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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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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濑舟缘起)

    森鸥外

    1862——1922

    小说家、翻译家、评论家,本名林太郎。东京大学医学部毕业。1884年留学德国。回国后,发表译诗集《面影》,创刊《堰水栅草纸》,发表小说《舞姬》。主要作品有《雁》《山椒大夫》《涩江抽斋》等,译作有《即兴诗人》《浮士德》等。此篇发表于1916年的《中央公论》。

    高濑舟是来往于京都高濑川上的小船。德川时代,京都的罪犯被判处流放孤岛之刑,允许亲属探监,与犯人道别。之后乘坐高濑舟押送到大阪。押解罪犯的是京都町奉行属下的同心[1]。按照惯例,同心同意罪犯的一个主要亲属同船前往大阪。这种做法没有报批,即所谓的睁一眼闭一眼,算是默许。

    当时被判流放孤岛者,自然都是重案犯,但其中大多并非为劫盗而杀人放火的狰狞凶恶之徒。乘坐高濑舟的罪犯,大多数是一时糊涂而作奸犯科之人。举一个常见的例子,如当时所谓“相对死”的殉情,男的杀了女的,自己却没有死成,诸如此类。

    高濑舟搭载着这些罪犯,在寺院晚钟敲响的黄昏时分出发,两岸是京都街道上鳞次栉比的黑乎乎的民房,一路往东,横穿加茂川,向下游驶去。犯人和亲属往往彻夜长谈,诉说身世经历,而且总是没完没了地说着后悔莫及、无法挽回的话。负责押解罪犯的同心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能够详细了解犯人家庭的悲惨境遇。这是那些只在町奉行所听表面上的口供、在官署看供词的官员做梦也想象不到的惨境。

    同是同心,其性格也因人而异。有的冷漠,一听他们说话就觉得厌烦,恨不得捂上耳朵;有的对他们的可怜身世感同身受,却碍于职务关系,不能形诸颜色,只能默不作声,暗地痛心;更有心软泪浅的同心,如果负责押送身世极其凄惨的罪犯及亲属,则会情不自禁地一掬同情之泪。

    于是,町奉行所的同心们都觉得高濑舟的押送是一件苦差事,没人喜欢。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大概是白河乐翁侯[2]在江户执政的宽政年间吧。智恩院的樱花随着暮钟落英缤纷的春暮时分,一个前所未有的罕见的罪犯被带进高濑舟。

    他名叫喜助,大约三十岁,居无定所。关押期间无人探监,所以就他一个人上船。

    奉命押送的同心羽田庄兵卫只知道这个喜助是杀害弟弟的罪犯。刚才将他从牢房带到栈桥来的时候,这个面黄肌瘦的喜助非常老实、顺从,对自己这个幕府的官员毕恭毕敬,凡事不敢违抗。而且这绝非犯人中常见的那种佯装温顺、讨好权势的态度。

    庄兵卫觉得奇怪,上船后不仅仅出于押解的职责进行监视,还一直细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那一天傍晚,风停了。满天薄云,月色朦胧。入夜,夏天的热气终于袭来,仿佛在两岸的泥土与河床上化为雾霭升腾起来。高濑舟驶离下京,穿过加茂川以后,周围静寂无声,只有船头推开水面的哗哗声。

    夜间行船,允许犯人睡觉,但喜助没有躺下来,只是仰望随着云层薄厚而时明时暗的月亮,默不作声。他额头明亮,眼睛泛着微光。

    虽然庄兵卫没有正面盯着他看,但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脸,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人真怪……因为喜助这张脸,无论横看还是竖看,总显得十分开心。看他这样子,要不是顾虑到幕府官员在身边,准会吹口哨或者哼小曲什么的。

    庄兵卫心想,自己在高濑舟上押送犯人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几乎所有的犯人都是一副目不忍睹的可怜样。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像乘船游山逛水的样子。听说他的罪行是杀弟。即便弟弟是个恶徒,也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杀害他,就人之常情而言,心里也不会是痛快的。这个面黄肌瘦的家伙,难道是毫无人性的世所罕见的大恶棍吗?说不定他发疯了吧?不,没有。他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合乎情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庄兵卫越想越觉得喜助的态度无法理解。

    过了一会儿,庄兵卫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喜助,你在想什么呢?”

