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解密

    “这样能行？”沈默疑惑地问。

    沈默的书房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台笔记本电脑。说是书房，其实并没有多少书，只有几本必备的工具书放在案头。

    “从现在起，你有了新的名字—石权，身份证会有人交给你。记住你的使命。那个叫沈默的年轻人估计已经破解了《吉檀迦利》的秘密，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可以走了。”

    “靠，这得让泰戈尔从坟墓里爬出来回答。”

    “是偏执。”沈默又挑起一筷子米粉，“虞江的米粉再怎么弄也调不出贵阳的味道。”

    沈默再次拿起那本《吉檀迦利》，两天以来，他不知道将这本小书翻了多少遍了，一百零三首诗歌几乎都能背出来，但是“吉檀迦利的秘密”依然深不可测。沈默承认，自己没有文学细胞，根本看不懂那些诗歌是什么意思。对沈默而言，那些文字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对那些林木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想在森林里面找到一朵小小的蘑菇。

    半小时之后，银色奥迪进入虞江市区。载着高颧骨在市区里绕来绕去地兜着圈子，最后驶入一幢建筑的地下停车场。

    沈默眺望着大海。

    第四十六首：在许多清晨和傍晚，我曾听见你的足音，你的使者曾秘密地到我心里来召唤。

    两分钟后，沈默和夏晓薇看到了红狐的回帖。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找本书自己查。”

    论坛打开。

    夏晓薇语结。

    “阿金她很好。”

    “考拉终生只吃一种食物—桉树的叶子。”

    伸手捡起，小书太干净了，干净得异乎寻常。从昨天开始，这本书无时不在折磨着沈默的神经。横看竖看折腾到头大，生生一点线索也没有。

    “真的呢！”夏晓薇惊喜地叫道，“考拉哥哥你真棒！”夏晓薇兴奋地搂过沈默的头，“啵”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吻便印在沈默脸上。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南方人，米粉有什么好吃？”

    第一〇二首：秘密从我心中涌出。”

    “读过啊，不单是《吉檀迦利》，《飞鸟集》《园丁集》《情人的礼物》……还有《孟加拉掠影》。我喜欢泰戈尔。那老头儿很有风度，一脸大胡子，是个老帅哥。”

    第九十一首：我的一切存在，一切所有，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总在深深的秘密中向你奔流。你的眼泪向我最后一盼，我的生命就永远是你的。

    两名壮汉蒙上高颧骨的眼睛。

    “你那朋友真变态，欠扁！”

    几个医生模样的人，穿白大褂，戴口罩，簇拥着一辆轮椅。

    “先生，我错了。”

    “固执。”夏晓薇随口说道。

    “他怎么说？”沈默问。

    “你有很多机会开枪，你却磨磨叽叽—贻误战机！让老家伙启动了机关。这是其一。你本能一枪毙命，你却让老家伙苟延残喘，临死前又传递出消息！这是其二。其三，那个小保姆居然没死，你可真会惜香怜玉啊！”

    夏晓薇接过那张稿纸，只见上面写着：

    “这是什么啊？”夏晓薇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你不像个杀手，你—像个娘儿们！”

    希望、等待、失望，再希望、再等待、再失望……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等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耐心与毅力的考验。时间一点点流失，这一个上午对沈默和夏晓薇来说仿佛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睁开眼睛：“易……龙……哥哥，我……很好……”

    “要不……我们去网上查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夏晓薇提议。

    “快点吧！我饿坏了。”

    沈默看了看手机：“十二点三十四分。”

    灯光突然打开，白花花一片，晃得高颧骨睁不开眼睛。

    “密写？”

    “这很难说，不过，如果连红狐都不知道，至少在这个论坛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权且试一试。”夏晓薇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是……习惯。既然已经习惯了，又何必要刻意地改变？”沈默的米粉已经调好，碗里浮着一层红油，吃一口，满嘴香辣。

    “我再等待红狐现身，如果红狐也回答不了我就死心了。”夏晓薇说。

    高颧骨睁开眼睛，和没睁一样，虽然是白天，屋里却是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两名壮汉离开时的脚步声响。

    夏晓薇仔细地看着那张纸，看到每一个句子里，沈默都用笔圈出一个词：秘密。

    “我知道了，爸爸可能在这个地方密写了什么。”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北方人，煎饼果子有什么好吃？”

    几个水帖。

    灯光弱下来，高颧骨对面的墙壁上出现投影。

    夏晓薇跑到客厅。

    “《吉檀迦利》有多少秘密？第五个秘密是什么？”沈默不动声色地问道。

    两名壮汉除去高颧骨的眼罩。

    “先生，至少有一件事我做对了！我记下了那人临死之前拨打的电话号码，并删除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怎么全是捣乱的？这样怎么能得到有用的东西？”沈默将水杯放在电脑桌的一边，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回贴。

