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来风去败复进

    身受重创的女刀客，这一刻面上的肤色几近于透明，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那根手指，也因此显得更加晶莹、白皙，如同白露铸就的刀锋。

    拧成一股的碧绿拂尘落在一只苍老的手掌，那只手掌搅动着拂尘，在空中一扯。

    而这种交谈，突兀的被一道分不清是长啸还是刀鸣的声音截断。

    从脸谱老者的掌心，向方云汉的拳头轰去。

    且往往只是喉头一颤，一句话已经吐出。

    而方云汉两肋中掌，几根肋骨破裂的同时，人就要向后倒飞，可他的双手从脸谱老者肩头顺着往下一捋，扣住老者两腕，本该向后的身子钉立不动。

    他这身不由己，风驰电掣的一退，急弛接近五十米，双脚在地面剧烈的摩擦，鞋底几乎在瞬间被磨成灰烬，在地面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焦痕。

    灰蓝之气裹住了其中数道影像，却没有追到真正的那只手。

    脸谱老者左手一架就顶住了这一刀，但又是一次似有若无的碰触，方云汉整个身体都开始带着那些清晰的残影向侧面移动。

    与眼中光华相比，周围旭日的光辉都显得黯淡，方云汉整个人的存在也为之昏沉，只有两点锐芒在空中一晃，拉长。

    两掌换两掌。

    这一下停顿不但在他意料之外，更像是在天地四方之外。

    丰子安下令之后，迟疑了一下，自己也迅速撤离。

    这脸谱老者方才一式，并非接招，而是破招。

    咔！

    眨眼间，就有火光从那五个点上延烧开来，焚虎焚墨，将整幅画焚尽。

    脸谱老者的左掌与右掌都向前伸出，左手掌心向下，右手掌心向上，即将合拢，突然，停了一下。

    狂风开始卷动，四周的鲜血、尘埃勾勒出一个小小的龙卷形状，在这个旋风的中心，正是脸谱老者所在。

    他半身血染，长袍残破，双眼之中，金红色的光华却汇聚成了让人怵栗的极锐亳芒。

    南边一个卖衣料的商铺门前立柱被斩断，北边就有一户人家的大门屋檐被从上而下的劈分，东南方挂着的酒旗被削掉半片，西北角就有一只石狮子被剑气击穿头颅……

    “只是，用来杀你们也算是足够了吧。”

    如此才能洞若观火，驾轻就熟的引力逆击，令爆炸性的混乱力量，也被他疏导的无一丝遗漏偏差。

    那是最纯粹刚猛的内力，在相互冲击、引燃之后，挥散出来的现象。

    两人的手掌并没有发生碰触，但是方云汉却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陷入了正在飞速凝固的玄铁中，竟然彻底顿住，不能移动。

    这样狂暴的力量，本该会将阻挡在方云汉拳头前方的东西，全部摧毁，无论是如钢似铁，或是如云如烟，都会便轰成碎屑消散。

    那纤细的光芒所向披靡，已洞穿墙壁，击穿院中几棵老树，又击碎窗户，才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墙壁上消泯。

    “所谓无招之招，确实没那么容易破解了，可是你的气，还是太明显了。”

    他一咬牙，掏出五张符咒，黄符自行飞舞，贴在他四肢之上，而第五张符，则贴在他丹田处。

    已超过一人体积的火色云霞急速收拢，于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又缩回了脸谱老者体内，从他肩头沿着手臂，向前冲击。

    旋风中心，脸谱老者左手挡住了从背后削向自己脖子的一记剑指之后，眼中红色荷叶印记一闪。

    只见眼前火色迸发，有那么一刹那，把他整个人吞入其中，又携带着无可抵御的冲击力，使他的身体从翻卷的烈火之中破分而出，暴烈疾退。

    右掌中灰色的圆环溃散了一分，变得有些模糊。

    看似柔和的青光过处，留下一道道风刃劈斩的痕迹。

    不过这一口血吐出来之后，他面上的惊讶之色却是为另一件事。

    这等身法，非但不像大齐的种种武术步伐一般，借地发力，声势凛然，甚至也不像方云汉曾经见识过的众多内力轻功，有明显提气轻身的迹象。

    脸谱老者眸光一偏，异风从侧面吹来。

    “好！！”

    有一股方外之力，斩入了他的身体。

    静止的流沙，忽然整体向下沉陷了三尺，使得脸谱老者的下半身又出现于空气中。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

