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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类的天生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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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学习特殊事物的能力。有天赋的人并不是不学习就能做好某些事情的人,而是学习事情很容易的人。

    如果从这个方面就人类的天生能力列出一个清单,这种努力不会有多大的用处。那样的话,我们就只需要详细列举出人类各种各样的职业、他感兴趣的各类事物,以及处理何种事务时表现出天赋。毫无疑问,对人类的活动进行心理学分析是可能的,但迄今为止,这种分析工作所取得的进步太小,乃至于我们可以忽略不计。传统意义上的心理活动分析,是根据心理活动的抽象形式,而不是根据心理活动所处理的主题进行的;换句话说,是根据知觉、记忆、推理、想象等“官能”(faculties)来进行的。显然,人在其感知、记忆、推理等先天能力方面的差别,远不像他们各自擅长的主题领域在种类上的差别那么大。关于伟大天赋的那些惊人的事例,当然都是些在处理特殊领域的事情上表现出惊人能力的事例,而不是表现为什么抽象的特殊官能。每一个人从一出生就都表现出某种特殊的适应性(adaptability):一个人可能在世界的这一个方面表现出特殊的适应性,另一个人可能在世界的另一个方面表现出特殊的适应性。

    我们可以把天生能力理解为是由各种机制构成的,这些机制,既可以是业已完善地形成了的,如呼吸作为机制那样,也可以是尚处于发育成长之中乃至逐步达到功能上完全成熟的状态,如那些在出生后某一特定阶段才表现出来的本能,还可以是需要经验的塑造作用才能达到一定的功能水平,并因为个人经验的特殊性而获得其精确形式的,如能力作为机制那样。在这些不同机制中,有一些机制,就其操作过程而言是极简单而顺畅的,所以,一遇到适当刺激就立即做出反应而不与其他机制发生纠葛;也有一些机制,当它们被激活之后,不可能独自而直接地达到其目的,而必须继续保持活跃的状态,并激起其他机制的活动而达到其目的。就后一种情况换句话来说,旨在执行某一完成反应的机制,当它被激活后,它就转而成为相关的准备反应之机制的驱力。这样,天生能力既提供机制,也提供驱力————尽管每个驱力本身就是一个机制。

    那些充当驱力的天生机制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因为正是它们构成了人类或动物生命中的原初动力,或者说是其行动力的最终源泉。成年人的动机是由来自其本性中固有的原初动力通过连续遗传过程演化而来的。演化而来的或者说是获得性的动机,其发展过程属于一般学习过程的一部分,我们将在下文详细说明。现在我们集中关注的,是关于人类行为原初动力的分类列举问题。

    这是麦独孤在他的《社会心理学》中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在这本书的导论中,他说:

    在心理学中,对社会科学至关重要的分支学科,是研究人类行为的原初动力的学科。所谓人类行为的原初动力,就是维持人类身心活动,并调节其行为的那些冲动和动机。然而,在心理学的所有分支学科中,这门学科却是最落后的,其中仍然充斥着大量的晦涩、模糊和混乱。……心理的力量(mental forces)作为能量的源泉,不仅为所有的各种人类活动确立目标,而且也维持着这些活动的进程————在这个背景中,智力过程(intellectual processes)只构成心理力量赖以施展自己的仆人、工具和手段而已。但心理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这不仅必须明确地加以界定,而且,它们在种族和个体生命中的发展史,也必须加以澄清。只有这样,诸社会科学才有可能被奠定在一个坚实的心理学基础之上。[3]

    以下从本书中援引的几个段落,揭示了本书写作的指导思想。

    人类心理拥有一定的先天的或遗传的倾向性,无论对于个体而言还是对于群体而言,这些倾向性构成了其思想和行动的根本源泉或推动力量。而且,个体和民族的性格和意志在其理智官能的引导下赖以形成的基础,也是这些先天的倾向性。(p.19)

