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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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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人忙再谢恩。

    兰珏道:“邓大人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应不会留意这个。唉,我只望此案别给我惹上什么事。”

    邓绪一拍惊堂木,打断他话头:“罢了,痛心疾首孝子戏码不必再做,侍卫刚进门,令堂便触柱而亡,死得真够快!以为不用尔等一贯的死法就能蒙混过关?尔可知为何南柑北枳,一方水土一方人?尔等从小便被那乱党教养,多抓几个,自然能发现其中相同之处。指甲中为藏毒针暗器,便与他人不同。登屋入院的身法,不经意的举动,处处有迹可循。”

    要命啊……

    邓绪示意兰珏回座,道:“一枚玉杏果,乃此案关键,亦是揭露真凶身份的关键。”

    刘知荟闻若未闻,继续道:“本来易氏的算盘是,借着乱世,假景图兵马立朝,除门中,再废景氏自立。但你朝太祖亦非等闲角色,看破其打算,待大局已定,就夺了易氏之权。易氏再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朝太祖欲树仁义,唯恐杀功臣落人话柄,就将易氏圈禁。一族之人,禁锢乡野村中,不得出入,不得任意婚配,这么明显的软禁,竟能被你这小儿猜成自愿,想法真是脱俗!”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想要以一己之力,终易氏与门中谋算,怎么可能?疏临他……到底是太年轻。”

    你要是真的当我是朋友,就不要理会刘知荟。

    堂上邓绪三人皆不言语。

    这辈子跟他兰珏无缘的八个字。

    不知为什么,兰珏回忆起这样的自己,失笑之余,又有点怀念。

    兰珏躬身:“臣会仔细想想,时隔数年,确实记得模糊。”

    卜一范吃不大准,故而言语探之。

    必然有一天,要松开袖中的栗子,走回街道上去。

    小黄门躬身:“兰侍郎请这里走。”

    张屏只得又转身向堂上:“禀大人,刘知荟所属,下官亦不知如何称呼贴切,便先称教派。之所以不能称乱党,是因并非只为祸乱本朝。此教派遍布广泛,借东周时阴阳纵横之说立教,至今应已有数百年,历时至少三朝。”

    嗯,两个字的大小,才好多藏点东西。

    张屏快步追上,拉住陈筹:“陈兄,对不住。”

    这是刘知荟行径的唯一解释。

    刘知荟被侍卫押着走进堂内。

    卜一范肃然道:“太祖皇帝乃天命所归,真龙临世。故连昔日邪党亦归顺,缔造千秋万世之天朝。那宣氏到底是草龙,才会被一个什么邪派控制,怪不得七代就亡国。”

    卜一范道:“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兰珏道:“臣不孝,先慈之墓,久未修扫。臣想年后请几日假,拜祭先慈。”

    刘知荟静默不动。

    邓绪的目光移向兰珏:“兰侍郎,此事属实否?”

    兰珏回去后闷着没多说什么,还是辜清章先愧疚地向他道:“佩之,对不住,是我不会做事。”

    辜家庄人行事小心,下手不易,所以刘知荟把毒下在老鼠和虫身上,鼠虫发狂咬人,人中毒,他人接触其身上溃烂,亦会中毒。十分狠毒的方式。

    刘知荟简单回礼,便继续与辜清章交谈。

    张屏道:“唔?”

    “与女儿村图腾相同,差点以为是一家,后又发现不是。”

    随后把酒联句,刘知荟的咏句一出,都是一片叫好,兰珏觉得,其实没有好到众人吹捧的份上,之后辜清章联的,比他灵动得多,正要替辜清章喝彩,刘知荟起身抚掌:“妙绝,刘某惭愧。”

    绳索一抖,黑衣人连人带网摔到地上,竟一个弹身又跃起!但几道雪亮利刃也在此时,架上了他的颈项。

    兰珏硬声道:“没什么,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必然尴尬。以后这样的事,我就不去了。”

    “舍利弗。于汝意云何。彼佛何故号阿弥陀。舍利弗。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是故号为阿弥陀。”

    刘知荟喉咙中咯了一声,似是哂笑。

    桓氏和庆氏按照教派安排,渐渐淡出朝堂,不再做明线。

    张屏看看他双目:“前朝皇族对教派有多重要,未能查清底细,错杀之,会受什么处罚,刘大人肯定清楚,所以才会去兰大人处盗杏果。下官之前一直想不透为何辜清章没有抓出刘知荟就遇害了,他明明将自己之死也算在了揭露刘知荟及幕后教派的证据内。下官还以为,是刘大人下手过快,但此时才知道,必然是辜清章发现了刘知荟的身世,犹豫了。”

    哭声在纷乱的灯笼和脚步声中蔓延。

    邓绪皱眉:“这么东一句西一茬连本寺都要绕晕了。这样罢,张屏,你便将推测与原委说出,而后再进行其他。刘知荟既然肯定了你方才的那句话,暂时亦先不用他交待别的。”

    毕竟已是几十年前的事,即便有证据,是否会留在原处?

