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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者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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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她所具备的还要更多的机智诙谐来讥嘲订婚行为。我亲吻了这信,这时我从她那里得到的最为心爱的一封信。这样就对了,我的考尔德丽娅!这样的方式就是我所想要的。

    ————————————————

    这样的事情确实挺奇怪的,在东街有着两家糕饼店[194],相互面对面开着。在二层向左的门户里住着一个处女,或者说,小女孩。她通常躲在一道遮盖住窗玻璃的软百叶窗的背后,在这玻璃窗旁坐着。软百叶窗帘是由非常薄的布做成的,如果一个人认识这女孩或者曾多次见过她,那么他就能够,如果他眼睛不错的话,很容易地认出她的每一个动作特征,但是,对于那些不认识她或者眼睛不怎么好的人,她则显现为一个黑影。后者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的情形,而前者则是一个年轻军官的情形,这军官每天十二点准时在附近出现,把自己的目光对准那软百叶窗帘。其实我是通过那软百叶窗帘才留意到这一美丽的以目光与手势作为交流方式的关系。在别的窗户上没有软百叶窗帘,并且,这样的一副只遮着一扇窗的孤独的软百叶窗帘在通常就是一种“在背后不断有人坐着”的标志。一天上午,我站在街的另一边上的糕饼店里的窗前。时间是十二点整。我不去看那些在街上行走的人们,在那百叶窗帘后的黑影突然开始有动作的时候,我让自己的眼睛牢固地盯住那副软百叶窗帘。一个女性的头影通过最靠近的一块玻璃这样地显现出来: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转向软百叶窗帘所显现的方向。接着,这头影的女主人非常友好地点了点头,并且马上又藏到了软百叶窗帘的背后去了。首先我得出的结论是,她所问候的那个人是个男人,因为她的身姿手势动作太充满激情,不会是因为看见一个女友而引发出的;其次我可以推断,她所问候的人在一般的情况下是来自街的另一边。她将自己安排在一个很恰当的位置,这样她就能够事先在很长的一段距离中就能够看见他,甚至也许会隐藏在软百叶窗帘背后向他打招呼。

    真的是这样,非常准时十二点,这一小小情欲之爱的场景中的主人公到来了,我们亲爱的中尉。我坐在糕饼店里,那是底层,而那少女则住在二层。中尉已经看见了她。现在可要小心啊,我亲爱的朋友,这样姿态优雅地向二层问候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啊。顺便说一下,他是不错的,体魄健美挺直,英俊的轮廓,弯曲的鼻梁,黑头发,头上的三角帽很适合于他。现在有点麻烦了,他的双腿开始多少有点胡诌了,开始变得太长。这为眼睛留下一种印象,它可以和一个人在牙疼并且牙齿在嘴里变得太长时所具的那种感觉相比较。如果一个人要在眼睛里集中起他的所有控制力并且对准那二层楼窗户的方向的话,那么他就很容易从两腿中吸走太多力量。请原谅,我的中尉,我在这一目光的升天过程中停阻了它。这是鲁莽了,我知道。我们不能说这一眼神是千言万语尽在其中的,相反倒应当说是毫不流露片言只语的眼神,但却是承诺着海誓山盟的眼神。但很明显,这许多承诺过于强有力地升向他的头脑;他踉跄蹒跚,用诗人描述安格妮特的话[195]来说,他摇摇晃晃地行走,他跌倒。真是太难了,假如是我身处这事中的话,那么这样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他太善良了,就做不好这事。这是致命伤;因为,如果一个人想要为女士们留下温柔绅士印象的话,那么他就绝不可跌倒。如果一个人想要充当温柔绅士,那么他就必须注意这一类事情。相反,如果一个人只是作为一种理智形象出现,那么所有这一类事情就是无所谓的;这人沉没在自身之中、这人瘫倒,如果一个人真的会倒下的话,那么这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这一事件可能会为我们的少女留下怎样的印象呢。我无法同时位于这一达达尼尔海峡[196]的两边,这真是一种不幸。无疑,我是能够让我的一个熟人在另一边占据一个位置的,但是一方面我总是宁可去作出观察,一方面人们绝不会知道,我从这个故事中所能够得出的东西是什么,这样一来,去弄一个知密者出来总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花费一部分时间去他那里搜刮出他所知的东西并且使得他不知所措。

    我真的开始对我亲爱的中尉感到厌烦了。他一天又一天地穿着整齐的制服在那里走动。这真是一种可怕的持之以恒。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士兵来说合适吗?我的先生,您不带佩剑吗?难道您不该去冲击占据这房子并且以武力占有那女孩吗?当然,如果您是一个学生、一个证书硕士、一个借助于希望而得以活下去[197]的助理牧师,那么这就是另一回事。然而我却原谅您;因为我越多地看着那女孩,她就越让我喜欢。她是美丽的,她的棕色眼睛充满了调皮。在她等待着您的到来时,她的表情升华为一种更高的美丽,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程度上与她相般配。由此我得出结论,她肯定是有着许多幻想,幻想是这一美丽性别的自然化妆品。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渴慕是什么?对于语言和诗人们,它和这个词押韵:监狱[198]。多么没有道理[199]!就仿佛是那能够渴慕着的人只坐在监狱里。就仿佛在我们自由的时候我们就没有能力去渴慕了吗?假如我是自由的,我怎么会不渴慕。在另一方面我确实是自由的,就像一只鸟那样自由,然而我怎么会不渴慕!在我走向你的时候,我渴慕,在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渴慕,甚至在我坐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渴慕你。一个人能够渴慕他所拥有的东西吗?是的,如果他考虑着他在下一瞬间也许不再拥有这东西。我的渴慕是我永恒的不耐烦。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彻底体验了所有各种永恒并且使自己确定了你在每一个瞬间都属于我,只有在这时,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并且与你一同彻底体验所有各种永恒,并且无疑不会有足够的耐性与你有一瞬间的分离,我才会不用渴慕而带着足够的安全感坐在你的身边。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在门外停着一辆小小的双轮马车,对于我,它比整个世界更大,因为它大得足以载下两个人;套绑着两匹马,狂野而不羁就像自然的力量,没有耐性就像我的激情,大胆无畏就像你的思想。如果是你所想的话,那么我可以带着你走,我的考尔德丽娅!你命令这样做吗?你的命令是口令,它释放开缰绳和逃亡之快乐。我将你带走,不是从某些人这里带到另一些人这里,而是带出世界。

    马匹们站在后腿上暴跳起来;车厢升起;那些马直立着几乎越过我们的头;我们穿过云层驶进天空;风在我们的周围嗖嗖作响;静坐着的是我们,运动着的是全世界,或者,这是我们大胆的逃亡吗?你晕眩吗,我的考尔德丽娅,那么就紧紧抓住我;我不晕眩。如果一个人只想着唯一的一件事,那么他在精神的意义上从来都不会晕眩,而我只想着你;如果一个人让自己的眼睛只盯着唯一的一样东西,那么他在肉体的意义上从来都不会晕眩,而我只看着你。紧紧抓住;如果世界消失;如果我们轻巧的马车在我们身下消失,我们则相互拥抱着对方,在苍穹的和谐[200]中翱翔。

    你的约翰纳斯

    *

    这几乎是太过分了。我的仆人等了六个小时,我自己在风雨交加之中等了两小时,仅仅只是为了拦截那亲爱的孩子夏洛特·韩。她通常在每星期三的两点到五点之间拜访她的一个年老的姨妈。恰恰今天她不会来,恰恰今天我是那么地想要遇上她。为什么?因为她将我带进一种完全特定的心境。我向她问候,她向我躬身屈膝行礼,同时既是有着无法描述的俗世人情却又是那样地如天空般超凡脱俗;她几乎是保持站立着,就好像她是要沉入地下,但同时她有着一道目光,仿佛她就要被提升上天空。在我看着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同时既泛起崇高的感觉又奔涌着欲求的愿望。本来这个女孩根本没有引发出我的关注,我想要的只是这一问候,没有任何更多,哪怕她自己想要给更多。她的问候将我带入心境,我又将这心境挥霍在考尔德丽娅身上。

    然而,我敢打赌,她以某种方式和我们擦肩而过了。不仅仅是在喜剧中,在现实中也是如此,要看住一个年轻女孩是很难的;对每一根手指你都必须有一只眼睛去看着。有一个女仙,卡蒂娅[201],她专门戏弄男人。她居留在森林地域,把自己的爱人们引入最深的灌木林然后消失。她也想戏弄亚努斯[202],但他却反过来戏弄了她,因为他在脖子上也长着眼睛。

    ————————————————

    我的那些信达到了它们的意图。它们在灵魂的方面使她得到了发展,虽然不是爱欲地。要爱欲地发展她则也不能用书信,而是要用小字条。那爱欲的东西出现得越多,它们就变得越短,但它们也就越确定地抓住那爱欲的关键。然而,却是要使她不变得感伤或者软弱,以至于反讽又来僵化那些感情,而且还要使她对那她所最喜爱的养分有欲求。这些小字条使人对那最高的东西有着遥远而不确定的隐约感觉。在这一隐约感觉开始在她的灵魂中破晓的那一刻,这关系就断了。在我的对抗之下,这种隐约感觉在她的灵魂里成形,仿佛这就是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的心灵驱动力。这正是我所想要达到的。

    *

    我的考尔德丽娅!

    在这城里有一个地方住着一个小小的家庭,由一个寡妇和三个女儿构成。她们中的两个在皇家厨房学厨艺。那是在初夏的一个下午,大约五点左右,向着客厅的门轻轻地被打开,一道侦视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窥探。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女孩在钢琴前。门被稍稍地虚掩上,这样,一个人能够很清楚地听见琴声。这不是一个女艺术家在演奏,否则那门无疑是会被完全关上了。她弹奏着一段小小的瑞典曲子,是关于青春和美丽的短暂持续。那些言辞讥嘲着女孩的青春和美丽;女孩的青春和美丽讥嘲着言辞。谁是谁非:是女该还是言辞?音调听上去是那样宁静,如此忧郁,就仿佛忧伤是那将要决定争执中是非的仲裁者。

    但它是不对的,这一忧伤!青春和这各种考虑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共同物呢!早晨和晚上之间又有什么共同体呢!琴键震颤和战栗;共振板的精灵们在困惑中升起,并且相互不明白,我的考尔德丽娅,为什么那么剧烈!这一激情通向何方!

    一个事件要在时间里被挪移到离我们多么久远的地方我们才能够去回忆它;要在多么久远的地方回忆的渴慕才不再能抓住它?在这方面,大多数人有着一种极限;他们无法回忆在时间中距离他们太近的东西、也无法回忆距离他们太远的东西。我不认识任何极限。在昨天经历的东西,我将之推到时间中的千年之前,并且回忆着它,就仿佛它是在昨天被经历的。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有一个秘密想要和你共享,我的知心人。谁会来和我共享这秘密?回声?它会泄露出秘密。星辰?它们是冷的。人们?他们不理解这秘密。只有你,我只敢和你共享这个秘密;因为你知道怎样去隐藏起这秘密。有一个女孩,比我灵魂的梦更美好、比太阳的光线更纯净、比大海的源泉更深奥、比鹰的翱翔更骄傲,有一个女孩,哦!让你的头倾向我的耳朵并倾向我的话语,这样,我的秘密就能够滑进你的头脑里,我爱这个女孩更高过我的生命,因为她是我的生命,我爱她更高过我的所有愿望;因为她是那唯一高过我所有思想的东西;因为她是我的唯一;我爱她比太阳爱花朵更热烈;比哀伤爱“那忧愁着的思绪”之隐秘更为真挚内在;比沙漠炙热的沙子爱雨水更充满渴慕————我总和她在一起比母亲看着孩子的目光更温柔;比那向上帝祈祷着的灵魂更充满信心;比连在自己的根上的植物更无法分离。

    你的头是那么沉重而充满思绪,它向胸口沉下,你的胸膛挺起帮着支承它,我的考尔德丽娅!你明白了我,你准确地理解了我,一字一句地,你不曾忽略掉任何少许的音节!我是不是应当绷紧我耳朵的弦并且让你的声音来向我确定这个?我还会怀疑吗?你会藏起这个秘密;我可以让自己相信你吗?人们说起关于在可怕的犯罪行为上共享相互间沉默的人们的事情[203]。我与你共享了一个秘密,这秘密是我的生命和我生命的内容,难道你没有什么富有意义、美丽而纯洁的秘密可以和我共享,如此富有意义、如此美丽、如此纯洁,以至于假如它被泄露,各种超自然的力量就会显现出来?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天空多云————天空使得乌云皱起,就像它充满激情的脸上的黑眉毛,森林的树木们骚动起来,被不安的梦涌动着翻来翻去。你从我面前消失到了森林里。在每一棵树的后面我都看见一个女性的生灵[204],都像你,如果我向前走近,那么它就马上隐藏到下一棵树的背后。你不愿向我显示出你自己、不愿意镇定一下吗?一切都在我面前混淆起来;森林的单个部分失去它们相隔的轮廓,我看见一切就像一片雾海,在之中到处都是女性的生灵,她们和你相像,显现又消失。我没有看见你,你不断地在观想的浪涛中波动着,然而每一种与你的相似则已经让我感到幸福了。它在什么之中呢————那是你的天性中丰富的统一体还是我的天性中贫乏的多样性?

    爱你难道不是爱世界吗?

    你的约翰纳斯

    *

    如果有这个可能完全准确地再现出我和考尔德丽娅之间那些对话的话,我真的会对这样的做法很有兴趣。然而我却很容易地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我真的成功地回忆起了我们间交流的每一句话,那么,要再现出那种同时性的东西(这同时性的东西其实是对话中的神经)、那种在脱口而出的话语中的使人意外的成分、那种在会话中是作为生命原则的激情性的东西,这本身也总会是一种不可能。在一般的情况下,我自然不会在事先有所准备,这也是和那真正的对话的本质有矛盾的,尤其是那爱欲的对话之本质。只有我的那些信中的内容是我持恒地保持在心中的,而那通过这些信而可能在她那里唤起的心境则也总是持恒地被保持在我的眼前。去问她是否读过我的信,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我很容易使自己确信她是读过了这些信。我也绝不会直接地和她谈这事,但我总是在我的会话中保存着一种与这些信的神秘沟通,一方面是为了把某种印象更深刻地钉进她的灵魂中,一方面是在她那里把这种印象刮除掉并使得她不知所措。于是她能够再次读信并且从信中获得一个新的印象,并且如此继续反复下去。

    在她身上有了变化,并且继续在变化着。如果我要描述她的灵魂在这一瞬间的状态,那么,我就想说,这是一种泛神性的大胆无畏。她的目光马上就把这一点泄露了出来。它是大胆无畏的,几乎是在各种期待中的愚勇鲁莽,仿佛它在每一瞬间要求着并且准备好了要洞察进那非凡的东西。就像一只从自身之外观望着的眼睛,这一目光也看到了那直接显示出的表象之外,并且看见那奇妙的东西。它是大胆无畏的,几乎是在期待中的、但不是在对自身的信任中的愚勇鲁莽,因此它是某种梦想和祈祷着的、而不是骄傲和命令着的东西。她在自身之外寻找着那奇妙的东西,她想要祈求这奇妙的东西会显示出自身,仿佛她无法通过她自己的力量来召唤出这东西。这必须被阻止,否则我就会过早地进入对于她优势。昨天她对我说,在我的本性中有着某种王者的东西。也许她想要屈从,但这完全是不可以的。当然,亲爱的考尔德丽娅,在我的本性中确实有着某种王者的东西,但你根本没有稍稍地感觉到我所统治的是怎样的一个国度。它处在那些心境的风暴之上。正如伊俄勒斯[205],我保持使它们内闭在我的人格之山里,有时释放出一种、有时释放出另一种。恭维会给予她自我感觉,“我的”和“你的”之间的不同会确定下来,一切都被放置在她的那一边。在“作恭维”之中包含了极大的谨慎。有时一个人必须将自己置于极高的位置,却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要保留一个更高的位置在那里,有时候则必须将自己置于很低的位置。在一个人向“那精神的”的方向运动的时候,前者是最正确的,而在他向着“那爱欲的”的方向运动的时候,则后者是最正确的。

    她欠我什么吗?绝不。我能够希望她欠我什么吗?绝不。我是一个太内行的人、对于“那爱欲的”有着太多的理解力而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如果事情真的这样,我会竭尽我的全力拼命去使得她忘记这个,并且把我自己在这方面的想法催入沉眠。每一个年轻的女孩相对于自己心灵的迷宫都是一个阿里阿德涅[206],她拥有着那线绳,通过这线绳一个人就能够穿过那迷宫,但是她以这样一种方式拥有着它————她自己不知道怎样使用它。

    *

    我的考尔德丽娅!

