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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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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傍晚他们单独在一起——一群六个人,而其中四人在晚餐后提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建议,于是在吸烟室里坐下来,玩起“桥牌”了。从餐桌上起身之后,一行人就一块儿往那儿走去,夏洛特和艾辛厄姆太太对于抽烟总是宽宏大量,事实上努力效尤。范妮说,上校担心她偷了他的雪茄,所以下了禁止令,因此她顶多只能抽抽短柄烟斗。牌戏很快就熟门熟路地玩起来,照以往牌搭子也常是魏维尔先生和艾辛厄姆太太一组,王子和魏维尔太太一组。上校向玛吉告退,因为他得写几封信,赶着明天最早的一批邮件寄出,所以他坐在房间的另一头做自己的事。王妃自己倒是挺喜欢这比较静谧的时刻——几个玩桥牌的都很认真而且沉默——跟一位疲惫的女演员心境一致,很幸运地能“离”场一下退居幕后,其他的同伴则仍在台上,时间久到几乎足以在厢房的道具沙发上打个盹儿。就算她有办法抓住片刻时间,玛吉打的盹儿也只是精神上的,不是睡觉的感觉;可是,等她靠近一盏灯坐下来,手上拿本最新的淡橙色的法国杂志,她依然无法稍稍啜饮单独自处的滋味,好让自己恢复精神。

    她发现要闭上眼睛或者是离开,都不成问题。周遭一片寂静,她的双眼回到生活中,从她那本评论杂志的上方望过去,书页里充满高超又精炼的评论,但是她一篇都看不下去。她人在那里,她的同伴们也在那里,再次地在那里的感觉更甚以往。突然间,似乎因为他们个人的紧张,以及他们之间很少见却又复杂的关系,她又开始觉得他们烦扰不休。这是第一次,傍晚没有其他人在那里。兰斯女士和卢奇姊妹明天才会来。现在围绕着绿色桌布和银制大烛台,是几个她要面对的事实:事实就是她父亲太太的情人,正面对着他的情妇;事实就是她父亲坐在他们中间,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事实就是夏洛特仍旧维持着局面,越过桌面,维持着每件事,而且她丈夫就坐在旁边;事实就是范妮·艾辛厄姆,这个神奇的人呀,坐在另外三个对面,可以这么说,恐怕她对每个人所知道的,要多过于任何一个人对其他人的了解。矗立在她面前最讽刺的事实,是整个团体与她的关系,不管是个人或是集体——此时她看似隐身而退,但每个人对她的关注,想必比下一张要打出来的牌还更多。

    没错,她觉得他们坐在那儿,心头上却压着个那个念头——表面上单纯的牌戏,牌桌下和背后都在臆测着她是否真的没有从她坐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并且心思重重地把他们掌握在手中,可以这么说。最后她心里想他们怎么受得了——虽然她对牌戏一窍不通,搞不清楚下一步要打什么牌,所以这种场合她总是告退,但是她觉得牌戏似乎和这座房子僵化的标准,就严肃和合宜这两方面来说,颇为相符。她知道,她父亲是个中高手,最厉害的高手之一——而她的愚蠢,一直是他唯一的小小无奈。阿梅里戈很快就精通此道,每一种可以大量消磨时间的技艺他都知道也勤加练习;再者,艾辛厄姆太太和夏洛特则被列为女性中的“好手”,虽然女性在这方面常被认为较弱。因此,很明显地不管是为了她或是他们自己,就算是按照他们寻常的形式,也不只是玩玩而已;表面上这种彻底的征服所意涵的享受,或至少是获得保障的感觉,就带着某种刺激的力量,令她烦躁不安。她坐着离他们很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念头好惊人,让她高兴了五分钟之久;她觉得,如果她有那么点儿不一样——啊,很不一样!——那所有的这些繁文缛节也就悬于一线岌岌可危了。这些眩晕的时刻里,她的脑子被那个惊骇又令人陶醉的想法所盘踞,那恐怖的可能性好诱人,它的突然爆发我们倒是常常有迹可循,以免它更进一步发展,无来由地就退却和做出反应。

