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头示意他二人平身：“你二人方才要去何处？”

    谢赋冷汗潸潸，他以为自己只是默默跟在旁边，不曾想王砚早已留意了他。他知道王侍郎乃太师的大公子，看其行事一派霸道纨绔作风，却不想缜密起来，竟不输于府尹大人。

    冯邰也是陡然看见他，吃惊之下，不由失态，见张屏低头行礼退下，便略把口气放和缓了些，道：“罢了，你既然进来了，方才可看清楚尸体？”

    谢赋一惊，张屏道：“下官尚未论证，不敢断言。只是……”

    “本部院办姚丛案时，曾看过所谓姥姥庙的卷宗。据说数十年前，挖出的所谓仙尸，鬓发银白，面目却宛如少女。从树下挖出的这口竖插棺及棺中尸首，推测年份，与其相合。恐怕棺材里躺着的，就是观中供的那尊神罢。”

    王砚牙根不禁有点发痒，道：“棺材里的那具女尸，是被人毒死的。所以棺中虫尸，都是成虫，从棺缝中爬入，触碰其肌肤，便毒发身亡。”

    王砚嗤笑道：“别在本部院跟前整应答冯邰那一套。你是看出了这山顶上有什么特殊的风水布置，恐怕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意思，所谓显灵的老神仙，也是另有文章，方才来挖大树底下，对么？你挖那里，那棵大柳树肯定是什么风水之类的说道里，所谓的阵眼了。”

    张屏道：“尸骨未验，下官暂对死者年龄身份死因做不出什么论断。”

    “伐树锯木，钉造板材，皆需工具。”

    人身之毒，积淀于指尖、肝与双肾处，所以女尸指甲存留完好，和指尖尚有筋肉相连，未完全脱落。

    王砚一挑嘴角：“怎么，不敢说？你竟也学会小心谨慎了？放心罢，我们刑部查的案子与你们京兆府查的其实就是同一个。叫法不同罢了。本部院再把话说穿些，本部院不是瞎子傻子，大柳树下的竖插棺什么意思还是知道的。你带了个道人上山顶，恐怕这山上的布置也有门道吧。那边庙里供的什么姥姥是个假仙，这事可能与姚丛的命案有关，我说的对么？”

    张屏道：“禀大人，下官有事请教谢大人，欲在那边草丛中一站。”

    王砚道：“于是你便做出了推断？嗯，棺木之事，本部院确实没有看出。那你是如何将这尸首与死者姚丛牵扯上的？”

    王砚点头：“查，查。这县丞，你手里有么？”

    王砚道：“你只需告诉本部院，你是怎么从姚丛的案子查到了这里。你方才叫过这个县丞，想问他什么？本部院记得，他就是丰乐县之前的知县罢。”

    张屏还是没吭声，但垂下眼皮，做了个默默聆听的姿态。

    冯邰道：“慈寿观关系太后娘娘上香一事，若王侍郎想审问其中道人，劳烦告诉本府一声。”

    张屏抬起眼皮看看王砚。

    张屏和谢赋只能又随着王砚一道走到了空地僻静处，附近的县衙衙役见此情形，都识趣避让，本就空旷的地方顿时更加空旷了。

    张屏把方才被王砚打断的那句话说完：“只是，下官要验看过慈寿观中，埋灵棺之处，方才能肯定。”

    王砚大方地一摆手：“本部院自不会白问你，过一时就挖了那所谓石头灵棺，定会让你全程在场。”

    如果是当年修建慈寿观的工匠，这种工具就能随手拿到了。

    谢赋躬身：“相隔久远……下官不能断定，也得回去找找……”

    冯邰皱眉。

    张屏道：“嗯。”

    张屏停下脚步，道：“禀大人，方才下官粗粗看到了尸体。”

    用词尚算严谨。冯邰点了点头：“那你有何看法？”

    话出口，冯邰自己也感觉过了。这话拿来吆喝下人尤重了，何况张屏身位七品，一县长官。即便一声不吱蹭进来看棺材有失礼之过，亦不应受此呵斥。

    门扇廊柱所用之漆，与一般漆不同，要风吹不脱，雨淋不烂，颜色长久明艳，调配需有秘方。有些工匠还会在漆中加入牲畜之血。但庙宇道观，乃清修之地，自不能沾染杂秽，所用朱漆，又另有调制的方子。

    张屏继续道：“且，棺上之漆，不是棺漆，是廊柱漆。下官自小在道观长大，道观翻修时，曾打过下手。认得此漆。”

    尸身已腐坏，骸骨尤整，覆盖在尸身上的衣物残片尚能辨认些许。

    显然，是石棺太沉重，案犯无法将石棺整个挪出，于是就只取出女尸，造了口新棺材，尸体封入其中，竖埋在柳树下。

    谢赋脱口喃喃道：“此人是县衙的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