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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自然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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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这个理论却蕴涵于一个极其狭小的范例之内。“有些事使我们变得更聪明和更幸福,或者说,自然使我们茅塞顿开。” [19]

    从每一个设计物,我们都能合理地推断出有一个设计者。我们来察看一只表的时候,我们立刻会承认有一个制表匠的存在。人类的任何制品都不可能从亘古以来就存在。对于任何人类工艺制品的思考,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有一个制作者装置了这制品的各个部分。同样地,从宇宙所展示的神工巧思的迹象来看,我们必须推论出有一个设计师、一个巨匠的存在。如果说宇宙的部分是被设计、构思和配置而成的话,有一位上帝的存在就是显而易见的事。

    而这种构想是充分明显的。物质作用于另一些被作用的物质之上,这是神奇的安排;眼之于光,光之于眼;耳之于声,声之于耳;一切可感知之物与人的感觉受到的感知,这证明了既非盲目的偶然机缘,也非莫名其妙的必然性使这些事物出现。某些动物适应某些气候,动植物之间的相互关系,各种不同属类的动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最后,人类与他们外界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凡此种种,都证明了神的存在。

    一切都有秩序、规模、协调,只要我们能明察事物的倾向;我们眼界的每一次新的扩大,物质世界的每一种新的展示,都对上帝的力量、智慧和仁慈提供了新的说明。

    上帝存在与否的问题,从来没有成为群众争论的题目。在人类心灵之中,原有着一种虔信的倾向,一种依赖超自然助力的渴望。我们很少发现有哪一个民族,不管他们多么野蛮,而不怀着敬畏之心承认他们经验到的自然力量的超自然原因。诚然,他们崇拜的是最邪恶、最呆板的东西,但是他们坚决地相信这些象征物的神圣和力量,这也就是相信他们自己同他们所看不见、觉不着的东西之间联系。

    如果宇宙中有运动,那就是说存在着一个上帝。 [20] 那最初运动之力不但是感觉或思维,而且也同样是心灵的特性。哪儿存在着运动,那儿就显然有心灵在运行。宇宙的现象表明力的活动不属于不动的物质。

    凡开始存在之物都必然有一个原因;每一种结合,其构成具有一定的目的,这就意味着智力的存在。

    欧塞贝斯

    在推论出有一个设计者存在之前,必须首先证明有这种设计存在。争论之点是宇宙究竟是否存在着一种设计;我们不允许先假定尚需争议的前提,从而推论出争论的结论。先来偷用概念如设计啦、巧思啦、布置啦,而这些条件都还没有证明在宇宙中确乎明显存在,而颇有理由似地推论出有一个构思者,这种方法是习见的诡辩术,对此我们有理由加以防范。

    断言运动是心灵的特性,断言物质是不动的,断言每一种结合物都是智力的产物,也都是对于争论中的问题的一些假设。

    为什么我们承认人类发明的任何机器是一种设计呢?这很简单地就是因为我们想到了人类工艺设计出了无数这类东西,因为我们熟识能够制成这类机器的人物;但是,如果我们事先对于任何一种工艺设计毫无知识,偶然在地上拾到一块表,我们就会有理由认为这是一件自然物,这是物质的一种结合体,而其原因则不知道,这时任何解释这个表存在原委的企图,也将同样是假设的、杜撰的、不能使人满意的。

    你企图在人类工艺的巧思和宇宙中各种存在之间建立一个类比,这是不允许的。我们把这些效果归诸人类的理智,那是因为我们事先知道人类理智有能力造成这些效果。把这种事先就有的知识除去之后,我们推理的基础就被摧毁了。因此,我们对于神圣自然的全然无知,在最基本的比较之点上,使这种类比成为无效。

    那么,关于一个最高的存在创造宇宙的学说,还留下什么样的考虑来支持呢?宇宙在产生某些效果方面的使人崇敬的协调;它的各部分之间的惊人的融洽;宇宙凭其不变的法则,使无量数的世界体系完成它们有规律的运转,形成了全宇宙的调和;在一个昆虫身上,有毒害着它的更小的微小生物,而在这更小的生物的血管里还有血液在流动;为此种种现象,宇宙就需要有一个理智的创造主,因为宇宙存在着,产生有规律的后果。从而它是可惊叹地被组织着产生这些效果;那么,这更需要有一个创造一切的理智了。

