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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自然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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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录

    1814年

    前言

    下面这篇对话录的主旨是证明自然神论的体系不可靠。作者试图阐明,在无神论和基督教两者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据,除了圣灵启示以外,不可能从其他原理中演绎。

    作者力图说明,通神派基督徒们的辩护反而使得自然宗教和启示宗教的事业受到多大的损害。至于在这篇对话录中,作者给他自己确定的任务,究竟完成得如何,则有待于世人的评定。

    无论从内容的好坏,篇幅的长度来看,这部小小著作由于印刷的方式,其价格也许显得太昂贵。这显然有违于知识的普及。但是,尽管如此,本书刊印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也是有一定考虑的,那就是使大众免于滥用一种推理方式,这种推理方式由于其新颖,很容易引起误解。

    欧塞贝斯和梯奥苏发斯的对话

    欧塞贝斯

    梯奥苏发斯啊,很久以来,我一直惋惜着,同时也观察着你的那种怪异的迷误心情,它使你的悟性成为盲目。我不能不怀着极度的不安,眼看你狂妄的怀疑精神践踏我们先人留传下来的最值得尊敬的古老体统;上帝的独生子用他自身来拯救这个有罪的、不信神的世界,而你的怀疑竟至于排斥这种拯救。那么,难道人类的悟性就傲慢至于此极?竟要同全知全能者争个高低!竟要查究那不可穷究者的意图!

    你仅仅肤浅地思考过这一可畏而重要的题目。对于悖论的爱好,标新立异,或者还有理性的傲慢,已使你陷入了不信神者们的荒芜黑暗的道路。无疑一种冷酷和挑剔的精神已经使你的心灵僵化到不知真理为何物了。

    神曾在他的意志启示之外又赐给许多证据;对于这些,难道你都毫不在意?那些预言了救主降生的古书;可以断定此事为真实的那些奇迹;还有为了证明此事真实而备受各种刑罚的殉道的圣徒;凡这些,你都未曾加以注意?你似乎要求得到数学的证明;可是在这一问题上,却只允许强有力的道德可能性。这样,我们必须对我们的救主怀抱的这种信仰的好处,就完全被抹除了。对于十分明白而又显然的事,表示信任,到底有什么困难呢?难道一个人相信他不能不信的事,还得受赏?

    基督奇迹的目击者们,为了证明他们的叙述是真实的,终身做苦役,遭到危险,历尽艰辛,而且个个自愿受难、被焚死、被绞死。这些事实都有充分的证据,因此我们岂能断言,这些人的动机是一种毫不考虑自身利害然而又要骗人的愿望吗?我们能断言他们是伪善者,然而他们又没有任何企图,除了宣扬所有使世界开明的学说之中最纯洁的一种学说,而且他们又是毫无名利之心的殉道者?悍然提出这样一类谬误见解的诡辩家们当然是犯了那种毫无理由、不可辩解的固执己见的罪行。

    基督教的历史本身,就最无可置辩地证明了那些奇迹,而由于这些奇迹,基督教的起源在全世界得到了公认。基督教本身便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仅仅是几个卑贱的人,面对着整个反对他们的世界,却建立了基督教。正如修托尼乌斯、普林尼、塔西佗和路西安等所证明的,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惊人数量的人众变成了教徒;而在不久以后,成千上万的人勇敢地推翻了祭坛,杀死了教士,焚毁了异教的庙宇,他们大声疾呼,要求那些狂怒的野蛮人偿付残害殉道者的血债。直到救主降世三个世纪以后,他的神圣的宗教才同罗马帝国的机构打成一片,得到了真刀真枪的支持。在这以前,基督教长期得不到任何支助,除了它全能的创造者的支助;但基督教仍然蔑视那种无法使人相信的迫害而得到盛行,从最使人绝望、最无出路的环境中取得了新的力量。一个有理性的人,到底靠了什么样的诡辩术,竟能说服他自己拒斥这样一种宗教;其最初的传播,在人类经验领域中,实在是完全无与伦比的大事?

