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向方

; 雷损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已经消失，只有灰袍提刀的年轻人，一起过来了，站在这大街上，然后，他的身影也消散。

    在那小说中，温小白是因为疑心关七对她已无情，生下孩子后万念俱灰，试图跳崖，被方巨侠夫妇救走。

    当然，态度归态度，实际利益的交换是半分都不肯让的。

    她开囗：“七少爷……”

    这个方云汉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

    方应看正在看天。

    “小白就在那里，小白在你那里！”

    关七现在已经会被方应看收买的人所蒙骗，但远不能算是言听计从，甚至从这几年的情况来看，要做到令其言听计从的那一天，还遥遥无期。

    苏梦枕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可就连王小石也听得懂，想到了这个“他”指的是谁。

    六分半堂的广场上，众人神色莫名。

    雷声震响世间，成百上千条闪电一同在云间亮起，宛若把整个天空割碎。

    这是雷损吩咐她说的话。

    王小石这一声满含惊意。

    但，她爹不是她爹？

    梅剑看着大小姐的背影，心中怜惜之情还没有来得及退去，已经手脚冰凉，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雷纯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损的爱女，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雷纯的真正身世，在雷损心中，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才知道的绝密。

    ……

    刚才大小姐分明也看到了广场上的变化，看到了总堂主的失态，为什么还……她就在一眨眼间已经有了决断？

    方云汉原本以为自己见了关七的时候，大概只有满腔战意，可是真的见到了，才明白自己也不是为战而生的狂魔，他还是人，也会心绪复杂，矛盾难解，甚至愿意为此让雷损多活一会儿，先跟关七说话。

    许许多多朝气蓬勃的少年男女，穿着统一、舒适的蓝白配色服装，站在广阔的操场上，大多是短发，跟随着喇叭里面传出的声音高声歌唱。

    第一是震惊于江湖传说居然是真的，真的有人的现身，能够与天象产生如此密切的联系。

    雷纯已经开窗说完了那些话，关七却根本没朝她看上一眼，只是死死的盯着方云汉，嘴里念叨着小白，还抬起手来晃动铁链，好像在空中飞快的拉扯着什么。

    在六分半堂的总部，隐约可以看见金风细雨楼总部的轮廓，是因为天泉山高，四楼一塔都极为显眼，但即使是武林中最顶尖高手的眼力，在这个距离，也无法看清对方总部发生了一些什么事，甚至因为楼阁掩映，连对方那里有几个人，在不在走动，都分辨不出来。

    ……

    方巨侠膝下无子，这神通侯之位就被他唯一的义子方应看所得。

    这提刀的时候斗志如同魔魇，苦捱病痛坚毅到被视为奇迹的病公子，见天变而当即色变，神色震诧无法掩饰：“是他？他也去了六分半堂总堂？”

    他并不霸气威武，也不傲然出尘，甚至双手双脚上都有铁链镣铐，是坐在一张铁椅子上，被四个黑衣人抬过来的。

    天色愈黑，雷云滚滚，吐气如叹，转瞬即逝，方云汉平和道：“关七，你到这里来，是要找温小白，还是要来见你女儿，雷纯。”

    一切最后定格。

    不过今夜，方云汉从天泉山顶飞走之后，苏梦枕和杨无邪一直都在注视着六分半堂总部。

    关七忽然发出一道狂乱的吼声，空洞、幼稚的神情，全被一种不知向何而发的战意所取代，他的头发像是失去了重力，在空中漂浮起来，手掌在空中拉扯的速度越来越快，百炼精钢所制的镣铐被他随手扯断。

    不过，年少成名，功成名就的方应看也有遗憾。

    可是雷纯说的话并没有传入关七耳中。

    不过，这种抱怨是世上最无用的情绪，方应看深知这一点，他很快把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并随之有了另一个想法。

    六分半堂总堂外围有一座大门，门下一条路，直通中心大堂。

    他一手指人，却是仰望长空，不知是问人还是问天。

    “雷损……”苏梦枕嗓子里喑哑数声，低沉道，“方应看。”

    不过他眉毛和头发的主体仍然是浓密而深黑的，这就使他更显得沧桑而年轻，年轻愈沧桑。

    铁椅旁边，四个心怀鬼胎的圣主心惊胆战，连忙退避。

    他们虽然看不清那里具体的情况，但似乎可以模糊的感受到局势的变化，对于胜败的倾向能够有最及时的判断。

    这条路上本来杀机四伏，两边屋舍之中不知道潜藏多少六分半堂的精锐，此时却都偃旗息鼓，甚至好像凭空消失。

    不然的话，当初刚刚看到玄奥的幻象，且还没有完全疯癫的关七，应该是少有、乃至仅有的能够跟他聊一聊那些东西的人吧。

    逐渐地，那人发呆的次数少了，在这漫长的旅程中，变得越来越生动、热烈，他有时在广袤的草地上找到一朵小黄花，都能高高举起，开心的打滚，也有的时候，狼狈的在雨中赶路，在山崖下避雨，冷的哆哆嗦嗦，唉声叹气的拨弄绿叶。

    可惜的是，方应看为这件事情苦心多年，还没有能够完全成功。

    关七这一代狂人，不知道是受天偏爱还是受天所忌的绝代人物，这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居然就像个……白痴。

    恨声向天。

    “迷天七圣，关七？！”

    云层里有蟒蛇、树杈一样的闪电划过，这个让天地沦为陪衬的人终于出现在方云汉眼前。

    怎么，表现出来的形式，是凭空消失吗？雷损就算含糊其辞，想要嫁祸方云汉，也没必要编出这种说辞才是。

    蓝天白云，草长莺飞。

    最先开口说话的居然是在这里权柄最高，威势最重，见过的大场面最多的苏梦枕。

    在他眼中，那个走山踏水的青年身影，不断的倒退回缩，埋在了墓园中的人死而复生，陪伴在那已经成了少年的人身边。

    方云汉的前尘，又能跟谁交谈？

    看到了他这些年来独处一室的时候，对天地质问小白何在而见到的“答案”。

    梅剑靠近了一些，试图安慰雷纯，没想到雷纯的柔弱姿态只在弹指一瞬间，梅剑还没有开口，雷纯已经伸手推窗。

    雷损更是失态，他身子猛地一挺，头往后仰，好像迎面中了一拳，几乎要再退一步。

    之前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不会说出自己的看法，也不会进行任何的讨论，可是等到天象急变，这种安静就维持不下去了。

    那四个抬着铁椅子的黑衣蒙面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他们本来正要把椅子放下，听了这话，手上竟然一颤，铁椅离地还有一寸，就直接坠下，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椅子脚周边的石砖都出现了些许裂纹。

    所以王小石也早就听说，苍穹之高，江湖之远，武林之大，只有一个人在出现的时刻，会令天光都为之变暗，风云亦为之变色，日月因之无光，人群因之肃清。

    人太多了，繁荣的难以想象，云也太厚了，每一个晚上都看不到浩浩星河。

    杨无邪则说道：“大圣主和二圣主都没有消息传来，这件事情一定是仓促而发，而且是其余四个圣主合力为之。”

    到了今夜此时，穹苍之上如有墨海涛涛，方应看在六分半堂总堂之外一座高楼上，距离中心大堂约千丈之处，望着这样的景色，只想着，希望那个雷损要杀的人能够多支撑片刻，不要死的太容易，能让他多享受一会儿这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