    这样,我们就说到了你的论断的本质了,“凡是存在之物,能产生某种效果,就必须有它的一个创造者;这些效果产生之合适愈是明白,则愈能肯定,它不是亘古以来就有的,而必然是从一个有理智的创造者那儿产生出来的。”

    那么,为什么这些论据适用于宇宙,而不适用于上帝本身呢?由于宇宙是有目的地设计的,你所以推论出必然有一个有理智的创造主。但是如果说,宇宙如此妥善地产生某些效果,这很显著而明白,那么对于宇宙的作者来说,他的存在就更应该说有着更妥善的目的了,岂不如此吗?如果我们从宇宙的惊人安排来看,觉得极难解释,它是亘古以来就如此的,而为了解除这种困难我们假设有一个创造主,那我们不是能更清楚地想起这个创造主本身也必然是被创造出来的,创造主是如此完美无缺,那么要创造他就需要有更正确、更公正得多的安排了。

    相信有无穷尽的创造一切的上帝,还有被创造出来的上帝,每一个这样的上帝显然地需要有一个比他早一辈的智慧的上帝;这些话便是你所表达的前提的直接结论。关于宇宙是一种设计物的假定,就会引申出这么一个结论:天下有着无量数个创造和被创造的上帝。而这个结论是谬误的。诚然,当哲学离开了经验和感觉而去从事于思辨的时候,对于学术的谬误是没法加以约束的了。

    除非清楚地证明了宇宙是被创造出来的,否则我们可以合乎理性地假定宇宙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当两个命题发生了水火不相容的对立情况下,心灵就会相信其中比较易于理解的一种:与其认为宇宙之外另有一个永恒的存在,这个存在能够创造宇宙,还不如假定宇宙是无始无终的存在为易解。如果心灵被一种担负压得直往下沉的时候,再去增加不能忍受的重量,会是一种解脱吗?

    每一个人都知道,不仅他目前存在着,而且曾经有一个时期他还未存在;因而他的存在必然有一个原因。但是我们从结果推测原因,只能推断恰恰适合于这特定结果的特定原因。从特殊的工具,当然能产生一种原动的力量;但我们不能证明这种动力是这些工具所固有的,而相反的假设则也不能得到证明。我们承认那原动力是不可解的,但如果假设同样的效果是由一个永恒的全知全能的存在所造成,同样使原因陷于不可知的迷雾之中,且使问题成为更不可理解。

    我们只能从结果中推断出那些切合这些结果的原因。无量数的结果需要有无量数的原因;哲学家假设所有原因的系统或统一体,大于可感知的结果的统一体,这也并不合理。同一能量不可能同时成为蟒蛇和绵羊的原因。使庄稼被损坏的灾害与使庄稼繁茂的阳光,使人类成为其自身的牺牲品的邪恶动机以及改善人类制度的正确判断,都不会是同一原因所造成。我们的准确而又精密的哲学精神,常被其自身的结论所困扰,因为这些结论是如此触目地互相矛盾。

    宇宙中最大的运动,与那些最微小的运动一样,都受着不可避免的法则的严格的必然统制。这些法则便是宇宙中可感知的效果的不可知的原因。这些法则的效果构成了我们知识的界限,这些法则的名称则是表示我们无知的别名。在这些之外或之上,再去假定某种存在,无非是创设第二个多余的假设,用以解释已经由运动法则和物质本质解释了的现象。我承认这些法则的本质是不可理解的,但是假设有一个神的话,反倒加添一个不必要的困难,它不但不能使所要解释的困难减少,却需要新的假设来阐释他自身所固有的矛盾。

    吸引和排斥的法则,欲求和厌恶的法则,就足以解释道德世界和物理世界的每一个现象。对于任何一个对象的特性具有准确的知识,这是确定该对象活动形态的唯一先决条件。让一个数学家知道一颗炮弹的重量与体积,再加上速度和方向的数据,他就能准确地测定弹道的必然过程,并决定炮弹击中一定距离内某对象时的冲击力。如果已知某人物心中存在的起作用的动机,就能预知此人其后的行动。一颗彗星的质量和速度如已被确定,天文学家靠了准确计算向心力和离心力的相等相反作用,将会正确地预料这颗彗星回返的时间。