    说话————我服从。你的愿望是命令,你的祈求是全能的符咒,你的每一个一闪即逝的愿望都是一个对于我的善行;因为我不是作为一种服侍的精灵在听从着你,仿佛我站在你之外。在你指令的时候,你的愿望就进入了存在,并且我也随之进入存在;因为我是一种灵魂的困惑,只是在等待着你的一句话。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你知道我非常喜欢谈论我自己。我在我自身之中找到了我所认识的人们之中的最令人感兴趣的人。有时候我担心我会在这些谈话中缺少内容,现在我就没有了畏惧,现在我有了你。现在以及永远,我都在和我自己谈论你,和最令人感兴趣的人谈论最令人感兴趣的对象————

    呵,我只是一个令人感兴趣的人,你是那最令人感兴趣的对象。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你觉得我爱你的时间是那么短,你觉得几乎是害怕我在从前曾爱过。有一种文字手迹,在之中那幸运的眼睛马上就隐约地感觉出一种更老的文字,这文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被挤迫成了微不足道的荒唐可笑。通过酸蚀剂,后来的文字被抹除,这时那最老的文字就清晰明白地展示出来[207]。以这样的方式,你的眼睛在我自身之中教我去找到我自己,我让遗忘销蚀去一切不是围绕着你的事情,这时我就发现一种古朴的、一种神圣地焕发着青春的原始文字,这时我就发现,我对于你的爱就像我自己一样地古老。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一个自相纷争的国,能够在什么地方持续下去[208];既然我与我自己有着纷争,我又怎么能够持续下去?为什么而争?为你,为了可能去在“我爱上了你”这样一种想法中找到安宁。但我怎么去找到这一宁静?在那些争执着的力量中的这一个不断地想要说服那另一个,表明它当然是深沉而真挚地坠入了爱河,而在下一瞬间,则那另一个想要向这一个证明自己是坠入了爱河。如果我是在我自身之外有着这争执,那么我也不会很担忧,如果有人胆敢爱上你或者胆敢不爱上,所犯的罪是同样严重;但这一在我自身内在之中的争执则销蚀着我,这一在其双重性中的唯一激情。

    你的约翰纳斯

    *

    ————————————————

    消失吧,我的小渔女;躲到那些树的背后去吧;挑起你的担子吧,你屈身的样子与你很般配,是的,甚至在这一此刻之中它也是有着自然的优雅,你屈身进入你所收集的那些树枝之下,一个这样的小女孩要承担起这样的担子!就像一个女舞者你泄露出那些形态的美丽————腰细、胸宽,风华正茂,这是任何一个招募处负责人所不得不承认的。也许你认为这是微不足道的琐碎细节,你觉得那些高贵的女士们要远远地更美,哦,我的孩子!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多少虚假。只担着你的担子开始你的旅行到这巨大的森林中去吧,这森林可能向原野里伸展出很多很多公里[209]进入那蓝色远山[210]的边界。也许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渔女,而是一个身中魔法的公主;你在一个巨人那里作伺役;他残酷到了让你去森林里找柴火的程度。在童话里总是这样。否则的话,你为什么在森林里走得更深;如果你真的是渔女,那么,你就该担着你的柴火去下面的渔村经过那站在路的另一边的我。

    随着那在群树间嬉戏的通幽小曲径尽兴地走吧,我的目光找到你;环顾四周只朝我这里看一下吧,我的目光跟着你,打动我,这是你所做不到的,渴慕无法使我忘情,我平静地坐在扶手栏杆上抽雪茄。

    另一次什么时候吧————

    也许。

    是的,在你这样地半转回过头时,你的眼神是调皮的;你轻松的步履是引人心动的————

    是的,我知道这个,我清楚这条路通往哪里————是通往森林的孤独、通往群树的低语、通往那丰富多样的宁静。看,天空本身也垂青于你,它躲在云朵背后,它使得森林的背景发暗,这就像是在我们面前拉上了窗帘。

    再见我美丽的渔女,好自为之,谢谢你的钟爱,那是一个美好的瞬间,一种心境,没有强到足以打动我离开我在栏杆上的固定位置的程度,但还是使得我有了相当多的内心骚动。

    在雅各和拉班就他所做的服务而讨价还价的时候、在他们一致同意了雅各要看管那些白羊并且作为他的工作报酬可以获得所有那些在他的羊群里出生的有花色的羊时,这时,他在流水道里放了一些棍子,并且让那些羊看着这些棍子[211]————

    我也是这样地到处将自己置于考尔德丽娅面前,她的眼睛持恒地看着我。对于她,这就像是来自我这边的全然的关注;从我这边,我则知道,她的灵魂因此而失去对任何其他东西的兴趣,在她心中发展出了一种精神上的激情欲望,这激情欲望到处都看见我。

    *

    我的考尔德丽娅!

    假如我能够忘记你的话!那么,我的爱情是不是记忆的作品?哪怕时间把一切都从它的板面上删擦去[212]、哪怕它删擦去记忆本身,我与你的关系还会继续是同样地活生生的,你还是不会被忘记的。假如我能够忘记你的话!那么,我该回忆什么呢?我其实也已经忘记了我自己来回忆你;如果我真的忘记了你的话,那么我就会回忆我自己,但在我记忆起我自己的那一瞬间,我必定会重新又回想到你。假如我能够忘记你的话!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有一幅来自古代的图像[213]。这图像展示的是阿里阿德涅。她从卧榻上跳起,满心焦虑地望着一艘扬起满帆疾驶着离去的船只。在她的边上站着一个拿着无弦弓的埃莫并且擦着自己的眼睛。在她的背后站着一个有翅膀的女性形象头上有着头盔。通常人们认为,这一形象是复仇女神[214]。想象一下这一图像,想象它稍有变化。埃莫没有哭,并且他的弓上不是没有弦[215];或者因为我变得疯狂,这样你就变得不怎么美丽、不怎么战无不胜了。埃莫微笑着张开弓。复仇女神在你那边也不是无所动作,她也张开了弓。在那张图像上,我们看见在船上有一个男性形象忙碌于自己的工作。人们认为这可能是忒修斯。在我的图像中则不是这样。他站在船尾,他充满渴慕地向回看,他伸展出双臂,他后悔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的疯狂离开了他,但是那船把他带走了。埃莫和复仇女神两个都在瞄准,每张弓上飞出一支箭,它们肯定是击中了目标,我们可以看出这一点,我们明白,它们全都射中了他心上的一个位置,作为一种标志————他的爱情就是那复仇着的女神。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爱上了我自己,人们这样说及我。这并不让我觉得奇怪;因为,既然我只爱你,人们又怎么会觉察到我能够爱呢,既然我只爱你,另一个人又怎么会感觉到这个。我爱上了我自己,为什么?因为我爱上了你;因为我爱你,仅仅是你,以及所有真正属于你的东西,而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我爱我自己,因为我的这个“我”属于你,因此,如果我停止爱你,我就停止爱我自己。这样,在世界的亵渎的眼睛里是用来表达最大自私的东西,对于你那共享秘密的目光而言则是在表达最纯粹的同感;在世界的亵渎的眼睛里是用来表达最平凡的自我维护的东西,对于你那神圣的视觉而言是在表达对自己的最热情的消灭。

    你的约翰纳斯

    *

    我所最怕的是,这整个发展会花去我太长的时间。然而我却看到,考尔德丽娅取得了巨大进展,是的,如果要真正地保持让她处在精神之中,那么我就有必要去启动一切使之处于运动状态中。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提前变得厌倦,就是说,在“时间对于她而言已经过去了”的这一时刻之前,不能让她变得厌倦。

    ————————————————

    如果人们在相爱着,那么人们就不会沿着公路走。只有婚姻是置于国王路[216]之中的。如果人们相爱并且从诺德波(Nøddeboe)出发散步,那么人们就不会沿着埃斯隆湖[217]走,虽然这其实只是一条狩猎路[218];但它是一条开辟出的路,而情欲之爱宁可自己开出自己的路。人们在格里布森林[219]里探索得更深。在人们这样手挽着手地在林中漫步时,这时人们是相互理解的,这时那在之前隐隐地使人欣喜和痛苦的东西就变得明确了。人们丝毫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别人在场。

    于是,这一美好的山毛榉成为你们的爱情的见证;在它的树冠下,你们第一次相互表白。你们那么清晰地回忆这一切,你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你们在跳舞时相互向对方伸出手,第一次在你们临近拂晓相互分手的时候,第一次在你们没有什么想要向自己表白、更没有什么想要相互表白的时候。

    听这些情欲之爱的反复重述真是很美的。

    他们在树下跪下,他们相互海誓山盟不渝的爱情,他们在誓约上封盖上那第一个吻。

    这是一些必须被挥霍在考尔德丽娅身上的繁荣心境。

    那么这棵山毛榉就成为见证。哦,是的,一棵树是相当合适的见证;但它却又太微不足道了。固然,你们认为,天空也是见证,但天空就这样直接地看是一种非常抽象的见证。看,因此还有一个见证。

    我应当站起来让他们觉察到我在这里吗?不,也许他们认识我,这样的话这场游戏就输了。我应当在他们远去后站起来,让他们明白有着另一个人在场?不,这是不恰当的。沉默应当休憩在他们的秘密之上(只要我还愿意这样)。他们是在我的力量控制之下,如果我想要这样做,我就能够将他们分开。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只有从他或者从她那里,我才能够得知这个。从她自己那里,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从他那里。这是可憎的。妙极了。然而,这却几乎是一种恶毒行径。好吧,让我看怎么办吧。如果我能够得到关于她的特定印象,那种我本来无法获得的印象,一般地,就像我所想要的,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我只好去这样做。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是贫乏的————你是我的财富;我是昏暗的————你是我的光明;我什么都不拥有、什么都不需要。而我又怎么会能够拥有什么东西呢,这当然是一种矛盾:那不拥有自己的人能够拥有着什么东西。我像一个不能够也不可以拥有任何东西[220]的孩子那样地幸福。我什么也不拥有;因为我只属于你;我不存在、我停止了存在,为了成为“你的”。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的”,这个词要标示什么呢?不是什么属于我的东西,而是我所属于的东西,那包容了我整个本质的东西,只要我属于这东西,这东西是我的。很明显,我的上帝不是那属于我的上帝,而是那我所属于的上帝,并且,在我说我的祖国、我的家、我的职务、我的渴慕、我的希望时,同样也是如此。如果在从前不曾有过不朽,那么“我是你的”这一想法就会突破大自然的正常行进。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是什么?我是那追随着你的胜利的微不足道的叙述者;当你在你的美丽的轻快中升起的时候,我就是那屈身到你身子之下的舞者;在你疲于飞翔的时候,我是那你在一瞬间里所休憩的枝条;我是那插进女高音的热情洋溢之中的低音调,以便让这种热情升得更高。

    我是什么?我是那将你抓向大地的地球引力。那么,我到底是什么?物体、物质、泥土、尘和灰。

    你,我的考尔德丽娅,你是灵魂和精神。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爱是一切,因为这个原因,对于那爱着的人,一切都停止具备自在自为的意义,并且只具备这样一种由爱情所赋予它们的那种解说中所给出的意义。因此,如果另一个订婚者确信有着另一个他所关心的女孩存在着,那么,他也许就会像一个罪犯那样地站在那里,并且她会愤怒反感。但相反我知道,你会在一种这样的表白中看见一种效忠仪式;因为,你知道“我会能够去爱上另一个人”是一种不可能,那向整个生命投出光辉的东西,是我对你的爱情。如果我关心另一个人的话,那么,那则不是为了让自己确信“我不爱她” ————那样的话就会是放肆了,而是为了让自己确信“我只爱你”;但是既然我的整个灵魂充满了你,生命就会对我有着另一种意义,它成了关于你的神话。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的爱情销蚀着我,只剩下我的声音,一种爱上了你的声音,到处都在向你低语说我爱你。哦!你厌倦于听这一声音吗?它到处围绕着你;就像一种多样多变的框架,我把我彻底反思后的灵魂放置在你的纯洁而深奥的本性的周围。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人们在传说故事中阅读到,一条河爱上了一个女孩。正是这样,我的灵魂如同一条爱你的河。有时候它是平静的,并且让你的形象深刻而不动地在它自身之中反映出来,有时候它自以为已经抓住你的形象,于是它的波纹荡漾起来想要阻止你脱身;有时候它让自己的表面轻轻泛起涟漪,并且嬉戏着你的形象,时而它失去这形象,这时它的波动就变得黝黑而绝望。

    我的灵魂就是如此:就像一条爱上了你的河。

    你的约翰纳斯

    *

    老实说,无须具备非同寻常地活泼的想象力,你也能够想象自己是处在一种更为舒适、更为方便并且尤其是更为稳定的车子里,和一个泥炭农[221]一同坐着旅行,这只是在非本真的意义上引起人的关注。

    在没办法的时候,你也只好心满意足。你沿着公路走了一段;你上车,你坐着行驶了一里[222]路,什么也没有碰上;两里路,一切都好;你变得安静而觉得安全;在这一个点上,原野看上去确实是比通常更漂亮;你几乎达到了三里。谁会想到,在这里,在这么远的公路上会碰上一个哥本哈根人?这是一个哥本哈根人,这是您肯定已经留意到的,这绝不是一个来自农村的人;他有着完全自己独特的看东西的方式,那么确定的、那么审视着的、那么具有评估性、那么稍带着嘲讽。呵,我亲爱的女孩,你的姿势绝对是不舒服的,你坐着,就仿佛你坐在一个托盘上,马车是那么平,以至于它没有放腿的空当。

    但这却是您自己的过错,我的车厢完全可以供您使用,我斗胆向您提供一个要好得多的、不使您难受的位子,如果您不介意坐在我身边的话。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则把整个车厢都让给您,我自己去坐在车夫座上,很乐意能够斗胆将您送到您的目的地。

    草帽根本无法足够地阻挡住一侧看进来的目光;那是徒劳的,您应当弯下您的头,我则赞叹您的美丽剪影。

    那农人在向我打招呼,不遗憾吗?这完全合情合理,农人问候一位高贵的先生。

    您可没这么容易就跑了,这里有一个酒馆,是的,一个邮局,还有一个泥炭农,他有着他自己的方式,实在是太虔诚,因而不能不作祷告————然后吃饭。现在我要照顾着他。在让泥炭农们感到尽兴的方面,我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天赋。哦!难道我也成功地能够让您感到愉快。他无法推拒我的敬奉,而在他接受了它之后,他则无法抵住来自它的作用。如果我不行,那我的仆人没有问题。他现在进入了酒吧,您一个人留在棚子里的车上。

