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翘楚（Ⅳ）

姐可是他朋友呢！对吧，巧巧姐？”

    就在班主任稍稍心宽，心想文彬成绩再好再聪明也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会儿不说话大概是被自己吓怕了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低着头的少年开口了——

    文彬是从栾巧倾来初四一班找自己的频率突然升高这一点发现异常的。

    见文彬拿出了学生证，几个小姑娘纷纷凑上前来，盯着学生证上面少年面无表情的照片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啊，”正在探头探脑的栾巧倾听见动静，点点头，“帮我叫他出来呗？”

    *

    文彬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就这么和这个天真幼稚还傻得不轻的小姑娘成了“朋友”。

    “……”

    “我看文彬对这个栾巧倾简直是言听计从，以前跟他说话搭腔他哪里肯理？所以这个栾巧倾难不成还真是他的女朋友啊？”

    门外的笑闹的声音逐渐近了，文彬也慢慢敛下眼底难得流露出的真实情绪。他抬眼重新望向白板。

    栾巧倾回过神，用力点头，“那必须的。我这就去找他！”

    于是，这件让学神给学渣补课的悲惨乘上了N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文彬早在栾巧倾开口时，就已经不会拒绝她了。

    栾巧倾眼睛顿时亮了，双手一抬——她一把抓起文彬的手捧上来，“这可是你承认的！既然这样，朋友有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班主任一愣，“什么？”

    直到停到门前，栾巧倾转过来，一副夸张的泫然欲泣的眼神看向他。

    不过由于他性格实在孤僻古怪而且离群的原因，越是离得近的同班同学越是对他没法亲近，反倒是学校里其他班级甚至其他年级的学生“久仰大名”，一直对这位学校里最厉害也最低调的学神有种向往心理。

    “你，怎么了？”

    而他和栾巧倾也确实神奇地相似——

    在路过的那些别班学生各异的目光下，文彬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你有什么难了？”

    “我告诉你，你从今天开始必须得和栾巧倾离得远远的，如果再让我听说你们俩有什么情况或者被我看见你们走在一起了，那我就上报政教处，对早恋情况绝不姑息！”

    班级里是否多了一个新生、是男是女好看与否——这种大多数同龄人都密切关注的事情，文彬从来不太在乎。

    “……”见这样委婉的说法是没办法达到目的了，班主任索性直言，“你这个学期是不是和初三那个叫栾巧倾的女生走得很近？我听学校里初三的老师跟我提，你就是辅导了她和她的几个朋友？”

    至于为什么是一堆——

    文彬显然就在学神之列。

    “……”

    班主任咬咬牙，“还有半年中考又怎么了？”

    “哎，你觉得我去追你们班那个转学生怎么样？”

    他这边刚离开，他后桌的两个女生就忍不住嘀咕起来：

    类似的议论一直很多，文彬对于别人说什么从来充耳不闻。从自己的位置走到教室前门外，他的表情上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

    班主任的威胁之后，走廊上陷入长久的死寂。

    “……成绩也跟你差不多么。”

    其中尤以栾巧倾最为典型：一贯力争倒数第一的她在期中考试的班级名次竟然进入了前50%。

    周六上午。

    “哎呀，这不是你也要来嘛。”栾巧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我爸一听说有年级第一来给我补课，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一件事是文彬的母亲不堪支撑选择二婚，在新年前嫁给了一位离异并有一个女儿且家境殷实的楚姓男人。文彬由此多了一位新的“父亲”，也终于摆脱了困苦的生活。

    “你问这个干吗？”

    少年在老师面前弯下九十度腰，声音和刚走进这个走廊时一样平静：

    “文彬，现在对你们来说可是人生里最重要的阶段，还有一个多学期你们可就要参加中考了，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早恋这种事情学校里是坚决禁止的，别的学生我管不了，但是你是我的学生，我必须得管管了。”

    “谢谢老师。”少年平静接口。

    “这么多人来……”

    八卦是天性，神秘就更是致命的吸引——至少栾巧倾这群小姐妹显然不能例外。

    栾巧倾把手一挥，颇有点“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大气和凛然。

    “当然是成绩啊！我爸他逼我这次期中考试要考进班里前三分之二，还说我要是没做到，他就要断了我的零花钱！”栾巧倾欲哭无泪，“我认识的姐妹们你知道的，成绩都和我差不多，指望她们是没用了——我只能靠你了，给我辅导一下吧，能进前三分之二我请你吃大餐！”

    “……”

    “……”

    只是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深埋在骨子里的那些心机，最开始就是从这一秒、因为这个女孩儿，而不知不觉地发掘出来了。

    “就是……”

    班主任回过头，“文彬啊，期中考试又拿了年级第一，很不错。”

    文彬再次站到高级公寓楼内那扇熟悉的房门前，停了几秒后，他抬手敲响房门。

    文彬没说话，任栾巧倾拉着他在书房里挨着转了一圈介绍完那些“教学工具”。

    栾巧倾哭丧着脸和姐妹们抱怨完，除了有人附和自家家长也随着初四临近开始犯愁他们中考问题而要求成绩外，很快就有机灵的提出来——

    见文彬不回答她的话，栾巧倾也丝毫不介意，甚至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算了算了，看你这么不爱说话，要是交个朋友也让你憋死了。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我的朋友们也是你的朋友们——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姐妹，开心不开心？”