    天体的偏离行动,它们的不等的速度,以及经常出现的偏差,都能由产生它们运动的引力作用来纠正。杰出的拉普拉斯曾表明,月球对地球的接近,地球对太阳的接近,只是一个极长时期的特征方程,它有其最大和最小值。因此,宇宙的体系是完全由物质力量来维持着的。物质的必然性是世界的统治者。只有那些徒劳的哲学才假设比足够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来解释事物的现象。“我从来也不作假设,因为任何不是从现象中演绎出来的东西,都必须被称为‘假设’,凡是假设,不论是形而上学的假设,物理学的假设,或带有神秘性质的假设,甚而至于力学上的假设————从哲学上说来,统统都是不值一钱的。”(牛顿语。————译者)

    你断言了动物机体的构成,某种动物对于某类环境的适合,感知器官与被感知之物间的联系;一切存在事物之间的关系,以及倾向于保存它们存在的一切,凡此种种都意味着设计。显然,如果眼目不能视,胃不能消化,人类躯体将不能维持其现有的存在形态。但是,同样确定的是,如果其组成的元素没有某种存在的形式,则必以另一种形式来存在;而它们形成的组织,从其经历来看,必然是由于它们适合它们所处环境而取得它们存在的特殊形态的。

    但这绝不意谓,由于有一位存在者存在着,他起着某种作用;而他是由另一位存在者所创设,创设他来起这些作用。我在上边已表明,这样的结论如此草率,必然造成谬误。现在人们已知的关于物质与运动的法则,即使在当前道德和物理科学的不完善状态下,已足以解决那些难题中的绝大部分,而还要创造一个神的存在来解决这些困难问题,这样一类考虑就显得更为无比地荒诞了。

    毫无疑问,绝不会有这样的事:不动的物质,或排除了一切性质的物质的任何安排竟能构成一个动物、一棵树木,或甚至一块石头。排除了性质的物质,是一个抽象,对于这种抽象是绝不可能形成一个观念的。物质,如我们所见到的,并不是静止不动的。物质是无限活跃和精微的。光、电、磁,在细微和活动性方面是人的思想本身也不能超过的一些流动:同思想一样,它们有时是运动的原因,有时则是结果;它们同我们所习见的其他各类物质不同,仿佛同思想具有同等的非物质性的属性,这种性质尚无以名状。

    运动和物质属性的法则已足以解释宇宙中呈现的每个现象,或现象的组合。某类动物生存于某种气候之中,这是由于它们的构造适合它们所处的环境;如果这种环境变化到足够的程度,它们的构造元素必然以某种新的组合方式来存在,一如它们原来的结构是统治宇宙的不可违反的法则所造成的一般。

    人的机体组织的必然结果是,他的胃要消化食物;不可避免地由于他的贪食和反自然的口腹之欲,他吃动物的肉,因而他的躯体得病,他的精力受损;但这两方面的情况都不能认为是手段适合于目的。反自然的食谱,以及此种饮食造成的习惯都可以算作手段,而各种可怕疾病的症候则是目的,但如果断言世界的创造主使这些手段适合其目的,或者说人类的放恣竟能不顾全能者的警告,那是荒谬的。这些都是有组织的物质的属性的结果;一种古怪的理智上的混乱则是认为某些羊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被人类中某一班人去屠宰和吞食;可是最肤浅的比较解剖学学者也很明白,人类的机体,按分类说,是属于吃水果和蔬菜的一类动物的。

    一个动物维持其生存所需的资料,要有一个创造者,这个道理也无过于这个动物本身的存在就需要有一创造者。如果它要生存,必须有维持它的生存的资料。在“凡是能变的,都是不灭的” [21] 这样的世界上,任何一个有机体的生存,必须依靠物质的不间断的分化,这种物质不断地消耗,这种分化又绝不能违反物质之间关系的不变法则。只是由于无知,我们才没有能力来指出每一个现象(不论其如何异常、如何微小或复杂)同运动与物质属性的法则之间的联系。假设有一个非物质的创世主,所谓“在他那儿一切都在动,但没有任何外来原因影响”。 [22] 那是对于理性第一原理的一种罪大恶极的违犯。在牛顿的机械哲学中,这同样是一个多余的假设,也是培根的归纳逻辑中的一个毫无用处的赘瘤。