    基督教的道德观之独创和高超,也像它的种种奇迹和神秘一样,那是与所有其他宗教信仰不同的。耐性地忍受损害和暴力;恭顺地服从于统治者的意志;看破向来使人类感情同尘世难解难分的种种束缚;谦卑和信仰;凡此种种教义都是同其他体系的信条不同,或者不能相比拟的。 [1] 什么友谊、爱国心和宽大胸怀;什么敏感的心灵,果断力行的手腕;什么天才、学识与勇气;这些品质尽管得到人类的钦佩,但是基督教教导我们把它们都看作华丽而欺人的恶德。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神论者在感情上会不相信记述耶稣基督事迹的史家,甚于记述亚历山大大帝事迹的史家。在那关于赎罪的说法中,究竟有些什么内容使得这种说法成为特别应该遭到抛弃?不容置辩,圣灵启示是人类的幸福。 [2] 当然不能断言,即使在基督教的启示之下,我们已经毫无困难地解答了关于宇宙的大谜语,已经非常满意地证明了上帝的性质。我们且想象一下那些古代的哲学家,犹太人除外,曾陷入了无知的深渊;回想一下具有惊人的才华和错误的道德的人们,像伊壁鸠鲁、德谟克里特、普林尼、卢克莱修、欧里庇得斯以及其他无数这一类人,毫不畏惧地敢于公然宣称他们信仰无神论,而像阿那克萨哥拉斯、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这些有神论者,则徒然地竭尽人类理性之力,试图在哲学家们中间树立对于作为世界的创造主和保护者的全能的上帝的信念,尽管人类理性确实无法用来度量如此巨大的目标;我们再回想一下那种情形,那时人群还是十足地、可笑地崇拜偶像的,而那些官员们如果不是无神论者,就是把上帝的存在看作一种深奥难解、毫不使人感兴趣的思辨。 [3] 除了上述这些考虑之外,我们再回想一下大致在救主降生前后那个时期所发生的战争和压迫,使人类遭到浩劫。想过这些之后,我们不是更愿相信神确实插手来阻遏人类迅速败坏的过程;而不信神会允许那种漂亮而有害的欺骗来诱使人类陷入更无法逃脱的迷信的迷宫?当然,神并没有创造永不死亡的人,神也让人永不理解自己的光辉结局。如果基督教错了,我不知道我们对于宇宙的道德主宰的信仰,或者我们对于永生的希望,放到什么基础之上。

    因此,凭着明白的事理、文明世界的公意,再加上信仰的更无可争辩的义理,这一切便使基督教的体系成为不可动摇,尽管它一直遭到如此徒劳无功、如此放肆的攻击。但是,假定人类理性的结论以及人世道德的教训,真的被发现与圣灵启示的道理完全不符,而且得到公认,那么,我们到底应该信从哪一方的指示呢?我们不能听从一运用就会立刻显出错误的那种道理,而要听从那不可能有错的道理:不是那种空头哲学的朝生夕死的体系,而只有上帝的话才是永恒不朽的。

    深思一下吧,梯奥苏发斯呵,如果你所拒绝的宗教是真实的,那种信仰得救的好处,你就理应被剥夺。所以,我劝告你,不要毫不在乎那受上帝的意志感召的机构强烈地加于不信者们身上的诅咒啊!地狱的毒焰是永不熄灭的,啮人的蛆虫们也永不会死。我不敢想象我们信奉的使我们得救的上帝会用刑罚的威胁来恐吓他的创造物,因为他的本意不是要责罚人。也许,只有不愿信仰者的忘恩负义才是唯一的罪行,连那全能的主也没法开恩,否则就没有了公正。人类的心灵怎能毫不失望地经受得住如此重大的丧失,哪怕是一念及此?回头吧,我奉劝你,还是回到那稳固的塔中来,这高塔安全地俯视着乱成一片的人类互相冲突的见解。回到上帝的身边吧,他既是你的创造者,也是你的保护者,只有靠了他,你才能避免你永恒的仇敌的不断的哄骗。难道人类的制度就这么完善无缺,它们的基本原则难道能同上帝的声音抗衡?创造主总是超越在被创造者之上,因此信仰总是胜于理性;如果有时人类的制度显得优越,那总是由于创造主而不是被创造者的意图。

