银」,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六七嘉靖三十七年十二月丁未条补。)上以为多,疑 该司必有干没。乃谕内阁曰:「即今两宫大分尽省,妃嫔仅十余,宫中罢设宴二十年矣。朕所用膳品悉下料,无堪御者,十坛供器不当一次茶饭费。朕不省此三十余万安所用也?」嵩曰:「臣闻祖宗时,每岁额银二十四万两。彼时该寺岁用不过十二三万,节年积有余银。乃三十六万,其侵欺情弊可知也。臣查会典光禄寺内一款,凡本寺供应物件,每月差御史一员照刷具奏,若复会典旧规,则诸弊可平。」上命添差御史一员,月记该寺诸费进览。自是岁以为常,经费亦稍省矣。

    嘉靖三十八年己未三月庚寅,赐贡士丁士美三百三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赐贡士丁士美三百三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美」原作「差」,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七0嘉靖三十八年三月庚寅条改。)

    五月辛巳, (「五月辛巳」,原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七二嘉靖三十八年五月辛巳条补。)凤阳巡抚李遂以御倭功次来报,前后斩获真从倭首八百一十八颗,生擒一十六名。上闻而悦之,曰:「李遂督兵,临阵斩获数多,劳绩可嘉。」令按臣核实议赏。

    六月丙寅,雷击奉先殿门外南墙、西墙。

    七月庚午,户科给事中龚情言: (「户科给事中龚情言」,原脱「言」,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七四嘉靖三十八年七月庚午条补。) 「奉命巡视太仓银库,正月内贮银七十四万有奇,未及半年仅余八千余两,国储至此,可为寒心。昔皇上一问光禄经费,月具揭报,岁省三分之一。况太仓岁以千万计,中间请乞之频仍,给予之泛滥,当不止如光禄所侵冒者。亦令月具内外出入之数,自当畏惧樽节,而所省且不赀矣。」诏可。太仓银库之月报出纳自此始。

    壬申,金星昼见。

    南京礼部尚书闵如霖卒。

    如霖,乌程人。恭谨有文,以撰玄失上意,南迁,寻罢。疑同乡学士董份陷之,竟郁郁而卒。

    八月己未,江北倭自邓庄败后,沿海覔舟不得,我兵自后急击,及于刘家桥等处,贼劳馁困顿。会天雨,乃奔入刘家庄,我兵四面围之。胡宗宪遣刘显以锐卒千余来援,江北将士谓功在垂成,虑为显所攘,啧啧有言。都御史李遂恐士众不和,乃檄江北悉属之显。军政既一,遂刻期进兵。显率所部先登,各营选锋继进,纵火冲击,自辰至酉,贼巢始破,奔走。追击之,共斩首四百余级,贼众尽殄。

    九月丙子,蓟、辽总督杨博奏:「辽东灾伤已极,召籴甚艰,乞将新运通仓钱粮停泊天津者暂借六、七万石,由天津水运蓟州,以达山海,顾脚陆运,至各地方给散。其漕粮则以赈济银两籴还。」户部覆议,从之。

    按:地方饥荒,民嗷嗷待命,召籴则不可得,内请则稽迟岁月,及赈济之命一下,而民之死亡吾不知其几万万。自非随宜处置婉转有方者,谁能料此?杨博借通仓之新运,以苏辽东目前之困,而即以赈济银两补还通仓。当时边臣,孰有如其善谋者哉!宜其生灵感激,而后裔显荣也。

    十一月丙子,诏「以宋儒朱熹原籍婺源县子孙,世袭五经博士。」

    昔熹游宦建安,遂家焉。建安已世袭五经博士,而婺源有请之者。乃以朱墅为五经博士,然未有世袭明旨。至是墅老,请授其子镐世袭。(「请授其子镐世袭」,「镐」原作「犒」,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七八嘉靖三十八年十一月丙子条改。)从之。

    十二月丙辰, (「十二月丙辰」,原脱「十二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七九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丙辰条补。)诏「宋儒臣程颐二十代孙宗益,世袭五经博士。」

    嘉靖三十九年庚申岁正月丙子, (「嘉靖三十九年庚申岁正月丙子」,原脱「正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0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丙子条补。)浙、直视师右通政唐顺之既升淮扬巡抚,乃条上海防善后事宜:

    一曰御海洋。言「御倭上策,必御于海,而崇明、舟山,乃海贼入寇之路,尤宜预防。当春迅时,宜令苏、松兵备暂驻崇明,宁、绍兵备暂驻舟山,总、副将官常居海中,督兵分哨,如有纵贼入港登岸者,以次论罪。」

    二曰固海岸。言「贼至如不能御于海,则海岸之守为第二着,昔但坐地方残破者之罪,今宜并坐贼所从入者,有能冲锋御贼使不得登岸深入者,虽无首级,亦以奇功升赏。」

    三曰图海外。「沿海逋逃之徒,为贼向导者甚众,宜多方招徕,以销祸本。自叶宗满得罪,而逋逃欲归者不免自疑;自蒋洲得罪,而人以使绝域为讳。宜量为贳减,并开日本国通贡之途,若抄犯如故,则命朝鲜、琉球二国承制宣谕之。」

    四曰定军制。「调募客兵,坐糜廪饷。今宜急练土著之兵,练之既成,则调募悉罢。」

    五曰鼓军气。「今士卒遇海风而头目掉眩,闻潮声而耳聋心惕,欲望扫清大怼难矣。宜责文臣督帅,时

    御戎服,出入军中,以作武将之气。武将临阵间取溃校逃卒斩一二人,以变士卒耳目,则军气自振。」

    六曰复旧制。言「沿海卫所,军伍素整,屯田膏腴几万亩,今悉可垦种。浙、福、广三省原设三市舶司, (「浙福广三省原设三市舶司」,原作「七省原设三市舶司」,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0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丙子条改。)所以收其权而操之于上,使奸民不得乘其便。今数者俱以废坏。宜令诸路,酌时修举。」