    那么,人类心理的这些本能冲动,究竟是不是人类思想和行动的唯一推动力量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首先指出,在已经得到发展的人类心理中,还有另外一种类型的行为动力,即思想和行动的获得性的习惯。一个习得性的行动模式,是通过重复而变得习惯化的,而且,重复得越频繁,作为冲动或动机之源泉的习惯就变得越有力量。然而,就力量方面来说,习惯永远不可能与基本的本能相比拟。在某种意义上,习惯源自并从属于本能。这是因为,如果没有本能,思想和行动就无法实现,也不能重复,因而思想和行动的习惯也就不可能形成。习惯只有依靠本能才能形成。

    于是我们可以说,本能或直接,或间接地构成了所有人类活动的原初推动力。决定于某些本能(或由某一本能演化而来的某些习惯)的意动性的或冲动性的力量,每一个思想的过程,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冷静、多么理性,都必然是先天地指向其目标的。每一个身体活动,也是由这种意动性或冲动性的力量激起并加以维持的。所有的活动的目的,都是由本能冲动决定的,而且,所有心理活动得以维持的推动力量,也是由本能冲动提供的。高度发展了的心理的全部复杂的智力结构(in-tellectual apparatus),都只是达到这些目的的手段、只是这些本能获取满足的工具,其中的快乐和痛苦,也只构成这些本能冲动如何选择其手段的指导而已。

    如果没有这些本能的倾向性及其强有力的冲动力量,那么,有机体就不可能进行任何种类的活动。它就会像一个被取走了发条的时钟、像一台熄了火的蒸汽机一样停滞不动。(pp.42-44)

    如果麦独孤的“本能”一词意指任何先天的反应倾向,那我们当然会完全同意他的意思。因为,如果没有一些这样的先天的倾向性,那就不可能有任何一种刺激物能够引起任何一种反应,整个有机体也就只能保持惰性状态,并因而不可能学习或获得不同的反应。但是,他对上文提到的本能倾向的“强有力的冲动力量”的强调却让我们在这个理解方向上非常踌躇。因为,那似乎意味着,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冲动力量就不会发生任何活动。这实际上暗示了有机体本身的高度的自然惰性(natural inertia)。事实上,麦独孤所说的似乎正是这个意思,就像很多心理病理学家也坚持这个观点一样,他们近年来对活动的源泉问题投入了极大的关注,至于他们的结论,我们稍后再议。然而,这种关于机体本身之惰性的假设,虽然在运用于成年人时可能还拥有某种真理的表面价值,但是当应用于儿童时就非常可笑了————而且,这个假设其实应该是首先应用于儿童的,因为只有年幼的儿童才完全局限于先天的倾向性,随着儿童渐渐长大,他们也就发展了各种派生的冲动,就像上文引述麦独孤的一个段落中所暗示的那样。如果说儿童有什么独有的特征的话,那就是他们很容易接受刺激而活跃地活动起来。如果我们观察一个营养充足、休息充分的婴儿————他躺在那里随意地踢脚伸腿、比划着手臂,又喃喃自语,还左顾右盼,一有响动就竖起耳朵(姑且比喻地说),那么,我们不会不疑惑,引起并维持婴儿的这些活动的那“强有力的冲动力量”,其本质究竟会是什么。实际情况是,婴儿对为数众多的刺激物都拥有反应性,而且,他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外界作用于他的刺激所“驱动”的,虽然在他饿了的时候,我们通过一系列朝向喂食这个完成反应的准备反应,能看到他被一种内在的“强有力的冲动力量”所驱动。在稍大一点的儿童的游戏活动中,我们也很难发现有什么强大的诱因(incentive)是他们玩游戏所必需的;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玩游戏,然后它本身就变得有吸引力了。确实,依常理,一个人长大之后,他的行为越来越受内在驱力的控制,而不是受直接存在的刺激的控制。但是,即使是成年人,也不像麦独孤假定的似乎那么没有活动性:与麦独孤所假设的相比,成年人的活动性更容易被唤醒,他们的活动所要求的内在动机或驱力,也并没有那么强烈。

    然而,现在我们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既然在麦独孤看来,只有“强有力的冲动力量”或“本能”,才构成了无论对个体行为还是对社会行为都具有重要性的唯一的动机力量,那么,所谓“强有力的冲动力量”或“本能”究竟是什么呢?在这个问题上,他有很详细的论证,他发现了相当“有限的基本的或简单的本能倾向”(p.45)这些基本的或简单的本能倾向之所以能够被辨识出来,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以下事实,即每一个这样的倾向,都包含作为其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的一种明确的情绪。他的清单如下所示:

    ●恐惧及逃跑(或更一般地说是逃脱)的冲动

    ●厌恶及排斥的冲动

    ●好奇

    ●愤怒及搏斗的冲动

    ●自我肯定

    ●顺从

    ●养育本能及温情和保护的冲动等

    ●生殖本能

    ●饥饿

    ●群居本能

    ●收集或获得本能

    ●建造本能

    “还有很多次要的本能,如爬行和行走的本能。”

    “还有一些一般的或非特异性的先天倾向”,比如说:模仿的倾向;看到他人的情绪表现而想亲身感受这种情绪的倾向;接受暗示的倾向(此即可暗示性);游戏的倾向;形成习惯以及更喜欢熟悉事物,而不喜欢陌生事物的习惯。

    对于这个清单,如果有人因为它遗漏了一些重要倾向而批评它————比如说,有人可能会因为以下各种理由而强烈要求将放声大笑的冲动(laughter impulse)纳入这个清单中:鉴于该行为的显而易见的本能性;鉴于该行为伴生的强烈的快乐或欢愉的情绪;鉴于由这个冲动可以衍生出很多不同的活动;等等————那么,麦独孤完全可以答复说,他的清单无疑需要详细的修订,但这样的批评根本未触及要害问题。但是,如果我们探问,麦独孤会不会接受我们的劝说而将我们上文所说的天生能力也列入他的本能清单,那么,我们可以确信他是不会的。将这些能力列入其中,会大大突破他的框架。这些能力属于他所说的智力过程,而他又断定智力过程乃本能冲动的仆人,或简而言之,它们属于需要驱力加以激活的机制,而它们本身则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构成驱力。这是当前反对麦独孤的有关讨论的要点————确实,在这一点上不同意麦独孤的观点,正是本书作为整体之辩论的核心要点。换句话说,本书的远大目标正在于试图证明,任何机制————或许,一些只做出简单反射的最原始的机制除外————一旦被激活,就能够成为自己的驱力,并且也能够成为其他与之相关联的机制的驱力。

    现在,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对于人类个体有能力做的那一千零一个事情而言,是否做每一件事情的机制,就它们整体而言,都完全是被动的,而需要麦独孤所提出的那少数几个本能作为驱力才能激活?或者说:是否每一个这样的机制都能直接被激活,并持续保持活跃,而不需要像麦独孤所说的如饥饿、性、自我肯定、好奇等等本能的帮助?当然,必须承认,在有些时候,本能确实对其他机制构成驱力。对于那些更加富有理智性质的活动而言,驱力特别来自诸如自我肯定、好奇、建造等本能。儿童可以通过唤醒他的自我感觉而受到激励去努力学习,就像通过使一个孩子与另一个孩子竞争,或是通过鼓励他显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完成某项任务。同样,他的好奇心,抑或他操控和制作物件的自然冲动,可以被用来使他完成某项任务。但是,这样的动机却不能让这个孩子在一个他找不到对他来说真正有趣的东西的方向上走得太远,这也是事实。例如,一个孩子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被诱导开始学习唱歌,但是,除非他有音乐天赋,不然他很快就会放弃,并通过嘲笑歌唱、嘲笑那些比他优秀的孩子,以此回避负面的自我感觉。这样的孩子会找到不同的理由,使音乐练习显得不值得努力,而有音乐天赋的孩子,一旦通过利用他的自我感觉而开始了练习,就会被对音乐本身的热忱所引导全身心地投入,而不再需要诸如此类的外在刺激的诱导。

