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铸头顶大碗的童子像,几个衙役和道人扬声让众人两人一列顺序排好。一名身着青袍纱帽的小吏与一个手执拂尘的道人各站在童子像两边。
“什么玳王,已是庶人景启檀了。”永宣帝肃然,“朕正要和兰爱卿说,委屈爱卿暂为他师,朕赐卿戒尺一把,有不当的地方,该罚就罚,该打就打。”
老者向张屏道,姥姥庙前有座福来桥,这里换的如意钱亦可以做投掷桥上的金蝠和桥下玉蟾使用。
上山阶梯亦修的十分齐整,每阶都不甚高,上了六阶,便有一段平坦斜坡,然后再上六阶,石阶上绝无青苔,可见踩踏平滑处有被打磨粗糙的痕迹。沿途有几处茶棚,甚是干净整洁。半山处还有一眼泉水,汩汩清澈,山壁上刻着福寿泉三个大字。上山的人争相去掬水喝。泉水旁有一个石刻蛤蟆,张着大嘴,众人纷纷往蛤蟆口中投掷钱币。泉旁有一小棚,一老者在棚中贩卖竹筒和刻着福字寿字的胖葫芦,还有投掷蛤蟆专用的,姥姥庙中开过光的如意钱。一个礼字牌可换两个如意钱或一个竹筒,两个礼字牌换一个福寿葫芦。
“拜山上姥姥,更敬家中诸老。丰乐县衙礼房”。
兰珏抱着钦赐戒尺退出御书房,临告退前,永宣帝又道:“兰爱卿是三月初一开始休假?”
而且,还有……兰徽。
下方众人嗷嗷催促,几个衙役将梯子搭在童子像上,扶住,一名道人攀梯而上,从童子像中舀出水,由另几名道人散与众人。
洋洋洒洒数百字。撰文者竟是京城名士慕叶生。
在姥姥庙中捐牌还可吃斋饭。捐两个小牌,可吃一饭、四菜、一汤,大厅随便坐,十人一桌。捐一个中牌可吃六菜一汤,八人桌。捐一个大牌可在内厢用斋,六人一席,十二道菜,两个汤,席前有供过姥姥的糖果。
“劣子愚钝,恐不堪陪伴玳王……”
张屏瞅见,童子像不远处,有间小屋,悬挂摆售着和泉水边一样的竹筒葫芦。
其中分寸,把握得稍微偏差一星星,便会凶险重重。
张屏遂掏钱换了两个小牌,牵马上山。
张屏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还要不要上山。
太得玳王欢喜,也不太妙。
既然来都来了。
张屏踱自那石壁前看,上刻一篇文字——
永宣帝道:“兰爱卿的儿子是否与启檀年纪仿佛?”
道人亦道:“心诚自有神仙佑,心诚则灵。”
亦有一群妇孺超越了张屏,涌向山顶。
兰徽对此行十分期待,这几天都忘记了要装模作样学大人,常常趴在兰珏膝盖上问钓鱼该怎么钓,在山上会不会遇到老虎。吴士欣告诉兰珏,兰徽在偷偷抛弹丸练飞镖,还从兰珏书房顺出了一本《山河异兽志》研究。
童子身上的颜色,项圈和手足环上的金粉,都新近又刷补过,凑近尚能闻见气味。
“此乃县衙礼房特制,官铸模具,不能伪造。我二人就是礼房的人,足下可放心兑换,无需担忧。牌未用完,可换回银钱,亦可下回再用。山上亦有同署的同僚,若换得香供有瑕疵,店家不予调换,可来告知我等。因过几天就三月初一,换六枚以上小牌,或一对中牌,或一个大牌者,即送个盛香的袋儿或磕长头上山系勒的围兜。”
小吏高声道:“诸位莫要拥挤,所谓灵露,不过天感降化,露水尔,信则有,不信则无,无需痴迷。”
张屏施礼询问,一个汉子道,从这里买了牌符,可以到任何有礼字花标记的店内换香供。一个小牌换一束香或一串鞭炮,一个中牌换一个纸扎童子或一盏香油灯,一个大牌换一个斗香。
该怎么管教?
往寿念山去的道路修得和官道差不多宽阔,路边的树木亦修剪排列齐整,走不多远,就有一块木牌指示方向,牌上还刻绘着笑嘻嘻的作揖童子,格外喜庆。
兰珏不能不道:“只是……臣这番祭扫家墓,乃携劣子前往……”
陪皇子读书不是个容易活,兰徽只是个从三品小官的儿子。
若一味放任,草长莺飞,广阔田野,正好撒欢,玳王绝对生事。
这代表了什么,不必多说。
兰珏太阳穴突突乱跳,不晓得到底该给自己烧香还是烧纸。
汉子说着将盛香的布袋拎给张屏看,银褐福字纹布袋上书两行大字——
他本打算趁休假之际,尽尽身为人父的责任,带兰徽好好玩玩,划划船,钓钓鱼,骑骑马,放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