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伤心箭诀十三绝

间隔。

    数十年前的夏侯四十一，为非作歹横行天下，一时间无人能制，天衣居士许笑一也被他打成重伤。

    因他不再发箭，空中已经没有足够强力的阻碍，仅在数息之后，一条矫若游龙的身影已然破空而来。

    像是百鸟惊飞、狂风吹在竹笛上的尖锐啸声，从这一根青黑色的箭上爆发出来，塞满了整个书房，使得整个书房里面的桌椅、书架，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平移。

    这被动防守的一招，实则是他最刚猛的震杀绝技。

    这一箭还没有射到，方云汉已经觉得心中一空。

    元十三限虚拉弓弦，弦上空无一物，但在一声弦响之后，向他飞掷而来的那些碎片砰的一声炸散四溅。

    今日正是九月暮浓，风起之时，方云汉犹若乘风而来，引风而至，干脆利落的一刀合身下劈。

    一箭仍然是如同寻常弓箭手射箭的轨迹，先向上昂扬而后落下，只不过这个距离，比寻常箭手远了太多。

    可现在的这一箭，却让人只能看到空中遥远的烟痕，根本望不到有半点坠落的迹象，就好像那一箭在空中飞着飞着，自行消失了。

    刀刃和短箭发生了二十次对碰之后，他忽然吸了口气。

    这正是他的十三门绝技之中，“缩丈成寸、扩尺为丈”大法的运用。

    方云汉竟然已经离开了座位，来到这支箭旁边。

    方云汉右手一刀切开了那支会拐弯的箭，但已经来不及躲开下方的那支箭，他猛的旋转身体，一脚向下踏去。

    这才是，伤尽了心，绝尽了情的一发小箭。

    磨刀堂内，书房之中。

    可是现在真正到了相隔三四步的时候，刀光掌力却都局限在区区数尺之间，甚至就连脚下的木板都没有被波及。

    元十三限应变不及，手中长弓被踢的脱手，飞入远处苍梧侯府的花丛之中。

    四块瓦片在如此短暂而剧烈的加速之中，即使事先已经被灌注了浑厚的内力，加强其硬度、韧性，仍然在脱手的一瞬间布满了裂纹。

    他本来正要挥刀去斩，却没想到这支箭在距离他还有八九米的时候，突然自行转向，朝着他右侧飞去。

    之前那根拐弯的箭在他右边划了一个大圈，又扭转刺向他右脸。

    一根横亘天地间，无头无尾，不可逾越的直线。

    一念及此，元十三限身体周围狂乱如黑色纷杂线条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身体的轮廓重新变得清楚。

    他整个人移动的速度，几乎不比从他手中掷出的茶杯慢上多少。

    但他的手抓住了这根箭之后，箭头箭尾竟还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令方云汉感觉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烧红的铁棍，虎口和掌缘都有淡淡青烟升起。

    刀尖前方本是空无一物，却恰好在这一刀刺到尽头的时候，浮现了一支颤动模糊的箭。

    这些家具有的直接平移了一寸有余，有的好像只是晃动了一下，但它们移动的方向是相同的，皆，移向方云汉。

    连发了四箭，全都被对方无伤破解，还能做出反击，这就绝非侥幸。可见相隔这样的距离，他的箭不足以给对方造成致命的威胁。

    在高速飞过这三里建筑的时候，四块瓦片更是不分先后的碎裂，成了一团被包裹在白色气雾之中，拉出了长长烟尾的碎片炮弹。

    此时长空渺渺，除了方云汉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但是他落下的时候，却绝非是孤身一人的孑然态势，而是有一场昏昏漠漠的大风相伴。

    他握着刀的手自然下垂，刀尖垂向身后，如同一只收起了羽翼但正在急速滑冲的浅蓝色鹰隼，飞出窗外，掠上了磨刀堂东北方的墙头。

    他刚才运用弓箭绝技的时候，能够隔着四里有余，发出酷烈的杀力，但是现在用手发箭，却好像要比弓射箭的时候，更多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箭也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就有一只手掌从侧面探来，抓住了这根箭的中段。

