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顿饭用下来，季泠的心潮完全静不下来，她知道这都是楚寔安排的，只有他才有这份能耐，才会为她尽这份心。即使他有事不在，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

    季泠连连求饶，“没有，没有。”

    那妇人笑道：“回夫人，小妇人是东阳大街浅水胡同里卖粥的，都叫我粥婶，咱家三代都是卖粥的，在西安府也算是有点儿小名气，还请夫人尝尝。”

    一支调皮的花枝伸出路边，一下就勾上了季泠鬓边的面纱，季泠低呼一声，面纱已经被扯落，手里的卧云纸也撒了一地。

    韩令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了季泠的面前，帮她捡起了那张已经飘在了水面上空的卧云纸。

    季泠“噗嗤”笑出声，“表哥对我还真了解。”

    现如今什么都有了，却是那么的贪心，难怪楚寔笑话她呢。

    季泠有些痒，也不知楚寔怎么回事，如今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不是捻她的耳垂，就是揉她的头发，掐她的脸。“表哥猜她们来做什么？”

    季泠猛地回过头，那个站在她身后，嘴角噙着笑正看着她的人不是楚寔又是谁。

    韩令点点头，转身走了。

    不过季泠害羞，不肯正面回答楚寔的问题，只好转移话题。 “也不知怎么想的，好歹是县令家的姑娘，为何一心要给人做妾？”

    想必当年女娲造人她时，是一点一点亲手捏制的，而不是用柳条蘸着泥浆甩出去的。

    “那表哥现在是因为我是你表妹, 所以对我还的，还是因为我是你妻子，所以才对我好的呀？”季泠可没那么容易放过楚寔。

    芊眠撇嘴道：“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胡说八道。”楚寔道。

    “这荷叶粥是我家那口子大清早天没亮起来去荷塘里现摘的，熬粥时用来当锅盖，既能让粥带上清香，又不会有荷叶的涩味儿。”粥婶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粥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回夫人，咱们福满楼里这道水晶虾饼乃是招牌菜，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其实也没什么多大的秘密，只是选料时必须得是白虾，若是青虾做出来颜色就不好看了。再有剁碎时，一定是七分虾三分猪板油一起剁，用温油炸。”大厨也是毫不隐瞒就把秘密给说了出来。

    这就是明晃晃的谎言了。季泠还记得楚寔当初决定娶自己时，脸色可没那么好看。成亲后更是好几年没圆房呢，才不是他说的那种好色之徒。

    “我就是心软也没办法呀，表哥的事儿我又管不着。”季泠道。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季泠才恍然，的确是这样的，楚寔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从来没有她置喙的余地的。

    还是那么狡猾。季泠嘟嘴道：“那如果我既不是你表妹，也不是你妻子，又会怎样呢？”

    楚寔扶着季泠的手，带她登上了岸边早就准备好的画舫，舱内的竹帘卷了起来，帘前置一矮桌，桌上备有酒菜。

    季泠让水晶将卧云纸收拾好，幸亏没有破损和弄脏，又重新戴上面纱，这才往院子里去。

    芊眠道：“什么呀，就夫人心善才相信她。这种故事，我也能编一大串，你可千万别心软。”

    楚寔笑着将季泠搂得紧了些，“自然是想，这么漂亮的姑娘，天仙似的，怎么也得娶回家做媳妇才行。”

    季泠又被楚寔给逗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表哥年纪越大，好像越受欢迎了。”

    不过做人最要紧的就是不要太较真，很多时候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老太太教的，季泠奉若圭皋。

    这个季泠可不敢保证，珊娘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呢。

    楚寔不答，反而道：“不管她们来做什么，你都不必搭理，以后再遇到，称病不见就是。”

    再往后还有一个太乙宫前摆摊卖枣泥方谱的小摊贩，姓郭。他的枣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用的一种紧皮枣，肉厚香甜，做成枣泥馅儿绝不加糖，蒸出来是天然的枣香。很是诱人。

    “不过明早就得离开。”楚寔有些歉意地道。

    楚寔的鼻子用力地嗅了嗅，“这陈年老醋至少也得十年份的才能这么酸吧？”

    其实如果没有去年的事儿，季泠也不会把自己的生辰当回事的。还记得小时候，每年生辰，也就是娘亲会给她煮一只白水蛋，吃得可香了。那时候就想，每年若都能吃上一只白水蛋就满足了。

    韩令原是想将卧云纸还给季泠的，可在他侧头的那一瞬间，却看清了季泠的脸。

    还会喜欢上楚寔么？

    季泠不敢置信地望着楚寔。

    韩令将手里的纸递给季泠，季泠伸出手接了过来，低声道：“多谢，韩大夫。”

