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台两侧垂着的锦幡上绣着莲子红枣。

    张屏进棚，在小桌旁坐下。

    老者笑道：“石壁所书，是知县大人请人写的，千真万确，乃井中所出。我老儿神庙前不能诳语。”

    张屏转上官道，又行了数里，再见着屋舍簇簇，炊烟袅袅，已到了慈寿村临近村落的地界。

    都是儿子，想要个闺女，十五烧了斗香，晚上便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没过多久，就确定有了，两三岁便会帮娘做针线，又俊又伶俐。

    张屏道：“不是，仅好奇而已。听老丈言语，应知究竟。可否详细告知？”

    兰珏与薛沐霖再去宝华宫，察布察里克王子仍是不见，随行使臣亦是拿搪了半晌，方才摇摇摆摆出来。

    老者摇头：“当然不是，他当时就挖出了一个棺材头，村里让几个劳力一起挖，才把拿棺材整个抬出来。焦二吓着了，想让村里抬走，但大碗村几个大姓看这棺材厉害，都不敢让放自家祠堂里。大碗村有个姚老拐，懂些门道，说最好别挪动，还是搁在原地。我当时跟着去看了，就在焦二家门前搭了个棚子，把棺材放在那里。闹得可大，我们葫芦村有不少人也来看。”

    老叟又眯了眯眼，打量张屏一下，方才道：“公子问这庙来历，算问对了人，这个县里，比老叟汉所知还多的，应是没有了。对了，老汉敝姓郭。”

    兰珏末了道：“礼部亦会修书向可汗致歉。请王子安心静养。心绪须慢慢平复。”

    大碗村的村长把这事报给乡里，乡里也来了人，觉得棺有些神道，又从县里请了个先生来断。

    张屏在庙里踱了一圈，又到了庙外，见卖香贡的小房中，有一个未标礼字花色的小门脸，东西也比旁边的少些，一个老者坐在里面袖手打瞌睡。

    张屏捡了一条平坦直路，往那村中行去，正打量路边人家，遥遥见前方一杆旗帘，写着个茶字，棚下唯独一个老叟坐在茶炉旁摇扇。

    薛沐霖接着道：“悲虑过度，则伤脾胃，贸然进食，亦恐不妥。缓缓为之。”

    焦二是续弦生的，待其父死后，他哥嫂将他告上县里，说他生时，其父已年过花甲，可能不是亲生，长得也不像焦家人，说不定就是他娘和路过的马贩子私通怀的。拿这个借口把他赶出家门，一分钱也不给他。

    永宣帝重责玳王，便意味着，不会因此事，在其他方面多做让步。但这群番子仍不知机，还自以为占了上风，一味卖乖。

    张屏说他不是写传奇或戏本的，老者并不太信，所以特意将姓氏报上，万一张屏真将此事写成，说不定就会在文中道，某年某月某日，录乡叟郭翁所言云云，也算跟着扬扬名。

    童子像碗中水已分发完毕，又九声钟响，众人涌往庙中。张屏待那几个衙役和道士走开，走到童子像近前看看，应与山脚下的石像一样，是这四五年间所铸，童子的双足、肚子、耳垂都被摸得铮亮。

    殿外侧厢，还有开光的枣核链子手串卖，两个礼字牌可换一个手串。

    温木里便硬声道：“殿下已几天，没吃饭了，不知道他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住。”

    姥姥庙正名叫慈寿观，殿阁富丽，亦像建完没几年。

    老叟道：“姥姥自己选的。”

    老叟呵呵道：“我们大葫芦村名土吧，不如慈寿村有彩头？其实知县大人拟把我们村改成福禄村来着，这不还没商议妥，他就倒霉了么。京城里玩的葫芦多是这里供的，养蛐蛐最好。所以就叫大葫芦村，别看糙，一听就知道。”

    “看着跟活人睡着一样，谁都不敢乱动。棺材盖上还写着几句诗，说本是神仙什么的，下凡历劫，更神的是，连焦二挖出这个棺材的事都写了。村里活过一百多岁的，都说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兰珏道：“精膳司会再择厨师为王子另备菜肴，菜单明日议好，本部院取来与诸位探讨。”

    待几个使臣坐定，兰珏与薛沐霖不温不火地说了几句慰问之辞。

    张屏道：“想那井本该甚大，不然石棺怎能浮出？即便竖着……”抬手比划了一下。

    老者道：“早上还没开张，算十文一个给你罢。”张屏摸出十文钱，又挑拣了一番葫芦，拿了个写着顺字的，老者笑道：“客人想是路经此地的，赶路的喜此彩头。”

    张屏牵着马，默默地下了山。

    兰珏回味着临走之前温木里的神情，心道大概用不多久，王子便能走向痊愈了。

    可汗已不大中了，所谓致书可汗，其实就是致书大王子都尔古都。

    老者打量张屏，呵呵一笑：“客人莫非京城来的文士，欲将此事写作戏文？真有此打算，可去问问那边县衙礼房的官爷，题写本县风俗的诗词文章，写得好的，特别是京城来的，以往县里都给笔润，但知县大人倒霉被贬了，不知此事还做不做数。”

    两人便告辞而去。

    老叟道：“红的，弯弯曲曲，和棺材上的字一样。那先生说是丹砂写的。这位姥姥本是天上神仙，托胎凡世，遗仙蜕于地下。这回是跟焦二有缘，由他挖出，好让世人瞻仰供奉。”

    张屏道：“刚从姥姥庙烧香过来，想再去慈寿村看看。”

    兰珏含笑立着，在牙缝中道：“蛮夷者，未经教化，怎懂一个礼字。”

    村里便先找几个法师念了念经，择一吉日吉时，将石棺打开。石棺里面躺着一个老妇，须发银白，肤如少女，面容若生。身穿缎袄罗裙，手腕上戴着玉镯金钏，满头珠翠。

    张屏顿觉是意外之喜，到那茶棚前下马：“老丈，一碗茶。”

    老者道：“那客官可以多打听打听，关于此庙的灵验，多得是，不然香火也不会这么盛了。连去京城做买卖的，路过此处都得来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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