    请允许我揭示那些正在诱使你陷于灭亡的错误的荒谬真相。请你坦白地告诉我那恶的精神是用了怎样的一连串诡辩术而欺骗了你的知性。你向我交代你所以不信仰的秘密动机。允许我给你的理智疾患开一张药方。我倒不怕这类叛逆感情的传染;我只怕在你详细说完你那种自以为是的轻信道理之前,我就会失去耐心。

    梯奥苏发斯

    我不仅准备作自白,而且还准备为自己的感情辩护。但是我不能不先行声明,在这一场争论中,我处于不利的地位,而你却能免于这种不利地位。你以为不信就是不道德,谁的信仰与你的不相同,谁就是值得怀疑和不能信赖的人。但是真理是对于观念的同意或不同意的感知。我认为一个人感到不同意任何观念,而要被说服去同意这种观念,这无异于要他克服一种物质上的不可能性。因此,我们信仰的事物的合理或错误,并非善恶的合理对象;我们的见解并不依赖于意志,却依赖于理解。

    如果我错误了(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人也不能自以为保证不会产生幻觉),这个错误就是我的偏见和无知的结果,这种偏见我不能避免,这种无知是由于我无能,因而对有关的题目形成了错误的估计。消除这种偏见,驱走这种无知,真理就能显现,也不用害怕再会遇到别的障碍。请别再向我念那些恐怖而经常听到的诅咒了吧,在读你们的圣书的时候,我如此经常地对这些诅咒的狭隘和狠毒感到厌恶。请别对我说这样的话,那最慈悲的神会为了理性的结论而责罚我,因为这理性正是他认为应该用来使我有别于该死的牲畜的东西。总之,那些从理性中得出的考虑,迫使你承认某些原则是争论的最后裁判者,请你不要促使理性的考虑去贬低你被迫承认的最后裁判者。请回答我的反对意见,就像我答复你的论断一般,一个论点一个论点地讲,一个字一个字地讲。

    你相信那唯一的和永存的上帝生了一个儿子,上帝派他的儿子来改造世界,并消解它的罪孽;你相信,有一部叫作《圣经》的书,包含着这一事件的真实记载,书中还记载了此事发生以前上溯到世界创始时期中间的无量数的奇迹和预言。你认为这些情况是确曾发生了的,但在我看来,却缺乏合理的根据,我将逐步阐明我的意见。

    如果要揭露从《圣经》中我所察觉到的全部自相矛盾、不道德和欺人之谈,那就需要进行深入细致的批判,那篇幅至少也得像《圣经》本身那么大。因此,关于你们的信条,我只好限于那些最根本最一般的原理,而这些正是你们所有道德推理的根据。

    在创造宇宙的时候,上帝当然自己给自己确定了目的,那就是为了他的创造物的幸福。因此,可以完全合理地认为,他使用了一切的手段,也就是说为了完成他的宏图,其中排除了一切不可能性。为了给那照着他自己的至高的形象造出的人安排一个居住之处,他无疑是慎重地排除了一切的害、一切的恶。他明白他的权力之大,他预见他行动的后果,他无疑把他的创造物造成适合于他们将要居住的世界,适合于注定让他们遭遇到的环境。

    《圣经》上的记载只是模模糊糊地符合理性关于创世的猜想。

    根据《圣经》,上帝创造了撒旦,而撒旦在他自己本性的推动下,竟敢同全能者争夺天堂的宝座。进行了一场争夺天国的斗争之后,上帝胜利了,撒旦被抛下了硫黄烈焰的深渊中。在创造人的时候,上帝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株树,这树的果子,他禁止人去尝味,违者则死;但上帝又允许撒旦在同时施展其一切诡计,去诱惑一个无知而好奇的被创造者去触犯那致命的禁令。