    好奇心作为一种动机也是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我们可以在孩子身上唤起他对很多不熟悉的事物的好奇心。所有正常的孩子,也都因为这个原因而可以被引导开始学习植物、数字、单词等等。但是在开始之后,一个孩子表现出对某个特定科目的兴趣,而另一个孩子却对其中任何一个科目都没有兴趣,虽然他可能表现出了对另外的某种事情的兴趣。有的孩子只要很少的激励就能在一个特定科目上很成功,而有的孩子通过来自老师或家长的不断注意才能进步一点。然而,这第二个孩子后来可能被证明在其他某个领域很有能力,并在这个领域做出很多独创性的事情来。当我们对个体的特殊能力进行细致而精确的研究时,我们就可以发现,能力的专门化(specialization of capacity)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确实,在某一个方面表现出特殊才能的孩子,很容易在你挑选出来对他进行测试的其他方面,也表现出一定的能力。尽管如此,但几乎可以肯定,他只是在某一个方面拥有特长,而不是在所有的方面都具有相同的天赋。我们当然有可能发现这种情况,即一个在某一事情上做得很好的孩子,在其他事情上也能做得很好,这种情况可能是出于诸如好奇心或自我肯定的一般因素,也可能是出于一般的好记性或一般的气质性因素。但是,天赋的同样不可否认的专门化,可不能由这样的一般因素来解释。这种专门化要求我们至少要推断出专门能力的存在。在此,唯一可以对之提出的疑问是:这些能力是不是不同的机制,抑或是超出机制以外的什么?情况可能是这样的:诸如好奇心等一般因素构成了所有的全部驱力,但是,这个驱力只有在找到完善地发展了的机制,并与之结合,才能达到它的最大效果。根据这个观点,一个特定的孩子在算数上表现出的勤奋努力,可能来自好奇心、自我肯定或其他某种被激活的一般动机,但他的成功却是由于他拥有额外的处理数字的良好机制;而另一个孩子在音乐方面的勤奋努力,可能是出于自我肯定、建造本能等一般动机,但这个孩子由此产生的行动所表现出来的特殊的方向性,则可能是因为欣赏和演奏音乐的良好机制。关于这个问题的这种思考方式,会有人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吗?

    还有一个事实仍然没有得到解释,那就是儿童在他特别具有天赋的学科上的专注(absorption)。这种专注状态,无论是在儿童身上,还是在成人身上,都值得我们从其与驱力的关系的角度加以关注。因为,专注于其任务的人,似乎肯定是出于他对他所从事的任务的兴趣,才如此专注的。专注意味着将注意力完全并持续地指向正在做的事情。表面看来,当然没有什么外在的动机维持着专注的行动继续下去。在一个活动中,如果外在的动机是必需的,那我们就不能说它涉及专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总是表现出要从正在从事的事情中摆脱出来的倾向,以及只有靠外部动机才能将他带回到正在从事的事情中。这就是那个常见的“有意注意”(voluntary attention)的过程。有意注意意味着,个体必须强迫自己注意某物,要么因为某物本身很无趣,要么因为一些其他更有趣的事物诱惑着他,因而需要意志的努力加以抵制。我们都知道这种有意注意的状态,也知道这种状态与真正的专注是非常不同的。我们还知道,在诸如阅读或学习之类的任务中,只要对它的注意仍然还停留在有意注意的水平上,那么,在这个任务上就不可能有多大收获。在类似这样的任务中,要想有所收获,我们就必须真正进入任务所涉及的事情之中,专注于它,发现它的趣味性,并接受对于它的兴趣的支配而坚持下去。对于一项新的任务来说,为了使它得以开始,通常需要有意的努力,来克服对它的抵触、自己的惰性,以及其他分心物影响。马可以通过外部动机被牵到水边,但它未必会产生饮水的行为,除非这只马真的渴了,也就是说,除非它对于通过饮水这个行为所获得的具体结果有着欲望。作为一个一般命题,我们可以说,对于驱动任何活动的驱力而言,如果这个活动是自由顺畅而有效地进行的,那么,这个驱力就内在于那个活动之中。一个活动,只有当它是由它自己的驱力所驱动的时,它才能如此自由顺畅而有效地运行。这是因为,只要它是被外部动机所驱动的,它就会受这个外部动机的影响而分心。比如说,尽管自我肯定、竞争等,无疑是激起活动的强烈动机,但是,如果执行活动的人在执行过程中一直保持着自我意识,那么,这个人在这个活动中就不可能有多大的收获。而且,如果这个人在活动中一直保持着竞争的态度,那他肯定不能在活动中获得名次,除非这个活动属于那些最简单类型的活动。我们都知道这种行为,在这种行为中,执行者的兴趣在其自身而不是在工作上。一个为某种形式的公开表演做好万全准备的人,可能在表演过程中由于无法摆脱要在所有观众面前做到最好的欲望而失败,这种自我意识让他无法直接将精力集中于表演活动本身。最初引起他进行这个表演的动机,完全可以是使自己扬名的欲望。但是,在表演的过程中,这个动机必须消失,否则,它所引起的分心,会毁了整个表演。因此,要说发起特定活动的动机为整个活动提供动力,这个说法就不是正确的了。它只是使表演者行动起来,而表演者的行为的动机本身,则必然是内在固有的。简而言之,你必须将眼前的特定行为所获得的成就作为直接目标。如果你想要获得一个特定的结果,你就必须以这个结果为目标,而且必须暂时就这个结果本身对这个结果发生兴趣。凭借一般倾向,你将不会在特定的活动中取得任何成就。对于那些持续而复杂的活动体系而言,尤其如此,比如大部分的人类活动都这样。除非你对一个活动体系感兴趣,否则你不可能从中有所收获。外部动机可以将你带到活动体系的门前,但是,一旦进去了,你就必须放弃所有外部的东西。

