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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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也是一时兴起，或是因为那小娃的一句话。

    老者从容退到一旁，任凭众捕快涌进屋中，张屏又道：“切勿损坏器物。”

    张屏从袖中摸出了一只刻着‘顺’字的葫芦。

    张屏走回地上屋内。

    张屏点点头，视线越过他望进屋中。旁侧衙役又喝道：“夜深风寒，怎的却让大人站在屋外？！”

    张屏盯着他银白的头顶：“数日前，在寿念山顶，你我曾见过。”

    床上铺着粗布单子，被褥枕头摆放整齐，都十分旧了。

    老者神色仍旧平静，任由捕快捆缚，唯目光锋利地望向张屏。

    呵，兀这小知县，自以为套出了话，一副洋洋得志模样。

    剩下能让一个木匠改造成简单机关的地方，就只有——

    但，都过于整洁。

    方正暗室内，朱漆大床悬挂罗帐，朱色箱柜摆放墙边，床头墙边，还有一张梳妆台案，铜镜明亮。

    喀！木柄粉碎，露出被包裹着的钉头。

    张屏再让捕快打开箱盖，内里皆是女子衣衫。

    “公子气度雍华，定是贵人。方才谈及对此书的见识，更是不俗。”

    锥子的木柄光滑老旧，锥头微有些秃了，但仍是玄黑色，丝毫未见锈痕。

    兰珏含笑：“老丈抬举。某只是前生积德，今生恰有此幸。当要拜谢侍郎大人与知县大人。万不敢说全因为自己。对了，某鄙号幽谷子，拙作《青山豪侠》略担了些许虚名，常被人拿来与《乱世侠盗》相较，贵县书坊中应当有。老丈既读此书，或也看过拙作？”

    更不曾想，还写成了这样。

    张屏又点了点头：“她，是谁？”

    张屏停步：“此书，我看过。只是有个地下之国而已，跟方才挖出的地宫，并无相同之处。”

    “那时在铺子里，老丈拿着刻葫芦的，应就是此物。”

    原来如此。

    许多许多年前，有一个少年，遇见了一位公主。

    老者悠然回望张屏：“大人此话，是垂问，还是审问？草民不解所指，还请明示。”

    张屏面无表情：“本县乃为山顶柳树下的女尸而来。”

    左右衙役捧过方才从案头盒中拿到的一把锥子。

    他的脊背微微起伏了一下，却未答话。

    张屏平板地继续：“几十年前，村夫焦二自古井中掘得石棺，后附会灵异，运送上山，立庙供奉，享数十年香火。以上种种，与《乱世侠盗》中的情节，无一丝相同。你讲给西山红叶生的故事，从何而来？”

    黄口小儿拿捏作态。

    张屏双眉微皱，转向衙役：“搜查屋内。”

    不错，他已经记起来了。那天的头一笔买卖，那个问东问西的后生，原来就是这小知县。

    兰珏自书上移开视线：“老丈谬赞了。某不才，也写过几篇传奇。此番本是应而今的县丞谢大人之邀前来，拙笔忝叙贵县神异。不想连日变故突起，但将刑部侍郎大人与知县大人合力除平假神道之事录下，更是足能流传千古的逸事。不才或可托福，令千百年后之人亦记得吾名，真大幸也。”

    他不禁在心中一笑。

    兰珏叹了口气：“是啊，地宫在，惜无黄泉公主，仅见老妇枯尸；更不曾有飞天侠士，唯凶手待拿。叹哉！”

    黄泉国？蜜蜜儿？

    他盯着地面，微微笑了笑：“小老儿早年的确做过木匠，那时修建慈寿观的许多人，而今还活着的，怕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了。小老儿亦从此便留在了山上，当时观中无人，小老儿便挂了个道人的名号，并无牒册，亦不住在观中，只是每日做些洒扫杂务而已。前几年此前的知县大人重修道观，找了外来的法师掌观念经，承蒙官府恩典，赏一间门脸做买卖，可供养老。这些大人应该也能从册子里查到。”

    床下是空的。

    梳妆台上的妆匣中，胭脂盒内早已干涸，粉盒中还余半盒，已泛灰色，全无香味。盒上描花皆已被磨得不见了，匣中精美的小手镜，镜身的有些雕花也平了。

    “番子是什么东西！”他陡然色变，“她岂会与蛮夷相干！书里是那小子胡诌，但若老朽没记错，黄泉公主乃幽冥之体，故相貌名字与常人不同，并非附会异族。”

    他再冷冷一笑。

    兰珏温声道：“这书中情节，与老丈说给他的故事一样？”

    老者作势一惊：“我道这位衣帽怎的不同于诸位差爷，竟是知县大人亲临！”连称恕罪，颤巍巍跪下。

    他在心中一哂，扫视仍在翻书的兰珏。

    老者呵呵道：“老汉孤陋寡闻，公子的雅号与大作，皆不曾听说过。”

    张屏示意衙役捕快们都让开，自走到内室门边，蹲身打量片刻，将门框下方看似固定之用的一块铁片一推，再按门框，门前地上露出一道槽。衙役取过立在墙边的扁担一撬，伪装成地面的木板抬起，露出一道台阶。

    他淡漠地站着，不语。

    床上似有人卧着，捕快掀开帐子，却见两只枕头并排摆放，内里一卷被筒，前段搭在里面那只枕头上。床外侧却是空荡荡的，如在虚待良人。张屏掀开被筒，里面有一件薄薄的罗衫，应是女子贴身所穿，已破旧不堪。

    “这间暗室中的床柜摆放，与地宫之中蒲离离曾住过的屋子一致。暗室内的女子衣饰等物品，皆是陈旧之物。需再细查验。加上锥中钉子及《乱世侠盗》佐证。乡叟刘长杉，你乃蒲氏一案疑凶，本县要拿你回县衙审问。”

    他又在心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