    甚至是帝王。

    陶周风和卜一范亦随之离去,后续案情将由大理寺秘密独办。

    陈筹颤了一下,面无表情,视线自乱发中射向张屏。

    兰珏默默转回去,继续往前。

    “四叶之中的三果,乃被门派扶持的皇帝。辜清章杏果的形状,是第二果,且用黄玉。他是前朝遗脉。”

    卜一范亦发现到了,皱眉:“案旁二人交头接耳何事?”

    刘知荟死死盯着案上的信。邓绪翻翻面前的木匣:“这女子真留下了十分关键的证物。”

    陶周风点头:“极精妙。”

    张屏和柳桐倚乘马车离开大理寺,前方侍卫纵马开路,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石林禅寺。

    邓绪道:“只能先委屈兰侍郎了。这次欠下兰侍郎老大人情,待结案,本寺做东,一定请兰侍郎痛饮一顿!”

    一个后生搓手迎上:“这位爷吃什么?”

    梵文五、石壁,还有……

    陶周风感伤地长叹一声:“本部堂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当下的年轻人了。”

    下令官兵封村的亦是刘知荟。

    张屏低声道:“下官有事想和邓大人说。”

    和他们假借鬼怪故事,控制选中之人一样。

    邓绪不语。

    辜清章很开心地又笑了,兰珏不自然地向一旁移了移视线,不和他目光接触,却听辜清章又问:“对了,佩之,假如入朝为官,你觉得当以济世为重,还是济人为重?”

    卜一范咳嗽了一声。

    邓绪正色道:“我邓绪是个直人,有话就明说了,兰侍郎请放心,谋逆之案的确棘手,但此案今时日后,都决计不会妨碍到兰侍郎。若无兰大人,案子绝不能破,大理寺与邓某感激不尽,其他空话不多说,必尽力答谢。”

    弟子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各择其主,各行其事,皆名昭史册。

    疏临,原来你姓宣。

    侍卫立刻将布团又塞回刘知荟口中。

    信并不算长,只记下了度恭之事的经过。

    邓绪道:“逆贼刘知荟,谋逆之罪已坐实,故而本寺如此称呼。”

    “卜大人。”一个声音自身侧传来,卜一范回神侧首,见大理寺少卿沈重在向自己躬身行礼,“属下奉邓大人之命,来与大人传禀一事。可否请大人移步到方便处说话?”

    “辜清章应试,本就抱了必死之心。他冒此风险,只为找出刘大人或同族,却一开始错找上了兰大人。”

    刘知荟的视线一闪。

    沈少卿又道:“后院备有酒菜,亦可先梳洗一番。”

    张屏看着他,两眼眨了一下。

    怀王视线微垂:“臣觉得,因妖党而疑群臣,不值当。若对号入座,耿耿老臣,烈烈门第,如先柳老太傅一门者,岂不首当其冲。”说罢,又望向堂下的柳桐倚,浮出一丝微笑,“哦,你是柳羡之孙,今年的新科状元?方才小王不过打个比方,无甚他意,千万不要误会。”

    而后便是辜清章。

    卜一范悄悄凑近邓绪:“邓大人,堂下那年轻人为何要说错了?”

    兰珏点头:“来一碗。”

    “禀大人,石林禅寺那里飞鸽传报,有收获!”

    刘知荟缓缓道:“仅凭举动猜测,便可给人定罪,逼死家人。天理何在?”

    啪!似乎堂上的方向传来一声响动。

    左右侍卫扣住刘知荟,刘知荟挣扎一下,嘶声厉笑:“刘某一时不查,竟中了尔等诈供之计!尔等本无证据,就以疏临之事故意相激诈我入局!哈哈,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都大夫与这微末小卒串通,唱作俱佳,诈刘某之供,真是好清白堂审!”