    因此,麦独孤的原理,即“原始冲动或意动为所有那些仅仅作为达到理想结果的手段的活动提供动力”在教育或任何试图控制和影响人类行为方面都将是一个糟糕的指南。它会导致教师在教育的每一个环节上都引入外部动机,却从不考虑在教学科目中可能开发出的兴趣。它会导致企业经理推断,既然雇员们受雇于此的主要目的显然是赚钱,那么,要想让他们对企业发展的目标及其经营过程的技术要素之兴趣产生忠诚和热情,那是毫无指望的。这个原理在理解人类动机方面也是一个糟糕的指南,因为,根据这个原理,我们只需找到最初引导一个人开始一系列活动的动机,我们似乎也就知道了那一系列中所包含的每一个活动的动机。例如,假设他选择教学作为生计,那么,他的所有行为都是由经济动机推动的;他对学生和学科表面的兴趣,都是假象。麦独孤在他的著作的若干段落中的一些说法似乎表明,他自己认识到了上述指导原则的不足,因为他说(p.349),一个行动,起初只是作为达到某个更进一步的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却转而成为行动者的目的本身。“赚钱起初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却变成了目的本身,这事再平常不过了。”这当然没错,但更真实的情况是,会计师变得对他的核算感兴趣了,设计师变得对他的设计感兴趣了,任何拥有体面的工作的人,变得对他的职业所从事的工作感兴趣了,而并不总是关心他的薪资。麦独孤或许会回应说,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所有这些事情的作用,因为他承认习惯作为一种驱动力量的重要性————会计师已经变得习惯于核算,而且,习惯的势头使他一直在这一行做下去。然而,这不足以解释职业学习。对于任何一种职业而言,如果不对职业本身直接发生兴趣,那么,这种职业是学不会的。所以,在学习打字的过程中,实践证明,虽然在一定的低水平范围内,进步是可能的,但超过这个水平之后,进步就不会是自动发生的,也不是仅仅凭借单纯的意志努力就能发生的,而必须通过全神贯注于打字工作本身才能获得进步。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所有的事物就它们本身而言都毫无趣味,如果所有的事物都仅仅通过与某个原始本能或本能的派生物的联系才获得某种次生的趣味,那这个世界该多么无聊啊!如果说,尽管拥有处理各种事情的全部那些能力,但从兴趣的角度说,我们人类仍然还停留在动物的水平,就算比动物稍微多了那么一点游移不定的好奇心、多了那么一点控制和建造的倾向、多了那么一点自我肯定感,那我们这个世界该多么无趣啊!如果世间每一件事本身都不对我们产生吸引力,而只是被我们用来当作追求少数几个遥不可及的目的的手段,而我们却还要花费如此大量的时间来从事由这些事情所构成的种类繁多的职业,那当然是无法忍受的。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每一个人的全部工作日,都必定要忙于各种无趣的事情。确实,在一些制造行业中,现代劳动分工的发展,已经将工人的工作分解到如此单调的流水线上一个点,乃至于他几乎不可能对他的工作发生兴趣;但这已被公认是现代工业体系的一大缺陷。如果按照麦独孤的原理来理解,这就不该是一个缺陷,因为现代工业体系丝毫没有消除最初引导人们进入工业的经济动机。如果说,随着人类能力作为行动机制的巨大发展,不发生兴趣的相应的增长,那人类的生活必然是单调乏味的。二者之间如此地不相称,其结果只能是,我们只是将直接吸引我们的薪资作为目的而偶尔工作一番。而且,几乎我们所从事的所有的工作活动,本质上都将是苦工,需要外来的驱力加以维持。