    七曰别人才。(「七曰别人才」,「七」原作「八」,据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一0嘉靖三十九年正月条改。) 「文官举海道副使谭纶,劾台州知府黄大节;武官举总兵卢镗等,劾副总兵曹克新等。」

    八曰定庙谟。(「八曰定庙谟」,「八」原作「九」,据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一0嘉靖三十九年正月条改。)言「外患未息,内变恐作。迩者,吴淞、定海水卒,以呼粮之故,缚官劫狱,渐不可长。请先议招怀之略。」

    所司覆议,克新听调,大节闲住,余俱从之。

    庚辰,金星昼见三日。

    二月丁巳,旧例,南营官军月米,有妻者一石,无妻者减十之四,春秋二仲月,每石予折色银五钱。及马坤为南户部尚书,奏减折色银为四钱,诸军始怨。督储侍郎黄懋官,禀性刻削,每月各卫送支册,必诘其逃亡多寡,又奏停补役军丁妻粮,诸军益不堪。是时,坤已召入为北户部尚书,蔡克廉代坤,病不视事。比岁大祲,米一石至银八钱,诸军求复原额。又每月常以初旬给各军粮,是月已再旬,懋官犹未给。是日振武营军操期,遂鼓噪,围懋官第。懋官闻变,遂急逾墙而出,仆地不能起,诸军竞前扑杀之,悬其尸于市,挟兵部尚书张鏊求赏。鏊错愕不能应。会诚意伯刘世延趋至,谕曰:「尔辈但求赏易耳。能从我,惟尔所欲。」众稍定。

    翌日,九卿大会,兵部侍郎李遂扬言曰:「昨黄侍郎之变,遂亲见其自越墙死,各军特不当残辱之。即据此奏闻,不得称叛。」因麾乱军退,众求赏,遂叱曰:「今日之事,若求复妻粮、月粮原额即可,求赏不可得。朝廷在内,尔辈欲何为者?」乃令人各给银一两,以补减折粮饷。众始散。

    按:南京之军逸而骄,逸则坐食粮饷,骄则逼挟上官,处置得宜,乃可以服其心而作其气。旧例,有妻者一石,则补役有妻者自不当停矣。二仲月折色银五钱,则马坤又不当奏减为四矣。黄懋官先诘逃亡,且奏停补,适当倭夷倡獗之时,又值米价腾踊之会,安得不激变乎?世庙因北狄入寇,今日运粮,明日赈济,殆万万计。南部之臣亦宜闻之,顾乃迁延旬日,犹未颁给,则彼减原额乏妻粮者,得执之以为辞。幸而刘世延、李遂权宜计处,军士稍安,而于法纪亦极坏矣。自是而后,习此风声,横于浙,愤于赣,使中原效尤,吁,时势至此可畏也已。

    原任中允郭希颜上安储疏, (「原任中允郭希颜上安储疏」,句前原衍「丁巳」。「丁巳」,前文已见,故删。)疏内有「建帝立储」四字。上以「立子为储,帝谁可建者?」命各科集议。礼科给事中蓝璧等议,坐大逆不道,妖言惑众。诏巡按,即时处斩,仍传首四方。

    三月戊寅,南道御史林润,劾祭酒沈坤居乡暴横,打死住房人胡銮,剁其两手,及将监生、生员严刑拷打、逼取准折妻孥等事。上恶之,令巡按逮京讯治。

    坤家居,为倭寇督率邻里以保所居,远近依附者众,有犯令者辄榜笞之,故居民虽赖以安,而被其榜笞者亦生怨恨。然疏中皆流谤,无指实,其所谓断手胡銮者,固无恙也。竟死狱中,士论冤之。

    癸未,大同总兵刘汉,督兵自镇河口出塞,捣虏帐于灰河,斩首二十八级,夺高驼一百七十余只。

    是时虏聚喜峰口外,窥犯蓟镇,汉乘虚攻其巢穴,以牵制之,虏果狼狈西顾。自多事来,我兵积懦,虏尝留巢并塞,无一敢问之者,至是汉倡为之。自后,各镇往往乘间出剿,虏始有戒心,稍徙远其幕云。

    丙戌,兵科给事中王文炳,请下本兵议所以安民、蓄兵、绝寇之策。部覆以「安民,莫若去不急之务,捐无名之征,重惩贪官酷吏;蓄兵,莫若训练各处乡兵,至隶籍行伍者则责之军卫,募自民间者则责之有司;绝寇,其令沿海有司,按籍所部居民,有与盗贼通者,许同里首告,即置之法,而追其所犯银三十两赏告者。又有无赖恶少,窜入军中,巧立报效赞画名色,平居坐縻公廪,有事争冒首功,此辈亦将来祸本,宜一切禁革。」上从之。

    壬辰,命翰林院侍读张春,侍裕王讲读。

    四月丙申,凤阳巡抚唐顺之卒。

    顺之,武进人。博学强记,凡六经、子、史、兵法、阴阳以至算、射,靡不精透。为右司谏时,与赞善罗洪先、校书郎赵时春上定国本疏,忤旨,黜为民。言者屡荐之,起为兵部主事,查勘蓟镇边务,复视师浙、直,总督胡宗宪荐其有功,寻升凤阳巡抚,卒于官。当其罢归闭门,非其道不取,非其人不交,尝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及有疾,乃曰:「死国,吾志也。今得良死舟中矣。」卒,赐祭葬,立祠扬州。