    那么,你所主张的秩序,这种秩序是用来建立协调的,这种秩序和协调是什么呢?这种协调不需要的超自然理智的作用,又是什么呢?既然从宇宙间可以看到的秩序需要有一个原因,那么也同样显著的宇宙间的无秩序现象,也需要有另外一个原因。有秩序和无秩序无非是我们感知到的存在于我们和外界事物之间的关系的形态;而如果我们有理由推断出有一个慈惠的神力起着对于秩序有利的作用,那么无秩序现象的恶也同样证明了有一个邪恶原则在活动,也同样坚执地要从善中导出恶,正如另一方面坚决要从恶中导出善来一样。

    如果我们允许我们的幻想超越可能性的朦胧领域,我们无疑地可以根据我们心灵的状态来幻想,无秩序现象可能同纯粹的善有相对的倾向,或者说秩序也是相对地充满着细微的恶。对于这些结论,那都同样是臆测和无根据的,都不会被哲学家们所同意。秩序和无秩序是一种表述法,用以标明我们的感知,即有害或有益于我们自己,或者说对于某些事物有害或有益,因为这些事物的组成类似我们自己,我们不得不对其表示同情。 [23]

    一头美丽的羚羊在老虎的利齿下喘息,一头无助的牛在屠夫的斧头下哀鸣,这种景象立刻会引起每颗善良而纯洁心灵的同情。但是,仍有许许多多的人对于有计划地屠杀成千上万他们的同类,对于什么正义的谴责、人道的原则,在他们说来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把这些屠杀当作欢欣鼓舞的话题、“光荣”的源泉,要是这类绝灭人性的事业失败了,他们还把它当作制度的缺点哩。秩序和无秩序的标准之各异,是由各种人的见解和感情造成的。

    人口繁多的城市被地震所摧毁,被疫病弄得荒芜。野心在无论什么地方都使成百万人遭到不可计量的灾难。迷信,千万种形态的迷信,被用来使人类变得残暴和堕落,使人类一声不吭地忍受无数暴君的压迫。抽象地说来,这一切都无所谓善恶,因为善和恶只是用来表示我们遭遇任何对象而产生欢乐或痛苦的感觉的特殊状况而已。排除了联系这个概念,善恶二字也就失去了意义。

    地震对于遭破坏的城市来说是有害的,但对于有些商人来说却有利,因为在被地震破坏以前的城市的繁荣,曾损害了他们的买卖,地震之后,反而对这些商贾有利。但地震对于那些住在极遥远地区的人们来说,因没有受到影响的缘故,他们也就毫不关怀。灾荒对于粮食商人是“善”的,对于穷人来说是恶,对于永远丰衣足食之人来说,却是不关痛痒之事。野心对于它所居住的不安的胸怀来说是坏事,对于那些被不顾死活地作恶的野心家所拖累的无数牺牲者来说,也是坏事,他们在形形色色的苦恼中死去;对于一国的居民来说,野心使这个国度人口锐减,野心也会使人类的进步受阻碍;但对于宇宙的体系来说,野心却无甚关系;野心只对那些追随征服者的鹰犬说来是善,对于那些蛆虫来说,在野心家的事业进展过程中造成大片的荒野,它们却可以安心大嚼腐朽之物了。显然,我们不能从仅仅同我们的感知有关的事物来推论关于宇宙体系的事。

    你根据普遍信仰神的存在,提出若干有利于神存在的思维。

    野蛮人的迷信,和文明的欧洲的宗教,在你看来能共同证明第一因的存在。我认为只有根据启示的证据,这种信仰才能得到丝毫的依靠。

    轻信的程度是同心灵被无知所奴役的程度成正比的,这种情况完全符合人类本性的原则。白痴、儿童、野蛮人, [24] 都会把他们自己的感情和动机赋予那些死的东西,这些东西或则对他们有好处,或则有害。前者就成为他们的神道,后者则成为魔鬼;因此,一个原始的神学家用祈祷或牺牲品献祭的办法,幻想也许能保证取得神道之助,或者祛除魔鬼的作祟。他用恳求和屈从来消除一个强大敌人的怒气;他靠了赠礼而取得他的邻人的协助;他在恳求一个消失了的仇敌的过程中,也同时感到自己怒气的平息;他也为了别人的和善而感恩戴德。因此,他相信一切元素都会听取他的誓言。他对他的同类能产生爱和憎,在那些有利或损害人的原则的推动下,他的爱憎也就变化多端了。他的错误的源泉是显而易见的。当风、波浪、大气表现为有助或有碍他的意图时,他就用他自己内心中惯有的那些心意来形容它们。例如有利于他的事,使他心中感到善意;损害他的事,使他产生报复感。生活在丛林中的无知者绝不可能离开他自己的性质来构思其他存在的概念;诚然,必须有经过科学熏陶的心灵,因教养而变得渊博的心灵,才能不把他自己想象成宇宙的中心和模型,而自知仅仅是实际构成人类无穷众多的人群中的一员。

