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摇头：“主人的朋友们，不会来，在上午。没有别人。”

    伊西娅做了个拉门的动作：“屋里。”

    伊西娅称古罕德是个好人，好主人。他有很多朋友，喜欢喝酒，喝完了就睡觉，不会打人骂人。

    虞玧扮作刘，举起一个不存在的鹦鹉摆件：“祖父大人，孙儿已寻到鹦鹉，起码能养二百年，还不用吃食！”

    王砚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我素不惯与一群人一道为难一个女流。姑娘，既然你懂汉话，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来历？”

    王砚双手做翅膀状摆动了一下：“鸟，会说话的，鹦鹉。你有没有见到，或听你的主人提到过？”

    死掉的胡商住在京城西南的礼公坊果子糕巷。

    少女垂下睫毛：“我，伊西娅，主人的仆人。”

    温意知恍然：“你觉得这两个案子有联系！难道那个胡商就是偷鹦鹉的人？他为什么又被杀了？那只鹦鹉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虞玧与薛沐霖噙着微笑待温意知发完一串儿猜疑，薛沐霖方才慢悠悠道：“刚好，你们在屋顶查案时，我跟阿玧意外得了一份大礼。”

    古罕德的店铺里没雇伙计，平时家里只有他和伊西娅两个人。他没什么钱，没有其他仆人。

    虞玧徐徐摇扇：“他自我们到了徐氏铺子后，便一直鬼鬼祟祟查探，被我家下人看出异常，悄悄拿下。正好阿砚你查出了番邦的线索，这说不定是个送上门的案犯。且看你怎么审了。”

    王砚哦了一声：“为什么要躲起来，他们可以帮你找到凶手。”

    伊西娅又僵了一下，再看看王砚，在身上比划：“我看见了，从二楼的窗子。一开始，他穿着，大人的衣服。后来，他去了这样的车里面，换了，草民的衣服。”

    伊西娅道，官大人来的时候，她很害怕，躲了起来。因为她没有文牒，怕被抓住后官大人会赶走她，不准她继续留在这里，她不知道离开这里还怎么活下去。

    薛沐霖正色抬袖：“承让，承让。”整衣下车，徐步走进巷中。

    黑衣，黑发，肤色异常白皙，鼻梁高挺。

    窝藏她的是邻居，邻居们都是古罕德的朋友，皆对京兆府谎称不知她逃去了哪里。

    王砚一脸了然，瞥了瞥薛沐霖。

    王砚再转向少女：“谁，杀了你的主人？”

    王砚问：“那只鹦鹉，他什么时候有的？”

    温意知怔了怔：“嗳，我又没说你什么，更没对你用刑，你哭甚？”

    温意知哦道：“敢情你觉得你主人死前死后，这人都在，十分可疑。为了主人，不顾自己安危尾随，也算忠仆了。”

    出花市一路，温意知眉飞色舞向虞玧和薛沐霖转述方才屋顶上种种。

    虞玧拍拍温意知的肩膀：“再两个月你就要成亲了，身为过来人，为兄得教你一句，日后同你夫人，可不能这么楞。”

    少年的蓝瞳中射出毫无畏惧的光芒，狠狠盯着王砚。

    王砚再问：“他把鹦鹉放在哪里？”

    薛沐霖淡淡道了声平身，继续向里走，衙役们爬起身：“薛大人，内里一宅院发生命案，卑职等奉命看守，不得不冒犯请问，大人何故来此？”

    薛沐霖满脸无辜：“他国人士在京居住买卖所需文牒，皆由京兆府通番司下发，我们鸿胪寺不管这个事儿。”

    少女没回答。

    薛沐霖的随从先行进入巷子最深处的门内，将京兆府的人尽数驱出。

    少女努力咽下哽咽：“我躲起来了。”

    王砚笑向薛沐霖拱手：“少卿大人先请。”

    王砚继续温声问：“你的主人，为什么死了？”

    王砚又问：“你的主人会不会在死前和朋友在一起？”

    虞玧与薛沐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伊西娅摇头：“主人，不喝酒，在上午。”

    温意知学她音调：“不管怎样，抓住犯人，很好了，就。”

    “王神断，赶紧破案，为了你我可把命都押上了！”

    王砚道：“你既然害怕，为什么又跟着那位大人？”

    少女又咬了咬嘴唇：“主人，怕，大人们。我，怕，也。我没有文牒。”

    少女眨了眨眼：“四个字词，我不能懂。”

    温意知道：“就是说你好。”

    到得礼公坊处，已是申时。礼公坊在京城几大胡商聚集之处中，算是个中等地界，这一带的胡商多是卖皮货、香料、毛毡毯、小玩件的。日头偏西，一股暖烘烘的皮毛腥气混杂香料味飘进车内，街上高鼻深目络绎，南腔北调滔滔。

    王砚温声问：“你的主人，卖鸟吗？”

    伊西娅摇头：“不是这样。”

    王砚咧嘴，扫视院中：“回头务必让阿好好谢咱们。”再侧身看向脱下大斗篷的伊西娅，“鹦鹉，在哪里？”

    虞玧与薛沐霖按住温意知，把他拖后几步，王砚声音又放和缓了些许：“鹦鹉，在哪里？”

    伊西娅快步走向正厅：“这里。”

    王砚再将声音放慢些许：“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少女再咬了咬下唇，突然生涩地吐出几个字：“杀我，请。”

    温意知插话：“什么换衣服？”

    衙役们连称不敢，神色僵硬地瞄向薛沐霖身后那张化成灰他们也认得的姓王的脸，以及裹着斗篷，难以看清面目的伊西娅。

    温意知再怔了怔，瞪向那少女：“那她听得懂咱们说话不？”

    少女亦瞪向他，碧蓝的双瞳仿佛泉水中的宝石，动人心魄。

    伊西娅道：“几天前，我看到了。不是，故意的，主人，不知道。”

    她是在昨天上午发现主人死了。早上，她出门买菜，主人还好好的，回来竟发现主人躺在地上，她惊慌失措奔出门，邻居帮她报了官。

    少女一脸茫然。

    少女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有，主人，很奇怪，鹦鹉。”

    茶楼中早已被清场，小伙计们关上门扇，毕恭毕敬引着四位公子上楼。

    王砚学她说话的顺序问：“鹦鹉，你主人从哪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