    五月辛卯, (「五月辛卯」,句前原衍「嘉靖三十九年」。「嘉靖三十九年」,前文已见,故删。)南京操江都御史喻时奏安畿辅, (「南京操江都御史喻时奏安畿辅」,「喻」下原衍「言」,据沉朝阳皇明嘉隆两朝闻见纪卷一0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条改。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九七嘉靖四十年闰五月癸巳条记:「升南京操江右佥都御史喻时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遭运,巡抚凤阳。」「都御史」为「右佥都御史」之讹。)言:「狼山、金山各有副总兵,沿海一带各有参将、把总,则藩篱已为有守;淮扬以至嘉、湖,各有兵备,而复有兵备驻札广德,则门户已为有守,此足以御外至之贼矣。安庆、仪真各有守备,又有操江、巡江分投巡视,则堂奥防守又以严密,此足以御内发之盗矣。使各该群工殚心竭力,则天堑屹然,料难飞渡,不必添设参将 明什。且置将必须增兵,增兵必须议食。今应天连年倭寇之扰,生理未复,去岁灾伤之后,流徙更多,正办钱粮尚尔逋负,复加兵饷,其何能堪。伏乞专责仪真、安庆二守备,分定地方,时常会哨,稍有违误,参拿处治。庶官不增而事亦集,赋不加而民自安矣。」

    六月戊戌,兵部右侍郎魏谦吉赴任道卒。礼部以谦吉三品未考满,恤典当半给。得旨,特全给之。

    谦吉,狂率无赖, (「狂率无赖」,「赖」原作「颗」,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五嘉靖三十九年六月戊戌条改。)不类衣冠士。其居官无一善状,氵暴掊克,若饿鸱乳虎,至于锥刁乞索,即市井人犹羞言之。时政污浊,遂得致仕,而恩恤犹隆备若此。

    乙卯,南京礼部侍郎孙升卒。

    升,余姚人。前死节都御史燧子,为人孝友长厚,燧死宁庶人之难,终身不书「宁」字,亦不为人作寿文,事伯兄如父,居官被服雅素,口不谈人过,盖笃行君子也。卒,赠太子少保,谥文恪。子鑨、铤、錝、矿,皆为名进士。

    七月壬辰, (「七月壬辰」,原脱「七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六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壬辰条补。)都御史章焕上经略中原疏,备言「妖民盗贼」。

    是时,南北寇警, (「南北寇警」,「北」原作「征」,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六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壬辰条改。)征敛烦急,贪吏肆行,水潦属至,民不堪命,往往群聚为盗。初,河南人传倭至凤、泗,又言开封没于黄河,于是林县有贼,聚以数千计,雎州亦有百贼犯其南关,比知前传言为讹,即皆解散,无复踪迹,乱之萌也。焕抚河南,适值其事,心益忧之, (「心益忧之」,「益」原作「盖」,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八六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壬辰条改。 )故上此疏,然足以考当时之事势也已。

    按:世宗时,俺答寇于北,倭奴寇于南,然皆无睥睨神器之意,北不过止于互市,南不过止于卤掠已耳。然河南,以中土之民,不堪征敛之苦,即林县、雎州,俄而千百成群欲附倭党,俄而知其传言即时散去。况九边而外,三岛之中,久困贫残,连遇荒歉,而又闻哱贼、关白之志,能无乘衅而起者乎?近时以进士起家为郡县者,贪暴殊甚,用度奢侈,无不取之民间,而又催科日急,家如悬磬,吾恐变生肘腋,此不北走胡南走倭者几希。愿司铨者慎选良吏,以绥万方,毋令督促而安为荼毒也。

    十一月丙戌,秉一真人陶仲文卒。

    仲文,黄冈人。习祈禳小术,师事致一真人邵元节。时上戊戌以后不复视朝,辅弼大臣皆希得进见,独仲文时被宣召,至即赐坐,与语称之为师,赏赉以数万计。又领三孤,列爵五等。其死也,复谥荣康、惠肃,自古方士所未见也。隆庆改元,始奉遗诏追夺官爵、世爵,亦削籍。

    丁亥,蓟辽总督许论献家藏紫清仙人白玉蟾真迹一卷。上嘉其忠欵,受之。

    嘉靖四十年辛酉春正月壬戌朔,上不御殿。

    庚寅,广东巡按潘季驯倡行均平里甲之议。其法,先计州县之冲僻,以为用度之烦简,令民各随丁力输银于官。每遇供应过客及一切公费,官为发银,使吏胥里老承买。其里长止于在官勾摄公务,甲首悉放归农。广人便之。

    季驯自以代任者在迩,恐后至者不能守,乃上疏言:「岭表去京师绝远,比年牧民者视为利薮,屠剥万状,而小民仰九重如在云霄之上,愁苦之声无路上达,故相聚为盗。臣将里甲弊政,更张一新。顾天下之事,立法非难,守法为难。守之于畿辅之地固难,而守之于岭海之外为尤难。今广东之民,既感而动矣,若非仰仗明旨丁宁,虽有周公之法,谁与守之?」疏入,户部「请行通省,如法遵守,年终籍用过银数以闻。」报可。

    二月辛卯朔,日食。是日,微阴。钦天监言:「日食微阴,即同不食。」

    辛丑,左都御史周延卒。

    延,吉水人。峭直清介,寡言笑。居官执法,不为矫矫声迹,清节自持,终始不变,士论重之。卒谥简肃。

    三月乙亥,令吏部尚书吴鹏致仕,礼部尚书吴山闲住。

    鹏在吏部,凡百官进退,一听严世蕃,即边方小吏,无敢有自专者。公道久壅,中外人心无不鄙薄愤恨。山直亮有时望,既以救护日食忤旨。上大不悦,尝示风旨于科道诸臣,吏科给事中梁梦龙等遂并劾山、鹏。