    或者,他想找到证据,恰当的时机方法,告诉刘知荟这件事,让他和自己成为盟友。

    侍卫将刘知荟锁好押下,头上套上黑布袋之前,刘知荟扫了张屏一眼。

    辜清章的结果,亦可能是刘知荟的将来。

    柳桐倚察觉,悄声道:“张兄,怎了?这是公堂之上。”

    永宣帝轻笑:“皇叔也断上案了。”

    极浅,唯独……才能用的熏香。

    一行车马恰刚好也到了,于卜一范官轿几步外停下,是刑部侍郎王砚的车轿。

    而他得随着川流人群,在俗世灯火中,继续一步步走,继续往前。

    云太傅却像有要事,亲切与兰珏略说了两三句话,就匆匆往御书房方向去了。

    兰珏神色不变,端坐于椅上。

    堂中诸人,顿时皆跪倒在地。

    陈筹猛地甩开他的手,凌乱发丝下的眼珠赤红。

    兰珏一直留神张屏的动静,听到“错了”二字,不禁微微诧异。

    就在这个时候,卜一范似乎听到了一点细碎的声音,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造反乱党的种种作为都在嫁祸辜家庄,其村灭后尚如此附会,若此村仍在,更方便嫁祸,且能借朝廷之手处之,何必冒险灭其全村?

    张屏躬身:“的确有待证实。但,刘大人手指的印记之意应为‘吾石子’。”

    兰珏缓声道:“多谢刘兄信守承诺,手下留情,容兰某好好做人。”

    兰珏笑道:“大人客气,那下官就真等着了。”

    皎洁持身,卓然风骨。

    兰珏挑眉:“那我信了,中不了找你?”话脱口,才发现这是以前跟辜清章玩笑时常说的话,眼下不应该再这么亲密了。

    刘知荟傲然瞪视堂上:“尔等徒着官衣,竟任一小儿无凭无据,随口乱扯,才是无脸无尊!要是早知道尔等皆是这样深浅,不出数年,此朝自败,我何须费心入此朝廷!”

    张屏躬身:“大人,果然推测中有一点错了。”

    辜清章一怔。

    他三人身后的石壁是空的,后面还有人。

    为什么,你要把它给我?

    那么,如果她留下东西,会怎么隐藏?

    “你对辜清章的猜测,更是凭空放屁。尔这村夫小儿,懂个什么!他是不愿被易氏操控,伺机逃出。他知自己恐怕难逃掌握,索性以退为进,参加科试。朝廷不解其意,便先以不动观察其行径,易氏一时两难,宣氏男丁,他们只敢留下一个活到成年,他尚未婚配,杀之可惜,且妄动或会被朝廷发现,但不杀又恐不可用,思量之后,又想出一招,假意与门中修好,将他身份告知门中,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场中一时寂静。唯独辜清章道:“绝赞绝赞,刚才我那句有点死板,佩之这一接,连我那句都活了一些。果然联句我还得靠佩之。”

    宜平县衙,亦有朝廷安排监控辜家庄的人。

    发狂的鼠与虫蹿到临村,或死在水中,污染水源,祸害了许多附近无辜。

    王砚道:“放心,今上跟老邓眼睛都挺亮的,你只会有功。当时也就因为是你,我才折腾。此类的案子,我也不想沾。”抬眼看了看前方,搓一搓手,“听说老冯最近很快活,嘿嘿,我准备送他个惊喜。”

    光亮却是从室外传来,黑衣人纵身一跃,撞向屋顶,一道黑网当头罩下,咻,咻,咻,几条绳索从梁上甩出,将他紧紧缚住。

    “案涉极重,故而如斯审办,有劳二位大人。”

    卜一范与众官愕然。那鬼步履从容地朝昭永门行来,向他们施礼招呼:“诸位大人甚早。”

    张屏道:“因为兰大人父亲早逝。”

    几个年轻的小厮强忍悲痛,去取盆巾寿衣,替兰珏洗身更衣。

    刘知荟忽然脸色一变:“你们方才是诈供!”

    “之前,刘大人曾以整肃街道为名,下令捕鼠灭蝇,有记载为证。”

    但,离开前刘知荟的那一眼,却让张屏知道了,刘知荟的确不晓得自己的身世。

    卜一范微微皱眉,看来王砚知情。难道兰珏中毒,其中另有文章?

    兰珏道:“济自己最最重。”

    兰珏不禁乐了。

    吾、石、子。

    这就是追求。

    张屏亦看向邓绪,卜一范道:“邓大人,这年轻人像在和你打眼色。”

    刘知荟眯起眼:“你推断出这些,定然自认聪明极了。邓绪亦在宜平,大约是转悠时被你无意碰见,你迫不及待将猜测说与邓绪,正有助邓绪所查之事,好大一桩功劳,邓绪就收了你做帮手。对否?”

