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相

nbsp;  裘厉拍拍小姑娘的脸蛋：“毕竟我有求于他。”

    “怪物渐渐长大了，他一点也不像叶子，话很少，也不爱笑，我不爱他，怎么办，叶子，你告诉我怎么办？”

    裘厉接过了电话 ：“宋老师。”

    就在他将要纵身跃入江中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姜雨打给他的电话。

    “阿厉，我跟你说一件事！”姜雨的声音似乎很激动：“刚刚，刚刚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她真的是我妈妈，真的是我妈妈啊！她就是步檀嫣！我妈妈真的没有死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天呐，我要幸福死了！”

    结婚证的背后，是裘绍熟悉的字迹，歪歪斜斜地写着——

    “然后刚刚爸带着妈去医院检查过了，妈妈的脸的确被动过，有人给她整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爸猜测，那人不仅动过他的脸，还动过她的记忆，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催眠不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么？”

    咨询室选址非常妥帖，位于市中心的小公园里，闹中取静，算得上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一处良居，开一个心理咨询室，在恰当不过了。

    他毫不犹豫地狂奔了过去，爬上堤坝，看着眼前汹涌翻滚的江流。

    在柳叶残损的记忆里，他们年幼相识，十八岁恋爱，二十三岁结婚，生了一个孩子……

    在物品保管室里，裘厉打开了裘绍最后留下来的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火化之后的骨灰盒，骨灰盒旁边是一些日常用品衣物。

    他有睡眠方面的困扰，最长的纪录是连续一周不曾入睡。因此，他一直在医生那里获取安眠药片。

    “没什么重要的。”裘厉敷衍地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对保留遗物的监狱工作人员道：“我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麻烦你帮我处理掉，谢谢。”

    听到这句话，裘厉猛然睁开眼睛，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危险的江畔。

    ……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模样有所出入，但是从大致长相上来看，这个女人铁定就是柳叶无疑。

    这个男人于他而言，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仇敌，他对他的憎恨来自于幼年时长夜难眠的恐惧和忌惮、惶惶不可终日里的精神崩溃。

    姜雨闻言，抿嘴笑了起来，灿烂如春阳：“你求他，求他还不如直接求我本人呢。”

    怎么会，说不通，姜雨和谢渊现在信誓旦旦认为柳叶是步檀嫣。

    然而工作人员却叫住他：“宋警官临走时，坚持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物品都检查一遍。”

    是啊，姜雨怎么可能是他姐姐。

    裘厉从柜子里取出了尘封已久的钥匙。

    半个小时后，裘厉头重脚轻地走出了第三监狱，监狱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旷野，狂风吹得杂草东倒西歪，裘厉站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皱巴巴的结婚证。

    “妈妈，没有死。”

    “求娶他的女儿。”

    姜雨懒得理他，“砰”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毫无疑问，这几个字，是裘绍写给裘厉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化记忆之后，认知里，任娴就成了他的“妈妈”，再也不曾怀疑过。

    妈妈没有死，妈妈就是柳叶……

    再往后的内容，笔迹很凌乱，有眼泪晕染墨水的痕迹，看得出来裘绍当时何等崩溃——

    难道他们错了，柳叶不是步檀嫣，柳叶就是他的妈妈啊！

    “叶子走了，我的叶子走了……医生说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想要这个孩子，这个满身褶皱的恶心的怪物，他带走了我的叶子。”

    裘厉看着那张照片，一颗心砰砰直跳，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我很心疼她，也越发对这个孩子生出怨怼。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叶子这样受苦，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我一样爱她。”

    “叶子啊，我忽然有个好主意。”

    裘厉低头看着结婚证背面那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是姐姐！

    “你不是我姐姐！”

    找死啊。

    步檀嫣。

    看到他的东西，他都会产生生理性的作呕。

    对不起。

    可以吗？

    钥匙打开了房门，这件房倒是落满了厚重的灰尘，窗帘禁闭，房间里的味道宛如暮色沉沉的老者身上散发的气味。

    “周昊那个王八蛋，让人把我扔进了河里，水好冷，我在河里一直待到他们走。那晚叶子来找我，我们一起坐在桥洞底下，聊到了未来，她说她想学芭蕾，想成为舞台上漂亮的白天鹅，可是没有钱，芭蕾的学费很贵。”

