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义父。”
护龙山庄和东厂两方,分踞奉天殿正门左右两侧。
那简直已是一声尖啸,一嗓惊叫。
但在第四个人之后,几乎没有间隔,就有第五个人冲入外朝广场。
伴随着油纸抖动的一声轻响,宽大的伞面撑开。
上官海棠注视着那边,看着伞下的人抬了一下雨伞,露出真面目。
在三层石台上那些居高临下的人眼中看去,就像是有一片圆融、昏黄的云,从奉天门下飘过来,在刀枪的丛林之间飘过。
他后方的人是错乱的跌倒,而在他前方的人,跌倒的过程中还侧向两边,为他避开了一条大路。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这个探子身上,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一面是质疑,一面是震惊。
从奉天殿前大广场上罗列森严的禁军将士之间,穿梭而过,抵达三层石台下,单膝跪于丹陛前,“有人试图闯入承天门。”
就在他回头之间,第三道身影带着一阵寒雨,跟他擦肩而过。
“那个……该不会就是皇上要抓的人……”
平放在双膝上的手掌不自觉的一抓,揉皱了袍服,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双掌缓缓推平衣服上的褶皱,沉着脸,静心倾听。
那一根树枝削成的短箭,兜兜转转,又到了上官海棠手中。
众将已经开始指挥广场上的士卒准备接战。
没有。
黑衣箭队及锦衣卫间杂其中,三千余人星罗棋布,间而不漏。
此时,皮啸天带领的人手,刚走过了奉天殿到奉天门之间一半的距离,又有人施展轻功,全速来报。
因着整个上午的连绵阴雨,午时的京城,一片昏暗清冷,愁云惨淡,风雨潇潇,看起来倒像是往常日落之后的光景。
第四人从奉天门狂奔而来,引得众人侧目。
噗!
段天涯也点头认可,归海一刀停步。
他说近千,只是个虚词,其实这条路上,众多士卒都是前仆后继的围去,到他来报信之前,倒下的人只怕已经不止一千个。
方云汉昂首,轻笑。
惊骇不已的玄字第一号密探倒退了一小步。
但是这个人行走的气韵,却让她渐渐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不是这样,听起来像是闲庭信步,毫无阻碍的走来,就已经有千人伏倒,众将惊心。
众多士兵全都转向那人新的落脚点围攻过去,然后,又倒了一片。
众多将领一声令下,数千士卒齐步向前,位于最南方的一部分人,从方阵队列改成半月阵,最后聚拢在奉天门下,围向那孤身而来的闯入者。
“报!”他跪在之前那个锦衣卫身边,语气之中如临深渊,诚惶诚恐,“那擅闯宫城之人,从承天门入,已穿过端门,将至午门。”
“从奉天殿前到龙椅上方的这段距离不短,但除了一流的暗器手法,武林中一些最高明的指法、掌法,应该也能做到掷物嵌入。”
雨帘中,方云汉的步伐不疾不徐,与众人逆向,双眸一抬,目中有雨无人,含笑唇齿轻阖。
“海棠师承无痕公子,多年来武林中新增的高明暗器手法,你也从未漏看,连你都看不出来,这人的武功路数也真是古怪。”
那轻狂的人步步迫近,看着眼前的敌人中,终于出现了几个有着不同色彩的人,看着那幽深高耸的奉天殿,竟曼声吟唱起来。
“是你!!”
曹正淳身边,皮啸天立刻主动请缨。
长枪如林,雨水仍在不断洗涤的冰冷枪头,全部斜指向南。
外朝广场中,本来正要出去的皮啸天,也听到了第二个人回报的话,脚下不由得有些迟疑,回头看去。
不过他们并没有被后续涌来的士兵所踩踏,因为方云汉脚下全无停滞,已经越过了他们这片区域。
“是。”报信的人也惊魂甫定,道,“他只有一个人,却是所向披靡,不知会使什么妖法,一路上,已经有近千名精兵倒在他身边了。”
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十架战车,十只老虎,十头发狂的大象加在一起,恐怕也冲不出百十步就要被绞杀。
“你说什么?!”
雨声起落,密集的萦绕在耳畔,大雨飘飞,砸在屋顶上,地面上,渐渐起了一层如尘如烟的水雾。
这一次的这个人,还没来到丹陛之下,已经高声呼喊。
这样的手段,在上官海棠心中只能想起寥寥数人。
这位玄字第一号密探,身为女子,身为女子,几乎没有直接入宫面圣的经历,可在这种紧要关头,她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护卫高手之一。
过了奉天门,就是奉天殿。
三千铁甲列阵,如同一道道铜墙铁壁,隔断于奉天门至奉天殿之间。
在场真正练过武,养出了内力的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翻覆着那四个字。
今日的奉天殿前三层石台上,放了一件铜壶滴漏,显示着时间,如今距离午时三刻,已经只剩下三刻左右。
他一步步走来。
一个浑身的色彩、气质、行走的方向都跟这里格格不入的人,踏过奉天门,面对着三千兵甲,背后还有数不胜数的散乱甲士追击而来。
这个士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看什么,也许是想在临死前,见一见能够让皇帝都如临大敌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晓策六鳌,濯足扶桑。”
铁爪飞鹰看着皮啸天远去的背影,嘴角无声的勾起了一抹冷笑。
石台上下,所有人的目光一同投向南方。
上官海棠赞同段天涯的话,道:“天下武林之中,论及指法精妙,无过于义父的纯阳指。我以此为参照,也考虑到各大门派出名的指掌绝技,但还是找不到什么头绪。”
他心里涌起了将被灭口的念头,仿佛自己就是第一批炮灰的余哀,顿时惊慌失措,用力梗了一下脖子,仰起了头看过去。
高台下,同样出现一瞬震惊的归海一刀,刀刃已经逐寸出鞘。
段天涯闻言深思片刻,补充说道,“我已经盘问过宫人,奉天殿内外,当时都未曾见到有什么可疑人影,最有可能的行动方式,是在奉天殿顶上,用倒挂金钩之法放箭,才能不留痕迹,从容退走。”
眼前左右两列的屋舍全都成了深沉的一色,青砖大道空旷,直行而去,延伸向远处,而在这些深色之间,浅浅的白雾,透亮的雨水飘飞。
从南到北,承天门,端门,午门,奉天门,处在同一条大路上,那也是整个京城的中轴线。
浸润着冰凉雨水的石砖紧贴着他侧脸,耳朵里传来其他弟兄们无力的呼声,惊恐的感觉就像是这些雨水一样,又在全身浸洗了一遍。
“海棠。”
“那就不要找了。”归海一刀冷冷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讨论,道,“午时三刻,已经快到了。”
努力仰起头的士兵愣了一下,劫后余生的长吐了口气。
虽然她只能看到伞,还看不到伞下的人,甚至连那一双迈步向前的靴子,也是时有时无。
因为不知道那个擅闯宫廷的狂徒,到时候究竟会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袭来?
恶煞怒目的青面獠牙,还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妖邪脸孔?
方云汉撑着伞,从湿漉漉的门前台阶,一步跨入了浅水潺潺的大街上。
“厂公,让卑职带领黑衣箭队前去,一定在午时三刻之前擒拿此人。”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到底是哪里,又是什么时候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