    邓绪呵呵一笑:“说得好。真还就能说得通,说得圆满。照你推断,是兰侍郎与那辜家庄有关联?”

    昏黄灯火,照不见前路,栗子在袖中变得冰冷,亦不会有人走来。

    刘知荟再轻笑一声,笑中却有苦意。

    兰珏在张屏对面坐下:“你吃的什么面?”

    邓绪抬手吩咐侍卫将信拿到刘知荟面前。

    天已近黑,道旁许多屋舍如旧,寒冷中充盈着糖炒栗子的甜香。

    “佩之,今科你定然能中……”

    再不看,不想,当没有那回事。再这么一日日地站着,那人也不可能再来。

    刘知荟环视四周:“事关隐秘,下官真可直说?”

    他看也未看旁边坐着的兰珏一眼。虽面向堂上,似也没看着邓绪三人。

    兰珏笑道:“唉,我没有你或刘兄那么高洁的情操,进了朝廷,也是个贪官吧。”敷衍两句便离开了。

    “张屏,你我都别再多说废话。桥归桥,路归路,只当没认识过。”

    那教派训练出的女子生下的孩子,都只有娘,没有爹。

    张屏借侍卫佩剑,以剑柄在“仲尼”二字处轻叩,眼睛亮了。

    “阴阳纵横一派,审时度势,不忠于某一主。此教派亦是。其将世事视做棋局,自己则是操纵棋子与局面的手。”

    王砚意味深长地瞧了兰珏一眼,先行离去。

    “子曰天命,佛说轮回因果,道家云杳兮冥,其中有精。有此三证,天意云云,或可信之。我儿若能见此信,妾身灭后若有魂,则恨可了。但妾入地狱万万年,罪能消否?”

    兰珏笑笑:“那杏果便是邓大人再还给下官,下官亦不敢留了。”

    她生下度恭的孩子,在孩子手上留下记号,必是知道自己会死。

    陶周风再叹一声:“嫌犯之模样,真是十分着急,不如就让其说上两句?堂上一直塞着嫌犯的嘴,不让出声,也不好。”

    邓绪道:“此贼心思缜密,狡诈歹毒至极,潜藏多年,不露痕迹,与之同朝者皆未察觉,非卜大人之过。时辰不早了,既然两位大人都到了,就赶紧开审,请。”

    刘知荟喉咙中发出含混声音。

    兰珏轻叹:“原来刘兄一直在默默关爱兰某。余竟浑然不觉,辜负厚意。”

    刘知荟转而又看向张屏:“你年纪几何?见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敢大言不惭,以洞察世情自居?你乃宜平县丞?进士外任小县为副,定被上司所忌,那县令便让你编纂县志?接触辜家庄之事,你生出疑惑,而后查知辜清章,正好你与兰珏素有勾搭,便写信询问,兰珏告知你种种,少不了对我描述甚多。你便以此猜测我杀了辜清章,又在辜家庄发现真相后,将一个村杀了灭口,对否?”

    吾乃石之子。

    张屏皱眉:“下官不解此符之意。”看向刘知荟,侍卫掏出刘知荟口中的布,刘知荟冷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个疤痕应是幼时烫伤,刘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手上,自己亦是偶尔发现。我若真是乱党,还能在手指上刻个章表明身份?”

    张屏点点头。

    卜一范只能无语。

    “易氏知道,自己这些作为,肯定瞒不过此教派,便索性以知情为挟。”

    “如刘大人所说,若刘大人要杀辜清章,不必如此麻烦。”

    “此教派处于暗处,本朝未在其掌控中,便蛰伏壮大,与辜家庄僵持。直到数年之前,应是发生了一件事,下官并无证据,只是凭事实推测——大约是此教派发现了易氏手中有前朝血脉,便派人修好和谈,诱其助教派完成一桩谋划。或是,此教派的一个大谋划,被易氏通过其他渠道得知。身为宣氏血脉的辜清章得知了来龙去脉,想以一己之力,阻止此事。”

    刘知荟又怎么会灭了辜家庄全村?

    厅中上首摆着三张桌案,陶周风已在厅中站着,见卜一范前来,顿时一脸欣慰。卜一范与陶周风寒暄几句,发现王砚没有跟过来。

    邓绪暗暗松了一口气,维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声调道:“为何?”