    因为倍觉委屈,她使得他们也都战战兢兢,瞪着眼,脸色发白,此画面在她眼前栩栩如生一会儿之后,她一句话就可以探知他们的命运,从数个可怕的句子里随便挑一句出来就行了——她觉得强烈的光芒令她目眩,等转为黑暗的时候,她从坐的地方起身,杂志放在一旁,慢慢绕着房间走,靠近那几个玩牌的人,然后轮流在每张椅子后面停一下子。她安安静静又细心周到,脸庞没什么表情但挺温和的,对着他们稍稍往前倾,仿佛在说虽然不晓得他们在干什么,她希望大家都能尽兴。然后,在一贯的肃穆气氛中,她将坐在桌子对面每个人的神情记在心里,也有了更高的体悟,几分钟后,她带着这份体悟到外面的露台。她父亲和她丈夫、艾辛厄姆太太和夏洛特,都只是和她四目相接;然而,每个人的表现造就了各自不同的管道——每张脸后面都藏着秘密,他们都通过那一点来看着她,然后又接着否认,真是神奇。

    她一面漫步走着,一面心里觉得好奇怪——那四对看着她的眼睛有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是一种请求,也很有自信;任何否定都比不上那力量的深沉,似乎在为每个人说话,希望她能想想法子把关系弄好,把和她的关系弄好,这么一来,就可免除个人和其他人的关系陷于危险,也可免除当前真正的紧张压力。他们心照不宣地把他们自己危机中的整个复杂状况交代给她处理,而她很快就看出原因为何:因为她人就在那儿,一如她人正在那儿,举起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然后承受它;像古时候的代罪羔羊一样使自己承担着,她曾见过一幅可怕的图画,他承担起人们的罪孽走进沙漠,被重担压垮然后死亡。她竟然被自己的重担压垮,那当然不是他们的用意,对他们也没有益处;他们不会觉得她竟然日子过不下去,她总要为了他们的福祉生活下去,甚至要尽可能地与他们为伴,不断向他们证明,真的已经逃过一劫了,而她会一直在那儿,好让一切变得简单轻松。她在露台徘徊着,夏夜非常温和,几乎不需要围上那条随手带出来的披巾,她脑子里牢牢地想着自己让一切变得简单,想着他们牵扯挣扎的状况,虽然模糊不清,却又持续增长着,觉得她会将它从他们身上接手过去。他们待的几个房间有好几扇长形的窗户敞开着,一道道朦胧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平滑的旧石子路上。这时候既没月亮也没星星,空气沉重,一点风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她就算只穿着晚宴服也不必担心受凉,也才能走进外头的黑暗里,远离那曾突袭过她、令人愤怒的事,要是她在里面坐在沙发上,它可能会像只野兽,跳起来扑向她的喉咙。

    她在那儿待了一会儿时间,然后从其中的一扇窗户看着同伴们,好像他们真的知道比较安全了,谢天谢地,那个样子真是怪极了。他们简直就像——在那个美丽的房间里,他们看起来真是迷人,夏洛特当然一直是很出色又很俊美,非常与众不同——他们简直像是演员,排演着某出戏,而她本人正是作者;因为他们能保持着幸福的外表,各自都像有强烈特色的演员,特别是他们自己的戏剧细胞,保证让任何作者都觉得会叫好又叫座。简言之,他们愿意演出任何神秘的故事,而解谜的关键钥匙,连弹簧啪嗒声响都没有就能旋紧或开启的那把钥匙,就放在她的口袋里——或者说,此次的危机里,钥匙无疑地抓在自己手里,她一面来回踱步,一面将钥匙紧压在她的胸口上。她走到最尾端,远远离开灯火光亮处;她走回来,看到其他人仍留在原地;她绕着屋子走,看到客厅里仍亮着灯,但已经空无一人,反倒更像是用它自己的声音,诉说着所有的可能性都由她所控制。再次像舞台一般,宽敞又华丽,等着戏上演,那一幕戏里,只要轻压她的弹簧,台上就会有人,不管是要沉着、庄重又体面的,或是恐怖、羞辱又崩毁的事,如同她努力拾起的那几块已经变了形的金钵碎片一样丑陋的事。

