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公莫测,偏有逆风卷来,那一片血雾也像是厌恶着诸葛正我,咻然远离了他,消散于天地。
第一百八十道雷声响过,满空噪音一收,方云汉从滚动的白汽之中落下。
“破!”
方云汉提着刀的右手放在身后,左手握住有些胀的右手手腕,右手上的青筋缓缓消下,刚才那一百八十刀,也是他入此世以来的最高杰作,也是他第一次将人物模板的一门武功,从招理上推导到隐约超出原版的程度,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光靠多门功力堆砌。
他这一箭发出,浑身上下上百个穴位,猛的向外喷吐出带着浅浅灰光的气流。
他手上没有弓箭,但是空中却有紧绷的弓弦被拉开的声响。
然而,他真就成了。
他之前提的那把剑也已经从剑尖到剑柄断成了三十三截。
这一刀,跟他小山丘上杀黑光的反复刀式亦有天壤之分。
但一刀拍出之后,方云汉的身子骤然腾飞向后。
“这样的伤心小箭,固然也算不错,却比我期待的差了太多。”
那缓缓落在西边飞檐之上,本该是一轮即将坠落的红日,竟突然变换成了一轮银白清月。
元十三限看了个分明后,声如豺狼,喑哑道,“好哇!诸葛的运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什么人才一走出来,就全都站到他那边去了。”
“或死或擒。”诸葛神侯道,“你要?”
他像是要把这句话刻在空中,镌在世间,一句字字吐血,一指自点心囗。
“哈哈哈哈,我非常人也,岂能让你料到!”
这些力量在他身体里的运行路线已经完全改变。
“人练刀入门须有法,但天地包罗万象,想要暗合天地之妙,却要忘法,求取无法之境。”
诸葛神侯在苍梧侯府外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接住那随风而来的血色一样。
一笑之后,元十三限面前三尺以外的空气,就全被白茫茫的暴乱气流所覆盖。
元十三限的功力心力已经都积聚在那一根无色箭上,根本顾不上这四根实质的箭。
他心中正自舒然,不吝于稍作讲解展示。
热忱于武道的人,方云汉已见过不少,出现这种事情也不算奇怪。但元十三限这样的人,在现在这样的人生阶段做出这种事,就真是奇哉怪也。
不错,并非轰隆的声响,而是哗啦一声。
元十三限满脸血迹,引亢道。
就算天象是假,这份让许多人混淆了真假的心力却是真。
方云汉也早有这种感觉,总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以他目前的武学见解,要把一以贯之、嫁衣神功、天刀八法这些在各方世界允称顶流的神功秘艺融贯一体,达到每一招都全心全灵的程度,其实还是有些痴心妄想。
方云汉一怔:“你就为了这个,把毕生绝学、刚有的领悟,交给一个今日初次相见,正要动手杀你的人?”
他背着的箭壶也刚好被一道光辉气流击中,剩余的四根青黑色利箭都被弹飞出来,坠向脚下木板。
这《山字经》就像是冥冥之中的鬼神专门为了伤心箭诀创造出来的心法,元十三限一得这经文,立刻痴练,却渐渐发现这经文中许多字句似乎顺序奇诡,甚至脱页、少章、缺图,但他那时候已经骑虎难下,性情逆反,难以自抑,当即出关,先一箭杀了自己爱妻,借这一份痛彻心扉,把残缺捣乱的经文生生揉入了伤心箭诀。
这一刀,跟他当初黑白林中对狄飞惊的一刀如有云泥之别。
这一座楼分而后合,坚如磐石,整座楼亦形如一箭。
“立!”
“只是,无法是虚,是思想之体悟,对现实的干涉有限,有法才是实,所以只有虚实结合,以人法,连接实地、虚天,才是天地人三才合一,三界一体的……”
他语气淡淡萧索,另一边却是炸起狂声戾音。
那些瓦片也都是直接坠下,碎裂,再粉碎,甚至没有正常建筑垮塌的时候,建筑残骸互相碰撞,迸溅横飞的场景。
方云汉身边光色忽变。
他居然在黄昏的时候,看见露润于枝,月挂飞檐。
以实借虚,以虚驭实,刀锋挥过之处,一圈圈的音爆白汽扩散,如同一场密集的落雷,轰轰之声,让所有正在这边赶来的人听的心旌摇乱。
方云汉在西,元十三限在东。
元十三限踩在木楼的边缘,这一座宫廷大匠监造的木楼,此时好像薄弱的根本承载不住他的重量,随时都会顺着他所在的那一侧倾倒,他前脚有一大半直接踩空,兀自如嚎如斥,“你说,今朝如果太傅之位是在我手中,而那诸葛失意潦倒,那你还会投靠他吗?”
一声太息入耳。
这一刻,元十三限全身的经脉如撕裂一般疼痛,浑身的武功根基,《山字经》的内息,居然在这一箭之间,半点不剩,连最深沉的一分功力根底都震发出去了。
“因为虚实之变。”
他扬声大喝,数千粗长发丝,四面披散狂舞,“我就让你看一看,把天当地,地当天,大破当大立,歧途转大路的非常人,非常道!”