    卜一范冷汗潸潸,下朝后立刻跪进御书房。

    邓绪点头:“这个不用问,是真的,本寺知道。”

    邓绪挑眉:“哦,你倒说说看,这枚杏果有何重大秘密?”

    辜清章笑了笑:“佩之,试期不远,书温得怎么样?”

    兰珏一顿。

    “前朝宣氏,就是被此教派扶持立国。桓、易、庆三家,都是这个教派的人。但扶持前朝立国后,易氏应是对教派有了质疑,从其族后来作为看,易氏应不想再听从教派操控宣氏,而是真心想当忠臣,所以被教派和桓氏、庆氏操纵前朝皇帝,借党羽之争做幌子灭族。但是易氏有血脉存留了下来。”

    疏临,而今看来,你是选了后者罢。

    张屏与柳桐倚互望一眼,走到石壁前。

    卜一范很是唏嘘,一干御史亦感叹兰珏的报应未免来得太早太快,老奸巨猾了一辈子,怎么就在紧要关头跟被下了降头一样,活泼忘形,不懂收敛着些,蹦跶得这么欢实,惹火烧身。

    其实答案很明显。

    但是,卜一范想到背后墙壁的另一边坐的那位……

    卜一范陡然悟到了,这个案子到底关系什么。

    张屏嘴唇动了动,最终,垂下眼,向后退了一步:“门在这边。”

    张屏走到他面前:“陈兄,走吧。”

    兰珏道:“邓大人这说得太重了。下官此番不算什么帮助,其实亦是邓大人帮了下官。这些年来,辜清章之事压在下官心中,终于得解,了却一憾。”

    兰珏道:“邓大人客气,下官已精神得很了。能或有益于此案的一两分进展,乃下官之幸。此案牵涉下官昔年故人,下官之前照本宣科,其实诸多迷惑难解,急切欲知真相。邓大人准许下官旁听此案,下官感激不尽。”

    兰珏道:“你何必推却,他们很想跟你结交。其实,你本不应当与我来往,你跟刘知荟才该成为知己。”

    为何?

    张屏随之望去,亦不禁眯起了眼。石壁上,镌刻着经句和弯曲符文。

    卜一范向身侧一瞥,甬道墙壁上另有一扇小门,紧紧闭着。卜一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收回视线,笑道:“那就叨扰邓大人一顿了。”

    张屏咽下口中的面,慢慢开口:“大……”

    早朝未有异常,永宣帝对兰珏又来上朝,亦只亲切关爱了几句,便照议政务。

    陶周风道:“卜大人莫要这般说,此事或另有隐情,毕竟尚未水落石出。”

    邓绪即便能连窝端了那门派,仍有一些事,肯定一时半刻,不可能明白了。

    门前众官,亦皆侧首,竖起耳朵。

    兰珏记起,应就是在辜清章死前不久,他刚又从王砚那里挣了一票回来,在路边遇见了辜清章。

    张屏回望着他,一脸肯定:“嗯。”

    “张兄,我离开宜平县,是你安排的?”

    谁曾想兰珏竟能豁命出大招,突建一奇功?

    刘知荟面无表情,再瞥兰珏一眼:“因为我一直怀疑,兰珏就是那个隐在暗中的易氏之人。但疏临说不是他,我既做出承诺,便不轻易破誓,我亦调查过兰珏来历,确实不像。所以这些年,仍在暗中观察。”

    邓绪命人在旁侧设下座椅,着兰珏落座。

    邓绪皱眉,视线又飘向侧门,片刻后,左右看了看陶周风和卜一范:“石林禅寺离大理寺倒不甚远,天近晌午,不妨暂时退堂?”

    刘知荟仍在继续。

    兰珏的心微微一窒。

    刘知荟虽然是柳羡看中的,但那届会试的主考,是……

    刘知荟道:“我定然不可能是如此重要之人,亦不知答案。”

    饶是卜一范,亦不禁怔了片刻,方才还礼道:“兰侍郎,许久不见,今日来上早朝,可是已痊愈了?”

    “兄台的字好漂亮,这诗可也是你写的?”

