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雨飘摇帝阙高

    方云汉向北走了约有六十步，落入了一批刚从街尾拐过来的士兵眼中。

    “报……”

    广场上渐渐出现了嘈杂喧嚣的呼喊，刀枪甲胄撞击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逐渐向着奉天殿延伸过去。

    “前招三辰，后引凤凰！”

    他们在雨中巡查，几个时辰不得休息，本就心中烦躁，又隐隐有一种不知何等大事将要发生的惶恐。

    但是当持伞者一步踏入，一圈过于干净，透明的波纹，从他脚下绽放，立即扫开了所有的涟漪。

    他身前身后的士兵们，没有一个能分清，那一圈波纹到底是气，还是水，或是光。

    “报！那人已经闯过了午门。”

    那名锦衣卫战战兢兢，说道：“众人已经围上，但一时间还不能将他拿下，一个照面之间，已经有十几名将士被他击倒。”

    另一边的归海一刀意图举步向前。

    他这句话只说到这里，突然脚下一软，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倾斜起来。

    禁军集结于紫禁城中，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在宫城内遍搜无果，也已经开始有部分东厂的人，混杂着一队队甲士，开始到宫外大街上巡查。

    地上一层薄薄的积水，被那些士兵的步伐扰动，无数错乱的涟漪向着奉天门下蔓延过去。

    重物倒地的声音接连响了十几下。

    当朝十大将军领兵驻守各处，四野四海诸国，军威深重，无人敢犯，而禁军士卒，绝不逊于十大将军的部下，岂有被一人横行宫禁的道理？

    除了京城中有人四下巡查，紫禁城中各处分布重兵之外，曹正淳等人仍不敢离皇帝太远，唯恐到时候来不及应变。

    ‘以一敌千！’

    这第三人声嘶力竭的一声喊，不但在场的人大多听见，就连奉天殿中独坐的皇帝，也隐约听到。

    曹正淳低沉缓慢的四个字，从三层石台之上漫开来，轻描淡写的压过第五个人肝胆欲裂的惊报，令整个广阔的外朝广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歌声疏狂，混入雨声同奏。

    地面积水步步生辉，且吟且唱的闯入者距离丹陛，已经不足三十步。

    上官海棠和段天涯转头望去。

    此时一见到有人违反严令，众兵士立即加速靠近，并且在靠近的过程中，纷纷扬臂戟指。

    他又如同一条破开了层层浪头的小船，直挂云帆向帝阙。

    那是大明紫禁城最南端的门户。

    “哦，居然是走这条路，倒是真有几分胆色。”曹正淳问道，“战况如何了？”

    段天涯也为之动容，道：“对方还是一个人？”

    天、地密探，不分先后的踏步前冲。

    皮啸天以为是曹正淳特意关怀，大喜过望，一叠声的“多谢厂公”之后，就从这檐下无雨的地方，飞身而起，落到三层石台之下，闯入雨幕之中。

    上官海棠越看越是惊疑。

    即使是归海一刀、铁爪飞鹰等人，此时脸上都多少带上了些异样的神色。

    上官海棠盯着木箭看了许久，道：“可以确定，这不是依靠机括弹簧之力发射的暗器，但是，我也实在看不出来这究竟是哪家的暗器手法。”

    那鹤发童颜的东厂督主，正捻着右鬓垂下的一缕银发，似在沉思。

    身后客栈的大门闭合，客栈里的人还都在沉睡。

    曹正淳听说这话，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道：“那你去吧。黑衣箭队之前折损不少，你再调五十名锦衣卫随行。”

    除了不知深浅的萧王孙，和当年一人屠戮八大门派百余顶尖高手的大魔头古三通之外，就只有……

    广场上几员将领一惊，周边一阵细声议论。

    “那人都已进来了。”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以为她要出手，连忙追到她身边。

    曹正淳，护龙山庄三大密探都注视着战况。

    大伞竖起，一袭绣着浅金色云隐虎戏纹路的白色长袍来到伞下。

    那些凌厉的刀枪，冰冷的甲胄，坚毅的士兵，就全被推开，倒落。

    奉天殿根基为三层石台，殿门前的第三层石台上，就是曹正淳和护龙山庄三大密探亲自顾守的地方。

    靠近奉天门的十几名甲士一同倒下。

    撑着伞的人，背对着那一列士兵，已经在雨中的京城，走向更远处的承天门。

    右侧段天涯和归海一刀，都在注视着上官海棠，等着她的结论。

    随着地面的一声声震颤，雨水的一圈圈波纹，一排排的士兵分拨左右倒下。

    在百年前最繁盛的江湖过去之后，多少奇人异士，神功绝艺，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他又听见了一道惊报。

    曹正淳不自觉的露出了惯常的微笑，捻起兰花指一挑，道：“去。”

    可波纹荡过之后，靠近他身边二十尺以内的所有士兵，全部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百思不得其解的上官海棠一踮脚，下了三层石台，落在丹陛前。

    为首的一人，更大声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今日城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门，还不快……”

    嘭！！！

    一名锦衣卫运起轻功，身体前倾到几乎贴着地面飞掠而来。

    “报！那人已经踏过金水桥。”

    “还报什么？”

    众人脚步匆忙间，地上的积水被溅起少许，满脸的雨水滚落，时不时就要用手抹一把。

    但那，该当是一种死战不退，浴血搏命的成就。

    那人没有走近。

    “报！！！”

    这一队士兵的领头者侧躺在地上，有些茫然的动弹了一下，只觉得骨软筋酥，分明是用力一挺身，却没能坐起来，只是身子一翻，变成了脸朝下趴着。

    铁爪飞鹰应声纵身而下。

    上官海棠呢喃一声，又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一侧的曹正淳。

    从早朝退朝之后到现在，紫禁城中已密布数万大军，虽然是分布在各个方向上，但光说从承天门到这里的一段路上，负责防守的也是最精锐的一批兵将。

    呼~

    已经走到了广场中心的持伞者，察觉到他们的举动，一跺脚，一道更大的波纹炸开，地上的积水化作飞速扩张的雾气，震倒了周边一大片人。

    他们有的身着甲胄，披了蓑衣，但更多的都是一身布衣，顶风冒雨的在外面行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雨声覆盖着一切，一把高约四尺的棕色油纸伞，从客栈里面伸了出来。

    石台上，曹正淳眼中精光越来越清。

    他们的一桩桩战绩流传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真正高手的标杆。所以，在大多数江湖人的心目中，像是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那样真正的一流高手，应该都是可以做到以一敌千的。

    上官海棠低垂的手中折扇一横，拦了一下归海一刀的刀鞘，轻声说道：“再等一等，也许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跌倒的士兵，浑身像是被抖散了精气神，连响亮一点的痛呼都发不出来。

    皇帝高坐殿内，铁胆神侯不在，此处众多东厂番子，锦衣卫，禁军士卒都听曹正淳的调度，皮啸天刚一下去，一部分人就已经排好队列，随他而去。

    雨水在屋顶积聚成线，顺着屋檐垂落，其中两线，恰好打在这把伞上。

    禁军百败不退，众将士的呐喊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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