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上）

么要同她讲这些？

    蓝宁看过去，王凤是从不曾低声下气，甚或委曲求全。她对对面的男人是放低了身段的。

    蓝宁马上气愤：“凭什么？”

    这里的法国梧桐都有近百年历史，枝繁叶茂，枝桠匝地，一到蓬勃生长季节，就必须由园艺工人修剪长出界的树杆。

    女的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讲：“是我开店，又不是我儿子开店，性质两样的好不好？”

    她曾自信满满地对时维讲：“带着笑容过每一天，因为我们都会死很多很多年。世界上还是有永恒的，所以我们要抓住瞬间的快乐去坚持。”

    “我为‘美莲’做了不少广告，他们应该额外支付一笔奖励金给我。”

    没有想到罗曼竟然这么风趣。

    可是，她又说：“罗总把日文杂志社的项目移交给程风了。”

    罗大年如此迅速，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

    其实这里离蓝宁母校很近，离时维的宿舍也很近。

    现在已是入夏的时节，有树杆正要长出界，过得几天，便有环卫工人拿着大剪刀过来修剪了。

    蓝宁彼时就是小姑娘，心里乐滋在兹，一瞬就当天荒地老。

    蓝宁说：“就当给你的加班费。”

    所有工作有付出的，都该得到回报。这是她所想的。

    “我爸并不赞成妈妈的三产。”

    蓝宁被逼的只好笑：“当然的。”

    这么老实。蓝宁更加不肯收回给出的奖励。

    来人正是罗曼，她很正色，目不斜视，讲：“一般绝好的产品，我才会亲自写文案，不但是对我的锻炼，也是对他们进行我的致意。”

    蓝宁很满意，给她结算工资的时候多塞了两张票子。

    蓝宁在这一刻格外能体会婆婆将会有的感觉，故此，她选择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阴影里，完全不让他们看见。

    她在很多年以前，坚定地不许自己哭泣，因为她知道，她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原来她对关于罗大年的一切，已经如此戒备，如此审慎，连带波及他的血缘亲属。

    关止回来了稍晚了些，自动报备是去换车了。

    蓝宁忽然愤懑，她转一个头，钻出了嚣攘的地铁站，从另一个口子出来，便是一座老石库门改建的创意园区。

    出门一拐弯，便是本城著名的林荫街。

    蓝宁对她的这对公婆，印象真的并不明亮。

    男的讲：“哎呀，太太，你别为难我了，你们这样的条件还计较什么三个月一年啊？”

    但是，这一天毕竟是她七年来，首次用这样重千斤的心情走出写字楼。

    千千万不能长出界，出了界，你就要离开本体。

    这一点，足以感谢罗曼。

    女的忽然就面红耳赤，这样吃了排头，不是不尴尬的，同她一身的光鲜简直不成正比。

    那时，她可以用笑容陪伴他渡过短暂的每一天。

    蓝宁从罗大年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像刚自考场下场，成绩还未必理想，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惶恐。

    蓝宁不动声色，观察罗曼，至少她表面上是真诚的，关切的，至少表面是没有丝毫坏心的。

    他答应当她的男朋友，答应她开了这间公司，答应她把公司的地址选在这里方便他们荡马路，答应她加入了公司。

    最后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便是很短的人生。

    “但是我没有加过班啊？”

    如果是那样，时间不流逝，那该有多好？

    女的讲：“首期三个月，我是没有问题的，你也请通融。”

    他答应了她太多，几乎不让她失望。

    关止耸肩不答。

    罗曼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她来还睫毛膏，微笑：“你用着也不错。”

    时维其实很幽默，他答：“小姑娘确实痴头怪脑，用你们上海话来说，让人吃不消。”

    那个人讲：“欧式集团下的美莲有一款防水的睫毛膏，挺好用。”

    蓝宁对时维说：“为了方便在这条有名的谈朋友荡马路的马路上荡马路，你瞧那边大楼里当办公室好不好？”

    如今，她却想要哭。

    蓝宁露出诧异表情，被关止刮了一下鼻子。

    关止一愣，一时没答。

    蓝宁禁不住笑起来，摇着头：“我知道是你去年拉来的生意，为他们写的中文文案——让你的大眼水盈盈。”

    蓝宁不禁抬头，罗曼冲她眨一眨眼睛。她很擅长眼妆，眼睛总能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