    “是。”喜助答应一声,然后环顾四周,似乎担心官员要盘问自己的什么事,便端正坐姿,看着庄兵卫的脸色。

    庄兵卫觉得自己必须向他说明突然发问的动机,让他明白这与职务无关的谈话的缘由,于是说道:“噢,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嘛,我一直想知道你前往孤岛的心情。我用这条船把很多人送到岛上去。虽然他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对被流放到孤岛悲痛伤心,与送行的家人彻夜相对而泣。可是看你,对上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喜助微微一笑,说道:“谢谢您对我关心的好意。对别人来说,去离岛的确是痛苦难当的事,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那是因为他们都在世间享受过。京都是个好地方,但是我在这个好地方所受过的苦,让我将来无论走到哪里恐怕都不在话下。官府慈悲为怀,饶我一命,把我送到岛上去。即使岛屿多么荒凉艰苦,总不是妖魔鬼怪的巢穴吧。我从来就没有一处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这一次官府命我上岛待着,能够在官府命我待着的地方安稳定居,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虽然我的身体比较虚弱,但从未得病,所以上岛以后,无论多苦多累的活都累不垮我。而且,这次上岛,还发给我二百文钱,在这儿呢。”说着,喜助用手按了按胸前。按当时的规定,给每个流放孤岛的犯人发二百文钱。

    喜助继续说道:“说起来真的很难为情,我身上从来就没有过二百文钱。我到处奔波,找活干。无论什么活,都不怕苦不怕累,玩命干。但到手的工钱总是右手进左手出,要还债。只有手头宽裕的时候才能用现钱买东西吃,基本上都是还旧账借新债。进了班房,不干活还能吃上饭,这就让我觉得对官府过意不去。而且出狱的时候还给我二百文钱。如果以后照样吃官府的饭,那么就可以不花这二百文钱。我身上有自己的钱,这可是第一次啊。虽然不知道岛上有什么活,但我打算把这二百文钱作为在岛上经营的本钱。”

    庄兵卫只是随口“嗯,是嘛”地应和,因为听到的这些话实在出乎意外,一时无话应对,便默然思考起来。

    庄兵卫差不多步入老年了,家里有妻子和四个孩子,老母亲健在,是个七口之家。平时生活节俭,甚至到了让人感觉吝啬的地步。衣服除了工作制服外,只剩下一件睡袍。不幸的是,妻子是富商的女儿。虽然她也想依靠丈夫的俸禄过日子,但从小就在富裕的家庭里娇生惯养,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紧衣缩食的生活。往往一到月底,就出现亏空,于是她偷偷从娘家拿钱补贴上,因为丈夫非常讨厌向人借钱。但这件事最终也瞒不过丈夫。本来平时每逢五节[3],娘家会送东西来,还有孩子的七五三[4],娘家也会送来礼物,这些已经让庄兵卫过意不去,结果发现还拿娘家的钱填补自己家庭开支的亏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一向风平浪静的羽田家时常发生一些风波,其因皆源于此。

    庄兵卫听了喜助的诉说,把他与自己的状况进行比较。喜助干活拿了工钱,是右手进左手出。这样的境遇十分可怜,令人同情。但回头看看自己,和他之间又有多少差别呢?自己不也是右手拿进官府发给的俸禄,左手就交给别人吗?自己和喜助之间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喜助还有让他极度珍惜的二百文钱的储蓄,而自己没有。

    换位思考的话,怪不得喜助将这区区二百文钱视为一笔储蓄,满心高兴。自己可以理解他的喜悦心情,但无论如何难以理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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