    丙子,金星昼见,至二十四日而没。

    四月辛卯,工部尚书刘麟卒。

    麟,南京广洋卫人,后居湖之长兴。先知绍兴府,以忤刘瑾除名。瑾诛,起知西安,历升工部尚书,以谏织造忤旨,致仕。在长兴三十年,闭户读书,足迹不入城市。貌恂恂长者,自守介然,而不为畛域,以是人犹爱敬之。卒,谥清惠。

    癸巳,大风,雨黄土,昼晦。

    五月乙亥,宁夏巡抚奏:「庆王鼐枋,读书好善,敦尚俭朴。宁夏修筑边墩,出金、谷犒赏。居家孝友,犹能钤束宗仪以礼法,贤行着闻。乞表之以示劝。」上遣官赍敕奖谕,仍命有司具彩币羊酒并给枋扁旌之。(「仍命有司具彩币羊酒并给枋扁旌之」,「枋」,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九六嘉靖四十年五月乙亥条作「坊」。)

    闰五月癸巳,御史张九功以旱霾陈言五事:

    一禁贿赂,以绝侥幸。谓「今行取科道,用银五百两、八百两,有增至千金者。吏部一主事,有至万金者。有司每当入觐,多方科敛,以充苞苴。此皆干和致变之由,痛宜禁革。」

    二简督府,以肃边镇。「大都边镇之患,皆由督抚官职任不久,功罪不核,职掌不明,粮饷不充,宜反此四者,而后可以守边。」

    三省工银,以塞侵渔。四平盗贼,以安地方。五恤营军,以蓄国威。上从之。

    按:吏部者,人才所出。岂但卑官末品不可受苞苴,以坏体统;即科道为朝廷耳目,督抚为朝廷藩翰,又可用贿以得之哉?假令慎选风纪,简重才猷,犹恐十人之中不得一二,乃以贿之多寡为官之崇卑,安所得风纪、才猷以为之用?当时有司欲科道者,争克剥民财,督抚欲内迁者,争减损边饷,甚至以万金而得吏部主事,源既浊矣,臬既邪矣,欲望正百官也难矣。况掌者又吴鹏、欧阳必进,谄事世蕃,惟命是听乎!愚读耿定向一疏,已见时事之乖,而张九功指斥,又其甚者。呜呼,可鉴已。

    癸卯,南京提督振武营刘显承新命上言:「南京营军,习成骄悍,宜以法裁制之。臣故所统川兵三千,有勇知方,乞许便宜带领,随营操练,内以弹压凶恶,外以控制倭夷,卒有怙终者,许臣以军法从事。俟其内驯外服,海防稍静,渐为散遣。」部以「南京原无前项钱粮,请许选精锐五百人自随,余付代者,有警听显调用。」报可。

    六月辛酉, (「六月辛酉」,原脱「六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九八嘉靖四十年六月辛酉条补。)命修撰唐汝楫充裕王府讲官。

    甲申,户科给事中郑茂言:「各边钱粮虚縻之甚,奏讨之多,莫有过于蓟镇者。近总督许论奏:『密云、昌平二镇,年例饷金俱防春时用尽,防秋仍用三十二万有奇。』 (「近总督许论奏密云昌平二镇年例饷金俱防春时用尽防秋仍用三十二万有奇」 ,原文仅存「近总督许论」,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四九八嘉靖四十年六月甲申条补。)臣查嘉靖三十六年边饷,密云止八、九万,今三十四万有奇;昌平止四、五万,今十四万有奇,何前后悬绝若此?夫防春不过小警,春时用尽,防秋何以加之?使诸边效尤,又何以应之?论在镇三年,一卒未练,而粮饷独倍往昔,侵冒之弊,诚不能无。宜专敕风宪大臣,赴边计议。臣又闻,今帑藏已竭,闾阎亦空,则财将安归?即如近日太监荣现身故,遗金百万,侪辈争夺。夫以百万金委之群小,孰若借而取之,以助边饷,充内帑,较诸额外征求不已多乎!至于侵盗边饷,法本至严,今十无一报,废法莫甚,以后俱当从实举行。」上是其言,令论回籍听勘。

    七月己丑朔,日食一分五秒,例免救护。

    礼部尚书袁炜言:「皇上以父事天,以兄事日,群阴退伏,万象辉华,是以日位旺荣,氛侵销铄。食止一分,与不食同。臣等不胜欢忭。」上以为然。

    乙巳,万春宫成。

    八月辛卯,南京御史林润,劾总理盐法鄢懋卿贪冒五罪:需索属官,馈遗巨万,罪一:受状取富民财,罪二;宴会日费千金,罪三;虐杀平民,罪四;加派扬州盐商,几至激变,罪五。懋卿疏辩。得旨「照旧供职。」

    辛未,金星昼见。

    乙酉,礼部尚书孙承恩卒。

    承恩,华亭人。卒,谥文简。

    九月戊子,太原知府于惟一为巡抚所劾,当调。晋王上言:「惟一在郡得军民心,请留之。」上不悦,戒王毋得妄有干预,仍下巡按御史,逮问长史、承奉等官。

    惟一在郡,洁己任事,节财爱民,岁饥设法赈济,所全活以数千计。前岁虏入雁门,总兵王怀邦率众避入,会城军士摽掠于市,惟一执而榜之,驱其众于城外。及怀邦以失事被劾,属惟一问状,惟一论怀邦罪当死。是时巡抚孟淮,贪秽阘茸,旧有民壮防秋,淮奏免之,尽征折价。及虏入,怀邦以是挟淮,欲上书发其奸,与之俱死。惟乃谕惟一,令宽怀邦罪。惟一执之益坚,淮大恚,乃劾惟一,遂调任。太原士民如失怙恃云。