    “为解此疑惑,便请兰大人帮忙。”

    邓绪道:“能审你,这个堂上就没什么不可说的。说吧。”

    轿子在大理寺内院落地,沈少卿引着卜一范穿廊过院,经一条长长甬道,进了一间厅堂。

    邓绪道:“卜大人太自责了。刘贼于御史台供职,与你我同列朝堂,数年无一人看出,岂独卜大人之失尔?不过卜大人对张屏的赞誉倒不为过,此生年纪轻轻,通晓世情,对人心之丑恶,意外犀利。刘知荟杀辜清章之事,乃他发现,惭愧说,本寺都万没想到。”

    永宣帝道:“此乃理所应当,爱卿就是京郊人士罢,一月够否?”

    “刘大人与那门派关系,已确定。灭辜家庄,亦证据确凿。辜家庄灭村前,亦留下了证据,就在石台下。”

    邓绪微微眯起眼:“刘知荟,不论是你,还是辜清章,都是被这门派所害。肯定还有许多与你等遭遇相同的人。为你自己也罢,为辜清章的在天之灵也罢,为后来不再有无辜者重蹈覆辙也罢,都该让邪派到此为止。尔犯下这等罪过,已无可赦。本寺不会做任何不可能兑现的承诺欺瞒你,到底要怎么做,看你自己,问你之心。”

    陶周风唏嘘地瞅着刘知荟:“嫌犯哪,你双目赤红,脸色紫胀,喉头颤动,眼神灼灼,是不是有话要说?”

    兰珏恳切道:“殿下,臣真尽力想了,但……还是不曾想到什么。臣会继续努力。”

    还是在毒发身亡时,选择了不说?

    一直沉默立在案旁的张屏突然拧眉盯着刘知荟,喃喃道:“错了。”

    兰珏无语地瞧着张屏,真是心窍这里通些那里就堵实了。乱党谋逆,乃极大极重之罪,岂能轻言是或不是。话说不好,脑袋就跟着没了,当是儿戏么?

    唉,这不再牵扯故人事,已然不相干。

    张屏拿起刘知荟的左手,将其食指蘸了墨汁,向纸上按去。

    陶周风叹息:“其实是个情感细腻的女子,良知未泯。”

    凶手看来最可能的是刘知荟。

    邓绪沉默片刻,侧门处忽然又无声无息出现一人,邓绪慢慢放下惊堂木,僵着脸道:“好。”

    卜一范道:“想来其仍对前朝和那邪派存一丝忠心,竟然欺君。”

    辜家庄的事,邓绪、陶周风、卜一范其实都知道。

    永宣帝含笑:“兰爱卿只管说来。”

    侍卫亦在盯着张屏举动,躬身禀报道:“大人,嫌犯的指纹上,似乎有个符号。”

    张屏转身看向刘知荟:“阴阳纵横,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张屏静等他们点头完毕,接着道:“易氏深知其教派一贯的布置谋略,便献给太祖皇帝破解之道,又偷偷留下了宣氏的血脉,改姓居于辜家庄。”

    兰珏不禁紧瞅着张屏,心道,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你当就堂上这些人在看么?邓绪信了你才抓了刘知荟,若你此时再说抓错了,替他翻案,连本部院都得陪你一起死。

    邓绪立刻起身:“兰侍郎,这次真是多有劳累,竟让你以身涉险,本寺感激不尽。兰侍郎的身体可好?”

    “前朝后来乱党纷起,民祸不断,亡国应在教派掌控之内。易氏之人却先于教派一步,找到了太祖皇帝。”

    邓绪道:“证据有了,用不用此物引他开口都无所谓。不急。”

    张屏便继续:“阳动而行,阴止而藏。世无可抵,深隐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太平之时,其蓄力潜敛,默默布置,挑选合适的人培养。”

    坐实,果然。

    兰珏早就认得刘知荟,但刘知荟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跟他打交道,即便迎面碰见,也是各走各的,擦肩而过,从没有正式厮见招呼过。因此,就算旁人只向辜清章引见刘知荟,兰珏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向刘知荟见礼寒暄。

    邓绪眯起双眼:“身为一个被冤枉的人,尔真是镇定得很哪。”

    兰珏俯身谢恩。

    邓绪可能张口就犯错么?

    邓绪欲拍惊堂木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张屏。

    遇上了,就甚好。管他有意无意,因何而起。

    是被枝叶簇拥的杏果。

    “其不为单单一个皇位,而是要操控世代江山。”

    如果是朝廷下手,不至于牵扯这么多无辜。

    张屏简短道:“不是,是推测。看来对了。”

    兰珏起身道:“属实。但下官当时和刘知荟说的还有一句,我知道,毒是他下的。”

    管事点头,却难以起身。

    邓绪道:“只是最关键之处,尚未审出。”

    刘知荟神色自若,挑眉直视邓绪。

    邓绪、陶周风、卜一范三人吃完了饭,沉默地喝茶,门外急急的脚步声起,邓绪放下茶盏,一名侍卫奔至门前。

    琉璃碗摔得粉碎,但卧房门前廊下,全无动静。痛哭的下人们,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图腾应该早就改了,那门派生出种种动作,应是棋子已备好,会是谁?