    但这样的身法是出现在敌人身上，方云汉惊赏的同时，也不曾有分毫怠慢，他双肩都受损，而右手在刚才出拳的时候劲力被反挫，伤的更重，右臂的皮肤都血红欲滴。

    “你、破了我的拳招！”

    飞鸟爆破拳这一路拳式，自从开创出来之后，一旦施展，堪称无往而不利，今日却是首次被如此轻易的接住。

    轰！！！

    而构成这道旋风的主体，引领这些气流循环不休的，则是方云汉。

    脸谱老者眼神往右侧飘了一下，已经洞悉了那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又是一次，飞鸟爆破拳。

    老道士身边飘起丝丝青绿色光华。

    他一个人，就像是数十个人在动作，将脸谱老者整个人包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脚下腾挪移动，手上劲气挥洒，都被他发挥到极限，绕着脸谱老者如惊鸿掠影一般旋转发招，这旋风的速度也未必跟得上他的步伐。

    拂尘另一端的刘青山，明明已经早有准备的松开了拂尘的柄，却还是被凭空浮现，直接作用于他全身的力量，一下子扯了过去。

    忽闻老道咒声，一条汹涌如流的青光涌来。

    流沙的下陷，使得整条大路都像是一座鼓面被敲击，肉眼可见的一道空气波纹传递到大路的尽头，反馈回来，形成一道近似于灰色的圆环，收缩于脸谱老者的右掌之中。

    火色的云霞如同一把正在张开的伞盖，也像是一朵硕大的千瓣奇花，于霎那间扩张到下触地面，上过头顶，还有一股激扬猛烈的要扩散，冲散，炸散的势头。

    在他左前方约四十米处，一堵破裂的墙壁下，双手无刀的公孙仪人，一手食指按在眉心，一手则指向脸谱老者。

    十八尺范围内的所有土石全部化作尘沙，向着中心处流动，两个人飞快的下陷，一眨眼就已经没入地下齐腰深。

    方云汉右臂低垂颤抖，左手抚在胸前，眼睑血色莹莹的望着气似渊薮的脸谱老者。

    “你们现在已经帮不上忙了，先撤回去。”

    白鹿戏水篇，斩水成风。

    这是他出手以来，首次退却，这两步退的时候，踩在地上显的轻飘飘，但等他退过去之后，刚才踩过的地方顿时下陷数分，土石粉碎如尘，竟然化作不知深达几尺的小型流沙。

    方云汉终于体验到了从前那些敌人面对自己这一拳的感受。

    方云汉左手剑指从右边肩头划到了右边手腕，逼出了那股螺旋劲力，顺势双掌并拢，十指相贴，刺向脸谱老者。

    墙上原本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只假寐的猛虎，此时，猛虎身上噗的多了五点血红发亮的痕迹。

    脸谱老者将肩头上所受的力量完全转卸于地，周围七尺的地面轰然一震，向下凹陷。

    方云汉的这一拳，威如雷鸣，快若雷鸣，一拳方出，在他跟脸谱老者之间的这段距离中，所有的空气就开始出现异常扭曲、膨胀，即将扩散冲击的现象。

    轰隆！

    焦痕所过之处，血泊破分，连一些活死人的尸体都被从中截断，但是断躯处也被烈焰之气灼烤焦化，没有更多鲜血流出，只是空气中弥漫着颇为浓郁的焦臭味。

    三千碧绿拂尘丝，在半空中裂散飘飞，一根木柄落地。

    可是他肩膀骨骼本来也有裂纹，只是强行拼合，受了这一震，裂纹尽皆重现。

    不过在说话的同时，脸谱老者背后也有几缕青烟拂动。

    那是刚才爆破拳劲在他背后运转的时候，烧毁了他肩背处的部分衣物。

    那一把飞速旋转的断刀只是从他右掌之下擦过，就发出一声嗡鸣，裂成了均匀分散在周遭的铁屑。

    脸谱老者体内两成的血液，在常温的状态下，突兀的转变成了气态，无数气泡在血管中崩开，体内顿时千疮百孔，鲜血横流，胸腔部位的一根根骨头相继浮现裂纹。

    方云汉已经探出的右手五指骤然并拢，合指如刀，斩向脸谱老者腰间。

    当又一道剑气跨越数十米的距离，射在丰子安脚下，崩起了一颗小石子后，丰子安已有决断。

    苍老的双掌向前一撑，灰蓝色的气机从老者身上飘扬开来，脸谱老者无视了向他额头劈落的一记手刀，两只手掌姿态一变，似合非合，仿佛在双掌之间握住了一枚浑圆的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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