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说完，静默了片刻，又开口道：“我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了，我跟你一起走。”

    丁之童听着他说完，然后溃堤了一般，也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他。

    在IBD工作的第一第二年，她一直隶属于产品组，先后跟着行业组的秦畅做过几个项目，接触的时间不算太多，却从他那里学了很多东西。

    头几年，公司里还有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是难怪，两个人都是留美的学生，都是离异，一个带着另一个回国入职，工作上默契得好似成语故事入幕之宾里的郗超和桓温。更有消息灵通人士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更多陈年往事，说丁之童最初进入M行，就是秦畅面试的。

    她即刻抛到脑后，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上，下一步该怎么走。

    鉴于亚裔男子在北美择偶的劣势，一般人第一眼看到这张全家福大概都会想：哇！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

    于是，在IBD的第三年，丁之童开始在行业组跟着秦畅混。与产品组侧重于技术不同，行业组从承揽阶段开始负责交易的整个流程，更侧重于面对客户。

    但到了经理这一级，面对的客户都是C-level的人物，CEO，COO，CFO……光是懂技术就远远不够了，需要的是沟通、协调的能力，必须成熟稳重，能撑得起跟高管的对话。

    而这一步，她还没想好。

    但那个时候，秦畅已经离婚，手上的婚戒没了，办公桌上的全家福也换成了女儿的单人照。这改变无声无息，丁之童甚至不曾注意是哪一天发生的，直到他又来约她吃早餐，告诉她，自己打算离开纽约去香港了。

    本以为只是寻常闲聊，秦畅却是来给她上课的，两个人又在那家早餐厅了谈了很久。

    这几年M行致力于改善企业形象，现任女CEO学生时代练过游泳，还当过篮球运动员，甫一上任，便带着官网上的管理层员工小档案一起更新换代，每个人都在教育背景和职业资历后面写上了自己热爱的运动。

    丁之童是在2010年的秋天跟着秦畅离开纽约来到香港的，秦畅当时升了董事，她也升了经理。

    外国人，留学生，没关系，没背景。最后，她还是走的了秦畅的那条路，只是更进了一步，把自己三年经验总结成了一套系统化的培训流程，帮助新入职的分析师，甚至实习生，快速进入角色。继秦畅之后，她也成了IBD最能协调团队的人。

    第一步，他让她申请调去行业组。

    此后九年，她一直都是他的马前卒。秦畅当然也没亏待她，每次绩效打分都是第一第二等的排名，奖金给得十分优厚，职级一路稳稳地升上去。

    但秦畅却要走了。

    但到了后来，那些闲话还是渐渐没有了。倒不是因为当事人出面辟谣，而是实在太久了，一男一女之间真要有什么，估计不是结婚，就是闹翻了。而他们俩却还是一对做项目搞钱的好搭档，出了办公室又没有任何业余爱好或者私人生活上的交集。

    就像Wilson说的，2010年是个好年份，经济逐渐回暖，街上很多金融机构都在招人。而且就算留在M行，凭她过去几年的成绩，也有机会升上经理。

    第二步，秦畅让她去观察周围经理级别的同事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哪些技能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而她现在没有。

    大概也是因为佛，这么些年过去，秦畅看起来不怎么见老，还是眉目温淡的样子，和丁之童最初认识他的时候相比，似乎只少了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段时间，她总是在观察同一个项目组里的Associate和VP如何跟客户打交道，尽量争取机会参与其中。

    他们从来没怎么聊过私事，丁之童只知道秦畅结婚很早，太太是他大学里的一个美国女同学，两人有个女儿，已经上小学了。

    凭着这个流程，入职的第三年，她又拿了最高分和一个优秀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那么深刻地体会到，利他和利己真的不矛盾。

    就是这么浅薄的理由，他想要证明自己，想要给妻女更好的生活，让他放弃了读博，出来挣快钱了。而那个每周至少留一天给家人的准则，他努力去做了，结果却发现远远不够。

    丁之童一律照做。她很快发现，虽然自己英语不是母语，在美国也只上了一年半的学，但写材料已经不是她的短板了。“非常重要，但她却没有”的能力是领导力和待人接物。

    秦畅看着她笑出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