    按:郡守为民之师帅,而巡抚为守之表率。彼孟淮巡抚山西,奏免民壮防秋,而尽征折价,深惧怀邦发之,而嘱令冤罪,乱纪坏法,不职甚矣。若惟一治太原,赈济饥民,全活者众。驱逐摽掠,安堵者感。即论怀邦之死,而逆孟淮之命,则其仁慈风力昭如日月,而反为孟淮所劾,公道安在哉?幸而晋王白其状,而顾令巡按逮问,则黜陟之明,几于倒置矣。惟一虽调,而民心则公,惟一又奚愧焉。噫,今之为惟一者为谁?而其为孟淮者接踵,安得复遇晋王以申冤抑耶!

    十月庚午,兵部尚书杨博言:「江西之寇,始于南赣贼巢,合广西叛兵,益以本乡恶少,遂至蔓延不制。前奉诏督责诸臣,以九月报平,而今且过期不效,请更申饬,刻期荡平。仍令照边方事例,半月一驰奏贼情。又御史段顾言,生长边陲,素闲韬略,可就委以兵事。海道副使谭纶,尝练土兵,足称智勇,今以守制回籍,宜令墨衰效用,以靖地方。且闽、广之贼,所倚重者数巢穴耳,使以劲兵乘虚捣瑕,攻其必救,贼必牵于内顾,乃可平矣。」上令胡宗宪督率进剿,余如议。

    十一月甲午,以礼部尚书袁炜为武英殿大学士,入内阁,典机务。

    庚子,改郭朴为吏部尚书,令吏部尚书欧阳必进致仕。

    十二月丁卯,戎政尚书王邦瑞卒。

    邦瑞,宜阳人。严毅有执,器识甚伟。初,庚戌,虏薄京城,奉命巡视九门,陈守御五策。虏退,请更营制,遂定为三大营,即以邦瑞为兵部尚书,协理戎政。时仇鸾为大将,欲节制九边诸将,邦瑞力折不可。因劾鸾跋扈不道,鸾阴中之,诏夺其官。历官四十年,所至有建立,犹以廉节着。卒,谥襄毅。

    丁丑,兵部尚书杨博,以京营之兵频年坐食,渐成骄惰,乃议谪选番戍。其说有四:「一则使京军习见烽燧,涉历劳苦,可以转弱为强;二则居庸镇边,原有怀、保在外,警报绝少,即使有警,去京师百里,而近可朝发夕至,视调宣、大、保定之兵,劳费顿殊;三则春防之日,本镇止留边兵二枝,一遇虏警,不免分置,顾此失彼,诚得京兵守二区,则边兵得专守古北口,在此为虚声,在彼为实用;四则部署已定,可视来春缓急为进止,不至虚发以耗刍粮。 」上是之。

    辛巳, (「辛巳」,原作「辛丑」。按是月干支无辛丑,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0四嘉靖四十年十二月辛巳条改。)诏重刊前礼部尚书胡濙所进卫生易简方书,传布天下。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春正月丙戌朔。

    丙申,京师地震。

    己亥,兵部尚书杨博言:「今年履端之始,云泽屡降。第蓟镇、宣、大逼邻虏境,十室九空,农事方兴,牛种不给,恐迁延过时,则秋成无望。臣前在左、右卫目击其苦,若及今稍为处给,计种一石,可得子粒数石,比之荒岁召买省价实多。请发马价银三万两,分给三镇,以为方春播谷之费。」上嘉其留心边计,许之。仍令各镇从实举行。

    庚戌,户科给事中邓练,奉诏查理蓟镇军营,尽得官吏侵牟兵马虚耗之数,以巨万计。还,言:「边饷日亏,皆原任总督许论调度失宜,管粮郎中阎光潜、刘勃出纳不明之罪。而所以致弊之由有十,大略虚填籍伍,滥收家丁,侦报不以实,调遣不以时,主兵或代客兵出战,客兵或代主兵入守,门皂官承,尽食军门之饷,商民将领,胥成影射之风,其他无名冗役,无益浪费,不可胜数。皆当痛革。」上从之。

    辛亥,左都御史潘恩言四事:

    一言「迩来管钱粮者,牟羡余之利;理刑名者,狥出入之私;闸厂关津,则留难商旅;差遣勾当,则骚扰军民;诸司私家,每用小票取物于市;巡城御史,乘轿多役官夫,设酒科及乐户。耳闻目见,殊失官常。乞敕两京都察院严禁。」

    二言「迩来御史,帷急簿书期会,与承迎趋走之末,不暇闻有司贤否,虽行举劾,必及代期,以故贪吏日纵。今后诸司治行,不时奏闻,不者,回道以不职论。」

    三言「宪职严重,必纤毫无污,然后人不得而议之。今御史廵历,供应馈遗之费,动至百数,甚或公受保举谢仪,私索地方土物。今后毋过自奉,毋厚私交,仍禁革守令常例,一切羡余纸赎,悉归公帑。」

    四言「有司任情出入,鍜链成狱,或所犯本无重情,而家道丰盈,必为罗织,假积谷之例,托兵费之名,多则罚金数百,少亦输 数十,比追罄产,有同没籍。今后宜坐应得之条,勿加一切之罚,违者具实参奏。」

    疏入,上以为深切时弊,令务实举行。

    三月壬寅,赐贡士徐时行等二百九十九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五月丁亥,命「都督佥事刘显充总兵官,镇守广东、南赣,参将俞大猷副之。一应战守事宜,会同督抚官协谋剿贼。仍令江西纪功御史段顾言兼核广东功罪以闻。」从兵部尚书杨博议也。