    上帝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这会是一个市民阶层的小女孩吧,也许是一个教区学校老师的女儿?如果她是,那么,她作为一个教区老师的女儿就是穿着得非同寻常地美丽和非同寻常地有品味了。教区学校老师的收入肯定是相当不少的。我想到什么了,这会不会是一个有着高贵教养的小姐,厌倦于乘坐奢华的马车,她可能想要远足到乡下的农房去,而现在还想尝试一下小小的历险。很有可能,这样的事也不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农人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只知道喝酒的愚夫。是的,是的,他只是在喝酒,我的老人,让他尽情喝吧[223]。

    但是我看见什么了[224],这不偏不离恰恰就是耶斯佩尔森小姐,汉西娜·耶斯佩尔森,一个批发商的女儿。咦,上帝恩典,我们是相互认识的。她是我曾在宽街上遇到过的那位,她向后驶,她无法打开窗户;我戴上我的眼镜,并且在此刻有着用目光追随她的享受。那是一个非常难为情的姿势,在车厢里有那么多人,以至于她无法动弹,去作出大声叫喊,那想来是她所不敢的。现在的姿势无疑是相当尴尬的。我们两个注定是相配的,这一点是明显的。这应当是一个浪漫的小女孩;她无疑是自作主张地出来的。

    那里仆人和泥炭农一同过来了。他完全醉了。这是令人讨厌的,这是一个败坏了的群落,这些泥炭农。啊,是啊!但还是有着比泥炭农更糟的人。

    看,现在接下来您是真的有麻烦了。现在您不得不自己驾驭那些马匹来驾车了,这完全是很浪漫的。您谢绝了我的好意,您声称您很善于驾驶。您没有骗我;我无疑是觉察到您有多狡猾的。当您驶出了一段路之后,您就跳下车,在森林里人们很容易找到隐藏处。

    我的马要上鞍;我骑着马跟上。

    那么,看吧!现在我已经就绪,现在您有了安全,不会被任何袭击冒犯。

    现在,不要那么害怕,接着我马上会再转回来。我只是想稍稍让您紧张一下而给出一个机缘使得您的自然美得以上升。您也不知道那让泥炭农喝醉的人就是我,我当然不允许让任何侮辱性的话语来冒犯您。一切仍然可以是相当好的;我自然会为这事情给出这样的一个转折,这样您就能够取笑整个事情的过程。我只想和您了结一下小小的账目;绝对不要相信我会出其不意地让什么女孩子感到惊讶。我是一个自由之友,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不是因别人自由地给予而被我获得的东西。

    “您肯定自己会认识到,以这样的方式继续旅行是不行的。我自己要去狩猎,因此我骑在马上。相反,我的马车则是装备就绪地拴在那酒馆。如果您下命令,那么它在一瞬之间就赶上您并且把您送到您要去的地方。可惜我自己得不到陪同您的享受,我被一个狩猎的诺言套住了,而这一类诺言是神圣的。”

    您接受我的建议。一切在瞬间之后就会就绪。看您现在根本无需因再次看见我而感到难为情,或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感到难为情,除非那是很适合您的表情。你可以因整个故事而感到尽情快乐,稍稍笑一下并且稍稍想到我。我并不想要得到更多。这看上去仿佛是很少;对于我这是足够了。这是开始,而我在开始的元素[225]上是尤其强大的。

    昨天晚上,在姑妈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聚会。我知道考尔德丽娅会把自己打毛线的东西拿出来。在那里面我藏了一页小小的短信。她丢落了它,捡起来,被感动,充满渴慕。一个人总是应当这样地去借助于处境。我们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会是不可思议的。一页自为自在地说是毫无意义的短信在这样一种氛围中被阅读出来对于她就有了无限的意义。她无法找我说话;我这样地做出了安排,这时我必须陪一位女士回家。这样,她就必须等到今天。这对于让印象在她的灵魂中钻得更深总是有着好处的。看上去总是这样,仿佛那向她给出一种关注的人就是我;我所具有的长处是这个:在任何地方我都被安置在她的思想中,在任何地方我都使她意外。

    情欲之爱是一种辩证法。有一个年轻女孩,我从前曾爱上她。去年夏天,我在德累斯顿的剧院[226]看到一位女演员,与她有着乱真的相似。因为这个原因,我就想要认识这女演员,并且我也成功地做到了,并接着就明确地知道了她们的差异其实是非常大的。今天我在街上遇上一位女士,让我觉得像是那位女演员。如果你想要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那么这故事就能够继续,要多长有多长。

    我的思想到处都围绕着考尔德丽娅,我将它们发送出去,让它们就像天使一样地围绕着她。就像维纳斯在自己的车子里坐着让鸽子们拉着,她也是这样地坐在自己的凯旋车里,而我为我的思想装备好器具就像有翼翅的生灵。她自己则喜悦地坐着,像一个孩子那样地旺盛、像一个女神那样地全能,我走在她的一边。真的是这样,一个年轻女孩是并且继续是大自然和整个生存的圣者[227]!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地知道这个。只是这一美好持续得那么短暂,多么遗憾。她向我微笑,她向我致意,她向我招手,就仿佛她是我的妹妹。一道目光使她回想起,她是我的爱人。

    爱欲有着许多进程位置。考尔德丽娅进展很大。她坐在我的怀里,她的手臂柔软而温暖地环绕着我的脖子;她自己倚靠在我的胸前,很轻,没有体重;那些柔软的体形几乎不触及我;就像一朵花,她的美丽的精灵体态环拥着我,就像一个蝴蝶结下的飘带那样自由。她的眼睛隐藏在它的眼皮之下,她的胸膛耀眼地洁白如雪,如此光滑,以至于我的目光无法休息,它会滑走,如果那胸膛不动的话。这动态意味了什么呢?它是爱情吗?也许。它是爱情的隐约预感,爱情的梦。它仍然缺少能量。她如此持久完全地拥抱着我,就像云拥抱着那光辉显形者[228],松散得像一阵轻风,柔软得像人们拥抱着一捧花;她不明确地亲吻我,就像天空亲吻大海,温和宁静地亲吻我,就像露水吻鲜花,庄严地亲吻我,就像大海吻月亮的镜像。

    在这一瞬间,我仍然要把她的激情称作是天真的激情。现在,这说法被定了下来,我开始真的认真地让自己撤出来,在这样的时候,她就将集中全力真正地来捕获我。对此,除了那爱欲的手段本身之外,她没有别的方法,只是现在这爱欲的手段将会根据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尺度来显示出自己。这样,这是她手上的武器,被她用来向我舞动。我则有着反思的激情。她为她自己的缘故而搏斗,因为她知道,我拥有“那爱欲的”;她为她自己的缘故而搏斗,为了克服我。她自己需要一种“那爱欲的”更高的形式。那种我通过点燃她而教会她去预感的东西,现在,我的冷漠教会她去领会这东西,但以这样一种方式:我让她以为是她自己发现了这东西。她会借助于这东西来使我感到出乎意料,她在她的大胆不羁中会以为自己已经胜过了我并且抓住了我。这样她的激情变得确定、精力充沛、果断、辩证;她的吻变得完满,她的拥抱变得没有间隙。

    她在我这里搜寻她的自由,而我越是紧密地包围着她,她就越是觉得这自由的美好。婚约将爆裂。在这爆裂发生了以后,她将需要一些安息,以免会有什么不美好的东西在这一狂野的动荡之中出现。她的激情再次聚集起来,并且,她是我的。

    正如我在极乐的爱德瓦尔德的那段时期里我已经间接地安排出了她的阅读课程,现在我则是直接地这样做了。我所提供的,是那被我看成是“最佳营养”的东西:神话和童话。然而在这方面,正如在一切地方,她有着她的自由,我听着一切从她自己那里出来的东西。如果在事先没有这东西,那么,这时我才将之安置进去。

    在那些女佣人们夏天去鹿苑的时候,那通常是一种很糟糕的感受。她们一年只去那里一次,并且因此她们真正是想要尽兴而归的。那样她们就要戴上帽子和披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损坏她们自己的相貌。快乐嬉戏是狂野的、不雅观、放荡的。不,我选的是弗雷德里克堡公园。星期天下午她们去那里,我也去那里。在这里一切都是适宜而规矩的,快乐嬉戏本身更为平静和典雅。那对女佣们没有感觉的男人,总体上说,他所因此失去的要比她们所失去的东西更多。女佣们的各种各样的群落真的是我们在丹麦所具的最美丽的兵团。如果我是国王,我自然肯定会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会去检阅野战部队。假如我是城市的三十二个人[229]之一,我会马上申请要求指定出一个福利安全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借助于帮助认识、忠告、劝诫、相应的奖赏等等每一种方式力求鼓励那些女佣们使用一种有品味和细心选择的穿着打扮方式。为什么要浪费美丽、为什么要让它默默无闻地走过一生,让它至少一星期一次显现在这样一种能够让它得以最佳地显现的光照之下!只是不管别的一切,首先是品味,限制。一个女佣不应当看上去像一位女士,在这一点上,《警察之友[230]》说得很对,但是这杂志就这一点所给出的理由则完全是错误的。如果我们敢于这样地去预期一种女佣阶层的悦人心意的繁荣,这不是又能够对我们自己家里的女儿们产生一种有益的影响吗?或者,我沿着这条路为丹麦看到一种其实是独一无二的未来,这样做是不是太大胆鲁莽。哪怕只是我自己能够得到许可成为这一黄金年代[231]的同代人,那么,人们就能够理直气壮地把他们的整个白天用于“在大街小巷到处走”并为目不暇接的视觉快乐而感到喜悦。我的想法真是热情洋溢,那么广阔、那么大胆、那么有爱国心!而我现在当然也是在这里————弗雷德里克堡,这个女佣们星期天下午要来而我也要来的地方。

    首先来的是农女们,和她们的情人手拉手,或者以另一种形式,所有女孩在前面手拉手,所有小伙子在后面,或者以另一种形式,两个女孩和一个小伙子。这群人构成框架,他们通常在亭子前沿树林站着或者坐着形成一个大方块。他们是健康活泼的;色彩的对比只是稍稍过强了一些,不管是从皮肤还是从服装上看。现在,里面紧接着到来的是那些日德兰的和菲英岛[232]的女孩。高、挺,稍稍过于强壮的体态,她们的衣服有点混乱。在这里有很多事情可让那委员会去做。我们也不缺乏那博尔霍姆[233]师团的代表:机灵的厨女们,但她们是不宜接近的,不管是在厨房还是在弗雷德里克堡,在她们的性情中有着某种骄傲地排斥性的东西。因此,在那对比中,她们的到场并非是没有作用的,我不希望在这里没有她们,但很少去和她们发生什么关系。

    现在,主力部队跟上来:纽伯德尔的女孩们[234]。不算发育很完全,郁实丰满,皮肤细美,欢悦、快乐、灵活、说话不停,稍稍有点卖弄风情,不说别的,最重要的是,她们不戴帽子。她们的服饰可以说是接近一位女士的,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观察:她们没有披肩而只有领巾,没有帽子[235],————至多也就是只戴一顶小便帽,最好就让她们不戴任何帽子。

    看,好天啊,玛丽;我怎么会在这里碰上您?好久不见您了。您一定仍然还是在国会议员[236]家做事?

    “是啊”————

    这肯定是一个很好的位置了?

    “是的”————

    但您只是一个人出来,没有人陪着您……没有情人,是不是他今天没有时间,还是您在等他————

    您怎么没有订婚?这不可能吧。哥本哈根最漂亮的女孩,一个在国会议员家做事的女孩,一个作为所有女佣的装潢和典范的女孩,一个知道怎样去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整洁优美并且……如此华美的女孩。你手中所拿的可是一块漂亮的手绢,以最精细的亚麻布做的……我看见什么了,这手绢的各边上都有刺绣,我知道它的价格曾是10马克……太多高贵的女士并不拥有一块类似于此的手绢……法国手套……一把丝绸伞……一个这样的女孩没有订婚……这是说不过去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岩斯那时可不是一点点地喜欢您,您肯定知道岩斯吧,批发商家的岩斯,那个在二层楼的……看,我说对了……您为什么不订婚呢,岩斯可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而且有着好的工作,也许他得助于批发商的影响随着时间成为了警察或者消防员,这可是一个挺不赖的对象……您肯定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对他要求太高……

    “不是的!但是我知道岩斯在以前曾和一个女孩订婚,他根本没有好好地对待那女孩。”

    ……我听到了些什么啊,我该相信谁啊,岩斯会是这样的一个糟糕的家伙……是啊,这些警卫……这些警卫,人们真是无法相信他们……您做得完全对,一个像您这样的女孩,真的不能是随便地被扔给什么人……您肯定是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对象的,这是我能够向您担保的。

    尤丽安娜小姐生活得怎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美丽的玛丽无疑是能够为我提供这样或者那样的信息……因为一个人自己在爱情生活中曾是不幸的,这人就不该因此对别人无动于衷……在这里有这么多人……我不敢和您谈这方面的事情,我怕有什么人会偷偷监视着我……我美丽的玛丽,只稍听我说一瞬间的话……看,这里有一个地方,在这个充满阴影的过道里,树木相互缠在一起能够把我们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在这里,我们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有一个音乐调子的轻微回声……在这里我敢谈论我的秘密……是不是,如果岩斯不曾是一个糟糕的人的话,那么您肯定就和他走在一起了,手臂相挽,听着音乐的喜悦,甚至享受一种更高的喜悦……为什么那么激动————你忘记岩斯吧……难道你想要不公正地对待我吗……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遇上你……我去国会议员家就是为了看你……你是察觉到这个的……每次如果可能,我总是都会到厨房的门前去……你应当属于我……从讲道坛上应当有光照亮过来……明天晚上我将对你解释一切……沿着厨房台阶上去,向左的门,正对厨房门……再见,我美丽的玛丽……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在这里见到了我或者和我说过话,你现在知道我的秘密————她真的是很美丽可爱,可以在她身上下一番功夫。

    等到我在她的房间里有了落脚点,那么我肯定自己会照亮讲道坛。我总是努力去展开那美丽的希腊式的自足[237],尤其是使得一个牧师变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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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考尔德丽娅收到我的信的时候能够站在她身后,这会是很让我感兴趣的事情。那样,我就很容易能够使自己确定地搞明白,她到底在多大的程度上是在真正的意义上爱欲地吸收这些信。在整体上,这些信一直是并且继续是用来为一个年轻女孩留下深刻印象的无价宝;死板的字母常常比生龙活虎的言语要有着远远更大的影响。一封信是一种神秘的交流;一个人控制住了处境,不会感觉到来自任何在场者的压力,并且,我相信一个女孩更愿意完全单独地和自己的理想相处,就是说,在各个单独的瞬间,并且恰恰是在这些瞬间里,这理想会对她的思想发生最强烈的作用。尽管她的理想可能已经在一种特定的受她喜爱的对象中获得那么完全的表达,但还是会有这样的一些时刻,在这些时刻里她会觉得在理想中有着一种现实所不具备的巨大浩瀚。这些巨大的和解欢庆必须在她那里得到承认;只是一个人要小心,要正确地使用它们,这样,她就不会从它们之中疲劳地返回现实,而是得到了强化地返回现实。那些信件们正是在这方面起到帮助作用,它们使得一个人无形地作为精神在场于那神圣的共享秘密的瞬间,而与此同时那关于“这真实的人是信的作者”的想法构成一种向现实的自然而轻松的过渡。

    我可能会对考尔德丽娅感到嫉妒吗?该死的地狱,是的!然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却是:不!就是说,如果我看见,尽管我在与另一个人的搏斗中得胜,而她的灵魂却会被骚扰,并且不是我想要它的那样,那么,我会放弃她。

    一个古老的哲学家说过,如果一个人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准确地写下来的话,那么这人就是哲学家,哪怕他对这说法是一无所知的。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很久地生活在与那些订婚者们的社团的关联中。这样的一种关系是必定要给出某种果实的。我想着收集材料去写一本书,名字叫:对吻的理论的贡献,献给所有温情地爱着的人们。另外,在这方面不存在任何相关的书籍,这是挺奇怪的。如果我能够成功地写完它的话,那么我也正好帮忙把这人们长期觉得缺乏的空白填补上。这一文献上的缺乏,其原因是哲学家们不思考这一类东西,还是他们无法理解这一类东西?