    她一直走着,也时时停下脚步。她又止步看了看吸烟室,而此时——宛如认出这一景似的,紧紧吸引着她——她好像在看一幅画,其中曾诱惑她、让她逃开的,已经绝迹了,那是为何她一开始没有任由她的委屈放肆地发怒。她看着他们,觉得有可能错失了,再也找不回来;觉得自己有可能一直渴望着要直接报复,有憎恶的权利,发出嫉妒的愤怒,表达激烈的抗议,尤其因为自己被欺骗了:对很多女人来说,这一长串的感觉事关重大,但是对于她丈夫的妻子,对于她父亲的女儿,却像是看到一列奔驰的东部列车,慢慢进入视力范围,阳光下它们的颜色很粗犷,汽笛发出凶猛的声音,像长矛高高抵着天际,一切都让人兴奋不已,一种自然心生的喜悦,但是在靠近她的时候,突然转弯,往其他山间隘道疾驶而去。她了解为什么总是恐惧得不能自己;这种恐惧在事先就有预兆,以她的看法,那会使每件事变得只要不符合原来她所熟悉的,就痛苦大叫;她原本以为恐惧只在良善之处,却发现邪恶一派安逸地稳稳坐着;她恐惧有骇人的事躲在背后,躲在这么多的信任背后,这么多的虚情假意,这么多的高尚尊贵,这么多的聪敏机智,这么多的温柔体贴。不管是她触及这类事或是别人对她如此,她这辈子第一次知道让人痛心的谎言;好像周日午后在一间安静的房子里,走道铺着厚厚的地毯,突然遇见某个脸色很难看的陌生人,吓了一跳;然而,没错,好令人惊奇,她看的时候既害怕又讨厌,只知道尽管这种新鲜感让她感到苦乐参半,但不得沉溺于其中。从窗户看到那一群人组成的样子告诉了她为什么,告诉了她该怎么做,好像用坚定的双唇说了个名字给她,直接对她说了名字,如此一来,她就得全盘面对此事,也因为全部的事实一股脑儿地要她承担,所以其他衍生出来的关系也如法炮制。真是太不寻常了:他们确实使她理解到,如果用的是立即式的反应,用的是按照惯例又可满足自己的方式来感受他们,就等于是弃他们不顾,而弃他们不顾可是件难以想象的事,真是妙啊;因为那些方式通常是被激怒的无辜者以及遭到背叛的慷慨者才会用的。自从第一时间确实知情,她就未曾弃他们不顾,此刻尤甚;虽然无疑地就算有可能,但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所采取的步骤,更显示出没有这种想法。她又开始走着——这里停一下,那里停一下,靠在平滑又清凉的石头栏杆上休息,让事情更清楚些;她一面想着,又过一会儿之后,再次经过空荡荡客厅所照出来的灯光,又停了下来看一看,感受一下。