    夏晓薇迫不及待地拿着煎饼果子吃起来，昨天和姐姐哭作一团，早就忘记了还有晚餐这回事，此刻肚子饿得紧，也就顾不得淑女形象了。

    吉檀迦利的第五个秘密到底是什么？难道教授说的并非这本书，而仅仅是“吉檀迦利”的本意？根本不可能。“吉檀迦利”在孟加拉语中意思就是“献诗”，没有别的歧义。而现在，一提到吉檀迦利四个字，人们往往首先想到泰戈尔的这本诗集，因为这本诗集太有名了。1912年，五十一岁的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就是凭借这样一部仅有一百零三首诗歌的小书，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部以“献诗”为名的诗集，自始至终都透着一种神秘感。从《吉檀迦利》问世以来，有很多人试图对其中时时透出的宗教信息进行解释，但没有任何一种解释得到大多数学者的认可。《吉檀迦利》有太多太多的谜。沈默的神经已经变得脆弱，脆弱到不可触摸。

    “文史不分家，我知道的你也一定知道。而你知道的，我却不一定知道。要不，爸爸怎么会把消息留给你，而不是我。”

    “楼上的，别去了，我刚从你家隔壁过来。泰戈尔刚才吃饼干噎着了，送医院了，来不了啦！”

    “这就是吉檀迦利的秘密！五个！一共五个！”沈默激动地说着，同时一把拉过夏晓薇，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晓薇你看！”沈默在茶几上打开了那本《吉檀迦利》，“纸上的句子是我从这本书上摘录的，发现什么特点没有？”沈默问夏晓薇。

    “作弊专用笔？”

    最后，高颧骨被推进一间屋子。

    沈默转身离开，须臾回转，手里举着一支笔：“是这种吗？我也是从学生手中收缴的。”

    “我……”

    “对个狗屁！那个电话早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删除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你能删除移动公司的数据？可笑，你以为警察都是傻瓜？如果不是我们的黑客进入……，对牛弹琴！你这个白痴！”

    沈默盯着夏晓薇的眼睛：“昨晚哭了一夜？看你眼睛红的！”

    “阿金……阿金……”高颧骨如土委地，痛哭流涕。须臾，怒起，大吼：“阿金怎么变成这样？”

    “妹妹，你是准备考博士后吗？”

    夏晓薇注册了一个ID，发了一个求助贴，题目为：“哪位大虾知道《吉檀迦利》有几个秘密？”内容非常简约：“如题。有人与小妹打赌，出此怪题。闻论坛高手如云，本人慕名而来。望各路大虾出手相助，小妹在线等候，不胜感激。”

    “阿金刚刚接受了一次治疗，这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你放心，给阿金看病的全是一流的医生。等你完成任务，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阿金。”

    沈默慢条斯理地把米粉倒进碗里，又按照自己的口味加了一些辣椒。

    “沈默哥哥！快开门。”

    “爸爸会给他的史学家学生留一个文学命题？这不可能。”

    沈默闪身，夏晓薇进屋。

    “想得我脑瓜仁儿疼。你是学文学的，对《吉檀迦利》的了解应该比我更多一些。”

    “是五个！这本书里，用到‘秘密’这两个字的句子只有这五个！也就是说，吉檀迦利一共有五个‘秘密’！那么，第五个秘密就是这里……”沈默手指着一页书说，“第五十二页，第一〇二首，这一句：秘密从我心里涌出。”

    “先生，我能看看阿金吗？”易龙在喊。

    “先生，求你救救阿金！救救阿金！我这条命都是您的，随您什么时候拿去。只求您救救阿金！救救她……”

    “文史不分家？怎么你也说这外行话？文学和史学，就好像两个驭手分别驾驭的两辆马车，他们有时相遇，有时同行，但他们的出发点和目的地却迥然不同。比如泰戈尔，在你的眼里他是诗人、文学家。而在我的眼里，他是个历史人物，是个宗教学者，是个预言家……”

    沈默眺望着大海，一条新修的公路在海边蜿蜒如蛇。“静下来，静下来……”沈默在心里提醒自己。

    “晓薇？！等会儿……”沈默慌忙穿衣服，跑去开门。

    “红狐是谁？”沈默问道。

    夏晓薇拿过那本《吉檀迦利》，仔细找了一遍，果然就像沈默说的那样。一本书只有五个地方用了“秘密”这个词。

    一辆银色奥迪远远驶来，停下。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

    沈默轻轻一笑，调侃道：“没错。月是故乡明—杜甫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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