    我已经有能力给出一些单个的暗示。一个完美的吻要求具备:那作出这行为的,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们之间的吻是没有品味的,或者说,更糟的是,它会给出恶劣的味道。

    其次我相信,一个吻在“一个男人吻一个女孩”的情况下比“一个女孩吻一个男人”的情形更接近其理念。在年代的流程中无所谓的态度被带入了这一关系,于是吻就失去了其意义。婚姻中的家庭之吻就是这样,结了婚的人们在没有纸巾的时候就以这样的吻相互擦干对方的嘴,相互说着“尽享美味”。

    如果年龄上的距离很大,那么这吻就位于理念之外了。我回忆起在那些外省份之一有一所女子学校,在学校的最高年级里有一个特别的名词:吻司法议员[238],一个与令人愉快的想象毫无干系的表达语。这一名词的本源是这样的:女教师有一个大伯子[239]住在她家里,他曾是司法议员,是一个老男人,以此为由他就可以自由地去亲吻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

    吻必须是特定激情的表达。如果一个兄弟和一个姐妹是孪生的,相互接吻,那么这吻就不是真正的吻。一个在圣诞节游戏中给出的吻也是这么一回事,一个偷来的吻的情形也是如此[240]。如果一个吻所要标示的那种情感不在场,那么这吻就只是一种不具意味的象征性行为,而这一情感只在一些特定的关系中才会在场。

    如果我们要试图对吻进行归类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想象出许多不同的分配原则。我们可以根据声音来划分吻的类型。可惜在这里与我的观察相比,语言是不够用的。我不相信全世界的语言具备一种可用于标示差异的拟声法的必要库存,哪怕只是那些我从我叔父的房子里所认识到的那些声音都标示不全。一忽儿是啪啪响的,一忽儿是发嘶嘶声,一忽儿是像拍击,一忽儿是像爆破,一忽儿是轰然的,一忽儿是满的,一忽儿是空的,一忽儿是像在印花布,等等。

    我们可以根据接触来划分吻的类型,分为那切入着的吻或者那顺便的[241]吻,和那粘连的吻。

    我们可以根据时间来把吻划分为短吻和长吻。根据时间,也还可以有另一种划分,而这种才真正是那唯一让我喜欢的划分法。我们在这里作出“最初的吻”和所有其他吻的区别。我们在这里所反思的东西与那借助于其他划分法而显现出来的东西是无法比较的,它是无所谓于声音、接触、一般意义上的时间。然而,那最初的吻与所有其他吻有着质的区别。只有很少人想到过这一点,如果没有一个人对此有过考虑的话,那太说不过去了。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所罗门说,一个好的回答就像一个甜美的吻[242]。你知道我在提问方面是很糟糕的;我几乎因此而被人贬责。之所以如此,原因是人们不明白我所问的东西是什么;因为你并且只有你明白我所问的是什么,你并且只有你明白该怎样回答,你并且只有你明白去给出一个好的回答,因为,一个好的回答就像一个甜美的吻,所罗门这样说。

    你的约翰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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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种精神上的爱欲和一种世俗的爱欲之间是有着差异的。迄今为止我最主要是在寻求发展考尔德丽娅身上的精神方面的东西。现在,我个人的亲自在场必须是有着另一种方式,不仅仅只是陪伴性的心境,这种在场必须是有着诱惑性的。在这些日子里,我不断地通过阅读《斐德罗篇》中的一段关于情欲之爱[243]的著名文字来为自己做准备。这段文字使得我的全身心震颤,它是极漂亮的引子。柏拉图确实真的是对爱欲有着透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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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考尔德丽娅!

    拉丁语学者谈论一个全神贯注的门生说,他挂在老师的嘴上[244]。对于爱情来说,一切都是图像,反过来图像则又是现实。难道我不是一个勤勉的、一个全神贯注的门生吗?而你则是一句话都不说。

    你的约翰纳斯

    *

    如果领导这发展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那么他也许会是太聪明而不让自己去领导。如果我想要在那些订了婚的人们中请教一个知密成员,那么他无疑会带着一种洋溢着爱欲的无畏的庄严说:我徒劳地在这些情欲之爱的不同阶段中寻找着那种恋爱者们能够在之中交流谈论他们的爱情的共振波图[245]。我则会回答说:我很高兴看见你的寻找是徒劳;因为这图案根本不属于那真正的爱欲的领域,即使人们把“那令人感兴趣的”牵涉进来,也还是如此。情欲之爱太具实质,因此它无法仅仅停留在让人随便谈谈的状态;那些爱欲的处境具备着太大的意义,因此它们无法被随便谈谈的内容填满。它们是沉默、平静的,在特定的轮廓中,但却又像门农的石像音乐[246]一样健谈。厄若斯以姿势交流,不说话;或者,如果他说话的话,那么他所说的就是一种神秘的暗示、一种图像化的音乐。那些爱欲的处境总是这样,要么是雕塑式的,要么是画面式的;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谈论他们的爱情,则既不是雕塑式的、也不是画面式的。然而那些有了坚实的婚约的人们则总是以这样的闲聊开始的,而这种闲聊也成为将他们滔滔不绝的婚姻状态捆绑起来的绳索。这一闲聊也还是一种缘起和许诺,使得他们的婚姻不会缺乏那种奥维德所谈及的嫁妆:妻子的嫁妆是吵嘴[247]。

    如果有什么东西要说,一个人说话也就已经足够了。男人应当说话,并且因此而去处于对于一些力量的拥有。这里说的是那维纳斯用来使人疯迷的美丽条兜中的诸多力量[248]中的一部分:对话和甜美的奉承,就是说,那逢迎人的东西。

    由此绝对不会推导出:厄若斯是哑的,或者说,交谈在爱欲的意义上说是不正确的;由此得出的结论只是,交谈本身是爱欲的,没有迷失在对生命风景的教化性考虑中,等等,并且这交谈在根本上是被看成一种爱欲行为之外的休闲、一种消磨时间,而不是被看成那最高的东西。一种这样的交谈,一种这样的交流[249],在其本质之中是非常神圣的,我永远也不会因为与一个年轻的女孩交谈感到乏味。这就是说,那单个的年轻女孩会让我觉得乏味,但是,与一个年轻的女孩交谈,则永远也不会让我觉得乏味。对于我这就好像厌倦于呼吸那样是一种巨大的不可能。那在一场这样的交谈中真正是作为本质特征的东西,是这交谈所具的那种“本能繁荣”。交谈保持使自己留在大地上,没有真正的对象,偶然性是它的运动之法则————但千悦之花(Tusindfryd)[250]是它自己和它的产物的名字。

    *

    我的考尔德丽娅!

    “我的————你的”,这些词就像一个括号一样地围抱起我的信中贫乏的内容。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两臂间的距离变得更短了?哦,我的考尔德丽娅!然而这却是美好的,这括号越是没有内容,它就越是意义重大。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一个拥抱是一次冲突吗?

    你的约翰纳斯

    *

    在一般的情况下,考尔德丽娅总是保持着沉默。这对于我总是一种甜蜜的感觉。她有着太深奥的女人天性,因而不会用那种声音中的洞隙(Hiatus[251])来烦人————我说的这洞隙是一种尤其对于女人来说是很典型的、并且如果那要在之前或者之后建构出一个限定性的辅音的男人是同样地女性气的时候会是不可避免的说话腔调。有时候,一个单个的简短的表述却泄露出,在她内心之中有多少隐秘。我则对她起着帮助作用。这就好像,如果在一个犹疑地向一幅画像里加上各种单个特征的人的背后站着另一个人,不断地从这画像中指出一些大胆的和完美的细节。她自己会感到惊讶,然而这看上去却仿佛在表明:那是属于她的。因此,我总是留心着她,留心着她的每一个偶然的表达、每一句松散地流露出的话,而在我把这来自她的东西还给她的时候,这东西总是已经成了某种意义更大的东西,她既认识又不认识这东西。

    今天我们去一个聚会。我们没有相互与对方说话。我们从桌前站开;这时仆人进来并且告知考尔德丽娅,有一个信使想要和她说话。这个信使是我派出的,带来了一封信,包含有一种提示,提示出我在桌面上所表达的一句话的内涵。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我安排了把它混合进那普通的桌面对话:考尔德丽娅,虽然她坐得离我很远,却必然会听见我所说的话,并且误解这话。在这时,这封信的作用就被考虑到了。如果我没有在这方面成功地给出桌面上的交谈,那么我就会在那特定的时间自己到场去没收掉那封信。她重新又走进来,她得稍稍撒谎。这样的事情使得爱欲的神秘性得到巩固,如果没有这种神秘的话,她就无法沿着那向她指明的道路走下去。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你是不是相信,那把自己的头靠在精灵山上的人[252]在梦中会见到精灵仙女的形象?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把我的头倚靠在你的胸前时,我就知道了,并且,这时我不闭上眼睛,而是向它看出去,这时我就看见了天使的脸。你是不是相信,那把自己的头斜靠向精灵山的人无法平静地躺着?我不相信,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的头屈向你的胸脯,那么我的头就会被强烈地撼动,那么强烈,以至于睡眠无法降临到我的眼皮上。

    你的约翰纳斯

    *

    骰子已经投出了[253]。现在必须作出转折了。我今天在她家,彻底沉浸在关于一种完全占据了我的主意的思绪中。我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这主意本身是令人感兴趣的,并且吸引住了她。以一种“冷漠于她的在场”的态度来开始新的运作也是不对的。现在,如果我离开了,这想法不再使她全神贯注,这时她很容易就会发现我和往常不一样。如果事实是,她在自己的孤独中发现这一变化,那么,这一事实就会使得这变化对于她更为痛苦,作用得更为缓慢,但也尤其更为透彻。她无法马上爆发出来,而当爆发的机会出现时,她则已经想出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她无法一下子说出来,但总是保留一点怀疑的残余。骚动的程度升高,书信停止,爱欲的营养削减,情欲之爱就像一种荒唐滑稽一样地被嘲笑。也许她会在一瞬间里参与进来,但是长时间下去,她就无法忍受。这时,她就会借助于我曾用来针对她的同样手法、借助于爱欲的元素[254]来俘获我。

    在“取消一场婚约”这一点上,每一个小女孩都是一个诡辩家[255];尽管在学校里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课程,但是当“在怎样的情况下一场婚约应当被解除”这个问题被提出的时候,所有女孩子都很清楚答案应当是什么。这按理其实应当是学校最后一年考试中常设的考题;尽管我本来就知道,那些从女子学校里收上来的论文都是非常单调的,但我还是能够确定,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会缺乏变化多端的答案,因为这问题本身为一个女孩的敏锐性开拓出了一片很宽广的驰骋原野。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让一个年轻女孩得到机会以最出色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敏锐性呢?或者,她在这里不是恰恰得到机会来显示她是成熟的————成熟得足以去与人订婚?我曾有一次经历过一个非常让我感兴趣的处境。在一个我时常拜访的家庭里,有一天,家里年长的人们都出去了,相反家里的两个年轻的女儿聚集了女友圈子来家里喝上午咖啡。她们一共有八个人,全都是介于十六和二十岁。想来她们并不曾想到会有人到访,女佣甚至得到指令拒绝承认她们是在家里的。然而我却进了门,并且明显地感觉到她们多少有点意外。上帝知道,这样的八个年轻女孩在一场这样庄严的教务会议中到底会讨论些什么东西。那些结了婚的妇人有时也会召开类似的会议。她们在这会中讲演实践神学[256];尤其是论述那些最重要的问题:在怎样的情况下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去集市广场是对的,在肉店里做一个记账的户头是不是最正确的做法,还是该付现款;厨娘有没有可能有了一个情人,怎样把一个导致她做饭迟缓的情人关系了结掉。

    我在这个美丽的群落里获得了我的位子。那是春天非常早的时候。太阳送出几条单个的光线就像是作为它的到来的特快讯息。在房间本身之中一切都让人感觉是冬天,并且恰恰因此,那几根疏细的光线是那么地有着宣示意义。咖啡在桌上散发着香气,而现在那些女孩自己也散发着芬芳、快乐、健康、风华正茂;放纵的,因为恐惧马上就沉淀下来了,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其实她们以某种方式可以说是人多势众的。

    我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和谈论话题转移到“在怎样的情况下订婚应当被取消”这个问题上。就在我的眼睛因为在这一由女孩子们构成的花环中从一朵鲜花飘移到另一朵鲜花而欣悦雀跃、因为一忽儿停留在这一个一忽儿停留在那一个美丽形象之上而欣悦雀跃的同时,我外在的耳朵则狂欢于吞咽由那些女孩子的声音构成的音乐所给出的享受,而我内在的耳朵则因为在审视般地细听她们所说的内容而兴致勃勃。一句单个的说辞常常已经足以让我去获得对一个这样的女孩的内心及其历史的深刻洞观。爱情的各种路途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啊,去对“每一条单个的路途能够达到多远”这个问题作出研究是多么令人感兴趣啊。我不断地煽动着,才华、机智、审美的客观性有助于去使得这关系更为自由,但一切却又保持停留在最严格的礼仪范围之内。在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在谈话的轻松区域里促狭调笑的同时,一种“因为单独的一句话而使得那些好女孩陷于窘境”的可能性处在沉睡状态。这一可能性是由我控制着的。那些女孩子们想不到这可能性,几乎根本不会隐约感觉到。通过谈话的轻松游戏,它在每一瞬间都被保持在潜伏于表象之下的状态,就像桑鲁卓通过讲故事来保持让死亡判决不出现[257]那样。

    有时候我把谈话引向忧伤内容的极限,有时候我让调皮没有忌惮,有时候我把她们引诱进一场辩证的游戏。当然,哪一种材料在其自身中也包容有更大的多样性,这就完全取决于我们怎样去看这些材料。我不断地引进新的主题。

    我叙述了关于一个女孩,她父母的残酷无情强迫她去取消一个婚约。叙述中的不幸冲突几乎使得她们热泪盈眶。

    我讲述一个人取消了婚约并且给出了两个理由,女孩的个子太大,在他向她表白爱情时,他没有在她面前跪下。当我反驳他说这不可能被看做是足够的理由,他回答说,完全可以,这些理由足够让他达到他想达到的东西,恰恰是因为没有人能够以一句符合理智的话来对此作出回答。

    我把一个非常麻烦的事件交给大家一同作考虑。一个年轻女孩断绝了自己的婚约,因为她觉得自己非常明确地知道,她和情人相互不适合对方。爱人想要通过使她确信他爱她爱得有多深来使她合乎情理,这时她回答:要么我们是相互适合对方的,并且真的有着真正的好感存在,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会认识到我们相互不适合于对方;要么我们是相互不适合于对方的,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会认识到我们相互不适合于对方。看着这些女孩子们是怎样绞尽脑汁去领会这一神秘的说法,这真的是一种享受,不过我还是明确地察觉到,在她们之中还是有几个是很清楚地明白这说法的;因为在“取消一个婚约”这个问题上,每一个女孩都是天生的诡辩家[258]。

    是的,我确实相信,对于我来说,如果所谈的问题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一个婚约应当被解除”,那么,去和魔鬼本人讨论要比去和一个年轻女孩讨论容易得多。