    并没有立刻出现很具体的感觉;但她很快地看出来夏洛特在房间里,她冲进来在中央站得笔直,环顾四周;她应该是刚下牌桌,从其中一条走道绕进来——按照大家所料想的要和她继女在一起。她一看到这个大房间里没人就停住脚步——玛吉离开那一群人,可不是等着被仔细观察。太清楚了,她是要来找她的,打桥牌也因此中断或是有了变化,王妃觉得备受袭击;而夏洛特态度和表情里的某些东西,那种突然停下追逐的脚步和若有所图的样子,再加上她接下来难以捉摸的动作,意思很快就明朗了。这个意思就是,她以前就极度清楚玛吉人在哪里,现在她也知道自己总会找到她一个人待着,她为了某种理由想找她,此念头之强烈让她决定找鲍勃·艾辛厄姆来帮忙。他补了她的位子好让她离开,这样的安排玛吉认为实实在在证明了她很心急,事实上也证明有一股能量,虽然在一般寻常的情况里,人们不会这样盯着彼此看,但我们这位小姐当场就为之震慑,因为这是一股突破栏栅约束的力道。这位外表亮丽、姿态柔软的人儿,出了笼子随意走着;现在浮现一个挺怪异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她往别处去之前,就在她目前所在地将她围住免得跑掉。这种情况只要一下子工夫,很快关上窗子并发出警讯——可怜的玛吉只能凭感觉,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找她,但是对一个恐慌的人来说,这些手抓到什么都不会放开,知道这样也就够了:随之而来的更不必提了,一位被激怒的妻子再次沿着露台逃走,甚至耻于自己的脆弱而逃避着。尽管如此,这位被激怒的妻子现在好脆弱。最能形容她的状况就是,等她终于能站得远远地停住不动,她觉得无论如何不要再如此可怜兮兮的,她不要偷偷摸摸走另一条路好安全地回到房间。她简直就是当场活逮自己正在闪躲逃避,这是当头棒喝,活脱脱地说白了她这一路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害怕和夏洛特的谈话中,会使她父亲的妻子,决定对他掏心掏肺无所不谈,这是她仍做不到的,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将听到她诉说委屈,也将她摆明受到怀疑的不名誉事件,整个摊在他面前。要是她铁了心这么做,也是经过精心算计,其他可能性以及想象的画面会因此而接着出现。她看起来是充分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丈夫,才会这么有把握;他女儿采取守势,玛吉的理由、玛吉的话语,终究都是要拿来反驳她,玛吉说的可不一定会胜出。她脑中的想法在眼前一闪,全是基于自己的理由,由经验和自身把握而来的理由,除了她自己很熟悉之外,旁人并无从探知——才这么一眼,就已经宽阔地出现在视野中。假如此事已经牢不可破地存于那一对长辈之间,又假如这美丽的表象一直受到持续地维护着,那么破掉的仅仅是那只金钵,玛吉自己清楚。破碎所代表的并不是那三个得意的人之间有什么心烦意乱——它代表的只是她对他们的态度已经可怕地变形了。她此刻当然还无法完全度量出改变有多大,但是,倘若她不够谨慎,没能令夏洛特那嘲讽人的心思满意到那个程度,包括没说出口的、说不出口的,以及不断清楚暗示着的,那么,她父亲会被请出来,无须大张旗鼓就要她照办。这个影像留在她面前让人焦虑不已,甩都甩不掉。魏维尔太太天生足智多谋,任何自信、任何潜在的傲慢,她应该会继续拥有它们并储备起来以应付不时之需;但它们突然闪着微光告诉玛吉是可行的,似乎提供了一个新的基础、某个类似新的规律。下一刻钟等她一想清楚,可能非要那个新的规律不可的时候,玛吉真的感到她的心罕见地纠结了一阵——而且在得知她害怕的事已经发生了之前,恐怕她早已几乎照着那套规律做了。夏洛特扩大她的搜寻,隐约认得出站在远处的她;过了一会儿,王妃就确定了;因为虽然夜色很浓,但是吸烟室窗户投射出来的清晰灯光,很快地帮上了忙。她朋友慢慢地走进那块环状区域——她自己现在也很清楚地发现玛吉人在露台上。玛吉在另一头,看着她在其中一扇窗户停下来,瞧了瞧里面那群人,然后看着她走得更近一点,又停下脚步,两人中间还隔得挺远的。

    没错,夏洛特看到她正从远处盯着她,现在她停下脚步,看看她是否真的在注意着。她的脸庞透过夜色紧盯着她不动;她就是那个奋力从笼子里逃脱的人;然而,即使如此昏暗也看得出来,她全身的动作都明确显示,就算处于静止状态仍是充满机敏,颇令人震慑。她逃出来是有用意的,用意越是肯定就越是显得安静。无论如何,一开始的几分钟这两个女子只是在原地徘徊,隔着中间的距离两两相望,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气氛紧张得足以刺穿夜色,玛吉最后因为害怕而先开口,害怕自己会屈服于怀疑、畏惧和踌躇,短时间内恐怕就能让她暴露心思,连其他什么证据都不需要了。她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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