    第一个人屈服于这种诱惑;而为了满足神圣的正义,这个人的所有后裔都必须永恒地受到地狱中火焰的焚烧,但是上帝派下了他的独生子到地上来,来拯救那少数人,但是这少数人的得救却是在世界创始之前就已经被预料和前定了的。

    在这里,上帝被说成是他创造了人,使人具有某种感情和力量,并使他处于一定环境之中,然后却又罚他堕入永恒的磨难,因为人照着全知者所预见到的那样行动了,他也完全具有全能者造他的那种样子。因为如果说,创造者是一切善的创造者,而他的创造物则是一切恶的创造者,这就等于说一个人画了一条直线和一条曲线,而另一个人〔当然会〕指出它们两者间的不相符合。 [4]

    野蛮和未开化的民族都同样地崇奉各种名称的上帝,而他们自己则是他们的上帝的原型:爱好复仇,嗜血,卑鄙,而且反复无常。野蛮人的偶像是性喜屠杀的魔鬼。屠杀的血腥气,伤心的呻吟,荒原的火焰,是这个偶像愿意接受的献礼,全世界无数崇拜者都认为他们的责任就是用他喜欢的祭品来崇拜他。 [5] 腓尼基人、德鲁伊德们,还有墨西哥人,杀献成百的牺牲者放上他们的祭坛。在所有的时代中,上帝的崇高、神圣的名字一直是最残忍的大屠杀的标志,也是对最凶残的背信行为的批准。

    但是,欧塞贝斯啊,我要你坦率地回答,是否存在关于如此卑鄙的蠢事和凶残的暴行的记载,犹太人的圣书中是否包含着活像恶魔的上帝的肖像。我要你回答,你作为一个真诚的有神论者,凭着你的圣灵纯洁和慈仁的概念,能否赞同那据说是犹太人的上帝的那些行为。

    那些受神灵感召的作者再三地不惜写出那些可憎而详尽的淫秽篇章,上帝被描述成亲自嘱咐人们去干那些肮脏的勾当; [6] 对于真理的完全忽视,对于道德首要原则的蔑视,都由那些上帝的宠儿们在最公开的场合表露出来,凡此种种,如果其无耻尚不及其可憎的程度,那实在也够腐化的了。

    这一伙蒙昧而残暴的杀人者的头子断言,整个宇宙的神是关在一个Shittim木制的“约柜” [7] 里,“二英尺长,三英尺宽”, [8] 把这柜子用新车子拉回家。这样一个浅薄的谎言,粗率得使我笑了起来。但是更恶毒、更无可比拟的一个渎神谎言是说,全能的上帝明确地派了摩西去侵犯一个毫不犯人的民族;为了他们的信仰不同,而去把那个民族中的每一个人都杀死,把每一个婴儿和手无寸铁的人都加以残杀,杀尽俘虏,处死已婚妇女,只把姑娘们留下,当作妾媵来糟蹋。 [9] 就在同一个时代,在希腊,那些最良善奋发的哲学家们却在创立学术,这就使希腊成为世界上的一个奇迹和一盏明灯;我怎么能相信一个蒙昧而野蛮的民族的怯懦而卑劣的国王,一个杀人犯,一个卖国贼和暴君,倒是与上帝一条心的人物呢?一个坏蛋!一想起此人的无可比拟的暴行,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到伤心!一个怪兽般的东西,他把他的同类的人用锯子锯成碎块,用铁耙把人们耙成肉酱,用斧头把他们砍成碎片,再把人们放进砖瓦窑里去焚烧,就因为人们崇拜另一个不那么凶残的偶像。这绝不是一种盲目认识的错误结论:犹太人的上帝不是这个美好世界的慈惠的创造主。