    今天我在她家里。突如其来地,带着思想的迅速,我马上把谈话转入我昨天与她所谈论的同一个话题之中,这时,我又一次试图将她带进狂喜。“有一句话,我昨天就已经想要说了;在我走了以后,我突然想起来我本该说出来的!”这努力成功了。只要我还在她家里,她就觉得听我说是一种享受;在我走了以后,她无疑会觉察到她被骗了,我有了改变。以这样一种方式,一个人把自己的股份抽出来。这种方式是狡猾的,但就像所有间接的方式一样地有效地为目的服务。她能够很好地为自己作出解说:类似于我所谈的这一类东西能够让我全神贯注地投入,是的,她在那一瞬间里对此有着兴趣,然而我却在从她那里骗出那真正的爱欲的东西。

    让他们恨吧,只要他们畏惧[259],似乎只有畏惧和仇恨是同属的,而畏惧和爱则相互毫无关系,似乎那使得爱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不是畏惧?什么样的爱是我们用来拥抱大自然的,难道不是有着一种神秘的恐惧和惊骇在这爱中,————因为这爱的美丽的和谐是从无规无法和狂野的混乱中加工出来的,它的安全感是从背信弃义之中加工出来的?而恰恰这一恐惧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在爱的情形中也是如此,如果这爱要让人感兴趣的话。在它的背后本来应当有那深沉而充满恐惧的夜在那里孵育着,爱之花就从这夜中绽开。白色睡莲就是这样带着自己的花萼休憩于水面,而与此同时思想则恐惧着,怕自己深落到那深无底的黑暗之中,它的根就在那里。

    我留意到,在她给我写信的时候,她总是把我称作“我的”;但是她没有勇气直接以此称呼我。今天我自己要求她这样称呼我,尽可能地带着巴结暗示和爱欲的热情。她开始这样做了;一道嘲讽的目光,比起所能说出的更为短促和迅速,足以使得她不可能正常地这样称呼我,尽管我的嘴唇尽全力催促着她。这一心境是正常的。

    她是我的。我不会把这个秘密流露给星辰,就像习俗的情形,我看不出到底这个消息能够让那些遥远的星球忙乎些什么。我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去透露给任何人,甚至也不会透露给考尔德丽娅。这个秘密我只保留给我自己一个人,向我自己耳语这秘密,就好像是在和自己进行一种最神秘的对话。从她那边试图作出对抗的努力不是特别大,而相反她所展开的爱欲力量则是值得惊叹的。在这样一种深刻的心灵激荡中,她是多么使人感兴趣,她是多么伟大,几乎是超自然地伟大!她在逃避的时候是多么柔韧灵活,在她潜入所有她发现是不设防的地方时,她又是多么机捷有弹性!一切都被置于运动之中;但在这诸元素的动荡激流之中,我恰恰是处在我的元素之中。然而,她自己在这动荡中则绝没有任何减色之处,没有在各种心境中被撕碎,没有在各个环节中被割裂。她一直总是一个安娜狄奥莫尼[260],只是她没有在天真的优雅或者在漠不关心的宁静中升起,而是被情欲之爱的强烈脉搏打动,但与此同时她仍然是统一和平衡。她在爱欲上全副武装地走向冲突,她以眼睛的箭[261]、以眉毛的命令、以额头的神秘、以胸脯的雄辩、以怀抱的危险诱惑、以嘴唇的祈求、以脸颊的微笑、以全部受造物的甜美渴慕来拼搏。在她身上有着一种力、一种能量,就仿佛她是一个瓦尔基里[262],但这一爱欲方面的强有力状态又通过某种在她身上熄灭着的、使人憔悴的衰竭而被缓解掉。

    她不能被长时间地保持停留在这一尖顶上,在那里只有恐惧和不安能够扶持她站在那里并且使得她不至于倒下。相对于这样的一些运动,她马上会感觉到,那婚约过于狭隘、过于碍手碍脚。她自己成为引诱者来诱惑我去超越普通的界限,这样她就开始自觉地意识到这一点,而这对于我是首要问题。

    现在,从她那一边出现了不少言论,是能够表示出她对婚约已经感到了厌倦。它们没有不受注意地从我的耳边溜过,它们是我在她灵魂中的行动的侦察员,向我发出汇报消息的信号,这是我用来将她捆进我的计划的那根绳索的末梢。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你抱怨婚约,你认为,我们的爱情不需要一种外在的捆绑,这种契约只会起到妨碍作用。我马上在这一点上认出了我优秀的考尔德丽娅!真的我景仰你。我们的外在结合却只是一种分割。仍然有着一堵隔墙使得我们相距遥远,就像皮拉姆斯和提丝贝[263]那样。而那些人们似乎知道我们的秘密,这更是在打搅我们。只有在对立中才存在自由。只有到了没有外人感觉到这爱情的时候,只有在这时候它才有意义;只有到了每一个不相干的人都以为那相爱者们相互恨着对方的时候,只有在这时候,这爱情才是幸福的。

    你的约翰纳斯

    *

    不久,婚约的捆绑就会被挣开。她自己会是那解开它的人,以求通过这一松解来更强有力地征服我,正如那些松散开的发绺比那些束起的更迷人。假如我取消婚约,那么我将错过这一爱欲的颠倒筋斗,————这一颠倒筋斗让人看上去觉得那么地具有诱惑感,这正是她灵魂大胆不羁的一个极其确定的标志。这对于我是首要问题。还有,考虑到与其他人的关系,整个事件会为我造成一部分不愉快的后果。我会变得不受欢迎、被人恨、被人厌恶,虽然这做法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难道这不是一个大有好处的事情吗?有许多尚未得以订婚但却对“自己曾非常接近于订婚”感到心满意足的小小少女。然而,这总还是一件事情,尽管说实话那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因为,在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拼命向前冲挤以求在前景名单[264]中获得一个位置的时候,这人恰恰就是没有前景的,这人移动得越高、移向越前面,前景也就越微渺。在爱的世界里,对于进步和晋升,资历原则是不起作用的。另外,这样的一个小小少女因为停留在一成不变的居住状态[265]而觉得厌倦无聊,她需要让她的生活被一个事件触动。但是,又有什么能够与一个不幸的爱情故事相比较呢,尤其是在一个人与此同时能够如此轻松地对待这整个事件的时候。于是一个人使得自己和自己的邻人以为,自己也是那些受欺骗的人们中的一员,并且,既然这个人不够格被接受进一个抹大拉救济院,那么这人就住进邻旁的泪人堂[266]。于是人们尽着最大的义务来恨我。另外,还有一整个师团的被别人完全或者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地欺骗了的人。从这方面看,从那些有着一枚戒指可供引证的人们到那些在一场乡村土风舞中通过一次握手来达成协议的人们[267],一级一级下来有许多不同的等级。他(她)们的伤口因为新的痛楚而被抓开。我接受他(她)们的仇恨,作为一种额外的赠品。但所有这些仇恨者们对于我可怜的心而言自然就和许多隐秘的热爱者是一样的。一个没有国土的国王[268]是一个可笑的形象;但是如果我们再看一场介于一群觊觎无国土王国之王位的人们间的继承权战争,那么这样的战争甚至就超过了那最可笑的程度。这样,我其实是应当像一个当铺[269]一样地受到这美丽性别的钟爱和照顾的。一个真正的订婚者,他却只能够照顾一个人,但一个这样全面广泛的可能性能够去照顾,就是说,差不多地能够做到“照顾随便多少人”。所有这些有限的胡说八道我都得免了,另外还有这样的好处:能够去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那些年轻女孩子们会为我感到难过、同情我、为我叹息,我完全以同样的基调来奏乐,一个人同样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来捕猎。

    够奇怪的,我在这一段时间里带着痛楚留意到,我获得了贺拉斯希望每一个不忠的女孩会有的宣示性迹象————一颗黑牙,而且是门牙[270]。多么奇怪,一个人会这么迷信。这颗牙齿真的对我构成了一种干扰,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都让我心烦,这是我所具有的一个虚弱面。在我原本是全副武装的同时,哪怕是最大的笨伯,只要他提及这颗牙,那么他就能为我带来比他所以为的还要远为深重的打击。我竭尽全力使它变白,但都是徒劳的;我用帕尔纳托克的话说:

    我日日夜夜地擦着它,

    但我没有刮除那黑色的影子[271]。

    生活确实包含了非常非常多的神秘内容。比起那最危险的进攻、最尴尬的处境,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状况能够对我造成更大的干扰。我得拔掉它,但是这样做会打扰我的器官和我声音的力量。然而我还是得让它被拔掉,我会让人为我装一颗假牙;也就是说,这假牙是对世界虚假,而这黑牙是对我虚假。

    考尔德丽娅对婚约提出反对,这是极其美好的事情。婚姻则是并且继续是一种值得尊敬的习俗制度,尽管它在自身中有着无聊乏味的东西————它在其青春中就马上享受起一部分那由年龄生产出来的尊荣。相反一场婚约则是真正的人为发明,并且就其本身而言,它是那么有意味并且那么可笑,以至于在一方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完全有理由在激情之动荡中将自己置身于其外,而在另一方面则感受到它的意味、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的能量像一种更高的血液循环系统[272]在自身之中到处在场。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指导她,让她在自己的无畏飞行中使得婚姻和总体上的现实大陆从视野中消失,让她的灵魂就像是处在自己的骄傲之中那样地也处在唯恐失去我的恐惧之中、消灭一种不完美的人的形态以便迅速进入某种比一般人性的东西更高的东西。但我在这方面是无须畏惧什么的,因为现在她在生命之上的步履已经是那么飘摇和轻松,以至于现实的绝大部分已经在视野中消失了。另外,我当然总是持恒地与她同舟共济,总是能够张开风帆。

    对于我,女人是并且继续是思虑的取之不尽的材料、观察的永恒矿藏。那种对这一研究不感到需要的人,他在我看来可以是世上的其他东西,但他绝不是这一样东西:他不是审美者。一个人能够去与“那美的东西”发生关系,这正是审美者所具有的那种美妙的、那种神圣的方面;他在本质上只与那美的文学和那美丽的性别有关。去想象那女人性的太阳在一片无限的丰富多样之上照耀着、在一种语言混沌中散播开,在那之中每一个单个的人都拥有女人性的整个财富的一小部分,然而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她身上的其他内容则在这一个点的周围和谐地成形构建出自身;————这样一种想象使我欣悦、使我的心灵欣悦。在这种意义上,女人的美是无限地可分的。只是,美的单个部分必须被和谐地控制好,因为,否则它就会起到干扰作用,人们会想到,大自然通过这个女孩想到了什么东西,但事情却仍继续是如此。我的目光不知疲倦地投向这一外围的多样性、这一女性美丽的广泛流溢。每一个单个的点都有着自己小小的部分,并且,却是自身圆满的,幸福、快乐、美丽。每个部分都有其自身的内容:快乐的微笑、顽皮的眼神、欲求的目光、下垂的头、放纵的想法、宁静的忧伤、深沉的预感、不祥的沉郁、人世间的乡愁、没有得到忏悔的情绪波动、闪动的眉毛、询问的嘴唇、神秘的前额、迷人的发绺、隐藏着的睫毛、秘密的骄傲、世俗的羞涩、天使般的纯洁、隐秘的红晕、轻松的步履、优美的萦舞、懒慵慵的姿势、充满渴慕的梦、无法解释的叹息、苗条的身材、柔软的体态、丰满的胸脯、鼓起的臀部、纤小的脚、秀美的手。

    每一个部分都有自己的内容,这一部分没有的,那另一个部分就有。在我看见了并且又看见了、观察了并且又观察了这个世界的丰富多样性的时候,在我微笑过、叹息过、奉承过、威胁过、欲求过、引诱过、大笑过、哭泣过、希望过、畏惧过、赢过、输过的时候————这时,我折叠起扇子,这时那松散开的东西集中成唯一的东西,那些部分集中成整体。这时我的灵魂感到高兴,这时我的心跳动起来、这时激情的火焰燃烧起来。这唯一的女孩,整个世界中的唯一者,她必须属于我,她必须是我的。让上帝拥有天空吧,如果我能够保留住她[273]。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所选择的是什么,这被选择的东西是那么伟大,以至于这种分配法无法是天空本身的兴趣所在,因为,如果我保留住了她,那么在天空里还会有什么东西剩下?那些虔信的穆罕默德信徒们,当他们在他们的天堂里拥抱着那些苍白无力的影子的时候,他们会在他们的希望中感到失望[274];因为,他们无法找到温暖的心,因为所有心灵的温暖都被集中在她的胸膛里;在他们找到苍白的嘴唇、黯淡无光的眼睛、漠然的胸脯、乏力的握手时,他们会无告无慰地感到绝望;因为,所有嘴唇的红润和目光的火焰和胸脯的骚动、握手的承诺、叹息的预感和亲吻的封印和触摸的震颤和拥抱的激情————一切————一切都统一在了她身上,而她则把足够可用于一个世界的东西,既是在此岸世界也是在彼岸世界,都挥霍在了我这里。我经常以这种方式考虑这个问题;但每当我以这样的方式想的时候,我总是会发热,因为我想象她的温暖。虽然现在人们在一般的情况下把温暖作为一种好征兆,但由此并不能得出结论说人们会承认我的思维方式是有着可尊敬的谓项、承认它是有效彻底的。因此,作为变换,我现在想要自己冰冷地想象她冰冷。我将尝试着范畴化地去想象女人。她必须被理解为是处于哪一个范畴之下呢?是处在“为他者的在”[275]之下。然而这却不可以在一种坏的意义上被理解,仿佛那为我而在的人,也可以是为另一个人而在。在这里,就像抽象思维一贯的情形,人们必须使自己摆脱对于经验的任何一种考虑;因为,否则的话,我就会在目前的情形中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使得经验同时与我相符和相悖。在这里,经验就像在任何别的地方一样,像是一个古怪的人,因为它的本质一直就是既相符又相悖。于是,她就是“为他者的在”。在这里,人们从另一个方面又一次应当不让自己被经验干扰,这经验所教的是:一个人极少有可能遇上一个真正地是“为他者而在”的女人,因为大多数在通常是完全的乌有,既不是为其自身也不是为其他而在。现在,她有着这一定性,是与整个大自然、与全部女性总体共有的定性。整个自然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仅仅是为他者的,不是在目的论的意义上说的那种所谓“自然的这一单个环节是为了那另一个单个环节”,而是说这整个自然是为他者的————是为精神(Aanden)的。再一次,“那单个的东西”也是如此。比如说,植物生命在所有的天真之中展开自己潜隐的优雅并且只是为他者的。同样,一个谜、一个字谜游戏、一个秘密、一个元音等等的情形也是如此,都只是为他者的在。由此我们也能够得到解释,为什么上帝在创造夏娃的时候让一场深沉睡眠落在亚当身上[276];因为女人是男人的梦。以另一种方式我们也从这个故事中看到:女人是为他者的在。也就是说,耶和华取男人的一根肋骨[277]。比如说,如果他取男人的脑,那么,女人无疑仍然继续是为他者的在,但定性则不是“她应当是脑中臆想”,而是完全另一样东西。她成为肉和血,但因此恰恰落入大自然的定性,而大自然在本质上是为他者的在。通过爱欲的触摸她才醒过来,在这个时刻之前她是梦[278]。然而,人们在这一“梦的存在”中分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情欲之爱梦着她的时候,第二阶段是在她梦着情欲之爱的时候。