    戊戌,诏罢今年考选庶吉士。

    时仕路混淆,贿赂公行,庶吉士素号清选,至是亦以贿赂营求,贫者称贷为资。有持券入贷于司礼太监黄锦者,锦密以闻。上闻而恶之,报罢。

    壬寅,御史邹应龙劾严嵩子世蕃,「凭借父势,专利无厌,私擅爵赏,广致赂遗。而伊子锦衣严鹄、中书严鸿、家奴严年、中书罗龙文为犹甚,即数人之中,严年犹为黠狡,不才士夫竞争媚奉,号曰『鹤山先生』。犹有异者,世蕃遭母丧,上以嵩年老,特留侍养,令其子鹄代为扶榇。世蕃名虽居忧,实喜得计,拥侍姬妾,屡舞高歌,已为鬼神所厌,抉其目矣。臣请斩世蕃首,悬之藁竿,以为人臣凶横不忠孝者之戒。」

    先是,上闻世蕃氵纵,心恶之,渐疏嵩。凡军国大计,悉咨之大学士徐阶,故应龙奏入,遂称旨。下世蕃等于诸司拟罪,坐世蕃烟瘴卫充军,鹄、鸿、龙文边远卫充军,年锢于狱。

    六月丁丑,淳安县知县海瑞,抗直不阿上官。初,鄢懋卿以盐法都御史巡行郡县,所至招权吓财,叱咤风生。懋卿妻从行,为装五彩舆,令十二女子舁之。令长以下见懋卿皆膝行蒲伏,至以文绣被厕床,白金饰溺器,千里传送,络绎道途。比至淳安,供应甚薄,瑞复抗言:「县小民贫,不足容车马。」懋卿虽怒甚,然知其不可辱,为敛威去之,而密嗾御史袁淳媒孽其短。其后懋卿、袁淳俱以贪宠败,而瑞得申白叙用云。

    己卯,三边总督喻时奏豫边防五事:一、调腹兵以补空边,二、视功次以激勇力,三、量缓急以摊军储,四、处供馈以豫冬防,五、备战马以充卫额。言:「三边四镇,地里浩渺,兵稀粮少,戎律失弛。仍严革横派,广恤穷军,精察地形,熟演武艺,明斥堠,远哨听,诘奸慝,招投降。凡保障陕民者,罔不尽心以为之豫。」

    按:掌三边者,兵力单弱,捉襟露肘,习见以为常。勇功既验,坐观候赏,循涂以自敛,秋防已匮粮饷,则冬春何以为生?冬春如无接济,则主客何以为资?至于倒死战马,不为买补,则千骑走百人,百骑走十人,又何以取给哉?时一一料理之,卒使连奏克捷,边鄙肃清。是何良策而致是?大约五事之中有至秘之计,一则哨丁侦探之蚤,一则官军按伏之密,而厚待降人,能知奸宄,故迎其初来,出其不意,而成功无难耳。兵家无间用奇之法,深得之矣。视彼投降以要功而人心离散、禁哨以出塞而声息无闻者,何如?吾见避东而击西,攻首而畏尾,即明立按伏,将焉用之?吁,翁万达、刘天和而后能继之者,舍时其谁哉?

    七月癸巳,户部集廷臣议,上理财十四事。一曰省兵食。「国初边储无请发帑银之例,后缘边疆多警,或广召募,或增营堡,始不得不仰给于京储。然嘉靖十八年以前,仅至五十九万,今且增至二百三十余万。司计者,将何以应之?今惟有选兵而已。宜令各督抚官,亲诣各城,从实拣选,汰其老弱虚冒,以还先年主客原额。诸所新设营堡,查非要害,即当随宜并省。其京营军士,亦宜会戎政官一体清查。」二、慎调遣。三、先节约。四、完积逋。五、清屯粮。六、议收放。七、均修边。八、停外例。九、处铜价。十、省供应。十一、杜奏留。十二、议补助。十三、议漕银。十四、定税法。上允其议。

    八月乙丑, (「八月乙丑」,原脱「八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一二嘉靖四十一年八月乙丑条补。)诏重录永乐大典,分韵类载,以便稽考,卷凡三万有奇。

    上初年好古,礼文之事,时取探讨,殊宝爱之,几席间每有一二帙在焉。及三殿灾,上命左右趋登文楼,出大典,遂得不毁。至是重校正之。

    九月壬午,三殿工成。

    甲申,给事中赵灼、沉淳、陈瓒为严世蕃党,被劾,同时罢去。(「甲申给事中赵灼沉淳陈瓒为严世蕃党被劾同时罢去」,疑将弹劾严党之人讹作严党。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一三嘉靖四十一年九月戊戌条记:「戊戌,韶『工部左侍郎刘伯跃、南京刑部右侍郎何迁、南京通政使司右通政胡汝霖、南京光禄寺少卿白启常、原任湖广巡抚张雨、广西按察司副使袁应枢、右春坊右谕德唐汝楫、南京太常寺卿管国子监祭酒事王材俱革职闲住。』至是嵩败,伯跃等为刑科给事中赵灼所劾,雨为吏科给事中沉淳所劾,汝楫、材为刑科给事中陈瓒所劾,同时罢去。」)

    按:史臣曰:「严嵩纵子为非,任用群小,赖世庙阴圣,一旦拔去巨奸,如大明当空,阴沴屏伏。向时假借气势鼓煽声利之徒,咸使去位,朝署为之一清。若鄢懋卿之斡局,董份之文学,唐汝楫之门第,使其持身克慎,廉静自守,皆可以坐致通显,乃不自爱重,甘 为市井奴隶之行,卒之身名俱辱,为世所羞称,而又图报复,反劾正人,万世公论其能掩乎?后来者可以鉴矣。」奈何嵩之覆辙未几,而张古正踵其后,殆犹甚焉。然嵩之所纵者,不过一任子之世蕃耳,乃居正则嗣修、懋修显然登状元,居翰苑,欲仿秦桧三世为史官。鄢懋卿等不过一身之宠荣耳,乃王篆辈亦使其子谋取名甲,世道愈趋愈下,甚矣。我皇上继照追夺削籍,岂不有光于世庙哉!

