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回到住的地方，冯晟又跟她商量买房子的事，说：“我觉得还是skyview那里正在造的那栋公寓最合适，下周末我们找个时间约了销售再去看一看吧？”

    公司替他在石门一路上的镛舍租了服务式公寓，他现在就住在那里。去年，他自己也买了一套平层，在闸北，全装修的。离他上班的地方也比较远，他爸妈也不愿意去住，于是就把钥匙直接给了中介安排出租。

    但冯晟并不这样认为，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在这里跟我提结婚的时候，我就应该问你了。”

    说完之后，她便走出那栋大厦，大衣的下摆在冬夜的风中扬起，她没有回头，以为他们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丁之童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第一反应是气愤，心说我都不想追究了，你还要来问我啊？

    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调查结果出来，官方为此事定了性，外商独资企业没有QFII资质，违规投资A股，但不涉及操纵交易或者恶意做空，后续还会有证监会的审查，也就是行政罚金的问题了。

    在当时听来，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她只是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人结婚，大家都是这么做的。直到现在，她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

    丁之童只是笑了，添上一句：“也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丁之童又想说，对不起，但最后只是发了一张意义不明的表情图。

    丁之童不会因为加班太晚、出差太多感到内疚，冯晟也不会觉得她那么做有什么不对。两人的生活习惯相近，爱干净，但在吃饭方面不太讲究，外卖即可。甚至还有宋明媚提到过的那个细节，两个上海人，在床上不用讲普通话。只可惜丁之童不觉得这算什么优势，她不记得自己在那个过程中说过任何的话。

    他又一次对丁之童承诺，他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甚至开始计划在纽约买房子，看过好几个楼盘，还比较了各种还款计划的利弊。他问丁之童的意见，但丁之童真的不知道。虽然一切触手可及，她却发现自己很难想象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场景，再加上房价还在跌，就这样一直拖着没做决定。

    “去年……”冯晟回答，这才细细说起自己的近况。

    还来得及吗？来不及了吗？无数纷乱的念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只是凡尘间一个小到不值一提的决定，却足以在她心里引起倾覆天地的垮塌。

    丁之童简直觉得荒谬，说：“你骗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真的是很合适。

    冯晟没有回答，静了片刻之后才又开口：“如果我当时告诉了你，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临走之前的那一晚，一家人聚在中餐馆吃饭，严爱华也在，气氛其乐融融。

    冯晟妈妈大概喝多了些酒，又或者根本没意识到那些话说出来会有什么不对。总之，直到那一天，丁之童才知道，早在她和冯晟结婚之前，他妈妈就去找过银行的领导，也就是管文苑的父亲，替冯晟在C行纽约分行安排了一个位子。但冯晟没去。

    丁之童仍旧只是应着，说：“可以啊，你觉得好就行了，我没意见。”话说到一半，已经开了电脑加班。

    冯晟沉默，丁之童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件事竟然可以形成一条悖论，如果她责怪他欺骗，那她也一样骗了他。

    最后走的那天，冯晟一路跟到公寓楼下，抓得她很紧，骨节都发白了。丁之童觉得痛，叫他松手。就连司机也发现不对，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冯晟这才放开她，看着她坐上车离开。

    “如果睡了她，是不是相当于间接地睡了Miranda Kerr？”他发问，一桌子的人笑起来。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甘扬静了静，才看着她问，声音既沉且缓。

    冯晟竟也问她：“那你现在给我看什么脸色啊？”

    那天晚上离开饭店，严爱华开车回长岛，丁之童和冯晟送他爸妈去宾馆，两个人再步行回他们住的公寓。

    当然，冯晟也很努力。

    冯晟工作的那家贸易公司被点了名，所有交易账户勒令停止，他作为主管交易员被市经侦大队带回去协助调查。他爸妈没经过这种事，病急乱投医，电话打到丁之童那里，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丁之童当然没有办法，安慰了他们几句，帮忙找了律师。

    最后，冯晟录取了费城的一所商学院，09年秋季入学。

    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冯晟就想要打断，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转头过来看着丁之童，丁之童却避开他的目光，是不想看他慌乱的神情。

    为了省学费，他选了一年的项目。因为学制压缩，进度被安排得非常紧凑。好在他是数学加金融出身，课程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但时间照样要花下去。每周一到周五早八晚七，别指望会有一天没课，或者下午早一点结束，就连周末也得花在阅读和小组作业上。

    那边没有再回过来，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本来看起来很合适，但走着走着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干吗？”丁之童笑起来，心里说，去打人吗？

    他坐在靠窗的一个卡座，周围还有很多人，她一直没注意到他，直到离开时从旁边走过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嗓音是熟悉的，语调却有些陌生。他在说他刚认识的一个女人，那人自称跟他在纽约老板处过一阵，而他的老板曾经和Miranda Kerr交往过。

    他做过各种各样的短期工作，申请了好几所学校的MBA。但竞争可想而知的激烈，那一年金融行业被辞退的人多不胜数，最好的证明就是闲下来写书的人特别多，以至于后来回头再看，好些金融方面的经典著作都出版于2009年。

    “你别这么说……”冯晟回答。

    “他现在人在哪儿？”听到这里，甘扬突然问。

    道别之前，冯晟说：“你看起来真好。”

    冯晟看着她，没再说话了。

    开头四个月都是核心课程，他没时间回纽约，丁之童也没时间去费城探望，但他们还是觉得这很正常。身边年纪大的同学比往年都要多，三十好几已经成家的比比皆是，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那段时间，她工作很忙，几乎总是在出差，到处飞行。一年积累下来的里程数，足够换冯晟爸妈两个人往返中美的机票。正如业内有人说的那样，遇上年景好的时候，一年的奖金买车买房。要是遇上年景差，甚至会更忙，只是结果颗粒无收。

    丁之童像是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他道：“我其实一直想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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