方云汉看着那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界面,一手抬起刀来,竖在身前,目光从刀柄扫视到刀尖,哼笑道:“当然是继续杀人。”
“大指空,头指风,中指火,无名水,小指地。禅慧轮智识,情定盖力行,忍念光愿想,戒进高方受……”
方云汉静了会儿,看着那些血色的雾气被他护体真气排开,从两边退避。
宽如手掌的不应宝刀拍下,遮盖了一片长条状的区域,也不知那一支朱红色的小箭到底触在了刀身哪里,到底有没有相触,有没有挡住。
一双云纹黑靴落地。
一根房梁因为元十三限起身的动作,倾斜着滚动起来,滚到方云汉脚下,碰了一下他的脚尖,立刻从中断开,露出里面如同棉花一样的木絮。
他轻咦一声,“这就是山字经?”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以方云汉的速度来说,不过是一晃眼,但就在这一晃眼里面,元十三限一手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喝三声。
元十三限狂态毕露,他平生之中因怨恨而狂,因伤心而狂,竟只有这一次,狂的顺心了些。
他遍及周身八万四千毛孔舒张,脑子里也似扫清了尘埃,扯断了金绳,砸碎了玉锁,茅塞顿开。
他身上除了眼角这道伤口之外,至少还多了三十二条剑伤,但因为肌肉紧绷,划过伤口的剑又太快,以至于看起来皮肤根本并未破损,就是一个穿着有些破的衣裳、生命正鲜活的冷峻青年。
眨眼之间,方云汉已经一气对着那片金光砍出了一百零一刀。
那个时候,他的妻子视诸葛正我为杀父仇人,把报仇的希望都寄托在元十三限身上,见元十三限神功难成,便不惜舍身,向一个道号“三鞭”的淫邪道人求取了《山字经》。
他这一刀挥过的时候,如果有金风细雨楼的弟子看见,或许会觉得其中有几分红袖刀的优美。如果被沈虎禅看见,或许会觉得其中有几分阿难刀的宽厚禅意。如果被铁手看见,或许会察觉其中一以贯之,飞流直下的气意。
他脸部前方三尺出的金光,已经在向内凹陷,呈现出一截刀尖的形状。
巷子两边的两面已经薄的像是纸一样的墙壁,终于片片碎裂,分崩离析。
他也去找过三鞭,是为寻仇也为经文,可那道人已经知道他神功大成,早逃的不知所踪。
啪!
与冷血相隔了七间民宅、三家酒楼的地方,无情清清冷冷,袖手坐在轮椅之上,也正望天。
方云汉言辞如刀,仰头看去,“你这后半生,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立场,只不过是在一直跟诸葛作对罢了,你以他为目标,又怎么能够超越的了他?你眼里只有一个诸葛,又怎么能看得到比他更大的事业?”
一声又一声的气爆音爆轰鸣不绝。
元十三限则在这如雷刀声之中,脸色渐渐暗淡,质感薄弱,因为强练错乱经文而变为淡金色的脸部皮肤,都逐渐退去了色彩。
可对于刚好接触到当前某种关口的方云汉来说,却是字字珠玑,与自身体悟,互为映证。
元十三限面上厉色森森,一个个字眼说的十万火急。
他看天皆虚妄,破妄认真实。
方云汉飞袭而来的一刀,离元十三限还有三尺,刀尖居然顿在半空之中。
其实他这是被讥讽而愤恨到失去了理智的行为,如果有一百个人学他这么做的话,估计就要死上一百个。
“还有,今日,不是你杀我。”
“虚实。”他一张口,血流更急,语音略见含糊,切齿愤然,脸上又浮现出怨天不公之色,“是了,心本是虚,何必过份求实。我刚才就是差了这一点,否则我就不是人楼合一,而是驭楼为箭,出神杀心!”
当年他一心苦练伤心箭诀,但是仅凭忍辱神功来催动,这门箭诀始终不能大成。
“虚张声势,虚有其表!”
一轮圆圆的红日放射柔光于天际,元十三限迎着阳光去看方云汉,眼睛略微眯了一点,眼角更显得狭长。
元十三限听罢,身子一颤,七窍之间流血量突然增大,简直已经像是连接着哪里的水管,顷刻之间就染红了胸前所有衣物,还正在向下蔓延。
可惜今日我不曾胜!
三层高的楼,也随之哗啦坍塌。
那些东西就这么枯败的、听天由命的垮了。
他这一刀还没有跟那支水晶箭发生碰撞,只是在空中划过与天穹近似的饱满弧度,劈落的时候,元十三限脚下的无顶三层木楼,就从上到下发生连串爆响。
他实际上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因为,至少在武功这一项上,他给方云汉说中了。
元十三限气势汹涌的向西走了几步。
“这你也挡住了,呵,呵呵。”
“所谓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只是给赤|裸裸的成王败寇披上了一层冠冕堂皇的外衣。”
“天下不败之刀。”
在他背后,更有一场绝异于世间的诡变、激变、巨变,无声降临。
冷血扭头一望,双目渐渐瞪圆了。
“我又是差了一点,每次都是紧要关头错过。”
“箭!”
不过,他自与关七一战,大有启悟,最近这段时间,通读金风细雨楼中搜集的各家各派武功资料,全从基础看起,梳理脉络,体察特色,充实自我,却已经能做到在施展单一某种招法的时候,把其他武功的部分特点也借鉴、模拟、发挥出来。
他手里深灰色长刀一翻,刚才迎击朱红色小箭的那一面翻转向上,可见其上一道划痕,道,“你的武功也跟你的人一样,早就已经误入歧途,还不肯迷途知返。”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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