    一个人根本没有接触地面，就借助对手的招式完成了从下坠到上升的转变，这动向的变化和突如其来的一脚，实在是太过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而方云汉又借助着这一脚反馈的力量，把向天激射的不应宝刀扯下来，再度劈向元十三限头顶。

    “三里是吧，你向我发了四箭，我还你一掷！”

    他叱咤之间，又连发两箭。

    十步见方的酒楼屋顶，在这一踏之下，所有瓦片轰然向上震起。

    那声音很沉，却又尖锐，空洞，且很快远去，消弭。

    “破！”

    门外堂中供着的那把刀受到一股无形之力抓摄，刷的一声撕裂了盖在刀身上的布匹，飞入书房，落在方云汉手中。

    这个时候，大约两里之外的大街上，茶棚之外，顾铁三正在跟铁手比拼拳力，三拳之后，两人各自倒退，顾铁三为了止住后退之势，一只脚踏入地下半尺，突然惊叫一声，拔足而出。

    他左手一挥，手中书册回到书架上，右手凭空一抓，书房门户吱呀洞开。

    嘭！

    方云汉一手拿书，一手持杯，正在翻书喝茶。

    元十三限就在“一丈”的彼端，拧眉看手，一眼间，亦将手中短箭弹出。

    两者针锋相对，铿锵一碰。

    一时间，这个宽敞明亮，高度超过四米，面积超过五十平米的房间，好像都被那根重不过一两的小小箭支带动，整体向着方云汉碾压过来。

    他的身体本就距离第三层木楼还有半米左右的高度，此时被这一刀带动着，由原本的下坠，忽然又转为上升，上升的同时便一脚踢在元十三限手里弓背上。

    佛陀之所以以这样的方法来修行，乃因。

    元十三限找上门去，就是用这一线杖法，吞血一招，即震毙了绝速剑法独冠一代的夏侯四十一。

    一气虚纳急敛，二人之间的距离猛的又拉开一倍。

    “忍辱的光明，超过日月的光明。”

    方云汉正在从一栋酒楼上空飞越，迎面来了一箭。

    一只没有花纹的青瓷茶杯，在书房之中逆势而动，从方云汉指间化作一抹青色的流光，骤然撕裂了那种整个房间倾轧过来的大势。

    这一脚有顶天立地的充沛呼吸，也在腿上运转了爆破劲力，顿时把下方袭来的这支箭踏的粉碎，更一脚踩在了有一个小孔洞的酒楼屋顶上。

    方云汉一刀劈下来的时候，感觉到的就不是在面对一根弓弦，而是在面对一根直线。

    “好好好，两箭不死不伤，难怪要我来杀，也只有我来杀，我看你能接到第几箭？！”

    轰！！！

    方云汉的刀只是微微抬起了一分，已经双足落地，双手握刀，就像是驾驭着一条翻滚向前的灰色飞鱼，长刀不断变换着角度，穷追不舍的向着元十三限那条手臂切、削、戳、剔。

    在没有被人拉动的时候，一张劲弓的弓弦，在这个时代是真正最“直”的东西。

    突然，有一箭射穿窗户，飞入屋中。

    元十三限仰头，脸上还是那一副隐着深仇大恨、忍着奇耻大辱的神态，举起了手中的弓。

    就像是，从云雾变成了寒冰，从豆腐变成了石头，从木炭变成了世上最坚硬的晶体。

    而在不应宝刀与弓弦脱离接触，即将飞天的时候，方云汉又一掌疾出，抓住了刀柄。

    嗡！

    “终于来了。”

    他所秉持的得刀忘刀、无我无敌的刀法心境之中起了一点涟漪，竟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松开了刀柄，而这一刀，已势出无悔，击中了那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