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书、监帅,诸王身边的签帅、省事,担任这类职务的都是熟悉官吏事务、能够履行职责的人,其中有些人纵有不良表现,都可施以鞭打杖击的处罚,严加监督,所以这些人多被任用,大略是用其所长吧。人往往不知自量,当时大家都埋怨梁武帝父子亲近小人而疏远士大夫,这也就好比自己的眼珠子看不见自己的眼睫毛一样,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原文】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①,大冠高履②,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周弘正③为宣城王所爱,给一果下马④,常服御之,举朝以为放达⑤。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及侯景之乱⑥,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建康⑦令王复性既儒雅,未尝乘骑,见马嘶喷陆梁⑧,莫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其风俗至此。
【注释】
①褒衣博带:宽大的袍子和衣带。
②高履:即高齿屐。
③周弘正:字思行,南朝学者,在梁、陈都做过官。
④果下马:在当时视为珍品的一种小马,只有三尺高,能在果树下行走,故名。
⑤放达:放纵不拘礼法。
⑥侯景之乱:梁武帝太清二年(548)北朝降将侯景叛乱,攻破建康,梁武帝被困而死。
⑦建康:即今南京。本名金陵,吴为建业,晋避愍帝讳,故改为建康。
⑧陆梁:跳跃。
【译文】
梁朝的士大夫,都爱好宽袍大带、大帽高履,外出乘坐车舆,回家凭靠童仆服侍,在城郊以内,就没见有哪个士大夫骑马的。周弘正这人被宣城王宠爱,得到一匹果下马,经常骑着它外出,满朝官员都认为他甚是放纵。至于像尚书郎这样的官员骑马,就会被人检举弹劾。到侯景之乱发生时,这些士大夫肌肤脆弱、筋骨柔嫩,受不了步行;身体瘦弱、气血不足,耐不得寒暑,在仓猝变乱中坐以待毙的,往往就是这些人。建康令王复,性格既温文尔雅,又从未骑过马,一看到马嘶叫腾跃,总是感到震惊害怕,对别人说:“这正是老虎,为什么要把它称作马呢?”那时的风气竟到了这种地步。
【原文】
古人欲知稼穑①之艰难,斯盖贵谷务本②之道也。夫食为民天,民非食不生矣,三日不粒③,父子不能相存④。耕种之,盭⑤旰之,刈获之,载积之,打拂之,簸扬之,凡几涉手,而入仓廪,安可轻农事而贵末业哉?江南朝士,因晋中兴⑥,南渡江,卒为羁旅,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资俸禄而食耳。假令有者,皆信⑦僮仆为之,未尝目观起一盳⑧土,耕一株苗;不知几月当下,几月当收,安识世间馀务乎?故治官则不了,营家则不办⑨,皆优闲之过也。
【注释】
①稼穑:指农事。
②本:与下文之“末业”相对,本指农业,末指商业。
③粒:以谷米为食。
④存:想念、省问。
⑤盭(lì):同“薅”,除草。
⑥中兴:西晋亡后,东晋又建国于江南,故称中兴。
⑦信:依靠。
⑧盳(máng):耕地时一耦所翻起的土。
⑨办:治理。
【译文】
古人打算了解农事的艰难,这大约体现了重视粮食、以农为本的思想。吃饭是民生第一件大事,老百姓没有粮食就不会生存,三天不吃饭,恐怕父子之间也顾不得互相问候了。种一季庄稼,需要耕地、播种、除草、松土、收割、运载、脱粒、簸扬,经过多次工序,粮食才能够入仓,怎么可以轻视农业而看重商业呢?江南朝廷的士大夫们,是因为晋朝的中兴,渡江南来,最后客居异乡的,到如今已过了八九代了,还从来没有下力气种过田,全靠俸禄生活。即使有点田地的,都是靠童仆们耕种,自己从没有亲眼看见翻一尺土,薅一株苗;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收割,这样哪能懂得社会上的其他事务呢?因此他们做官不明吏道,理家不会经营,这都是生活悠闲造成的过错啊。
【评析】
《涉务》篇叙述了要专心致力于事务,就是要办实事的意思。南朝的后期,门阀制度在南方已日趋没落,士族子弟几乎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几个能办实事的,因此朝廷不得不借庶族寒士来处理事务。士族出身的颜之推,对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并对不办实事、形同废物的士族子弟进行了谴责。他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士大夫处世要有益于社会的观点,主张抛弃清高,求真务实,只有如此,于国于己才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