    形容上帝的语言,没有不是从人类心灵的感情和力量中借取来的,不然,就是这种感情和力量的否定词。全知、全能、全在、无穷、不变、不可理解、非物质性,这些字眼都是表述有机体存在特有的属性和能力的,其中也加上了一些否定的字眼,排除了有限的观念。 [25]

    没有一个熟知人类所犯的无穷错误的人会认为,由于许多人相信上帝(不能说世人普遍信奉上帝),因而这就是有利于上帝存在的一个论据。只是在那些有天才的和懂得科学的人们中间,才可以发现无神论,但也就是在这些人中间,存在着一种对于文盲和庸人中间流行的错误看法的憎恶。

    真正相信上帝的人的比数是何其少;而成千上万的人由于他们职业的阻碍而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一题目;还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则崇拜着蝴蝶、骨头、羽毛、猴子、葫芦和蛇。上帝这一个词,也和其他抽象概念一样,表示对某些命题的同意,而不是任何观念的存在。如果我们自以为我们对上帝存在的信仰是全人类普遍同意的,那么我们是上了最明显的诡辩术的当了。上帝一词不能同时意谓一只猿猴、一尾蛇、一根骨头、一个葫芦、一个“三位一体”,或一个统一体。这种对上帝存在的信仰也不能说成是举世一致的;每一个时代的具有强有力理智和无瑕的道德的人物对此都曾加以驳斥。“所以,按照思维的通常规律来说,对物理学家————即自然的探究者和尊敬者要求真理的证据,能不含羞吗?” [26]

    休谟曾阐明,关于因果性我们唯一能形成的观念,就是从对象的恒常联系中,以及从一个推导出另一个〔这种关系〕中引申出来的。休谟的这个见解得到所有哲学家们的首肯。我们确定一现象为另一现象的原因,我们在后一现象出现前观察到除了那一原因之外,仅有极少的例外。因此,我们就不允许从宇宙的存在中演绎出一个上帝的存在,即使这种推理方式还并不得出那样荒唐的结论:上帝创造世界,而上帝本身也是被创造出来的,这样的上帝就会有无穷多个,而且每一个上帝都更显然地更需有一个比他早一代的上帝。

    如果力 [27] 是现存物质的属性,那么物质的起源绝不可能是力。一个事物不能同时是另一事物的因和果。————力这个字表示任何事物存在或活动的能力。人类的心灵从不犹豫在它经验的任何事物上加添一个力的观念。否认力是物的属性,就是否认那物的存在。如果力是物质的属性,关于上帝存在的假设就成了多此一举的、没有根据的臆想。

    你认为宇宙中最为显著的一点是,上帝具有理智的属性。只有我们这些具有动物形态的人才知道有所谓智慧。我们不能离开感觉和感知来理解理智,感觉和感知是有机体的属性。断言上帝是理智的,就是断言他也有观念;而洛克却已证明观念来源于感觉。感觉只能存在于一个有机体身上,一个有机体是必然在范围上和活动上有局限的。而合理的神智学家们的上帝却是一位广大无边而且聪明的动物。

    你规定的一条原理是,最初运动的力量是心灵的属性,也同样是思想和感觉的属性。

    心不能创造事物,心只能感知。心灵是接受感官所受印象的〔容器〕,如果没有外界事物的作用,我们将不仅被剥夺掉一切关于心灵本身存在的知识,而且将全然无能力认识任何事物。因此,很显然,心灵必须被认作是运动的结果,而不是运动的原因。观念也同样表明它们自身是我们所处环境所促成的,这些观念就是思想的元素,从这些元素,就必然地产生出我们的感情、见解和志愿。