    十月乙亥,御史林润言:「今天下极弊而大可虑者莫如宗藩,然未有建不易之策者,惧拂宗室之心而重违祖训也。臣观嘉靖初议者言: (「臣观嘉靖初议者言」,原脱「嘉靖初议者言」,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一四嘉靖四十一年十月乙亥条补。) 『河南开封,洪武中惟有周府,今郡王已增三十九府,将军至五百余,中尉、仪宾不可胜数,举一府而天下可知也。』今距嘉靖初又四十余年矣,所增之数又可知也。夫天下财赋岁供京粮不过四百万,而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二万。即如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万,而禄米三百一十二万;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而禄米一百九十二万。是二省之粮,借令全输,已不足禄米之半,况吏禄军饷皆出其中乎?然自郡王而上,犹得厚享,将军而下,至不能自存,饥寒困苦,号呼道路,聚而诟有司,守土之官不惟惧辱,且惧生变。奈官司困于难供,而宗藩病于不给,天下无可增赋之理,而宗藩正当蕃衍之时,可不寒心哉!今议者,或言『当今天下亲王,如国初辽、韩、岷、肃,皆二千石』;或云『郡王而下半支,如京朝官例,仪宾而下,如外有司例』;或云『亲王袒免而下则从庶人之例,月支米三石』:或云『不宜遽削于今日,而惟定制于方来』;或云『定子女之数,以杜诈冒』;或云『开应举之途,弛商贾之禁』,言人人殊。臣以为宜令集议于朝,仍颁示诸王,示以势穷极弊不得不通之意。令户部会计赋额,以十年为准,大约兵荒、蠲免、存留费用几何,王府增封几何,禄米及诸费几何,令宗藩晓然知赋入有限,费用不经,共陈善后之策。然后通集众议,断自宸衷,以垂万世不易之规。」

    疏下礼部覆议,从之。

    十一月乙酉,命御史姜儆、王大任分行天下,诏求法士及秘书。

    丁亥,刑科给事中陆凤仪,劾总督胡宗宪欺横贪氵十大罪。上命械系至京问。

    辛丑,日晕,生珥上有抱气, (「生珥上有抱气」,「珥」原作「弥」,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一五嘉靖四十一年十一月辛丑条改。)赤黄色,白虹弥天,日下生戟气,苍白色。

    十二月辛酉,显陵守备太监张方及奉祀蒋华等奏言:「十一月冬至日,甘露降于显陵之松树。」

    先是上尝思慕献皇帝、献皇后,乃以冬至日奉安二圣神几于象一宫,以便瞻奉,而甘露即以是日降,采取以献。上大悦,以示礼部。部言:「在昔黄帝、唐尧,本朝惟太祖、成祖,尝致斯瑞。今显陵乃二圣发祥之地,而冬至乃一阳来复之期,斯地斯时,奇逢妙合。宜令百官称贺,以昭圣孝感通之征。」上如所请。

    壬戌,蓟辽总督杨选言:「各边将帅,必威令素行于士卒,而后可责其御虏。近日奸夫猾戍,各阴求严将之短,浮言借借,眩惑视听,甚则客兵藐视抗衡,谓之何哉?自今严造谤之诛,重阃外之权,仍令主客兵一体训练,有梗令者,并以军法治之。又顺天抚臣,职理兵马粮饷,而蓟、辽粮饷,抚臣咸不与闻,何也?自今以主、客粮饷,宜责管粮郎中收放,兵部召买,年终彼此磨勘,仍于巡抚敕书中添载催征屯粮事宜,着为令。」从之。

    丁丑,锦衣官逮总制胡宗宪至京,请旨处分。上曰:「今却加罪,后来谁与我任事?其释之,令闲住。」

    按:东南倭寇,骚扰数年,祸延四省,张经、曹博邦辅有功无过,而或斩或戍,识者莫不憾严嵩、赵文华矣。胡宗宪倜傥豪雄,诚足堪任,特升转官阶不能不资奸党,故天下士夫亦以恶奸党者恶之耳。虽然,任用刘显、俞大猷辈,诱制毛海峰、王直辈,削平余倭,以安黎庶,其功亦不浅也。世宗释而不罪,且曰:「后来谁与我任事,」吁,处之得其当矣。

    嘉靖四十二年癸亥春正月庚辰朔,上不御殿。

    庚寅,初,大学士徐阶以内阁缺人请补。上令廷推。阶曰:「知臣莫若君。」上曰:「君知人,惟尧、舜与我太祖耳。若嵩者,朕所自简,而不才至此。相必君择,古之正理。但后世宫生之主,不知人耳。」阶曰:「尧用四凶,后加放殛。太祖用胡惟庸,后乃以罪诛。皇上始知嵩之才而用之,后因听子贪纵而斥遣,皆无损于明。」上曰:「卿言四凶、惟庸之类,非尧、舜与太祖不知,由彼不慎终也。尧为圣帝,太祖何事不知?然且如此。况宫生内长,能无误事耶?嵩乃放纵其子,误国戕民,非但听之而已。」