    作为“为他者的在”,女人以纯粹的处女性为标志的。也就是说,处女性是一种在,只要它是自为之在,它其实就是一种抽象[279],并且只为他者而呈现出自己。在那女人的无辜之中也有着这同样的情形。因此我们能够说,女人在这一状态中是隐形的。众所周知,维斯塔[280]的画像也是不存在的,她几乎就是标示着真正的处女性的女神。就是说,这一存在在审美上要求对自身的绝对崇拜,正如耶和华在伦理上要求对自己绝对崇拜,并且不想让任何有关于她的画像或者甚至任何关于她的想象得以存在。这一矛盾就是如此:那为他者而在的东西,不在[281],并且可谓是,要通过那他者才变得有形。从逻辑上看,这一矛盾完全是合理的,并且懂得符合逻辑地思考的人不会被它打搅,而是为它高兴。而相反思考不符合逻辑的人,他则会以为,那作为“为他者的在”的东西,在有限的意义上在着[282],就好像在我们谈论一种作为“为我的某物”的东西时,我们可以说它是“在着”。

    这一女人的在(“存在”这个词所说已经是太多,因为她不是出于其自身而处于存在之中的)[283]被恰如其分地标示为优美,一个让我想起植物生命的表达词;她像一朵花,如诗人们所喜欢说的[284],并且,甚至她身上的精神性的东西也是以一种植物的方式在场的。她完全处在自然定性之中,并且因此只是在审美的意义上是自由的(fri)。在更深的意义上,她要通过男人才变得自由(fri),并且这因此叫做求婚(at frie),并且因此男人求婚(frier)[285]。如果他正确地求婚,那么不会有任何选择的问题。固然女人是在作选择,但是假如这一选择被想成是一种长期考虑的结果,那么这样的一个选择就是非女性的。因此,被拒绝是让人觉得耻辱的,因为当事的个体把自己放置得过高,想要让另一个人获得自由[286],但又没有这个能力。

    在这一关系中有着一种深刻的反讽。那为他者而在的,获得作为支配者的外表:男人求婚,女人选择。女人依据其概念是被征服者,男人依据其概念是战胜者,然而战胜者却向被征服者屈服,然而这却是完全自然的,如果不去留意那直接地如此显示出来的东西,那么这只会是纯粹的土气、愚蠢和对爱欲感觉的匮乏。这也有着一种更深层的原因。也就是说,女人是实体,男人是反思[287]。因此她也不是干脆爽快地作选择,而是男人求婚,她选择。但男人的求婚是一个提问,而她的选择则其实只是对于一个问题的回答。在一种特定的意义上,男人比女人是更多,在另一种意义上则是无限地非常更少。

    这一“为他者的在”是那纯粹的处女性。如果它试图自己去处于与另一个“在”的关系————与一个为它而在的“在”的关系中时,那么,对立面就在那绝对的规矩正经之中显现出来,但这一对立同时还显示出,女人的真正的在是为他者的在。那对于绝对奉献的截然相反的对立就是绝对的规矩正经,它在反过来的意义上是隐形的,就像抽象状态,一切都向着这抽象状态开道挺进,而这抽象状态本身并不因此而获得生命。这时,女人性呈现出“抽象的残酷”作为其特征,这种抽象的残酷是那真正的处女的规矩正经[288]的漫画性极端。一个男人绝不可能像一个女人那样残酷。如果我们参考求教于神话、童话、民间传说,那么我们就能获得对此的确证。如果要描述一种在其无情之中不知极限的自然原则,那么这原则就是一种处女性的存在物。或者我们因为阅读到关于一个女孩的故事而感到惊骇,一个女孩冷漠无情地让自己的求婚者们失去生命[289],这样的事情就是我们常常在所有民族的童话中读到的故事。一个蓝胡子杀了所有他所爱过的女孩,他在新婚之夜杀了她们,但是他不因为杀死她们而获得喜悦,恰恰相反[290],喜悦是先行在前的,在之中有着抽象化,这不是一种为残酷本身而残酷。一个唐璜诱惑她们并且从她们那里逃开,但从她们那里逃开根本不会为他带来快乐,他的快乐相反是在于去诱惑她们;因而,他的行为绝不是这种抽象的残酷。

    这样,我对这事情考虑得越多,我就越发看出我的实践是完全地和谐于我的理论的。就是说,我的实践一直是被这一信念浸透着:女人在本质上是为他者的在。因此,这里的这个瞬间就有着无限多的意味;因为“为他者的在”一向就是瞬间的事情[291]。在这瞬间到来之前,可能会通过或长或短的时间,但是,一旦它来临了,那么它就显现为一种“在本原上是为他者的在”的东西,一种相对的在,并且因此一切就过去了。当然,我也知道,丈夫们有时候谈论,女人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是为他者的在,她对于他们是一生中的一切。现在我们就得认可丈夫们的这种说法。其实我觉得,这是某种他们相互间骗对方去相信的东西。在生活中,一般说来,在这里每一个阶层都有着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方式,尤其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谎言。在这之中,这一船员新闻也可以算进去。对瞬间有所领会理解,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误解了这瞬间的人,自然就获得了这样一种持续一生的无聊。瞬间是一切,而在瞬间之中女人是一切,那些后果则是我所不明白的。在它们中也有这后果:生孩子。现在,我让自己去相信我是一个相当前后一致的思想者[292],但是,即使我什么时候发了疯,我也不会成为一个考虑这个后果的男人,我完全不明白这后果,这样的事情需要一个做丈夫的人,只有一个丈夫才会明白这样的后果。

    昨天考尔德丽娅和我去一家人家的夏居[293]拜访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我们大家都逗留在花园里,人们在那里用各种各样的身体操练来消磨时间。其中也包括掷圈游戏[294]。在另一位和考尔德丽娅玩游戏的先生走开的时候,我趁机取代了他的位置。怎样的优雅之宝藏是她所不曾扩展开的呵,在游戏的优美努力中更具诱惑性!在运动的自相矛盾中有着怎样的优雅和谐呵!她是多么轻盈呵————就像草地上的舞蹈!多么有力,但却无需对抗,眼花缭乱一直到平衡使得一切明朗化,她的登场岂不是那么激情狂放吗,她的目光岂不是那么刺激挑衅吗?那游戏对于我自然是有着一种特别的兴趣所在。看来考尔德丽娅并没有留意到这个。由我向在场中人之一发出的一个暗示,关于换圈游戏这一美丽的习俗,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地击入她的灵魂。从这一瞬间起,一种更高的阐明笼罩在这整个处境之上,一种更深刻的意味渗透着它,一种更高的能量燃遍了她。我让两个圈都套在我的棒子上,我停下了片刻,和周围站着的人说了几句话。她明白了这一间歇。我又把那些圈扔向她。稍后,她在自己的棒子上把两个圈都抓住了。她随意地将它们两个同时垂直地投掷向空中,这样,我就不可能去抓住它们。这一投掷伴随了一道充满无边的大胆无畏的目光。有人讲述过关于一个法国士兵的故事[295],这士兵曾参与对俄国的战役[296],他的腿因为坏疽而被锯掉。在痛苦的手术结束的那一瞬间,他抓住脚底把截下的腿向上空扔出并且喊道:皇帝万岁[297]。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眼神,甚至带着前所未有的美丽,把这两个圈扔向空中,并且对自己说:情欲之爱万岁。我却觉得让她在这种心境中放纵自己或者让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心境是不恰当的,因为我惧怕的是常常会接踵而来的那种生机丧失的麻木。因此,我表现得非常冷静,并且借助于周围众人的在场来迫使她继续游戏,就仿佛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做法只是给予她更多的伸缩性。

    在我们的时代,假如人们能够期待获得某种对这样的考究的认同,那么我就提出这一有奖征答的问题:从审美的角度考虑,谁是最端庄羞怯的,是一个年轻女孩还是一个年轻妻子,是那无知于世故的还是通晓世故的,我们敢去给谁最大的自由?但是这样的主题不是我们这个严肃的时代所关心的。在古希腊,一个这样的考究就会引发出普遍的关注,整个国家会被动员起来,尤其是那些女孩和那些妻子。这是在我们的时代里的人们所不愿相信的,而在我们的时代里的人们也不愿意相信,有人讲述了那众所周知的在两个希腊女孩间被展开的争议[298]以及以这争议为机缘而引发出的最为彻底的调查考究;因为在希腊,人们不是随意轻率地来对待这样的问题的;然而,每一个人却都知道,维纳斯缘于这一争执而获得又一个名字,并且每一个人都敬叹维纳斯的这幅使她永恒的画像。一个结了婚的妇人在自己的生命中有两个段落,在之中她是令人感兴趣的,一是那最初的青春,一是最后在她变得非常年长的时候。但是,我们无法拒绝她这一点,她另外还有一种瞬间,在这瞬间里她比一个年轻的女孩更可爱、更令人尊敬;但这是这样的一种瞬间,它很少在生命中出现,那是一幅为幻想而展示的图像,无需在生活中被看见,并且,也许永远都无法被看见。我想象她在那里健康、风华正茂、富有生命力、发展健全,她手臂里抱着一个孩子,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孩子身上,她沉溺迷失在对之的观注中。这是一幅被人们称作是人的生活能够展示的最可爱画面,这是一个自然神话[299],因此我们只能艺术性地看它,而不能把它当现实中的事物来看。在这画面中也不能有更多人物形象,不能有什么背景,背景只会起到打扰作用。如果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去我们的教堂里,那么,我们常常会有机会看见一个母亲臂弯里抱着自己的孩子出现。即使我们不考虑那令人不安的孩子的哭叫声、不考虑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想法————关于父母以这孩子哭叫声为依据而对这小孩的将来所作的各种期待,那背景本身就已经会是有着那么大的打扰作用了,以至于即使在所有别的东西都很完美的情况下,效果也一样地还是失败的。我们看见那父亲,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这取消那神秘的、那魔幻的成分,我们看见(讲述这个,真是可怕的)[300]赞助者们的严肃合唱,并且我们看见完全的乌有。在它被想象成“为幻想而描绘出的图像”时,它是一切之中最可爱的。我不缺乏勇敢和锐气,不缺乏足够的鲁莽去冒险攻击,但是,如果我在现实中看见一幅这样的图像,我会被解除武装。

    考尔德丽娅占据掉我多大的精力啊!然而,毕竟这样的时间马上就会过去了,我的灵魂总是在要求着重焕青春。我就仿佛已经听见了遥远的鸡叫[301]。她或许也听见了,但是她相信,它所预示的是早晨。

    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孩这么美丽,为什么这美丽持续得这么短暂?我会因这种想法而变得彻底忧郁,然而这其实却不干我的事。去享受,不要多话。那些以这样的考虑为职业的人们在一般的情况下根本不享受。然而,关于这方面问题的想法冒出来,这也无伤大雅;因为这一忧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在一般的情况下使得一个人稍稍具备更多男性的英俊。一种像雾纱一样迷幻地在男性力量上破晓而出的忧郁也是属于那男性爱欲方面的一部分。相应在女人那里是一定程度的沉郁性。

    一旦当一个女孩完全地奉献出自己的时候,这全部就结束了。在我向一个女孩接近的时候,我仍然持恒地怀着一定的恐惧,我的心剧烈跳动着,因为我感觉到那蕴含在她的性情中的永恒权力。我从不曾遇上过“去直面一个已婚妇人”的情形。一个人借助于艺术试图要去作出的那一小点对抗是乌有。这就是像人们会说的那样,已婚妇人的纱巾要比年轻女孩没有遮盖的头给人留下更强烈的印象[302]。因此,狄安娜[303]一直就是我的理想。这一纯粹的处女性、这一绝对的端庄性一直占据着我的很多精力。但是在她一直占据着我的注意力的同时,我也总是用一种苛刻的怀疑目光来看她。就是说,她其实根本不配承受所有她所收获的那些对她的处女性的赞美。就是说,她知道,她在生命中的游戏在于她的处女性之中,因此就保存了这处女性。另外,我在世界上的一个文献学的角落里听见嗫嚅的声音说,她有着一种对她母亲所经受的可怕娩痛的想象。这使她害怕,而在这一点上我无法责怪狄安娜,就是说,我用欧里庇得斯的话表述:我宁可上三次战场也不愿生一次孩子[304]。现在,狄安娜其实是我所无法爱上的,但是我不拒绝,我愿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能够和她交谈,如果我能够和她进行一场被我称作是坦诚会话的谈话。她必定恰恰是擅长于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我的好狄安娜以某种方式明显的是有着一种知识在身上,这知识使得她甚至比维纳斯还要远远地更不天真。我不喜欢去偷窥她洗澡,绝不,但是我会用我的问题去偷窥她。如果我悄悄地溜进一场会让我害怕自己无法得胜的约会,那么,我将准备好并且武装起我自己,通过与她交谈来启动所有的爱欲之精灵。

    我观察的对象常常就是:怎样的处境,怎样的瞬间无疑是可以被看成是最为诱惑性的。对之的回答自然是依据于:一个人所欲求的是什么、一个人怎样欲求和一个人是怎样得到发展的。我坚持认为是婚礼日,并且尤其是在一个特定的瞬间。在她打扮得像一个新娘站在那里、所有她的光彩却都在她的美丽面前变得苍白、她自己也变得苍白的时候,在血液停止的时候,在胸脯安息的时候,在目光摸索着的时候,在脚步蹒跚的时候,在处女震颤的时候,在果实成熟的时候;在天空提升起她的时候,在严肃强化她的时候,在承诺背负起她的时候,在祈祷祝福她的时候,在桃金娘的花冠戴到她头上的时候;在心灵战栗的时候,在眼神凝注于大地的时候,在她隐藏于自身的时候,在她为完全地属于这世界而不属于这世界的时候;在胸脯起伏的时候,在这受造物叹息的时候,在声音无法被听见的时候,在泪水颤动的时候,在谜底被揭示出之前,在火炬燃起的时候,在新郎等待的时候————这时,这一瞬间就在那里。马上这就太迟了。只剩下一步了,但这却恰恰足以成为错误的一步。这一瞬间甚至使得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孩变得举足轻重,甚至一个小泽尔丽娜成为一个对象[305]。一切都必须被集中起来,那最为对立的东西在瞬间之中统一,如果缺少什么,尤其是首要对立面之一,那么这处境马上就失去了那诱惑性的成分中的一部分。有一幅大家都知道的铜版画。它是描述一个悔罪的孩子。她看上去是那么年轻那么无邪,以至于我们几乎会替忏悔神父感到尴尬,她到底有什么可忏悔的。她稍稍把面纱揭向空中,并且向世界看出去,就仿佛她在寻找什么,寻找某种她通过一个以后的机缘也许能够有机会去忏悔的东西,当然这是很明显的,除了是在尽义务(去关心这忏悔神父的义务)之外,这也不会是更多的什么东西。这处境真的是诱惑性的,而既然她是作品中的唯一人物形象,那么,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妨碍我们去想那教堂:这一切都在那里进行,它空间是那么大,以至于我们同时能够在那里有多个极其不同的传道者同时传道。这处境真的是诱惑性的,我毫不反对将我自己安置在背景中,尤其是在那忏悔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对的情况下。然而,这却总仍是一种极其次要的处境,因为,向这两个方向上看,这女孩却都只是一个孩子,并且因此,必须在一段时间之后,那瞬间才会到来。

    现在,在我与考尔德丽娅的关系中,我一直是忠诚于我的约定吗?就是说,我与“那审美的”的约定;因为,我不断地让理念站在我的一边,而这使得我强大。这是一个秘密,正如参孙的头发,没有什么大利拉能够来从我这里夺取[306]。真正十足地去欺骗一个女孩,这无疑不是我具备忍耐力能做得到的事;但是,这个事实:理念一同在运动中,我是在为理念的服务中做出我的行为、我将自己奉献给了为这理念的工作;这个事实给予我针对我自己的严厉、给予我远离每一种禁忌的享乐的节制。“那令人感兴趣的”有没有总是被保存下来呢?是的,在这场秘密的谈话中,我敢自由而开放地这样说。婚约本身,恰恰就是因为它不屈从于那在一般的情况下被理解为是“那令人感兴趣的”的东西,它才是“那令人感兴趣的”。它恰恰是通过“外在的表象与内在的生命构成矛盾”而保存了“那令人感兴趣的”。如果我曾是秘密地和她联系在了一起,那么这只曾是在第一种力量中令人感兴趣的。相反,现在这则是在第二种力量中的“那令人感兴趣的”[307],并且因此只有在这时,它才对于她是“那令人感兴趣的”。婚约爆裂,但却是通过“她自己取消了它”而爆裂,这样它就能够让自己回旋进一个更高的层面。如此是它所应当是的;也就是说,这是“那令人感兴趣的”的一种形式————那种会在最大的程度上让她投入的形式。

    九月十六日。

    契约的约束爆裂了,充满渴慕、坚强、大胆、神圣,她像一只刚刚获得可能去伸展自己的翼翅的鸟那样地飞翔。飞吧,鸟,飞吧![308]其实,如果这一高贵的飞翔是一种从我这里的远离,这会让我感到痛楚,无限深的痛楚。就像皮格马利翁的爱人又变成了石头[309],如此也会是我的情形。我对她所作的这些是很轻松的,轻松得如同一种想法,而现在,这个“我的想法”要不属于我了!这是足以让人绝望的。一瞬间之前,它不会让我关注,一瞬间之后,它不会让我担忧;但是此刻————此刻————这个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永恒的此刻。但是她并不从我这里飞走。飞啊,鸟,飞呀,骄傲地在你的翅膀上升起你自己,穿过空气轻软的王国向前翱翔,马上我就和你在一起,马上我就和你一同隐藏进那深远的孤独!