    陶周风和卜一范正在云涛雾海中,闻之精神一振。

    御史中丞刘知荟,已被大理寺擒拿,其在御史台的所有物品、相关文书皆为证物,除大理寺外,所有人等不得触碰,违者刑责,特此通禀。

    随从掀起轿帘,扶出一只冠带齐整,手执笏板的鬼。

    陈筹再沉默片刻,站起身。

    邓绪噌地站起身:“好,下午再升堂。”

    黑衣人的手似乎顿了一下,正要将杏果收入怀中,忽而光明大盛。

    这个情况,卜一范应当吱上一声的。

    但当时的兰珏一上气就比较愣,竟不推辞,张口接了一句。

    片刻后,邓绪向旁侧扫了一眼,硬声道:“接着说。”

    卜一范微微惊诧,继而默然。兰珏中毒,竟与此案相关。这案子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

    邓绪陪着陶周风、卜一范和兰珏走进侧门,又折回堂内,向张屏和柳桐倚道:“你二人速去石林禅寺。能不能查到证据,都先传个信回来。若查不到,便暂时把此推论撤出案子。”

    刘知荟的眼光闪了闪。张屏再转身朝堂上:“大人,可否暂将嫌犯口中布取出?”

    “他以为我毫不知情,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如果要杀他,随手便可,被劫意外酒后落水之类,哪个不能做借口,何必与他敷衍多日?还下什么慢毒?我闲得?若如你之推断,真是蠢到极点!

    刘知荟又冷冷看向兰珏:“他临终前还和我说,你的确不知情,他怕你受他连累,让我承诺绝不伤你。否则你早已是鬼矣。”

    张屏叼着面看兰珏,兰珏头一回见他如此愣怔的神情,不禁又失笑。

    卜一范颔首:“还通文墨。”

    度翰林,度恭。

    真是荣华险中求,无畏则无敌。

    片刻后,邓绪冷冷道:“乱党谋逆,已无可辨。”

    刘知荟冷然回视邓绪:“邓大人这时不再作伪了,说的亦是实话。刘某现下可能看看我娘留下的书信?”

    这厢王砚已下了轿,就近先向卜一范施礼。卜一范抬袖还礼,脸上的神情却很沉重。

    深夜,兰府的内院突然传出号哭。

    “与兰大人相处一段时日,辜清章发现自己错了,那人是刘知荟。辜清章接近刘知荟,想收罗证据揭露其身份。他打算先取信于刘知荟,但又怕自己前朝皇族的身份会被教派反用来要挟易氏,所以仅以易氏的身份接近刘知荟。下官推测,他或可能想取信成功后,再说出身份,进一步得到更多内幕。”

    其实张屏并不肯定。

    卜一范称赞道:“本台恍然矣,邓大人布局真是精妙,之前只知邓大人微服去宜平,抓获一伙乱党,还当已经结案,不想案后有案,邓大人这般做法,亦是引蛇出洞。佩服,佩服!兰侍郎身在礼部,中毒一事,竟是以身犯险,协助查案。圣上时常教诲,朝中诸部,各司其职之外,更要协作配合,方能开阔和谐,益于社稷。兰侍郎此举,正合圣训,本台唯惭愧赞叹尔!”

    不过,如果不是女儿村和宜平县乱党一伙,辜清章一个之前从未踏出过村落的人,性情为人皆很好,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刘知荟再看他片刻,转而望向堂上:“此信可否让我一观?”

    “教派党羽,遍布各处,下至贩夫走卒,上至朝臣贵胄。”

    看似偶然,实则有意。

    那么……

    张屏躬身:“回卜大人话,辜家庄并未谋逆,乃是一直在被栽赃。辜家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掌控之内,怎可能谋反?”

    但刘知荟一开始就毫不手软地给他下了毒。

    必然有一天,要明白地对自己说,那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见到。

    兰珏无奈道:“罢了,王大人,休拿那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传奇的话打趣。”

    屋内灯火亦亮,兰珏的床帐后,竟缓缓走出了邓绪和柳桐倚。

    刘知荟道:“下官听闻兰侍郎的说辞,顿时生出两个念头,一是兰侍郎中毒颇重,神志不清;二,兰侍郎中毒,或与辜家庄有重大联系。”

    刘知荟冷声一嗤。

    离了回廊,步入院中,陈筹停住脚步:“离绾在何处?”