    凡是无限者必然包含着有限。因此,关于宇宙,以及宇宙的支持者这些区分的说法,是显然错误的。编造出“上帝”这个词儿,以便表示宇宙体系中的一个部分,这在哲学上是没有什么好作用的。在理性的语言中,上帝与宇宙这两个词是同义语。“一切事物都是上帝的力量造成的。自然的力量本身非他,即是上帝的力量,只是名称不同罢了。我们不知道上帝的力量,就是我们不知道自然。因此,我们如果不知道某事物的原因,而说这事物是上帝的力量造成,这是愚蠢的,因为你不懂得自然,你也不懂得上帝的力量。”————斯宾诺莎:《神学政治论》拉丁文版第一章,第14页。 [28]

    你如此迫切地求助于那些关于理性的原则,你把这些原则当作我们争论的最终的裁判者;现在我就根据这些原则来说明了主张上帝存在的大众的论点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我已说明了,把理智的属性加在我们在宇宙中感知到的那些结果的原因上,也是荒谬的,那种认为宇宙是一个设计的论点也包含着错误。我已说明秩序无非是我们思考那些必然现象运动时的一种特殊的方式,心灵是运动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力量是存在者的属性而不是其起源。我已经证明了,根据理性的原则,我们不能证明有一位上帝的存在。

    你会观察到,我热烈地主张的论点是如此反乎我的真实感情,而且我作出的结论直接违背每一个善良的人必须永远怀抱的信仰,我是多么不能同情我的宗教中的某些人的观点,他们虚伪地企图依靠理性的无益光辉来证明上帝的存在。我承认基督教的一些心怀恶意的朋友放弃了启示的必要性,他们认为关于上帝存在的崇高神秘,关于灵魂的不朽,可以从它们本身以外的源泉来得到阐发。

    我已经证明了,根据伊壁鸠鲁、培根爵士、牛顿、洛克和休谟他们为之献身的哲学的原则来看,上帝的存在是一个妄想。

    因此,只有基督教提供了不容争辩的保证,世界是由全能的上帝的力量所创造,是由上帝的恩惠所保存着的,全能的上帝公正地指定了来世的生活,那时恶人受罚,善人则得好报。

    现在,梯奥苏发斯啊,我要求你在无神论与基督教两者之间作出选择的决定;你要宣布你是愿意坚持你的原则而破坏文明社会的约束呢,还是愿意带上那轻松的镣铐,这就是那个宗教的镣铐,它宣布“世上得到和平,愿一切人都好”。

    梯奥苏发斯

    说真话,我现在还不准备明确答复你那些出乎我意料的观点。我向你保证,任何思想,不管如何动听,都不可能诱导我去否定我的创造主的存在。

    我愿意保证,如果经过成熟的考虑,你所提出的有利于无神论的论据,真是显得无可争议,我愿尽量地采择基督教体系中的因素,只要这些符合于我对于神的善、统一和庄严的信仰。

    * * *

    [1] 见《基督教的内在证据》一书;亦见巴里(Paley)的《证言》第2卷,第27页。

    [2] 见巴里《证言》第 1卷,第 3页。

    [3] 见西塞罗《神性论》(De Natura Deorum )。

    [4] 见霍布士(Hobbes)的著作。

    [5] 见《好识见》(Le Bon Sens )一书序言。

    [6] 见《何西阿书》第1、9章;《以西结书》第4、16、23章。

    [7] 见《撒母耳记上》第5章第8节。

    [8] 见华兹华斯《抒情歌谣集》。

    [9] “摩西见百姓放肆……就站在营门中说,凡属耶和华的,都要到我这里来。于是利未的子孙,都到他那里聚集。他对他们说,耶和华以色列的神这样说,你们各人把刀挎在腰间,在营中往来,从这门到那门,各人杀他的弟兄,与同伴,并邻舍。利未的子孙照摩西的话行了。那一天百姓中被杀的约有三千。”(见《旧约·出埃及记》第32章 第26节,雪莱原注所引圣经末句“三千”作“二万三千”。)