    在福音书的宣扬中,上帝的行为,在理性的眼看来,同他的不可改变和全能不相符合,正如他的行动不符合他的慈惠的法则一样。

    你们断言,人类理应受到永恒的鄙弃,因为他们的共同的父祖违犯了神圣的诫命,而上帝的独生子被钉十字架就是唯一的牺牲或充分的证据来证明那永恒的公正。但是这仍然不符合公正之理,仍然有损于道德,因为亿万人要为他们所没有犯的罪行负责,如果他们真是犯了这个罪,那么一个无辜的人被钉上十字架,也并不能解除他们的罪行。“哪一个国家有这样的法律:父母或祖先有罪,连同子女和后代都要一起问罪?” [10] 当然,这是一个野蛮而暴乱的国家所特有的立法形态;这是暴君统治和欺诈的不许反驳的逻辑。

    上帝除了在最初创造人类的时候,还曾在别的时期以超自然的方式对人类启示他的意志,这种假设就必然地有损于他的慈爱。这意味着他有能力赐予人类一种福利,然而他不愿赐予。他一任人类始终因昧于真理而受苦,这种真理是人类幸福和得救所不可缺少的。在无数世代的时间中,人类中每一个人不能赎罪而死去,这种全人类的污点一直存在,直到神亲自降生来把它抹掉。各个时代的善人与智者,也和无知的与邪恶的人同一命运,陷于不自觉的和不可免的错误,使他们永恒地受苦,而无法解脱。

    你徒劳地用那种善意但说不通的道理来使我相信,上帝将会怜悯那些有道德之人,只有恶人才会受罚。像这一类的让步,只会明显地损害基督教的基础。这么明显的借口就破坏了神降生为人类赎罪的必要,也使救主的降临变成上帝的多余的现身,仅仅使人类迷惘、恐惧和烦忧。

    十分明显的是那全知全能者从来也没有打算用基督教来改善世界。全知的神当然预见到基督教这一体系的无效,经验证明它不但完全无能力约束人类的邪恶动机,反而最强烈地助长了这种动机。

    从公元 328年帝国都城移至君士坦丁堡开始到该城于公元1453年被土耳其人攻占为止这一段时期中,基督教对于它所要启迪的世界究竟起了些什么有益的影响呢?在这一时期中,欧洲成了空前的连续不断的血腥战争的舞台;人民由于无知而变得空前的残忍,由于奴役而空前地堕落。

    我可以承认耶稣基督的一句预言是无可争辩地应验了的。“我不是把和平带到地上来,我带来的是剑。”诚然,基督教在暴行方面与犹太教不相上下,而在造成灾难方面还远过之。一千一百万的男子、妇女和儿童,在和平的宗教的精神下,为了最仁慈的上帝的缘故,而在战争中被杀、在睡眠中被屠宰、在公共的献祭典礼上被焚死,还有被毒死、受磨难、被暗害和遭掠夺。

    你对我说,这些可怕的后果,不是基督教所造成,而是基督教被滥用而造成;这是废话而已。这类借口绝不能减轻自称为神圣的宗教的滔天罪行。有限的知识只能对它所预见或它可能预见的自身作用的后果负责;但全知全能的神却显然要对他的行动的全部后果负责。基督教自己宣布,一棵树木的价值,依它的果实的质量来定。对不信者的杀绝,敌对教派之间的互相迫害,夜深时的大屠杀,成千上万人的被慢慢烧烤死去,就因为他们信仰的教义按正统标准看来多了一些或少了一些,对于这些灾祸,基督教是一个近因;哲学无例外地总是遭到启示宗教精神的反对,这就清楚说明,只要有一点点智慧就足以估计出这种宗教信仰的真正价值,而有些有神论者却毫无理由地说这种信仰有极高的价值。

    你十分强调基督教道德体系的独创性。如果事情确系如此,那要么你们的宗教是错误的,要么上帝要人类在不同的时代,在相同的环境之下,采取相反的行为方式;那么这种要求是错误的。

    默默顺从最凶残的暴虐统治,为我们的仇敌祈祷,爱我们的敌人,信顺和谦卑,这一种教义显然是要把人性的完善装进卑贱和轻信的框子,这是各种时代的教士们和暴君们觉得对他们的目的非常之有用的。很明显,一个全民皆是基督徒的民族(如果这种怪现象存在一天),就会像一大群绵羊,成为第一个占有者的财产。也很明显,只要有十个强徒,就足以使全世界顺从,如果这个世界是由不敢反抗压迫的奴隶们所组成。