    第二天再给季泠灌注内力时，韩令便多了一丝恍惚，好在他一直冷脸，也瞧不出太多端倪来。

    季泠摇了摇头，楚寔的好要跟他接触了才知道, 以前没怎么接触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楚寔是很嫌弃很嫌弃她的。而且他待人表面瞧着温和，实则很疏离的，背后还说那些仰慕他的姑娘家脑子没长清醒, 真真毒舌。

    好容易才打发走了向氏母女，季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芊眠抿嘴笑了笑，拍了拍手，一个四十来岁的挽着光洁发髻的青衣妇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盛着一碗粥。

    “阿乔在家里时性子就最是柔顺，将来也会好生伺候夫人的。你看她，腰细屁股圆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段。”向夫人卖力地推销着她的庶女。

    季泠看看那妇人，又看看芊眠，不解何意。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季泠也没不觉得是下人懈怠，她转头看向芊眠，“这是怎么啦？”

    第三个端上来的是“烩三丁”，斗门街万家楼的招牌菜，用火腿、海参、鸡丁烩制。秘密在于用的芡粉不是普通的粉，而是藕粉加茯苓粉勾出来的，薄而不澥。

    季泠赶紧道：“不过，私下我还是会偷偷打量表哥的。”

    季泠为楚寔斟了一杯酒，听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丝竹声，没料到曲江池到了晚上就成了笙歌曼舞之地，不过晚风习习，还挺舒服的。

    结果楚寔却倒打一耙，“小小年纪就开始议论男人了？”

    想起窦五娘，韩令心中就是一痛。不管他做什么，都取代不了连玉在她心里的地位。即使没有连玉了，她宁可辗转在不同男人怀里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可只要能救她，韩令还是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毕生的修为。

    语气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荷叶粥之后，是一盘水晶虾饼。端上来的是东阳大街福满楼的大厨，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不过因为是男子，所以只走到屏风后就停下了，由芊眠帮他端到了季泠跟前。

    但这也不是其精华处，那精华乃是方谱的模子。枣泥方谱就是用木头模子刻出来蒸的。郭家这枣泥方谱用的是一套二十四快的《三国志》木刻模子，线条很是雅致，神情刻画得栩栩如生。

    “表哥，要不你给我拟个单子吧，看看有哪些人上门我是不必搭理的。”季泠又开始转移话题。

    乃是郭家的祖上有能人刻的，一共三套，已经坏了一套，郭家自己用了一套，另一套今日则摆在了季泠的面前。

    “噢。”季泠羞恼地捂住脸，还在空中踢了踢脚，“表哥！”

    虽然季泠从没想过要去管楚寔的事儿，可意识到这个现实时，要笑出来就有些勉强了。

    可那纸薄如蝉翼，被风一吹就开始四处飘，便是有水晶帮着她捡，也有些来不及，眼瞧着一张纸就要往水潭里飘去了，季泠提起裙角就追了过去。

    她想跟他说，为了他她也愿意做任何事。

    “是不必如此，可我怎么舍得我家阿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生辰？”楚寔伸手抱了抱季泠，往上掂了掂，“不错，好似重了点儿。”

    季泠笑了笑，“向姑娘也不容易。”先才向夫人去如厕时，向乔趁机跟季泠说了，她嫡母要把她嫁给五十岁的糟老头子的话。

    季泠托着下巴望着月亮，心想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有楚寔陪着她，晚上他们还启程去了塞外，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快活。

    楚寔低头亲了亲季泠的脸颊，“知道你盼着我，所以特地赶回来的。”

    宝蓝地团花莲桃纹袍子，亮蓝、银蓝、墨蓝三重襕边，越发衬得楚寔清隽俊美，面如冠玉来，一身气势挺拔轩郎，灼然玉举。哪怕是日日见着，也都会觉得看不够。

    两人玩笑了一阵，楚寔让芊眠给季泠拿了件披风，“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因此季泠也不再问了，她知道，这就是缘分，如果她没有到楚府，没有被楚寔撞到水里，他们的命运就会截然不同。她不会喜欢他，他也不会待她好。

    可女人家总难免爱幻想，季泠偏头道：“表哥，我问了这么多，你怎么不反问问我呢？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会对你怎样呢？”

    季泠点点头，眼圈不争气地又红了，“表哥，你不必如此的。”

    “以你的性子，若没嫁给我，只怕连看我也不会多看的。”楚寔道。

    上次...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