    事实上,人类的兴趣与人类的能力是同步发展的。通常,一个孩子表现出天赋的同时,也总是表现出兴趣来。如果我们把麦独孤关于本能和情绪相关联的概念延伸一下,并因此说,先天的兴趣是天生的能力的情感方面,这么说应该是不会错的。与音乐能力同步发展的,是音乐兴趣;与处理数字关系的能力同步发展的,是对数字的兴趣;与机械设计能力同步发展的,是对机械的兴趣;与语言能力同步发展的,是对学习说话的兴趣;如此等等,任何一种能力,无论是那些为所有的人普遍地共同拥有的能力,还是那些只有特别优秀的个人才独特拥有的能力,都有一个相应的兴趣与之同步发展。从内省的方面来说,兴趣可以约略等同于情绪;从行为的方面来说,兴趣就是驱力,其作用的方向,是使与之相关联的先天能力的活动机制得到执行。

    本能作为适应性,是对环境的高度一般化的特征的反应;而能力作为适应性,则是对环境的更加特异化的特征的反应。例如,好奇心是对不断变化又持续呈现新事物的环境的先天适应,它的行为表现就在于对新事物的探索。感知数字关系的能力,是对环境的一个更加特殊的特征的适应,其行为表现在于计数、相加、相减以及执行更复杂的算术运算等。这种数字行为很少出现在动物身上,它代表了一种人类特有的特殊适应。现在看来,就其本质而言,我们没有任何明确的理由来理解,为什么更加一般化的适应就一定拥有驱力的特性,而更加特异化的适应就只能作为被动的机制而存在。没有任何确实的理由可以设想事情一定会是这样的,也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表明事情在事实上是这样的,已有的证据倒恰好与此相反,这些证据来自人类各种特殊的专业化的活动以及使他们可以变得专注于这些活动的能力。所以,我们有理由总结说,就它们各自与驱力的关系而言,先天的能力与本能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先天的能力作为机制,首先,它们很容易被激活而产生活动,并因而只需要很少的刺激就足以使它们运作起来;其次,一旦它们被激活,它们就会像本能一样保持着活跃状态,并充当其他那些当时未被激活的相关机制的驱力。

    因此,与麦独孤的本能概念所允许我们设想的相比,人类的各种先天动机作为一个系统,其空间要大得多,与麦独孤的本能概念相比,这个系统也能够更充分地说明人类行为的专业分化。特别是因专业分化而兴起的各种对象性的兴趣(objective interest),如对颜色、形状、音调、数字、空间排列、机械效应,以及对植物、动物和人类等等的兴趣,更是如此。真正引起我们兴趣的,并不是那些抽象的智力活动,如推理、想象、记忆等,而是不同种类的对象,正是这些对象,需要我们的自然能力来把握它们。这个世界是有趣的,不仅仅因为它为我们提供了食物、庇护以及我们所有原始本能的刺激,更因为我们内在地拥有对它的很多对象性特征的适应性,并在应对这些特征时很容易兴起而进行各种趣味横生、令人满意的活动。人类动机的领域,与人类所能应对并理解的世界,一样地宽广。

    * * *

    注释

    [1]关于这些研究结果以及坎农的其他研究的简洁而可读的说明,可参见他的Bodi-ly Changes in Pain,Hunger,Fear and Rage,New York,1915。

    [2]参见他的Introduction to Social Psychology。

    [3]Eighth edition,1914,p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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