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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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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在起火两个小时之前站在那个炭袋旁边,被巡夜发现。没想到起火点偏偏就是那个炭袋。在那个地方被人看见,又恰好在那个地方出事,自己真是倒了邪霉。如果被人怀疑,究竟怎么说才能消除嫌疑呢?自己的确不是犯人。自己知道这一点,但也的确只有自己知道。即使始终坚持,也会永远被人怀疑吧————他痛切地感受到命运的诅咒。

    “反正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别的就没法子了。”他嘀咕一句,用被子紧紧捂着脑袋。大概身体疲惫,很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有人在耳边喊他“喂,喂……”,小林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早晨的阳光耀眼地照射在窗户上。叫他的是同一个寝室的镰田。镰田的身后站着宿舍楼委员安藤。小林看见他的时候,立即感到“自己还是受到了他们的怀疑”。

    他起身,尽量沉着地问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镰田看着安藤,勉强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委员说找你有事。”

    “有点事想向你打听一下,请和我一起到寮务室来一趟。”

    安藤目光锐利地盯着小林。小林从他的眼睛里明白地看出,对方已经认定自己就是犯人,难以言喻的不快感立即涌上心头,怒气冲冲地说道:“是吗?大概怀疑我是疑犯吧?我洗把脸马上就去。”

    委员声色俱厉地说道:“不,立刻就走!在等着你。”

    “我既不逃跑,也不会躲藏起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小林不再抗拒,他感觉越抗拒越被怀疑,便跟着委员来到寮务室楼上的舍监室。

    舍监正和另一个委员低声谈话。安藤把小林带进来,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走出门外。

    “来啦,请坐吧。”舍监客气地指着自己桌子前面的椅子。小林一看就知道这是假惺惺的虚伪客套,在这冷漠而客气的话语后面,深藏着对他的怀疑————顽固地坚信他就是纵火犯。

    小林默默地坐下来。审问立刻开始。

    “把你叫到这儿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宿舍楼发生的两三起纵火的问题,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啊。”小林抬起头,扫了舍监一眼。在这种气氛紧张的场合,他倒有兴趣看看舍监有什么办法让自己坦白交代。

    “是这样的,有人看见你昨天夜里站在现场附近,是不是不小心把火种落在那里了?当然不是故意的。”

    “是嘛。站在那里是事实,但绝对没有把火种落在那里。”

    “当然是过失。我们希望你承认自己也许不小心把火种落在那里了。谁都会有过失,这不是犯罪。这次事件肯定是过失吧,一定是这样的。”

    “也许是过失,但好像不是我的过失。”小林倒是很佩服这个舍监老练的诱导审问。如果他是真正的犯人,可能在第一道交锋中就缴械投降,会顺着他的话头说“也许是我的过失”。

    这时,坐在舍监旁边的委员问道:“可是,你不是说拿着蜡烛站在那里吗?”

    小林觉得这人的问话多此一举,气鼓鼓地回答道:“是的,是拿着蜡烛。但是,拿着蜡烛上楼去寝室又不是就我一个人。”

    他的回答让坚信他就是犯人的委员觉出自己的卑鄙,于是恼羞成怒地说道:“不要以为没有证据,你就抵赖不承认。其实有人亲眼看见你放火。如果这个人出来作证你才坦白的话,那对你没好处。这样心平气和地把事情了结不好吗?要是那个证人出来,你还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吗?”

    小林心想这种诡计实在可笑,但对方如此过分,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为迫使对方坦白,审问者可以采用欺诈的手段。

    “有人看见我放火?谁啊?要是有这个人,请把他叫来。”

    委员按了两下桌上的按铃,门开了,昨晚那个巡夜走进来。小林明白这一切都是事先的安排。

    委员问巡夜:“你刚才说过,你亲眼看见这个人在西寮走廊的角落里放火。是吧?”

    巡夜瞥了一眼小林,回答道:“嗯,看见了。”

    小林一听,怒不可遏,不由得大声反问道:“撒谎!你拍我肩膀的时候,我不是什么都没干吗?”

    巡夜以“我怎么会相信谎言”的语气争辩道:“那时候是这样。你放火是在后来。我觉得你有点蹊跷,便悄悄观察你的动静。大约一个小时后,你不是又下来了吗?”

    “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我一直躺在被窝里。你想陷害别人,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呢?你在撒谎!”接着,小林转向舍监:“你们就相信这种谎言,不相信我吗?”

    “噢,别这么激动。”舍监平静地劝慰小林,“绝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巡夜的报告。”

    小林再次回头看着巡夜。“你一口咬定我就是犯人吗?”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小林第三次转向舍监。“那么,你们就相信他说的话了?”