    她笑得那么开心，嘴角有两个清甜的酒窝，温暖阳光。

    “我给她涂了药，她因为我受伤，我想让她离我远点，这样别人就不会欺负她了……”

    “她的衣服被人从女生宿舍扔下来，那些女生排挤她，就像他们讨厌我一样，哦，只是因为小柳是孤儿。但我觉得，她们只是嫉妒她，嫉妒她的美貌和成绩。”

    下一秒，裘厉跪在了地上，周围车辆喇叭鸣笛声、喧闹的人声、小贩叫卖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姜雨撇撇嘴：“但是！哪怕只大一分钟，我也是你的姐姐。”

    “小雨，你只比我大一岁，对吗，只大一岁？”

    “白天、夜里……我们疯狂口口，她是我的一切，我宁愿死，死在她怀里，过去所有的苦难，都尽数消解，我的世界只有她，她也只有我。”

    “后来我们又聊到了学校那帮人，我说希望他们死，叶子说不要，如果我杀了他们，我要坐牢，将来就没有人和她当朋友了。”

    “如果她跳芭蕾，一定很美很美，可我帮不了她，我真没用。”

    柳叶虽然坚持自己不可能是谢渊曾经的初恋，但是她还是同意和姜雨去做了亲子鉴定，然后等待最终结果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咨询室开业第一天，姜雨便帮着裘厉收拾房间，问诊室、催眠室、调节室……分门别类地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还从家里拿来了他的所有高大上的荣誉证书，摆在了最显眼的架子上，推开门就可以看到。

    裘厉笑了起来，尽管笑得很狼狈：“你个死丫头，你不是我姐姐啊。”

    步檀嫣生了姜雨两年之后“去世”，即便那时候，她遇到裘绍，那时候，裘厉也已经出生两年了。

    毫无疑问，他的成就远在其父之上。

    父亲是死于睡梦中的心脏骤停，但是按照宋裕和的说法，更有可能是自杀。

    家里已经空置很久了，但是并没有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遮盖灰尘的白布被撤走了，桌上也没有灰尘，似乎时常被人打扫着，甚至茶几上还有一束干枯的插花。

    轰！

    只有姜雨有家里的钥匙。

    然而，裘厉还是拒绝了宋裕和的邀请。

    唯一带给他的世界带来阳光的人，是姜雨，所以裘厉只想守护着她，信守承诺，好好过完这一生。

    “她芭蕾跳的那么好，我记得，好像这也是你的梦想。”

    世界和平是靠宋裕和这样出身良好、满腔正义、对世界充满责任感的男人来守护的。

    但至少，她不会下地狱……

    他不想接触和他有关的一切。

    裘绍从小到大，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写，这些日记，真实地记录了他的心路历程。

    彻底放空了的大脑。

    还不够，远远不够……

    照片上的女人，赫然正是柳叶！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不去死！”

    现在，当裘厉翻开结婚证，看着那张从未见过的结婚合影照时。

    当天晚上，裘厉回到了水汐台的那个“家”。

    他对姜雨失约过很多次，但往后余生，绝不会再背信弃义。

    姜雨坐在他面前的办公桌，好奇地问。

    裘厉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不远处的江边堤坝，那里是他和姜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裘绍似乎有意将母亲从他的记忆中淡去，她在裘厉年幼的心目中，完全是空白格一般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裘厉认识了任娴之后，会情不自禁地将这个充满爱心的温柔阿姨，当成是自己妈妈。

    后面几乎有半本日记，内容都不太适合作为儿子的裘厉去看，所以他快速跳过，翻到了第二本日记，里面有父母结婚之后的内容——

    谢渊投资给裘厉开了一间咨询室。

    当年裘绍入狱，房间里和案件有关的物件已经被带走了，包括他书架上的所有病患资料和工作档案记录，都没有了。

    这本日记的女主角只有一个，就是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