    三月丁亥,浙江巡抚赵炳然言:「福健所以致乱者,民变为兵,兵变为盗,其所由来渐也。夫治盗之策,不得不假于募兵。而为人上者,必多方抚处,使盗化为兵,兵化为民,可也。今又驱浙之民,以拯闽之急,臣窃惧夫浙之为闽也。请自今一意团练土著,使人皆可用,家自为守,急则为兵,缓 为农,聚散之间,两有归着。即不得已而召募,亦必先本省,次邻省,不得专泥一方,以酿祸本。」从之。

    按:民之勇怯,何常顾上之作兴何如耳?夫召募之兵,利不胜害,土著之兵,暂亦可久。不练土著,而专恃召募,奚惑乎?民变为兵,兵变为盗也。盖召募而来者,未必皆强有力,每多出于市井无赖,不过利其赀粮,以资浪费焉耳。有余则竞为氵赌,既罄则转相劫夺,民之苦之有什于虏。岂如土著之兵,有家属之顾,无输运之艰,使为兵巡者,习之以法,抚之以恩,移募兵之资为土兵之用,有功则重之以赏,无事则督之使守,功相倍也。此不特可行于西北,而亦可行于东南,惟患虚文塞责耳。

    癸巳,工部尚书雷礼言:「本部各项钱粮,例派铺商上纳。比者往往放富役贫,而各监、局所派钱粮,其稍有赢裕者,又辄为奸商营占,以故佥审之际,逃役纷纷。乞容臣等将一切之苦乐,商户之贫富,通融搭派,敕谕各监、局,不得纵奸倚势营利于其间,庶良民不至流亡,而上供亦可无缺矣。」诏允行。

    甲午,改礼部尚书严纳为吏部尚书,升吏部左侍郎李春芳为礼部尚书。

    四月丁卯, (「四月丁卯」,原脱「四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0嘉靖四十二年四月丁卯条补。)副总兵戚继光督浙兵至福建,与总兵刘显、俞大猷夹攻倭贼于平海卫,大破之,海寇悉平。

    七月戊戌,金、木、土三星聚于井。

    八月丙辰, (「八月丙辰」,原脱「丙辰」,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四嘉靖四十二年八月丙辰条补。)兵科给事中范宗吴言:「南京故事,操江职在江防,应天、凤阳二巡抚职在海防,各有信地。后因倭患,遂以原属二巡抚者亦属之操江,以故二巡抚得以诿其责于他人,而操江亦以原非本属,以缓图视之。今宜定信地,以圌山、 (「以圌山」,原作「以团山」,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四嘉靖四十二年八月丙辰条补。)三江会口为界,其上属之操江,其下属之二巡抚,万一留都有急,则二巡抚与操江并力应援,不得自分彼此,庶责任有归,而事体亦为联络。」诏可。

    九月戊子,严嵩上疏言:「臣年八十有四, (「臣年八十有四」,原作「臣年八袠」,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五嘉靖四十二年九月戊子条改。)欲皇上哀其无告,放归子世蕃及孙鹄,以终臣余年。」上曰:「嵩有鸿得养,已恩待矣。」竟不许。

    己丑,应天巡抚周如斗言:「江南自有倭患以来,加派兵饷银四十二万有奇。今地方已宁,乞减三分之一,少苏民困。」兵部覆言:「加派兵饷,原以济急,事已宜罢,不但当减分数也。」报可。

    山东巡按黄襄, (「山东巡按黄襄」,原作「山东巡抚杨襄」,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五嘉靖四十二年九月己丑条改。)以九月中总兵杨照死事闻。上曰:「照,奋勇杀贼,捐躯可悯,其赠少保、左都督,仍赐谥立祠。」

    照,忠勇负气,起家偏校,以敢战知名。抚士卒有恩,故人乐为之用。虏聚众辽东塞外,选锐卒出塞,分道击之。照夜行失道,离塞六十里,天明为虏所觉,中流矢死,线补衮等驰至,力战斩首二百二十余人,虏引去,补衮等以照尸还。初以罪废家居,属时污浊太甚, (「初以罪废家居属时污浊太甚」,原脱「以罪废家居属」,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五嘉靖四十二年九月己丑条补。)凡边将无不由债帅进者,照自分永弃。会严世蕃败,朝廷以人望用照,由是感激知遇,誓以死报。起废数月间,三战三捷,竟殒于阵。其义烈有足称者。

    十月甲戌,火星自辛亥起胄宿,至是逆行抵娄宿之次。

    十一月甲申, (「十一月甲申」,原脱「甲申」,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五二七嘉靖四十二年十一月甲申条补。)兵科都给事中丘橓条陈边臣善后事宜:

    一破边官之常套。如兵马为一方之保障,岂堪迎送之疲;钱粮竭百姓之膏脂,何取馈遗之滥?

    二除边人之积蠧。如边人擅杀降夷,岂不阻归附之心,墩军私役虏货,每至启窥觎之衅。

    三略边务之虚文。夫选将、练兵、修墙、转饷,以至分区摆边,未尝不仆仆称劳也。然不务粉饰、不涉支吾者几何?请敕边臣,以求实效。

    上初闻杨选执夷酋通汉,令其父子代质事,以为起衅。橓疏入,则大怒曰:「橓既所见如此,曷不先言?」下橓锦衣卫,杖六十,黜为民。

    丙戌,致仕吏部尚书闻渊卒。

    渊,鄞县人。凝重深沉,端毅有守,南北敭历凡四十余年,始终一节,夷险不逾,有大臣风。但其为吏部时,值严嵩当国,颇有牴牾,虽未几竟引去,然功名颇异于初议者,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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