    你们的教条所推重的对于爱情与友谊的冷漠态度,如果真做到了,那也不会不产生更有害的后果。这一种反社会的厌世情绪,如果真成了人们行动的准则,而不是少数爱好此种情绪者的思辨,那就会很快使人类绝灭。基督教也许不能说是下命令,而是大力提倡完全戒绝男女的性交; [11] 但是最早的基督徒们就确曾如此实行过,而且到了可惊的程度。 [12]

    第一个基督教的皇帝,那个野兽般的康斯坦丁,曾对于非法的爱情欢乐加以如此严厉的刑罚,没有一个现代立法者会对最重大的罪行处以这样残酷的刑罚。 [13] 这个冷血的伪善的流氓皇帝割断了他儿子的咽喉,掐死了他的妻子,谋杀了他的岳父和姻兄弟,而且在他的宫廷里养成一班杀人不眨眼的顽固之至的基督教教士,这些教士中的一个,就足以煽动半个世界的人去屠杀另外半个世界的人。

    我愿意承认,有若干道德原理,是基督教从希腊和印度哲学家那儿借来的;这些原理,以不相关联的方式,表述了行为的准则,而这些原理,是值得看重的。但是只要一接触到作为启示宗教的根本实质的教义,任何最纯洁最崇高的道德说教都必然成为无效,任何最可能引导人向善的道理也都必然无效。

    信仰已被当作功过的标准。判断一个人,不是看他意图的纯洁与否,却看他的教义是否合乎正统标准;在基督教的天平上,只要同意某些命题,就能压倒最慷慨崇高的德行。

    但是信仰的强烈程度,也和其他每种情感的深度一样,恰恰是同兴奋激动的程度成正比的。我们可以立一分度的标尺,上面标上各种命题吸引感情的能力,这将是对于信仰的一种公正度量,给信仰标出它的程度;只要不受成见或无知的影响,信仰的衡量法只能是这样。被认为真实的事才被信仰;任何努力都不能使心灵对于有绝对证据的意见不表示信任。信仰不是一种自己能选择的行动,它也不受心灵的约束,因此,信仰一事显然不能算作功或罪。包含错误道德标准的体系,其谬误一如其有害。首先,它不能成为神圣,因为人类心灵的创造主不可能不知道人类心灵的主要能力。

    我们最后来考虑一下有利于基督教的那些奇迹和预言所提出的证据的力量。

    凡事情离开我们经验的领域愈是遥远,就必须有更强更不可反驳的证据。每一个奇迹的例子就是同相反的不可能性进行冲突,要不是一个奇迹愈是反乎常识就愈真实,就是这种奇迹所依据的故事是假的;要不是这个协调的世界的不可更改的法则被违反,就是某些无知的希腊人或犹太人有意编造奇异的故事。

    一个死者的幽灵的真实现身将是真正少有的惊人现象;但是由十二个老太婆凑集起来的证据,说一个幽灵出现过,却并不新鲜,也不神异。

    说那不受空间限制的广大无边的上帝居然会同一个木匠之妻通奸,这比某个大胆的蠢汉或痴呆的傻子去欺骗大众相信什么事还更不能使人信服。 [14] 关于后者这种事,我们有着不断的和可叹的经验;关于前者那种说法则还有争论。历史提供给我们一种可能性的许多例子:哲学曾在各个时代抗议了前者的可能性。

    任何迷信都能制造它的受骗上当者,制造它的奇迹和它的神秘;每种迷信都同样使用一整套恶兆、预言和殉道者来证明它的特殊教义为有理。

    预言,不论多么具体详尽,也必然和直观的奇迹一样受到同样的反对:经验所能接受的是,在事实发生之前真正有过预言的历史证据是假造的,或者事件的巧合证明了预言的臆测,而经验却不能接受所谓上帝传语人们看清本来事件的这种说法。 [15] 我看你从《圣经》上最多只能提出一个预言的例子。《圣经》受神启示的作者在说到那个预言时,使人能懂得那意思,因此他的预言就不那么晦涩而含糊,以致弄得基督徒们自己至今还在就这个预言争论哩。

