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解密

   “红狐是这个论坛里的顶尖高手，我怀疑此人是研究泰戈尔的专业人士。我在这个论坛潜水两年多了，见识过红狐的风采。”夏晓薇说。

    高颧骨上车。

    停车场的一角是电梯间，高颧骨被带了进去。

    “贵阳的月亮也比虞江的圆？”夏晓薇反唇相讥。

    中午，二人简单地泡了两包方便面充饥。然后，再次回到电脑前守候。

    “也好，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沈默起身带夏晓薇走进自己的书房。

    “对！你再数一数，一共有几个句子？”沈默说。

    窗外是无垠的大海，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你说怎么办吧！”

    “我不知道那个保险柜有自毁装置……”

    沈默瞪眼。

    “晓薇，你快看！你快看哪！”沈默挥舞着手里的《吉檀迦利》和一张稿纸。

    “红狐什么时候能上线呢？”沈默问。

    “做了我要你做的？你做了什么？”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说话的是四面墙壁，“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带回来了？你拿来的是一堆垃圾！你误了我的大事。”

    “教授留下了一个难题。”沈默说道，“我是黔驴技穷了！”

    “人心就像一潭水，只有静下来，智慧的月光才能形成完整的倒影。”夏青教授的教诲言犹在耳。

    夏晓薇数了一下，惊奇地说：“五个。”

    两人同到客厅喝茶聊天，时不时到电脑旁边看一看。

    又是一番上上下下的折腾，折腾到确信高颧骨再也分辨不出楼层的时候，电梯停下。

    “有人回帖了！”夏晓薇点击鼠标，页面打开。

    “你对爱情也像对食物这样执着吗？”夏晓薇故意地迎着沈默的目光。

    “先生，你在哪儿？我已经做了你让我做的，让我见见阿金！”高颧骨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喊。

    “别着急，这只是一群小喽罗，真正的高手还没有现身。”夏晓薇说。

    “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再看，先到客厅坐一会儿吧。”

    夏晓薇坐在电脑前。Google页面。先后输入“泰戈尔”“吉檀迦利”“吉檀迦利的秘密”等等。信息多如牛毛，杂乱无章且毫无用处。

    “他还在看。我查看了他的位置，他正在看我们的帖子。”夏晓薇有些兴奋，不停地刷新屏幕，盼着红狐的回帖。

    “红狐上线了！”夏晓薇突然喊道。

    沈默接过夏晓薇手里的袋子，忙着去找碗筷。

    车上有三个人，司机和两名壮汉，都戴着大号的墨镜。

    两名壮汉挟持着高颧骨，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爱情？沈默黯然。自己有过爱情吗？四年的暗恋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游戏。

    “红狐上线很有规律，一般是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还有晚上九点以后。现在几点？”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沈默喃喃自语，手中的那支笔挥动得越来越快。最后，“啪”一声将笔拍到茶几上，兴奋地高声叫到：“我找到了！晓薇！我找到了！”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夏晓薇熟练地输入一个网址，“这个网站的站长是泰戈尔的忠实fans，里面聚集了一大群泰戈尔的拥趸，其中不乏高手。我去发个英雄帖，说不定有人会告诉我们。”

    碗空了，沈默吃光了米粉。

    “在七月淫雨的浓阴中，你用秘密的脚步行走，夜一般的轻悄，躲过一切的守望的人。”沈默盯着第二十二首诗上的句子。他突然盯住“秘密”这两个字。秘密，秘密！

    夏晓薇站在门外，拎着几个方便袋：“快点让开，勒得我手疼。”

    高颧骨被拖走。

    夏晓薇的情绪一下跌到谷底。

    灯光突然灭掉，黑暗，脚步声，上眼罩。

    “我看这样很玄，别再抱什么希望了！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沈默说。

    “在印度，泰戈尔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他的家族和印度的宗教有着很深的渊源。泰戈尔还是一个预言家。相当多的人认为，他以《毁灭者》和《号角》。——这些，有用吗？”

    “好吧，谁让我心软呢。看在你对阿金一往情深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二十二首：在七月淫雨的浓阴中，你用秘密的脚步行走，夜一般的轻悄，躲过一切的守望的人。

    “沈默哥哥，你上一辈子是不是一只澳大利亚考拉？”

    找本书自己查—这样的回复对一个原本充满希望的等待者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沈默看到论坛里所有的帖子都是有关泰戈尔作品和泰戈尔本人的。

    “密写。我在爸爸的笔筒里看到过一支作弊专用笔。”