    下朝后,王砚踱至他身边:“兰大人,说不定过不多久,王某在你面前,就得自称下官了。”

    要是搁在昔年,自己又当如何?

    一直沉默的兰珏,终于看向了刘知荟。

    沈少卿道:“陈生,案已审完,因蛊惑你的妖女乃乱党爪牙,恐其同党加害于你,才委屈你住在此处,此时你可随张县丞离去了。你协助大理寺破案有功,结案上呈时,定会请下你应得的功劳奖赏。”

    永宣帝缓缓起身:“众卿平身。此审精彩绝伦,邓爱卿、陶爱卿、卜爱卿、兰爱卿与其余诸卿辛苦。”

    “辜清章发现自己中毒,便选择彻底隐瞒自己的身份,将代表身份的黄玉杏果送给了兰珏。既怕反被利用连累易氏,亦是为了刘知荟。”

    邓绪哼道:“但凡凶徒,罪行被揭发时,总要强词夺理一番。嫌犯亦是如此。之前妄图嫁祸兰侍郎,不知此时又想出何等妖言。”

    邓绪道:“有话这里直说无妨。”

    卜一范道:“邓大人,不过本台还是……有些听不明白了。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知荟与那辜家庄合伙谋逆?还有……前朝遗族?”

    清章,清华之章,书于纸上,纸名为宣。

    辜清章那时的神情恍在眼前,从这日之后,他时常会露出这种表情,然后道:“佩之……”

    御史台的老朋友、卜一范的属下们长久的挚爱兰珏中毒之事,朝中也议论得沸沸扬扬。恰恰在龚尚书将要致仕的节骨眼上,兰侍郎正上蹿下跳地又是编书,又是宴请众官,劲头甚足,御史们也都擦亮双眼紧盯其动作时,突然兰珏便被人下毒了,听说情况不太妙。

    刘知荟被邪派抚养,手上的印记若被发现,教派的人会生疑,亦会推测。度恭常来的石林禅寺,和记号一样的梵文“五”,度恭亲手写的,与“石”同音的“十”,都一下能想到,太明显……

    执律法,掌刑罚,严明公允,循规摒私,罪须定后方有名。即便十恶不赦的凶徒,结案定罪之前,都只能称一声嫌犯。位卑职微者如一县衙役,亦需谨记。

    邓绪摸着下巴笑道:“不要说得如此难听嘛,这只是一种问案的方法。有些细节不能确定,想让尔自己说出来罢了。”

    邓绪等人一阵默然。

    将教派的图腾四叶三杏果刻在村里,用教派惯使的小段子做村子的传说。

    明白的暗示,真如三岁小儿一般。

    “还有,图腾上,四叶三果,桓、易、庆三叶之外,还有一叶是谁?前前朝,与前朝之后,第三果在哪里?”

    “老爷……老爷……”

    陈筹转身而去。

    “我与他相处,只因为我想他活着。门中自然不信易氏归顺,一则先将计就计,观察虚实;二则,他的身份,确实对门中有用。他起初倒以为我毫不知情。后来,易氏见门中并未杀他,怕他真的投靠门中,就下手毒他,还让他以为那毒是我所下,这样,倘若他手中有我把柄,或者会因此抖出。他临终之时,还对我说,人生有些事无法选择,望我凡事看开,不必因今日所做的事悔恨自责……我以为他仍不信害他的是易氏,仍疑心毒是我下的,明明我在替他解毒,只是无法可解!今日今时我才明白,他竟然是知道了我到底是谁。”

    “你莫要不信,头甲三名中,有你的位置。”

    查刘知荟和查乱党,本是两条线。宜平县抓到的小虾小蟹,要么死了,要么审不出所以,邓绪便请高知府帮忙串通,逼走陈筹,引出离绾,本来是以为他们会去行刺高堪,再趁机抓出一批乱党。

    “王大人可知兰侍郎……”

    张屏垂下眼皮:“下官本以为,辜清章察觉了刘知荟的身份,但未确定时,就被刘知荟杀害。此时看来,可能并非如此。辜清章是替刘知荟隐瞒了此事,可能是在他还未道出此事时,就被下毒,因此选择了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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