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收拾烂摊子

衙后院时忍不住出言问询。

    朱嘉氏道：“话说我朱家自弘治七年迁至安陆，已历二十载，长子目前正在京师北镇抚司衙门任副千户。”

    宋县丞神情紧张地盯着牢门口，见朱嘉氏现身，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急忙凑过来，大有征询之意。

    “本来还担心你孤儿寡母不会经营，故给你指派了个帐房，没想到他会在盐里下毒，这是好心办坏事啊！不如这样，以后每月缴纳四十两银子给家里，就当你为老三尽孝，这儿的生意家里以后不再插手……”

    “小浩，快过来给祖母磕头。”

    朱嘉氏未搭理他，面色阴晴不定。

    在这湖广地面，你再大能大得过藩台？

    ……

    “就是兴王府……话说成化末年，朝中有奸妃谋废太子立兴王未果，先皇继位不久即令兴王就藩，朝廷派我朱家迁至湖广就近监督，足见先皇对我朱家器重。”

    返回几案前，又给自己斟茶一杯，却发现尿意汹涌，便顿在那儿。

    朱嘉氏娓娓道来，“新皇登基，当今陛下不太理会这些过往，毕竟日已久远，但太后娘娘却从不曾忘怀，经常来信问及，安陆地面有何风吹草动，我朱家都会如实上报。苏东主莫不是想让我朱家把这两日发生之事稍加编排，报给太后娘娘，让满朝尽知？”

    帘后传来冷厉的声音：“给你坑，你就跳，沙埋不到你头顶，不知抬头往天上看看？见到那么多盐车、盐船，居然不幡然醒悟，朱家怎出了你这个蠢才！”

    朱万简后知后觉，先前朱嘉氏和颜悦色跟朱娘说话，他还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县衙大牢内靠近天窗的一间牢房。

    ……

    “话说我朱家世代蒙受皇恩，受赐国姓，苏东主可知我夫妻不留在南北两京，要到安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是为何？”

    第一眼印象，老妇人花白头发整齐绾髻，斜插一枚梅花簪，慈眉善目，唇角带笑，态度谦和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在朱家老太太的话近乎于圣旨。

    朱嘉氏言语依然平和，不跟你谈赔礼道歉，只跟你谈我家过往。

    “这……”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朱家老太太。

    朱娘招呼。

    面对这无礼的要求，朱娘当然要抗争一下。

    朱万简双眉挑到一边，带着奸笑，不怀好意地瞪了朱娘母子一眼，跟着朱嘉氏出了店铺。

    “唉，本想接你们回家享福，孙儿也可蒙学，但既然你们不肯，那就安心留在城里。老三媳妇，以后有了余钱，一定记得要给我孙儿请个先生，不辜负老三在天之灵。”

    朱嘉氏道：“苏东主，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苏熙贵稍稍皱眉：“安陆……兴王？”

    朱浩当然不愿意给一个一再陷害自家母子的老妇人下跪，正踌躇间，却见朱嘉氏一摆手：“别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孙儿大了，聪明伶俐，有娘在身边不虞被亏待，做祖母的也放心。”

    朱嘉氏自顾自地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轻描淡写道：“苏东主连我朱家的面子都不肯给？”

    朱嘉氏再度点头，“听说近来你卖盐把外债还得七七八八，吾儿眼光不错啊，娶了个持家有道的女人。”

    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

    “东家，见好就收吧，若把事情闹大，你就不怕坏了咱姑爷的名声？”旁边账房和几个随从都在劝东主及时收手。

    知县来求我我都不出去。

    苏熙贵没好气地道：“就是友好沟通了一下以后生意场上的事。这朱老夫人精于算计，苏某自愧不如！”

    地方官府他不怕。

    苏熙贵皱眉：“老夫人，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朱万简一听，瞬间来气：“都是那婆娘耍诈，居然提供假消息，这是要翻天啊……看这次不把她活剥了……娘，你一定要给我出气！”

    “哼哼。”

    “娘……”

    “当前家里边的情况为娘已给你说明，到处都要花钱，只希望你大伯能早些脱离苦海。至于之前一点误会，只当没发生过，由它烟消云散吧。”

    她没上马车，沉着脸往南走，马车自觉跟在后面。

    ……

    朱嘉氏见没理由收回铺子，便主动改变策略。

    苏熙贵还没表示，宋县丞急忙招呼，不但把狱卒喊走，连跟苏熙贵一并关进牢房的账房等人也带了出去。

    朱嘉氏瞥了他一眼，“若我朱家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如何在安陆立足？多余的话不必说了，与为娘去一趟老三家的铺子。”

    “苏东主说哪里话？老身只是想叙叙旧。”

    “娘，家里经营的布行还有点事，儿得去处置。”朱万简立即松开扶着朱嘉氏臂膀的手，准备开溜。

    锦衣卫牛逼？

    说完朱嘉氏头也不回直接出了牢门。

    朱嘉氏迈着优雅的步子远去，声音从牢门外传来：“朱家从不过问地方事务，黄藩台前途似锦，或也不在意些许流言蜚语吧。”

    牢房里火药味十足。

    先礼后兵。

    苏熙贵坐在一张藤椅上，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悠闲喝茶。

    朱嘉氏从牢房出来。

    此时马车驶了过来，一行准备上车出城。

    苏熙贵喝了几盏茶，正让人把夜壶送来就地方便一番，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他以为是知县申理去而复返，立刻正襟危坐。

    你敢出言威胁？

    苏熙贵咬着牙，没有任何表示。

    朱嘉氏站起来，转身做出一副就要离开的姿态，嘴里却依然以平和的口吻道：“大人走大路，小人走小路，有时大路被堵，非逼着把人往小路赶，甚至走绝路，那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