    “看来你平时很少泡论坛吧？别看这个帖子简单，可是暗含好几条泡论坛的必杀绝技，绝对没问题。只要有人知道答案，很快就会有回帖的。也许还有好多不知道答案的人会马上用功去查找资料呢！人多力量大，总比我们两个毫无头绪地坐着干等好些，至少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希望。”夏晓薇仰头看着沈默，“你去给我倒杯水吧，有点口渴。”

    “这是你爱吃的米粉！”夏晓薇举起左手里的袋子，“我还买了两袋豆浆，原味的。甜的不敢买，怕是放的糖精。一个煎饼果子是我自己的。”

    “对，就是这种。”夏晓薇接过那只笔，将一端贴近书页，轻轻按下笔杆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按钮，荧光照射下，书页的空白处清晰地显露出一行字迹—婆罗贺摩，贾亚希玛，吴尚贤，宫里雁，囊占，傅恒……泰戈尔，溥仪。

    “妹妹你等会儿，我看到泰戈尔那老头儿在我家隔壁打麻将呢，我去替他一会儿，让他来告诉你吧！别着急哦……”

    海边，一条新修的公路。

    沈默沉浸在破解成功的喜悦中：“这才是教授的风格，这根本不是什么文学命题，他给我们做了一个游戏。他一定是在这个地方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沈默肯定地说。

    “我当时很奇怪，心想爸爸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一想也不奇怪，现在很多学生都用它做小抄，说不定是爸爸从哪位学生手里缴来的。”

    这时，夏晓薇已经完全明白了沈默的思路。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吉檀迦利》的第五个秘密，然后再破解爸爸的神秘遗言。“我读过很多关于泰戈尔的评论，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类似的东西。”

    找本书自己查—突然有一个念头袭来，沈默急急忙忙地找了纸笔，像背后着了火似的奔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胡乱地将碗筷茶杯等物件推到旁边，把那本纸笔放到茶几上，双手捧着那本《吉檀迦利》仔细地翻看起来，生怕漏下每一行字。一边看，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

    “你确信他能解决问题？”沈默问。

    高颧骨对着公路张望。

    夏晓薇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竟然笑出声来：“你虽然生在黔地，却不是驴子，顶多是一只考拉，一只生错了地方的考拉。”

    “有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人士对《吉檀迦利》的秘密做出过论述？一本书或者一篇论文都行，只要有这方面的资料。”

    高颧骨偎在墙角，无声地哭泣。

    影像消失，强光照射。

    更多的阳光拥进来。

    “既然是无头的苍蝇，除了乱撞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累了可以先去休息，让我一个人撞一会儿。或者，你从史学者的角度讲讲你眼里的泰戈尔。”

    9月13日，清晨。

    将书丢在床上，像丢一块烫手的山芋。沈默起身，拉帘推窗。

    出了电梯又是迷宫一样的走廊。

    “每个句子里都有‘秘密’两个字。”夏晓薇说。

    “教授总是有道理的—这是沈默说的。”夏晓薇抓住机会回敬沈默。

    沈默出去，又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海水不停地拍打着防护堤。

    “这正是让我头疼的地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命题？为什么是我？”

    沈默睁开眼睛，从毯子里伸出手，在枕边摸索着，什么也没有摸到，蓦然坐起，看到那本《吉檀迦利》躺在地板上。

    沈默不语。

    “问我？我一大早赶过来可是要听你的答案的。”

    “晓薇，你读过《吉檀迦利》吗？”沈默问。

    “《吉檀迦利》共收录一百零三首诗歌，每一首都带有神秘的宗教色彩。而泰戈尔的宗教思想十分复杂，印度教、伊斯兰教、佛教、锡克教，甚至于西方的基督教的思想，都被这位大师兼收并蓄。要理清这个问题，无异于理清一团乱麻。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像是两只无头的苍蝇—乱撞。”

    “阿金！阿金！”高颧骨呼喊着奔向墙壁，向影像中的女人伸出手。

    “我……就是想看看她……”易龙说。

    “其实，你应该试着接受煎饼果子，习惯之后也许觉得它并不比米粉口味差。拒绝，其实仅仅是因为习惯而已。爱情，也不过如此。”夏晓薇的目光变得复杂，且有几分迷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沈默的沉思。

    第二十八首：我的债负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但当我来求福的时候，我又战栗，唯恐我的祈求得了允诺。

    夏晓薇一下泄了气，失望地关掉浏览器窗口。

    “什么意思？”

    “《吉檀迦利》是一部宗教色彩很浓的作品，里面的诗歌就像是打哑谜似的，人们只是迷恋那些华美的辞藻和动人的韵律。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其实谁都猜不透。如果说迷，可能会有很多。”夏晓薇吃完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喝起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