    那一个预言,我认为是例外,那是确实最明快而具体的。《圣经》中这类预言只此一条。耶稣本人预言在他所教导的一代人逝去之后,他将从云端下降来使地上实现异乎寻常的毁灭。 [16] 但一千八百年过去了,这样的事连影子也没有出现。这一个明白的预言,错得明明白白,可以作为其他更含糊、更间接的预言的标本,那些更含糊其辞的预言可以用千百种理解,来解释千百种事情。

    《圣经》中的许多所谓预言,要就是想使人明白,不然就是不要人明白。如果要人明白,为什么关于这些预言还有争论;如果不要人懂,写出来又为了什么呢?但是基督教的上帝用喻言来对人类说话,人类既看不懂,也听不明白。

    福音书中包含着内在的证据说明这些福音书并非由事件的目击者写的,虽然它们“记载了”这些事件。《马太福音》干脆就是在耶路撒冷陷落之后一段时期才写作的,也就是说,在耶稣基督被处死之后至少四十年才写的,因为他让耶稣说这样的活:“叫世上所流义人的血,都归到你们身上。从义人亚伯的血起,直到你们在殿和坛中间所杀的巴拉加的儿子撒迦利亚的血为止。” [17] 但是,巴拉加的儿子撒迦利亚,却是在耶路撒冷被围困期间,在殿和坛中间,被一帮狂汉们暗杀的。

    你断言福音书中所记载的上天干预的事例是为了使人类相信耶稣基督是可以期待的真正的救世主。但是人类的诡辩既不能够阻挠全能之神的启示,而全知全能者也不会不能选择最有效的手段来实现他的宏图。十八个世纪已经过去了,人类中的十分之一仍然盲目而机械地信仰着那位救世主,却并不能完全依赖这个救主的法力,他们的命运注定了永远不幸;当然,如果基督教这个体系是如此极端地重要,那它的全能的作者自当使其不至于被滥用,而事实上基督教从来没有免于被滥用,它也与人类的一切其他制度一样成为滥用的对象;基督教的全能作者也绝不会使基督教成为被人类中极大多数人不断挑剔或置之不理的东西。就基督教而论,本可以提出更显豁的证据来证明其真实性,而不是靠那样一些证据,如驱鬼啦,淹死猪啦,治愈盲人啦,使死人变活啦,或者把水变为酒啦。也可以选择比犹大(Judea)更有价值的场合来作为超验事件的演出舞台,也可以由有更大成就、更大天才的史家们来记载不变的上帝的降生。人类社会本来也能救活淹水的人;每一种药物能治疗一种疾病;要把猪淹死也不是很难的事,而在犹大,驱鬼魂这种行当绝不是什么少见的或异常的职业。请你们不要再背诵这些陈腐不堪的荒唐事来证明基督教的神圣起源了吧。

    如果全能的主已经说了话,整个宇宙会不信服吗?如果他认为,关于他的意志的知识要比任何人类的科学都更重要,他难道不会让他的意志显得更明白、更清楚?

    现在,欧塞贝斯啊,我已经列举了我不信基督教的一般的根据。我可以把基督教的圣书同世界初期的婆罗门经籍作一番校雠。我可以指出基督教的体系同古代的太阳神崇拜的共同性。我也可以精细地校勘一下各宗教史家们对于同一事件的无数互有出入的记载。但为了辩护我自己不是毫无根据的和抱有盲目的怀疑主义,那么,说了上述这些话也已经足够。因此我信任你能坦率地考虑我的论据,信任你的逻辑,来反驳我的论点。

