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门外转身：“妾去取纸笔。”

    徐翁喉咙咯咯做响：“大人是说，芳娘她，她，她……”身形一晃，也向后一仰，冯邰面无表情跨步上前，亦在徐翁的几处大穴施针。

    田氏遂将扫帚簸箕先放到旁侧，走到徐白氏身边，半跪下为其抚捶肩背。

    徐翁一揖：“多谢大人关怀，小老儿与贱内身子骨都挺硬朗，无需看诊。”

    “大人，那草民的鹦鹉，可，可还好？”

    随从立刻脱去田氏的鞋袜，徐白氏双眼刚微微睁开一条缝，见此情形，又厥了过去。

    “王郎中，何故造访此地？”

    虞玧又敲他一记：“不过，你方才跟那姓冯的说了什么悄悄话？他转弯转得有点猛啊。”

    冯邰肃然道：“不必了，二老症根相反，如果吃同一副药，定是医错了。待我新写两个方子，只按着这个抓药。需留意二位老人家的药万万不可混淆。学生另拟两副食单，每天按这单子给他二人备饭。”

    “我们大公子是便服前来，二老不必行此大礼。”

    王砚向冯邰拱拱手：“多谢冯大人此番肯与我合作。为表合作的诚意，这名东瀛女子与徐家二老，皆听凭京兆府与冯大人处置。”

    徐翁哽住，一旁的徐白氏早已泣不成声。

    徐白氏拍拍田氏的手腕，田氏随即起身施礼：“厨房还熬着粥，需过去看看，先求告退了。”

    冯邰一点头。

    徐翁家住在小巷左侧第五户，墙头低矮，木门老旧。温意知左右打量巷中各户，喃喃道：“阿砚说得不错啊，这墙头我都能翻过去，为什么偷鹦鹉非去市集？”

    王砚的小厮道：“寻常的大夫，岂能与我们大公子请来的相比。两位便让瞧瞧吧。”

    “草民徐泓与贱内徐白氏叩见诸位老爷。”

    冯邰从药箱摸出两个丸子，递给王砚的小厮，让他侍候两位老人温水服下。随从搬来一张小桌，两个小凳，田氏与冯邰在堂中对面坐下，田氏将手腕放于小棉枕上，搭上帕子，提起衣袖，冯邰搭住她腕脉。

    王砚的小厮再搀起徐翁，递上汗巾。徐翁擦了擦脸，向王砚道了声罪，接着道：“我们一瞧，是只鹦鹉，蹲在外头那丛月季花边上……小宝以前，也老喜欢在那里玩……”

    冯邰淡淡道：“请王大人稍候片刻。”转身唤过侍卫吩咐几句，又走回轿子。

    徐翁与徐白氏忙连声道，不知有这回事，今天没有京兆府的老爷上门。这桩案子能由王大人来查真是三生有幸上辈子烧过高香。王大人若有什么要问的，一定知无不言。

    田氏正色一礼：“贫家贱妾，怎敢当公子之誉。”转身走向门外，冯邰自徐白氏腕上收回手：“敢问少夫人，老夫人平日里可是饮食少且清淡？”

    虞玧轻敲王砚一扇：“你说谁穿上道袍也像去喝花酒的？”

    王砚道：“贼已拿住，寻到赃物应不远矣。只是那胡人却道，鹦鹉本是他一位友人之物，他乃替友寻回。所以我需问一问你们，这鹦鹉从哪里得来？”

    田氏点点头。

    田氏怯怯低头：“大人过誉，民妇愧不敢当。”

    王砚道：“仍没找着，正在搜寻。找到了会告知二位。偷鹦鹉的胡人名叫古罕德，珊斯国人氏，在礼公坊有一店铺，卖毛毡锡器，暂不知为什么会想偷你们家的鹦鹉。你们可认得此贼？”

    王砚似笑非笑负手：“暂不便泄露。”大摇大摆走进巷中。

    徐白氏欲从那女子手中夺过扫帚，却脚下一晃，跌坐回椅子。

    徐翁扶着桌子，身体微微打颤：“小老儿夫妇在花市口做买卖，常会有几个胡客，那些胡子长得都差不多，未能特别记得哪个。不知这人为什么要偷我家小宝！”

    冯邰面无表情道：“尚未。”

    王砚的小厮打断她：“请二位放心，没有我们大公子破不了的案子。”

    王砚起身踱过来：“未曾想冯大人竟真的精通医道，失敬失敬。”

    王砚与薛沐霖、虞玧、温意知四人又改骑马，一路疾驰，抵达之时，暮色已浓。王砚在小巷口前勒马，顿时围过一群身着便衣的男子。王砚抬手止住随从的呵斥，一道人影自停在不远处路边的一顶小轿中掀帘而出。

    王砚摆手：“没什么劳驾一说。案犯可能到你们这宅子里踩过点，或还给你们下过毒。让大夫看诊乃办案的一环。你夫君在何处，他也得过来诊诊脉。”

    王砚再点点头，进厅中坐下，请徐翁夫妇也就坐，缓缓道：“偷你家鹦鹉的贼，已经查到，是一胡人。”

    温意知一愣：“怎么又跑出东瀛人来了？”

    虞玧柔声道：“听夫人言谈，却是知书达理。”

    虞玧望着她秀丽的侧颜：“少夫人真是贤孝。”

    田氏怯怯道：“民妇贫贱婢子，不敢劳驾。”

    薛沐霖诧异：“是常年穿木屐所致，她是……东瀛女子？！”

    徐翁与徐白氏又一怔，徐翁颤声道：“大人，小老儿不能说谎，这鹦鹉，确实是自个儿飞来我们家的。”

    徐白氏高声道：“可小宝绝不是胡子家的！它没跟我们讲过一句胡话！”

    各家皆门扇紧闭，某段围墙内飘出几声狗叫。王砚的小厮上前叩了叩徐翁家的门环，门缝中灯火光一晃，门吱呀开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提着灯笼拜倒。

    虞玧再吩咐随从：“看看这女子的足前端两侧，还有拇指与第二个指头之间有无异常。”

    小厮应声出门，片刻后，引着一身灰袍，头戴方巾，肩背药箱的冯邰入厅。

    “我与刘侯爷之孙刘素有交情，从他那里得知此案。恰逢今日休假，顺便一查。京兆府消息灵通，竟在巷口设了埋伏阻拦。不知有无交代二位，有些话不能在我面前说？”

    温意知一脸担忧：“阿砚你不会跟他说要灭他全家吧，不能知法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