    “他们就照耶和华所吩咐摩西的,与米甸人打仗,杀了所有的男丁。在所杀的人中,杀了米甸的五王,就是以未、利金、苏珥、户珥、利巴,又用刀杀了比珥的儿子巴兰。以色列人掳了米甸人的妇女、孩子,并将他们的牲畜、羊群和所有的财物都夺了来,当作掳物。又用火焚烧他们所住的城邑,和所有的营寨。把一切所夺的、所掳的,连人带牲畜都带了去,将所掳的人、所夺的牲畜、财物,都带到摩押平原、在约旦河边与耶利哥相对的营盘,交给摩西和祭司以利亚撒,并以色列的会众。摩西和祭司以利亚撒,并会众一切的首领,都出到营外迎接他们。摩西向打仗回来的军长,就是千夫长、百夫长发怒。对他们说,你们要存留这一切妇女的活命么。这些妇女,因巴兰的计谋,叫以色列人在毗珥的事上得罪耶和华,以致耶和华的会众遭遇瘟疫。所以你们要把一切的男孩和所有已嫁的女子都杀了。但女孩子中,凡没有出嫁的,你们都可以存留她的活命。”(《民数记》第31章第7——18节)

    “我们将这些都毁灭了,像从前待希实本王西宏一样,把有人烟的各城,连女人带孩子,尽都毁灭。”(《申命记》第3章第6节)

    “约书亚……夺了底壁……用刀将这些城中的人口尽行杀灭,没有留下一个。……将凡有气息的尽行杀灭,正如耶和华以色列的神所吩咐的。”(《约书亚记》第10章第39——40节。还有类似的一小节,雪莱未注明何节,此处从略。————译者)

    “于是大卫聚集众军,往拉巴去攻城,就取了这城。将城里的人,拉出来放在锯下,或铁耙下,或铁斧下,或叫他们经过砖窑。大卫待亚扪各城的居民,都是如此。”(《撒母耳记下》第12章第29节)

    [10] 原文为拉丁文: Ferretne ulla civitas latorem istiusmodi legis,ut condemnaretur filius,aut nepos, si pater aut avus deliquisset?

    [11] “论到你们信上所提的事,我说男不近女倒好。……我对着没有嫁娶的和寡妇说,若他们常像我就好。倘若自己禁止不住,就可以嫁娶。与其欲火攻心,倒不如嫁娶为妙。”————见《新约·哥林多前书》第7章。

    [12] 见吉本《罗马衰亡史》第2卷第210页。

    [13] 同上书,第2卷第269页。

    [14] 见巴里《证言》第1卷第1章。

    [15] 见华生主教同托马斯·潘恩的论争。————潘恩对《以赛亚书》第19章的批判。

    [16] 见《新约·马太福音》第24章:“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那时,人子的兆头要显在天上,地上的万族都要哀哭。他们要看见人子,有能力,有大荣耀,驾着天上的云降临。他要差遣使者,用号筒的大声,将他的选民,从四方,从天这边到天那边,都招聚了来。……我实在告诉你们 ,这世代还没有过去 ,这些事都要成就 。”

    [17] 见《马太福音》第23章第35节。

    [18] Iste non timet omnia providentem et cogitantem,et animadvertentem,et omnia ad se pertinere putantem,curiosum et plenum negotii Deum.————所引为拉丁文,未注明出处。————译者

    [19] quicquid enim nos vel meliores vel beatiores facturum est,aut in aperto, aut in proximo posuit natura.————拉丁文引语,出处不详。————译者

    [20] 见杜格尔·斯图尔特(Dugald Stewart)的《道德哲学大纲》一书,和巴里的《自然的神学》一书。

    [21] 拉丁原文:omne mutatur nihil interit。

    [22] 拉丁原文:in quo omnia moventur sed sine mutuâ passione。

    [23] 见葛德文《政治正义论》第1卷第449页。

    [24] 见骚狄《巴西历史》第255页。

    [25] 见《自然体系》(Le Systeme de la Nature )一书,这部书是最雄辩地证明无神论的著作。

    [26] 原文为拉丁文:Non pudet igitur physicum,id est speculatorem venatoremque naturae, ex animis consuetudine imbutis peters testimonium veritatis?

    [27] 关于这个问题的深刻见解,见威廉·都鲁蒙德爵士《学术问题》第1章,第1页。

    [28] Omnia enim per Dei potentiam facta sunt,imo,quia naturae potentia nulla est nisi ipsa Dei potentia,artem est nos catemus Dei potentiam non intelligere quatenus causas naturales ignoramus;adeoque stultè ad eandam Dei potentiam recurritur,quando rei alicujus,causam naturalem,sive est,ipsam Dei potentiam ignor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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