    这消息让姑妈大吃一惊。然而她却是一个思想很自由开放的人,因而不想去强迫考尔德丽娅,尽管我一方面是为了使得她在更大的程度上处于睡眠之中、一方面也是稍稍逗弄一下考尔德丽娅而试图让姑妈对我有所关注。不过她确实也向我显示出了极大的同情,她感觉不到我有多少理由可让我谢绝所有的同情。

    她得到了姑妈的许可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她要拜访一家人家。非常侥幸的事情是,她不能够马上投身在心境的剧烈动荡之中。有时候她仍然被外来的各种各样反对搞得很紧张。借助于书信,我和她维持着一种不很频繁的交流,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又恢复了生机。现在必须用上一切方式去让她坚强起来,尤其是,如果让她在对人们和对“普遍的东西”的古怪蔑视中作出几次摇摆转折,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然后,在她要旅行的日子到来后,这时就会有一个可靠的小伙子作为马夫出现。在城门之外,我备受信赖的仆人会加入他们。他会陪随到目的地,并且继续留在她那里,在必要的时候对她进行照顾和帮助。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别人能够比约翰更适合于做这事了。我亲自安排了那里的一切,尽可能地有品味。任何以某种方式能够有助于去迷惑她的灵魂并且在一种繁荣的舒适安宁中抚慰这灵魂的东西都不缺了。

    *

    我的考尔德丽娅!

    那些单个的家庭的救火呼叫还不能统一在一种普遍的主神殿式的通城鸣叫的混乱[310]中。也许你已经不得不去忍受一些单个的独奏了。你想象一下那由茶水男孩和咖啡女士们构成的整个集会[311]吧;想象一下一个有着主席头衔的女士构成一个相对于那“不朽的克劳迪乌斯家之‘拉斯首席’”[312]而言的可尊敬的对应角色,你有了一幅关于“你失去了什么以及在谁那里失去的”景观,以及对之的想象,以及用在之上尺度,那就是“好人们的评判”。

    连带着,我接下来谈一下那展示出“拉斯首席”的著名铜版画[313]吧。分开的画像我无法买到,因此我买了全部的克劳迪乌斯,将它撕出来而把别的扔掉;因为,我又怎么敢以一件在此刻对你毫无意义的礼物来麻烦你,我怎么会不用尽一切方式来为你带来哪怕只是在一瞬间里会让你觉得愉快的东西;我怎么能够允许那除了本来是属于这处境的东西之外的其他东西混进这处境呢?大自然有着这样的一种复杂性,那被束缚在生命的有限关系中的人们有着这样的一种复杂性,但是你,我的考尔德丽娅,你会在你的自由中恨这种复杂性。

    你的约翰纳斯

    *

    然而春天仍然是恋爱的最美丽时分,而晚夏则是面临自己的愿望的目标的最美丽时分。在晚夏之中有着一种忧伤,这忧伤完全与某种运动相应,借助于这样的一种运动,一个“愿望得以实现”的想法在一个人身上奔涌。今天,我自己去了乡下到那农房,考尔德丽娅过几天要在那里找一个与她的灵魂相和谐的环境。我自己并不想要参与到她对此的意外和喜悦之中,这样的爱欲枝节只会弱化她的灵魂。相反,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在这事中,那么她就会在之中一梦到底,她会到处看见暗喻、提示,一个着魔的世界,但如果我站在她身边,那么,所有这一切都会失去其意义,这会让她忘记,对于我们,那个“这样的某种被我们共同享受过的东西意味深长”的时间环节已经成为了过去。在她将之当成一种与将要到来的东西相比毫无意味的游戏而对之忽视的时候,这一环境不可以麻醉性地陷住她的灵魂,而必须不断地让它由此出离而向上攀登。我自己在这还剩下的几天里则打算更频繁地探访这个地方,以便让自己保持好的心境。

    *

    我的考尔德丽娅!

    现在我真的称你为“我的”,没有什么外在的标志来提醒我的拥有。

    不久我真的称你为“我的”。当我将你紧紧拥抱在我的两臂之中时,当你在我的拥抱中将你自己交缠进来时,这时,我们不需要任何指环(Ring)来提醒我们,我们相互属于对方,因为,难道这一拥抱不是一个比象征性的标志更多地有着意味的环(Ring)吗?这个环把我们抱得越紧,它越是不可分离地让我们结合在一起,自由的程度就越大,因为你的自由在于“是我的”,正如我的自由在于“是你的”。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阿尔斐俄斯在狩猎中爱上了女仙阿瑞托莎。她不想接受他的祈求,却不断地逃离开他,直到她在欧尔提基亚岛上被变成泉水。对此阿尔斐俄斯非常伤心,以至于他变成了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艾丽斯地区的一条河。他却无法忘怀自己的爱情,他在大海的底下让自己与那道泉水结合在一起。那些变化的时间过去了吗?回答:那情欲之爱的时间过去了吗?除了一道泉水之外,我又该以什么东西去和你纯净深沉的、与世界毫无关联的灵魂作比较呢?我不是曾对你说过,我就像是一条爱上你的河?而现在,既然我们分开了,难道我不是冲奔到那大海的底下以求与你结合吗?在大海之下,我们又重新相遇,因为只有到了这一深度中,我们才真正同属于一体。

    你的约翰纳斯

    *

    我的考尔德丽娅!

    不久,不久你就是我的。在太阳闭上它那警醒的眼睛的时候,在历史已经过去而神话们开始的时候,这时,我不仅仅把我的披风扯上我的身子,而且我也把夜晚当作一件披风扯上我的身子,并且急速地奔向你,并且为找到你而倾听,不是倾听脚步声,而是倾听心跳声。

    你的约翰纳斯

    *

    在这些日子,我想要但却又不能够亲自在她的住处在场,于是这样一种想法总是让我心神不定:她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去想到将来。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对于怎样去审美地麻醉她,我知道得太清楚了。再也没有比这一关于“将来”的闲话更缺乏爱欲感的东西了,它的本质性根源是在于一个人找不到什么东西来充填现在的时间。只要我在场的话,那么我就也不会怕这一类东西,我自然会去使得她同时忘却时间和永恒。如果一个人不明白怎样在这样的一种程度上去使自己进入与一个女孩的灵魂的关系,那么他就永远都不应当让自己想要去迷惑,因为如果他要去迷惑一个女孩的话,那么有两块礁石就是不可能避免的:关于“将来”的问题和对于信仰的盘问。因此,在《浮士德》中,在浮士德用一种不谨慎而显现出骑士面目时,格丽特对浮士德就做出了这样一场小小的考核,面对这样的一种攻击,一个女孩总会是全副武装的。

    现在我相信,为她的接待会所做的工作,一切都到位就绪了;她不会缺乏机会来赞叹我的记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不会有时间来赞叹这记忆。没有任何能够对她具有某种意味东西是被忘却的,相反没有任何直接会让她想起我的东西被安置出来;而与此同时,我却到处都是隐形地在场的。然而那效果则将主要地是依赖于她第一次会怎样来看待这一切。出于这一考虑,我的仆人得到了那些精确的指导,以他自己的方式,他是一个完全的专家。在他有机会说话的时候,他知道怎样偶然而漫不经心地给出一个看法;他知道怎样让自己显得一无所知,简言之,他对于我是无价之宝。

    地点正是如她所能够希望的那种地方。如果我们坐在房间的中央,那么我们的目光向两边就可以越过每一个前景位置中的东西而朝外面望出去,在两面我们都有无限的地平线,我们是单独地处在空气的广阔海洋中。如果我们向一排窗户靠近,那么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漂浮着一片森林就像一个花环,划出界限并且围拢着。如此正是事情所应当是的状态。情欲之爱所爱的是什么?————一个围栏;难道乐园本身不是一个被围拢起的地方吗,一个向东的花园[314]?但它在一个人周围围得太紧,这个环————

    我们向窗户靠得更近些,一个宁静的内湖谦卑地隐藏在那更高的景致之间。在边上泊着一只小舟。出自心灵之充实的一声叹息,出自思绪之骚动的一声喘气————它从自己的停靠处脱离出来,它滑向湖的表面,轻轻地被不可名状的柔和微风打动;我们消失在森林的神秘孤独之中,被湖面轻轻摇动,而这湖面则在梦想着这森林中深奥的暗郁。

    我们转到另一边,那里大海在眼前伸展开,没有什么东西阻止我们的目光,而这目光被思想追击着,没有什么东西挽留这思想。

    情欲之爱所爱的是什么?无限。

    情欲之爱所畏惧的是什么?

    界限。

    在那大厅中有着一个小房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包厢,因为,要说与在瓦尔家的房子里的那间房间相似的地方,这就是了。相似得可以乱真。一块由柳枝织成的地毯铺在地板上,在沙发前有着一张茶桌,上面是一盏灯,和瓦尔家里的那盏完全相配。一切都是同样的,只是更为华丽。我想来可以允许自己去为房间安排出这一变化。在大厅里有着一架钢琴,一架非常简单的钢琴,但是它很像在言森家的那架。它是打开着的。在乐谱架上放着一本小小的瑞典咏叹调的乐谱,打开着。向着进门过道的门半掩着。她从那在背景中的门中走进来,对此约翰已经得到了指示。这时她的目光同时落在包厢和钢琴上,回忆在她的灵魂中醒来,在同一瞬间里。约翰打开门。

    这幻觉是完全彻底的。她进入包厢。她很满意,这是我所确信的。在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时候,她看见一本书;在同一个刹那,约翰拿起那书,仿佛是要将之放在一边,同时随意地说了一句:想来这是先生忘在这里的,因为今天早上他在这里。现在她由此而刚刚得知,我今天早上已经到过这里,接着她想要看那本书。这是那著名文献《阿普列乌斯:埃莫和普绪客》[315]的一个德语译本。它不是一部诗作,但它也不应当是诗作;因为向一个女孩提供一部真正的诗作对这女孩而言总是一种侮辱冒犯,就仿佛她在这样的瞬间自己还不够诗意而无法去吮饮那直接地隐藏在那事实上给定的事物中并且不曾在事先被另一个人的思想咀嚼过的诗歌。在通常人们不会想到这个,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她想要读这本书,这样一来,目的就被达到了。

    在她打开这书并翻到书中上次被读的地方时,这时,她将发现一根小小的桃金娘枝条[316],她还会发现,除了作书签之外,它还稍稍意味了更多的东西。

    *

    我的考尔德丽娅!

    畏惧什么呢?!在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是坚强的,比世界更坚强,比诸神自己更坚强。你知道在大地上曾有一个种族生存着,它叫人类,但是每个人都是自足的,不知道情欲之爱真挚内在的结合。然而他们却是强有力的,那么强有力,以至于他们想要冲击天空。朱庇特畏惧他们,并且这样地将他们分开,从一个变成两个,一男一女[317]。现在,如果有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曾经合一过的东西又重新在爱情中结合在了一起,那么这样的一种结合就要比朱庇特更强有力,这时它们不仅仅是像它们作为单个时那么强有力,而是更强有力,因为,爱情的结合是一种更高的结合。

    你的约翰纳斯

    *

    九月二十四日。

    夜是宁静的————

    时间是十一点三刻————

    猎人在城门向乡村吹起自己的祝福,这祝福声从褪白塘回响出来————

    他走进城门————

    他再吹,这声音从更远的地方回响过来。

    一切在宁静中沉睡,只有情欲之爱例外。那么站起来吧,你们这些情欲之爱的秘密力量,集中到这个胸脯中来!夜静默————

    一种孤独的鸟,在它沿着露水密布的原野向堤坝的斜坡飞掠而下的时候,以自己的鸣叫和扑翅打破这一沉默;无疑它也是匆忙地赶去约会————

    我得到了征兆[318]!

    整个大自然是多么地有预兆!我接受警示,这警示来自鸟的飞行、它们的鸣叫、来自鱼向着水面的欢闹拍击、来自它们在水底深处的消失、来自遥远的狗吠、来自一辆车在远处的咔哒声、来自回响自长距离之外的脚步声。我在这夜时之中看不见鬼魂,在湖的胸脯里、在露水的亲吻中、在散布在大地上并隐藏起它们富饶胸怀的雾中,我看不见那曾在的东西,而只看见那将要到来的东西。一切都是图像,我自己是一个关于我自己的神话,因为,难道我这样匆匆地赶去这一约会这不像一个神话吗?我是谁,这问题与事情无关;一切有限的和世俗的东西都被忘记了,只有那永恒的东西剩下,情欲之爱的权力、它的渴慕、它的至乐。

    我的灵魂多么像一把张开的弓,我的思绪们多么现成待发地像箭一样地在我的箭袋里,没有毒性但却能够混合在血中。我的灵魂是多么有力、健康、欢悦,就像一个神那样地在场[319]。

    她是美丽的,天生丽质。我感谢你,奇妙的大自然!你就像一个母亲那样地看护着她。感谢你的关怀!她是毫无瑕疵的。我感谢你们,是因为你们人类她才如此美好。她的发展,这是我的作品;马上我就会享受我的报酬。

    在这唯一的瞬间里,有多少此刻成为现成的东西是我所不曾收集的。如果我失去这个,那真的是死亡和地狱了!

