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扬莫名有些泪意,顿了顿才确认:“对,就是她。”
“什么?”丁之童一时没听懂。
还是这几年工作的习惯,她总是走一步看到后面的十几步。平常做短期预测,要用到移动算术平均法、指数平滑法、分解和控制法,先定性再定量,产品销售至少半年,技术发展趋势至少往后看五年,大环境甚至要看到十年之后。
“你是不是从前跟我说过?”柳总又问。
大概还是疫情的影响,那天的年夜饭散得特别早,后面也没有客人等着翻台子。
“她的情况,我不希望你从别的地方听到了,然后再来反对,所以先在这里跟你说清楚,”甘扬字斟句酌,却没有停顿,“她是我在康奈尔的同学,现在在香港工作,比我大十个月,今年34岁,属牛的,从前结过一次婚……”
“不是的,”甘扬笑起来,给她解释,“就是除夕在上海过。初二吧,我带个人一起回去。”
一路上,严爱华还在说姨妈。丁之童只是听着,也不怎么搭腔。她知道母亲和姨妈其实感情不错,年轻时各种别苗头,年纪大了互相嫌弃,但到了要紧关头,还是亲姐妹。
许久,丁之童才抵在他胸前点了点头,轻声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它既是众所周知的灰犀牛,也是彻头彻尾的黑天鹅。
严爱华说,自己只是回来过年的,到了上海之后,住进了莘庄附近的一家酒店。
严爱华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又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是真的不能比,但现在再看看,又算什么呢?”
这是一个周一的午后,室外晴空万里。
严爱华方才红包给得大方,此时说话却也不饶人,马上给她算了算:“九四年生的,那今年才二十六。二十二岁就怀孕啦?我们童童那个时候还在美国读硕士呢。”
他换了一个姿势,握着她的手按到枕上,与她十指相扣,看着她说:“我们慢慢来……”
春节之前,丁言明跟着中国摄影家协会上海分会闵行老年人支会的同人们去了一次美国,走马观花的东西海岸十日游,从旧金山一路观光到纽约,最后在JFK坐飞机回上海,是跟严爱华同一个航班。
这些往事,丁之童是第一次听到。她伸手过去揽住母亲的肩膀,感觉有些神奇。仿佛就是人生当中的一个转折点,突然之间,父母把你当成平辈一样对待了。
别人都只当她是女儿出息了,可以放心享受生活。丁之童却猜到她跟长岛那位的关系恐怕已经有了变化。这一次,更是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只是看破不说破。
按开指纹锁进门,房间里像平常一样拉着遮光窗帘,只有从缝隙之间漏进来的光线。室温还没有升上去,周遭的空气有些冷。但他们全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拥抱,亲吻。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在香港的服务公寓里,甘扬看着她说:“这种事还会再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丁之童。”甘扬回答。
严爱华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面,喃喃地说:“人家都以为我是图他条件好,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用不到他的钱。我是气你爸爸,你知道吗?他那个时候听说有这么个人,马上打国际长途过去跟我说,你跟人家去吧,我比不过人家。”
“你干嘛谢我啊?”柳总在那边笑,声音却有些沙哑。
甘扬拉她过去,把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手臂收得紧紧的,像是在叫她别笑了,但他自己却也笑得胸腔震动。
严爱华说了一阵,也不说了,静了静才又开口:“我跟美国那个离掉了。”
那天晚上,甘扬给柳总打去电话,接通之后就说:“我今年除夕不回去了。”
甘扬下巴贴着她的头发,重复:“对啊,都过去了。”
那几天,新闻里已经开始在说新冠疫情,路上行人少了很多,大家都戴着口罩,地铁里空空荡荡。但每年过年前后的上海总是比平常空旷,老土地都看惯了,好像也没觉得太紧张。
当时只是激|情中一句话,此时再听,却像是宿命似的。
姨妈回嘴:“你怎么也跟老丁一样啊?读书,工作,结婚、生小孩,都是人生大事,又不矛盾的咯,都要有才好呀。”
柳总忽然静下来,打断他问:“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就是啊,为什么呢?”丁之童笑出来,她也不知道啊。
“我跟你赌气?”严爱华也笑出来,话不投机,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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