    班主任语气严肃起来，“帮助同学是好事情，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给同学讲题，这次为什么例外了？”

    少年的缓缓道来让班主任表情都僵硬了。

    在栾巧倾并不知情的文彬的全力维护下，文彬和栾巧倾的这份“坚固友谊”一直完好延续到了新的学期。

    “文彬怎么想的啊，那个栾巧倾虽然是个初三的，但是听说比咱年级的男生打架都厉害呢。而且整天流里流气的，看着是大大咧咧，谁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样的？”

    跟着便是一阵哄笑声——自从文彬交了栾巧倾这个“女朋友”，班里的男生因为顾忌没法再折腾或者欺负他，反倒是看这两人热闹的占了大多数。

    “那……也差不多啦。你们不知道，我们班老班三天两头唠叨说上一级有个成绩多厉害多厉害的学长，数理化生经常考满分，还总爱说不要求我们跟他一样，有一科能出个尖子他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早知道……不该答应连其他人一起辅导的。

    “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学习差，你忘了我们都已经是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朋友了吗qwq”

    但他没有揭露，只当做不知道。那大概是一种对于他来说并不高明的自欺欺人。

    最直观的感受……大概是更像个活人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他专门趁一节晚自习去到教室，神情严肃地把文彬叫了出来。

    “是吗？”

    看出班主任的彻底动摇，文彬慢慢点下头，直至拉动整个身体鞠躬——

    “。”

    听着隔了一两个房间传来的玄关处热闹的声音，文彬安静地望着那块白板。

    只是那一晚的文彬还不知道，为了他的欲.求而慢慢发掘出来的这种似乎有某种深埋在骨子里的天赋加成的“技能”，是他以后会越来越习惯和熟练上手的东西。

    *

    文彬默然上前，停下来，“老师。”

    ——他对这个学生的真实内在一无所知。而这个学生对他，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观察得细致入微，对他的所有诉求和需要了若指掌。

    班主任有点讶异地看了少年一眼。

    文彬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变化，不知道是被班主任的那句话戳到了，他微皱起眉，认真地开口，“我不会影响成绩。”

    ……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而已，他怎么能如此镇定，半点害怕或者漏洞都没有？

    “文彬，你女朋友来找你了啊！”

    “……”

    随着走廊上的安静，班主任的脸色难看起来。

    “八成是了，不然栾巧倾来找他的频率也太高了点。”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后悔——

    “那你是答应啦？！”

    “文彬，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那个栾巧倾她玩得起，你也能和她一样玩吗？是，你现在的成绩确实还没被影响，但你确定之后就没问题？——万一中考失利，她的家长还可以送她去别的学校重新读初三初四，你的家长也能吗？”

    班主任终于被彻底激怒了：“我告诉你，在我这儿没可能，你——”

    文彬抬眼，“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

    小姑娘此时已经转过身往里走了，闻言不回头地回着：“你怎么知道他给我找过？当然有，可惜啊，我和那些老师八字不合——每次一听到他们给我讲东西我就犯困。而且他们一个个还凶巴巴的，要么就一点不会笑，我才不想要他们给我辅导呢。”

    “……”

    栾巧倾问：“文彬你说，咱俩是不是好朋友？”

    文彬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转身进屋的小姑娘走进房间。

    “……”

    人的所有心机，都是因为他渴.求什么。

    然后他抬头，表情平静地问：“老师您觉得，比起这些还有其他的更多更多，只是忽略一个普通学生的普通交友问题，很难吗？”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就普通的朋友？普通朋友你就这么用心地教她和她的朋友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最仗义了！那等周末之前我来找你说我们补习的时间地点啊！”

    “也是哦……”

    那男生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回到刚下晚自习还算安静的教室里就是一嗓子——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松口，凭栾巧倾的性子，一定会多缠他直到他同意——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自习太无聊，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很夸张的可怜模样，所以让他觉得新奇了……

    文彬默然。

    可惜即便这样，这种表面无事发生的假象也没能延续太久。

    少年直身，转头回到教室里。

    但很快就有人泼冷水：“可我听说文彬从来不给人讲题或者辅导的，所以在他们班人缘一点都不好。”

    班主任被自己的想法搞得啼笑皆非，他轻咳了声，微微正色，“不过我听说，你期中考试前有在辅导一些同学了，这样……不会自己的学习吗？”

    这一切放在这样一个只有初四的学生身上，给他带来的感受已经不止是可怕的程度了。

    栾巧倾立刻回应：“不会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学嘛！我也不用你多会，真的！”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栾巧倾奇怪地回头。

    “……嗯。”

    “。”

    而这件事会影响到文彬、并且让他一直到多年后都难以忘记的原因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栾巧倾。

    “……”少年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