    欧塞贝斯

    我不瞒你,梯奥苏发斯啊,要根据人类的理智来解决你对基督教的一般反对,是困难的。全能的主开天上会议决定把他的恩慈扩大到人类时,我们未参加这个会;我也不敢断定上帝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来提供他的意志的更鲜明或更普遍的表现。

    但是对于基督教来说,普遍遇到的困难之一,就是关于上帝的存在及其性格的问题。从我们的片面的概念来看,整个的宇宙规模可以更美好和更完善。荼毒、地震、疾病、战争、饥馑和毒蛇;至于奴役和迫害则是某些原因所造成的结果,如果把地球上的事经营安排得好些,这些灾难都能消除。

    这难道是有神论者选择使用的推理方式吗?对于他发愿要极其恭顺的神,他将加上这些限制吗?他要把上帝置于两难论的牛角尖上,从而来限制上帝的法力和恩施的无穷吗?

    当然,他宁肯放弃他对基督教的反对,而不坚持作为这种反对的根据的理性,以免最后作出冷酷而可怕的无神论的结论。

    我也承认,对于决意要用理性来判断基督教神秘的那种悟性,基督教不是表现得毫无困难。我也甚至可以承认,你刚才已经发表了的言论,是会使一颗正在对同样问题进行思考的诚实心灵变得迷惑。目前世界上的一代儿女们,确乎要比信仰神的福音的儿女们来得更聪明了。

    但如果我能够说服你:你的理性作出的结论有损于道德、幸福与来世的希望,并与人类社会的存在本身不相协调,我相信你是不会再信赖理性这一个如此危险又如此缺乏信仰的指导者的。

    我要求你,梯奥苏发斯呀!表明如果再没有旁的什么信仰体系可以当作思维的准则的话,你到底赞同基督教呢,还是赞同无神论。

    梯奥苏发斯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基督教的体系,或任何宗教体系,不论其如何粗率,而绝不取无神论。在这一点上,我们是真正同怀的;我也不责难,虽然也许为之感到可惜,有的人为了逃避无神论这种黑暗的信念,而陷入了最低劣的迷信。

    无神论者是人类中间的禽兽。以劝导而论,对于别种人的行为来说是全能的,但对于无神论者说来,却无能为力了。他的个人判断就是他的是非标准。他不怕任何裁判者,除了他自己的良知;他不畏惧地狱,而只怕丧失他的自尊自信。刑罚约束不了他,因为在他看来,死就是恐怖的消除,他心中认识到了什么,他就毫不动摇地去实行。“他不怕探索、思考、观察一切问题,他不怕考虑涉及自己的一切问题,他不怕彻底全面地研究上帝的问题。” [18]

    这一黑暗而可怕的学说一定是某个盲目的思想家头脑里产生的怪胎。是智力的某种乖戾的、邪恶的错乱;是理性的荒谬的歪曲。绝不会有一个哲学家如此固执己见地看待这个协和的世界,而反对理智的必要;思考着世界的图景,而否定这个图景的设计者;享受这美妙世界的大千形态,而不出于本能地、心悦诚服地对它表示感恩和崇敬。有什么最薄弱的论据能用来支持这样一种既被野蛮人的本能所排斥也被圣哲们的理性所拒绝的学说呢?

    如果你能够证明理性会把人引向无神论,我就心甘情愿地听从你抛弃理性,把它当作不可信的指导者。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少怀疑理性关于最高存在者的解说;我答应如果你的论证成功了,我愿意信服你所能表述的最粗野、最恐怖的信条。那时我将把轻信当作信仰;把理性当作不敬;把理智的指示当作恶魔的诱惑;把幻想的最荒诞的梦当作圣恩的不可怀疑的感召。

    欧塞贝斯

    那好,就请你简要地说一下你信仰上帝存在的根据吧。我在答复你时,将力图改变你的推理方式;在我的论述过程中,将会出现一些渎神的话,则可以凭我对基督教的热忱来得到洗白。

    梯奥苏发斯

    我随时可以阐述我信仰上帝存在的根据。你们由于迷信地信赖启示宗教所提供的证据,因而必然还不知道关于这一重要真理的明显证明。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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