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捕快呵斥无礼，兰珏示意无妨，接着道：“《乱世侠盗》一书，据本部院所知，是借了数十年前的两个大盗岳肃、邵奉的事迹。山谨这个名字，显然就是化用自岳肃之名。众所周知，西山红叶生此人好写名士名川。其书中所涉及地方，若非杜撰，或塞北大漠、或江南、或京城，必是千古诗文唱诵的风流之地。其所书之人，更是恣意洒脱，必少年成名，且名动天下。”

    众衙役排序侍列，张屏跟随在王砚兰珏之后，正要进入堂中，王砚忽回身看向他：“这一段案情，确实是你推出，人也是你拿的。这一堂，你来审罢。”

    其余真正的县衙衙役皆惊愕不已，似还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

    周遭众衙役与前方的马车都停下了。屠捕头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张屏在火光中行来。

    张屏点点头：“轮到了。”

    张屏道：“你二人先暂候旁侧。”姚岐立刻领命，拉着姚庐退到下首侧旁。

    张屏抬手制止又要呵斥的衙役。

    兰珏与他对视片刻，卷起那本《乱世侠盗》：“汝之眼神确实不错。本部院非掌刑司者，只是归乡休省时，听闻有此案，前来旁观。方才自称，并不算诓汝。”

    他对着兰珏亲切的目光与张屏面无表情的脸默不语，任由众捕快拖拽出门。

    老者再呵呵一声：“大人的意思是，这位不可能拿这乡旮旯里糟老头子的事写成书，对么？”

    老者道：“老夫虽是朽敝苟延之躯，但还担得起自己说的话。大人放心。”

    刘叟笑了笑。

    “带嫌犯。”

    被押向门外的老者挣扎停下，咧嘴笑了笑：“这位大人果然是位贵人，老夫未曾看走眼。呵呵，要劳烦一位大老爷和知县大人合伙唱戏赚老夫口供，老夫真是当不起。”

    兰珏继续和蔼地看着老者：“公堂之上，须有实证。因此张知县不能仅凭方才的只言片语，就判断这本书与你有关。除非西山红叶生死而复生，亲口作证，否则不管你方才说了什么，公堂之上，都能翻供。”

    “但先祖当年做过的事，小人当真是不详细，只是他在世时，从不让先母带小的去姥姥庙烧香。先父应该也不知道。否则也不可能在家祖死后，就让先母带我去烧香了。”

    衙役喝道：“大胆，竟如此失礼唐突！”

    “刘长杉，蒲氏女离离的尸首，是否就是被你埋在了柳树下？”

    “是，离离就是她的闺名。”

    屠捕头一惊，抓住他的两人身着衙役服饰，但帽下竟是两张陌生面孔。

    堂中一片静默，张屏望着老者噙着微笑的双目。

    老者在各色视线中慢吞吞跪下。已换回刑部服色的两名捕快又押着屠捕头入内。

    屠捕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人，小人乃是一时糊涂！小人……大人既然早已怀疑小人，应该知道，小人只是因为害怕刘长杉供出家祖，小人当真是鬼迷心窍！”

    捕快押着满头银发的老者进堂。旁立的县衙诸吏不少心中都翻涌着唏嘘。在慈寿山顶做小买卖的这位刘叟，县里几乎人人认识。其与半山腰看泉水的尹叟耄耋之年仍硬朗矍铄，常被当做供奉姥姥可得福报的实例备受赞叹。生于本县的小吏衙役们，更都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其中许多人还穿过用他的旧衣布片缝成的百纳衫。

    张屏颔首，命先把屠捕头也带到下首一旁跪着。

    那两人熟练地点住他穴位，将他手臂一扭，扒开袖口，露出他左腕贴肉绑着一个小小皮套，其中一人自皮套内捉出两枚小镖。

    兰珏温声道：“张知县从你这里查到的证据，算另一回事，本部院干预不得。但方才你的一些言语，乃是本部院与张知县假作戏时，一句接一句引出。或许你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或许只是一时话赶话，赶了出来而已。”

    “你应当种青杉松柏，为什么种了柳树？”

    张屏生硬接话：“法理公正，望尔自觉认罪，供出同党。”

    王砚双眉微微一挑，姚岐忙作揖：“舍弟年幼，不知礼数，堂上无礼，望大人恕罪。”

    老者胡须下扯动：“大人一派斯文，想来是司文史的。”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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