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翁又擦了擦泪：“刚开始，除了这句话，其他的不会说。可贱内的命就这么被喊回来了……后来的话，都是我们教的。”

    冯邰颔首：“而老丈平时好吃油腻咸食，如腌制或卤过的肉食，还好喝酒，对否？”

    徐翁忙颤巍巍作揖：“怎敢，怎敢。王大人竟亲临寒舍，真是小老儿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寒舍着实破陋，不堪迎驾。大人若不弃，请厅中坐。”

    王砚瞥向田氏：“胡子不肯来徐家偷鹦鹉，非要费尽周折在市集下手，我就知道徐宅内必然有怪，应在徐家的儿子或儿媳之中。儿媳最有可能。却不想此女竟敢主动出来相见，真非凡角。到底是什么来历？”

    徐翁筛糠般地抖着，语不成声：“大人，这，这……”

    王砚露出白牙：“说你。”

    王砚跨进门槛。

    王砚一挑唇：“当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我已着人备好酒宴，请冯大人移步。”

    田氏便卷开徐白氏的衣袖，将一方手帕垫在肘处。冯邰搭指诊脉，虞玧又温声道：“少夫人声音婉转，不像京城人士，籍贯可是江南？”

    王砚的小厮们扶住两位老人家。

    冯邰神色变了变，淡然后退一步，从王砚爪下撤开。

    下一个地方，是徐翁家。

    田氏垂下睫毛：“民妇江北人，自幼飘零，幸蒙夫家不弃，得为扫尘奉沐之婢。”

    女子又敛身施礼：“民女徐田氏，拜见诸位大人。”

    冯邰再道：“二老都是常觉得头晕，脚下发虚，时有心悸。”

    “若非方才冯某给他二人喂了两颗保心丹，二老可能真经不住王大人这场大戏。”

    田氏定了一定，福身：“那便多谢大人，劳烦先生。”

    徐翁、徐白氏和田氏一起点头。田氏道：“公公从街上药房拿了些养心丸，与婆婆每日服用，这几日也是药房的大夫又给抓了几副药每日收着。妾去取来给先生看。”

    王砚扫视院内：“下午先到花市中查看了一下你家铺子，已知会过二位。此时造访贵府，望勿嫌唐突。”

    虞玧道：“除下她鞋袜，或可知端倪。”

    田氏在门槛处停步：“婆婆吃素，平日里多食汤粥并些蒸拌小菜。这几日因哀伤过度，只喝了些白粥。”

    徐翁忙禀：“这是草民的儿媳。不懂规矩，唐突了大人。”

    徐翁与徐白氏愣愣地直起眼，徐白氏双眼向上一翻。冯邰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扎进徐白氏几处穴道。

    徐白氏哽咽：“多谢大老爷抓住了这个贼，请青天大老爷一定要找到我家小宝！我们老两口愿给大人做牛做马，供奉长生排位……”

    王砚一笑，翻身下马：“冯大人，正好，我刚说要去找你。”一把勾住他肩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徐翁呵斥打断徐白氏，跪倒在地：“大人，贱内有些糊涂，望勿怪罪。几个月前，小老儿的孙子没了……我们老两口兴许是上辈子做过孽，只一个小孙子，竟也留不住……贱内差点也跟过去了。两三个月前，贱内刚能坐起来，在窗边上晒太阳，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喊祖母莫哭，祖母莫哭……”

    田氏面露惶恐：“先生说什么？”手腕却猛一翻，尖尖指甲刚碰到冯邰的皮肤，手臂陡然无力，跟着，两把刀架在她颈上，侍从飞快捏住她的腮，往她口中塞进布团。

    王砚简洁地道：“这位乃是京兆府新来的冯通判，令儿媳非同寻常。我今日便是同冯大人一道让她现原形的。”

    女子亦又垂首道：“公公与婆婆都备着日常吃的补药，每日煎服，不必劳烦大人。”

    王砚挑了挑眉：“你是何人？”

    田氏道：“夫君有腿疾，下不得床，民妇先去帮他洗整，好拜见大人。”

    “夫人脉相沉稳刚劲，好内力，是自幼练的童子功吧。”

    徐翁诚惶诚恐告罪，忽有柔柔的声音飘来：“公公，莫割到手，奴来收拾。”旁侧一道门帘儿一掀，一个年轻女子盈盈走了出来，一袭布衫裙外系着粗布围裙，手拿扫帚簸箕，垂首向王砚等人福了福身，匆匆扫拢的碎瓷片。

    王砚又道：“是了，另外请教一事，徐翁及家人可曾见过冯大人？”

    虞玧含笑：“某乃跟随王大人一同过来的闲人，夫人不必称某为大人。”

    王砚咧嘴：“太好了。待会儿去那徐家问话，需位名医在场。一时难寻到，我们这堆人都是穿上道袍也像去喝花酒的。还是冯大人有气韵，不知能否相助？”

    冯邰仍面无表情：“王大人可否将其他也告知冯某？”

    王砚点了点头：“此鸟除了这句话，还会说别的么？”

    徐翁与徐白氏身体都猛颤了一下。徐翁忙又要跪倒，被王砚的小厮扶到椅上。

    王砚道：“案发当晚，你二人都中了迷烟，恐对身体有碍。让大夫看诊，也算取证。不必推让。”即吩咐小厮，“请洪先生过来。”

    徐翁只得卷起衣袖，冯邰唤住欲退下的田氏：“劳烦先替老妇人缓一缓心绪，否则脉相不稳，难以辨症。”

    随从依言验看：“这女子足侧与二指间都有茧。”

    冯邰道：“夫人先诊了脉再去不迟，若有劳动，脉相亦会不准。”

    王砚道：“不必劳烦夫人，纸笔着下人取来便是。夫人看来亦甚柔弱，先生也一道诊诊吧。”

    王砚温声道：“二老可是身体不好，正好，我带了位郎中过来，替二位诊诊脉。”

    王砚的小厮捧来一杯茶水，徐翁欠身欲接，手颤未能捧住，茶盏跌落地面，碎成数片。

    徐白氏用汗巾捂住脸：“聪明着呢，一学就会……我们小宝聪明着呢……”

    冯邰自徐翁腕上收回手：“且慢，请扶住老夫人的手臂，容学生看诊。”

    田氏再应下，又向门外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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