    舍监尽量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没有反证,不好意思,就不能不怀疑你。”

    “那好。既然你们这么认为,我就不再解释。空口无凭,说了也白说。但是,我一定要证明我的清白。”小林说完,自己都为自己的决心感到吃惊。

    他心中突然浮现出以死证明清白的念头。处在极度激动的状态中,这种戏剧性的念头会油然而生,甚至会产生“要死现在就死”的冲动。反正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黑暗。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只要有机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死————他的脑子急速旋转着思考的瞬间,泪花浮现,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再一次说道:“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舍监没有说话。

    一会儿,委员说道:“那我们等着。”

    小林一听这冷漠的回答,心想“等着瞧吧,到时候你们别震惊”。他强咽下涌上胸口的愤怒,说道:“没事了吧?那我就回去了。”他边说边站起来。

    舍监只是说了句“不好意思”。这是对这种难以忍受的侮辱表示道歉————尽管是形式上————的唯一一句话。小林置之不理,甩头离去。

    外面,阳光透过樱花树的嫩叶照下来,天空明亮辽阔。小林胸中的愤懑不知道向何处发泄,总之必须用什么办法洗刷对自己的侮辱。可是,为什么?————这也让他难下决心。刚才脑子里忽然间冒出以死自证的想法,现在开始怀疑,难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吗?

    当他回到教室,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的时候,决心立即朝另一个方向发生了变化。

    这是老家邻居的来信,他常年关照父亲。信函一开头就说,看信时不要震惊,然后叙述了父亲发疯的情况。信中说,两个月前,父亲不顾别人的劝阻,坚决辞职,然后专心投入研发很早以前一直琢磨的改良型石磨。两三天前,他坐在餐桌前,忽然用筷子一边敲击碗碟一边唱起小调。当邻居前去看望的时候,只见他正站在米柜上跳舞。

    小林看到这里,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他没有眼泪,心中想象那个严厉的父亲敲碗跳舞的样子,瞬间觉得可笑。然而,这只是一瞬间。接着,他想到父亲既然已经发疯,那他就可以安然死去。如果没有父亲的话,他早就死去了。就是因为父亲健在,他毫无意义的人生才拖到现在。而现在,他认为父亲的发疯就是命运对他发出的死亡暗示。

    他立即想到自杀,同时又想起刚才以死洗刷侮辱的念头。他想到要留下表明自己无辜的遗书,于是打开桌子的抽屉,轻轻拿出纸张。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他面对纸张,打算写下刚才所体味的无法忍受的屈辱和满腔的怨恨。然而此时,刚才的愤懑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使劲回想舍监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和委员那刻薄无情的话语,试图引发愤怒的情绪,但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在得知父亲发疯这件大事以后,其他情绪都不知去向了。

    他重新思考,死者洗刷如此微小的侮辱,有何用处?那还不如默默死去,还多少显得了不起。但如果故意背负罪名而死,应该更加了不起。不能在世上没留下什么好事,就这样死去。至少也要替别人背负罪名,这样才死得有价值。纵火犯也未必有什么大阴谋。如果自己替他顶罪,他心中一定会产生感谢之情,也许良心发现,以后再也不会犯罪。祝福这陌生的罪人吧!————小林的心顿时如圣人一样宽容。

    他在纸上简单地写下“我知我过”几个字,然后装进信封,再写上舍监的姓名,放在打开抽屉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等到夜间,小林悄然走出宿舍楼。

    初夏时节,灯光明亮,交错闪烁,身穿白衣服的人们在光影中稀稀落落。小林避开明亮的街道,拐进小路,来到以前就想好的死地————山谷中的坟地。黑暗中飘溢着杉树的清香。他抓着藤蔓下到山崖下面。山崖下横着一道黑乎乎的铁轨。

    他躲在山崖边上的草丛里,等待时间的来临。他的神经异常紧张,能分辨出所有的声音。

    远方的汽笛声穿过森林传来。这正是他所等待的。他平静地站起来朝铁轨走去,侧耳倾听片刻,然后直接仰卧上去。他的脖颈枕着被夜露濡湿的冰冷的铁轨。他的眼睛直视着晴朗辽阔的夜空,仿佛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稀奇的东西。他以遥远的孩提时代的心情贪婪地凝视着璀璨闪烁的星群。

    风一般的声音越来越近。摇晃铁轨的轻微震动挠着他的脖颈。他只是笔直地仰望天空。

    黑黢黢如巨兽的东西追风掣电般飞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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