    我到现在还没有看见我的马车。

    我听见的马鞭声,那是我的车夫。

    开驶吧,到生死场上,哪怕那些马都跌倒,只要别在我们到达之前跌倒就行。

    九月二十五日。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夜晚无法持续得更久?如果阿勒克特律翁能够忘乎所以,为什么太阳就不能有足够的同情心去这样做[320]?现在这却已经成为过去,我再也不愿见她。在一个女孩子给出了一切之后,这时,她是虚弱的,这时,她失去了一切;因为无邪在男人那里是一个否定性环节,而它在女人那里是她的存在实质。现在,所有对抗就成了不可能,并且只有在它还存在的时候,“去爱”才是美丽的,当它已经停止,这爱就是虚弱和习惯。我不愿回想我与她的关系;在一个女孩因为痛苦于自己无信无义的爱人而被变成一株向日葵[321]的时候,她就失去了芬芳,那些时分过去了。我不想和她告别;对于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女人的哭泣和女人的哀求更让我厌恶的了,这种哭泣和哀求改变一切但其实毫无意味。我爱过她;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无法再让我的灵魂花费精力。如果我是一个神,那么我会为她做尼普顿为一个仙女所做的事情[322],将她变成一个男人。

    然而,一个人是不是会有能力去这样地从一个女孩身上将自己诗化出来,以至于他能够使得她骄傲得自以为那对这关系感到厌倦的是她自己,这确实真正是值得去弄明白的事情。这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使人感兴趣的尾声,就其本身而言,这尾声在本质上可以是心理学方面的兴趣所在,而同时又能够以许多爱欲的观察考虑来丰富一个人。

    * * *

    [1] [Sua passion' predominante e la giovin principiante]意大利语:他的压倒性的激情,是新鲜年轻的女孩。

    [2] [《堂·乔万尼》第四咏叹调]莫扎特的《唐璜》中的勒波拉罗的名单咏叹调。

    [3] 原文为拉丁文commentarius perpetuus(持续的评注)。

    [4] [警标]小小的浇铸或者印戳出来的牌子,警察戴在身上以表明他们的权威身份。

    [5] [使生活变得有趣]使生活变得令人感兴趣。对照前面的概念“那令人感兴趣的”。

    [6] [陈述式……虚拟式]陈述式是直陈的,是给出关于现实的简单客观陈述的动词形式,是可证实的。虚拟式则伸展到现实之外,用来表达愿望或设想。

    [7] [考尔德丽娅]Cordelia:可能是源自拉丁语“小小的心”。

    [8] [瓦尔]Wahl:德语,“选择”。

    [9] 在丹麦语中形容词“personlig(亲自的;私人的;个人的;人身的)”的名词化就是personlighed(人格;个性)。在这里,如果翻译要呈现出克尔凯郭尔对字词的游戏的话,这句句子也可以译成:“在前一种情形,他人格投入地享受‘那审美的’,而在第二种情形,他审美地享受自己的人格。”

    [10] 原文为拉丁文exacerbatio cerebri(大脑激亢症)。

    [11] 关于“精神性定性”(以及“感官性定性”和“灵魂性定性”),作者在前面的文章《那些直接的爱欲的阶段》中有所谈及。

    [12] 也就是说“在非真正的意义上”。

    [13] [表象躯体(parastatisk Legeme)]这个名词闻名于古代教会关于耶稣神性和人性间关系的争论。基督教最早的旁支教派之一,幻影说教派(诺斯替主义的教派)反对赋予耶稣“那肉体的”,提出:耶稣的人性只是一种表象躯体(corpus parastaticum)。

    [14] 关于“感官性”(和“精神性”等等),作者在前面的文章《那些直接的爱欲的阶段》中有所谈及。

    [15] 这里的懊悔其实已经是克尔凯郭尔的一个重要概念“悔”(Anger),但是因此上下文是故事性叙述而不是理论性文字,因而译为“懊悔”。

    [16] “辜”是克尔凯郭尔的又一个重要概念。比如“有辜的——无辜的”。辜不同于罪。在别的地方克尔凯郭尔有专门对辜的讨论。但是这里的上下文是故事性叙述,因此我只在注释中顺带提一下。

    [17] [拥抱云朵]在古典神话中说及,伊克西翁,拉庇泰(塞萨利的山上的一个民族)的国王,他被诸神邀请到他们的餐桌上,在那里他想要强奸朱诺(希腊神话是赫拉)。她变成一朵云,由此生出人马。

    [18] 原文为拉丁语actiones in distans(有着距离的作用)。

    [19] 原文为德语:

    Gehe,

    Verschmähe

    Die Treue,

    Die Reue

    Kommt nach.

    意为走,藐视忠贞,懊悔随即而来。这些诗行出自歌德的歌剧《杰瑞和贝特雷》(Jery und Bätely)。

    [20] [飞到你想去……跑去世界的最边缘吧]对照《诗篇》(139:7——11):“我往哪里去躲避你的灵。我往哪里逃躲避你的面。我若升到天上,你在那里。我若在阴间下榻,你也在那里。我若展开清晨的翅膀,飞到海极居住。就是在那里,你的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我若说,黑夜必定遮蔽我,我周围的亮光必成为黑夜。”

    [21] [有一个富人……喝她杯中的]对照《撒母耳记下》(12:1——7)。先知拿单对大卫王讲一个比喻,说一个富人取了一个穷人唯一的羊羔,预备给客人吃,因这富人舍不得从自己的牛群羊群中取一只,尽管他有大群牛羊。大卫恼怒那富人,并说,这富人该死不期而必须偿还羊羔四倍;这时拿单对大卫说,“你就是那人。”也就是说,大卫杀害了乌利亚,又娶了他的妻子拔示巴为妻。

    [22] [蒂克的长篇小说……重要的一步]指蒂克(Tiecks)的小说《魔堡》(Das Zauberschloß)中的“狂放的女英格兰人”。

    [23] 原文是拉丁文item(同样也)。

    [24] 这里的 “美”直译本该是“那美的”,因为这里的文字是抒情的,所以有所变通。

    [25] [库维尔]Georges Léopold Cuvier (1769——1832),法国动物学家,想要证明怎样从一个单个的骨头重构出动物的种类。

    [26] 这里的两个“忐忑不安的心情”直译本该是“恐惧”,因为这里的文字是抒情的,所以有所变通。

    [27] [玛多娜头像]看上去和圣母像中的处女马利亚那样纯洁无邪的外形相似的头像。

    [28] [一只扁平的金戒指在无名指上]在北欧订婚戒指是在宗教改革之后变得普通。戴在无名指上。左右手的传统都曾有过:戒指戴在左手上,血管直奔心脏;戴在右手上,右手立出了忠诚诺言。

    [29] 这里在丹麦文中克尔凯郭尔所使用的是一种奇怪的写法“Kl.9.10”。可以看成是“9点10分”也可以看成是“九十点钟”。在我和克尔凯郭尔研究中心的注释者们交流了看法之后,我决定使用“9点10分”。

    [30] 原文为德语unverhofft kommt oft(不曾预料的事常常发生)。

    [31] 原文为德语Mütze(无檐帽)。

    [32] 原文为德语gerade aus(直接)。

    [33] 原文为德语unheimliche(德语:令人不舒服)。

    [34] 在丹麦的三楼相当于中国的四楼。中国所说的一层楼在丹麦被称作“厅层”,在厅层之上才是一楼。

    [35] [在楼梯上装煤气灯]在1843年,煤气照明还没有进入哥本哈根。哥本哈根在1857年才有煤气站。但是1826年在柏林就已经建立了一个煤气站。克尔凯郭尔曾在1842——1843年间的冬天在柏林。

    [36] [那持存的却还是那理性的]对照黑格尔的基本思想。参看黑格尔的著名断言:“那是理性的东西,它是现实的;而那是现实的东西,它是理性的”,在黑格尔的法哲学纲要中。

    [37] [在展览上密集着……多娜·安娜的话来说]莫扎特《唐璜》第一幕,第十六场。

    [38] “把最好的腿放在前面”在丹麦语中是成语,意为“必须赶快……”但是克尔凯郭尔在这里进行文字游戏,所以这句话在字面上也有着“把最好的腿放在前面(让情人欣赏)”的意思。

    [39] 无邪的,Uskyldigt,也就是“无辜的”。

    [40] [对少女丽丝贝特……是不适合的]在霍尔堡的喜剧《艾拉斯姆斯·蒙塔努斯》中第一幕第五场,耶罗尼姆斯说及自己的女儿丽丝贝特和她的情人:“我觉得他们在(艾拉斯姆斯得到一个糊口的职业)之前同居是不合适的。”在第五幕第五场,他对自己热恋中的女儿说:“呸,对于一个女孩让人觉得这样可不是一件美事。”

    [41] 原文是拉丁文delirium tremens(震颤谵妄症)。

    [delirium tremens]拉丁语,震颤谵妄。通常用于症状幻觉(典型的是视幻觉或触幻觉,听幻觉较少见)、震颤(有时是粗大震颤)和失眠,主要见于酒瘾者,在戒酒停饮或减少饮酒48小时后出现。

    [42] [农民对凉拌黄瓜又懂什么]在海贝尔的杂耍剧《批评家和动物》(Recensenten og Dyret)(1826)中,六十岁的法学学生特罗普说到关于装订商普吕欣,他“对外语所懂的程度,就像一个农民对凉拌黄瓜所懂之多”。

    [43] 原文是法语en passant(偶然经过)。

    [44] [警察……人口查询记录]人口查询记录是对于人口数量或者对于在特定管理范围(比如说哥本哈根)里所限定的人口分类的官方名称。

    [45] [长线条]哥本哈根兵营地朝海的长而低的外堤垒。

    [46] [约瑟……只留下了自己的斗篷]对照《创世记》中的故事(39)。约瑟被带到埃及卖给法老内臣波提乏。“波提乏将一切所有的都交在约瑟的手中,除了自己所吃的饭,别的事一概不知。约瑟原来秀雅俊美。这事以后,约瑟主人的妻以目送情给约瑟,说,你与我同寝吧。约瑟不从,对他主人的妻说,看哪,一切家务,我主人都不知道。他把所有的都交在我手里。在这家里没有比我大的。并且他没有留下一样不交给我,只留下了你,因为你是他的妻子。我怎能作这大恶,得罪神呢,后来她天天和约瑟说,约瑟却不听从她,不与她同寝,也不和她在一处。有一天,约瑟进屋里去办事,家中人没有一个在那屋里,妇人就拉住他的衣裳,说,你与我同寝吧。约瑟把衣裳丢在妇人手里,跑到外边去了。”(《创世记》39:6——12)在波提乏回家后,女人说约瑟想要和她上床,并且逃跑时在她这里留下了他的衣裳(斗篷);波提乏就把约瑟送进了监狱。

    [47] 原文是法语en passant(偶然经过)。

    [48] [不是令人感兴趣的……那最后的]那令人感兴趣的(det interessante)吸引观者,刺激他的感官并启动他的思想。那有刺激性的(det pikante)是一种对于“那令人感兴趣的”俗化和平庸化,在这种意义上是“那最后的”;“令人感兴趣”、“有刺激性”属于克尔凯郭尔时代受人喜爱的表达词。

    [49] [最初收获]一次收割后的第一部分。(按照《出埃及记》23:19,要送到神殿作为感恩牺牲物,另参看《申命记》26);初生子(参看《申命记》21:17);抵押品(按《罗马书》8:23,“就是我们这有圣灵初结果子的,也是自己心里叹息,等候得着儿子的名分,乃是我们的身体得赎。”)

    [50] [悬崖王]根据民间信仰,一种超自然的生灵,住在悬崖中并且统治一座悬崖。在作者说及“像一个悬崖王一样平静地坐着”的时候,也许是指海贝尔戏剧《精灵山》(Elverhøi)(1828)中的一段文字,关于悬崖王,这么说的:“但是,如果风暴咆哮,狂野的海面,他就坐在那里,在白悬崖斯提文斯上,就像一个悬崖王,手上拿着节杖,带着快感看船怎样搁浅。”

    [51] 原文为拉丁语Alcedo ispida(冰鸟)。

    [Alcedo ispida]拉丁语:冰鸟。在基尔森(F.C.Kielsen)《常人自然科学》中说在许多寓言里人们提到冰鸟,并且也说到它在水上建窝。

    [52] [雄火鸡……会发怒竖起羽毛]在火鸡,尤其是雄火鸡,遇到陌生的东西时,脖子上的皮冠变为暗红,背上羽毛竖起,尾羽展开到垂直位置。

    [53] [一个佛雷德里克医院的搬运工]皇家佛雷德里克医院,建于1752——1757年,丹麦的第一家真正的医院,位于挪威街(现在的宽街)和阿玛利街之间。那些把病人从家里搬到医院的搬运工都是穿绿色长外衣。

    [54] [就像一个神殿舞者(Bajadere)为神的荣耀而舞]一个神殿舞者(Bajadere,出自葡萄牙语bailadeira)是印度的神坛女祭司,她的主要工作就是为自己的神的荣耀而歌舞,比如说,她的神可以是舞神或者爱神。

    [55] [向我展示出她……我将把她带上来]根据希腊神话。俄耳甫斯的爱人欧律狄刻在婚后被蛇咬死。俄耳甫斯进入冥国说服冥王哈德斯让她回到阳界,但冥王有一个条件,在回到阳界之前,俄耳甫斯不能回头看她是否跟着。在他们到了冥界的大门时,俄耳甫斯回头看了一眼,欧律狄刻就消失了。

    [56] [搅动那水]对照《约翰福音》(5:4):“因为有天使按时下池搅动那水,水动之后,谁先下去,无论什么病,就痊愈了。”

    [57] 原文是德语langweilige(无聊乏味的)。

    [58] 原文是拉丁语:

    nox et hiems longæque viæ, sævique dolores

    mollibus his castris, et labor omnis inest.

    “夜晚和寒冬、漫长的路途和残酷的痛楚,各种各样的孜孜努力都在这一没有战争迹象的营地里。”是奥维德的诗句。

    [59] 原文是拉丁语conditio sine qua non(不可或缺的条件)。

    [60] [Preciosa]法语“宝贵”,在沃尔夫(P.A.Wolff)的抒情剧《普莱希鸥萨》(Preciosa)中美丽吉卜赛女孩的名字。在1822——1843年间该剧在皇家剧院演出过72次,由玻耶(C.J.Boye)翻译(Kbh.1822),配乐是魏碑尔(C.M.V.Weber)。

    [61] [平平安安地去吧,我的孩子]也许可以对照耶稣两次对女人使用类似说法。第一次是血漏的女人触摸他的斗篷而得痊愈:“耶稣对他说,女儿,你的信救了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吧。你的灾病痊愈了。”(《马可福音》5:34)第二次是对那个用眼泪湿了他的脚而用头发擦干并亲吻和膏抹他的脚的女人:“耶稣对那女人说,你的信救了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吧。”(《路加福音》7:50)

    [62] [大寇贝玛尔街]store Kjøbmagergade。

    [63] 哥本哈根旧城区有北门(Nørreport)、东门(østerport)和西门(Vesterport)。

    [北门和东门(Nørre-og østerport)间的那条小径]在黑塘湖(Sortedamssøen)东边和西边都有一条小径。

    [64] [Blegdammen]在黑塘湖(Sortedamssøen)的西边是褪白塘(Blegdammen),也就是褪白场。那地方本来是被划分成块的,人们把纺织品晾在那里在太阳下褪白,并在黑夜的冷空气中坚化。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褪白塘那地方已经建有别墅和房院。

    [65] 就是说,一个女孩子的诞生过程持续很久。打个比方,这意思就是,一个男孩子的诞生过程是不到一个小时,然后他的发展、他的成长过程是十几年,然后成人;而一个女孩子的诞生过程持续十几年,然后,在诞生了的同时就已经马上成人了。

    [66] [不仅仅……成人而蹦出来]在古典神话中谈及掌管智慧、工艺和战争的女神密涅瓦(希腊神话中是雅典娜)的神奇出生。在朱庇特(希腊神话宙斯)被强烈的头痛困扰的时候,火与锻冶之神伍尔坎(希腊神话赫菲斯托斯)不得不用斧子打开他的额头。密涅瓦全身甲胄地跳出来,手里举着长矛。

    [67] [维纳斯]生于泡沫的维纳斯,希腊人的阿佛洛狄忒,爱与美的女神。关于维纳斯的诞生:根据赫西奥德的《神谱系》(Theogonia),天空之子克洛诺斯阉割了自己的父亲乌拉诺斯,并将切割下的部分投入海中,它在海中成为泡沫,从海中的泡沫中升出阿佛洛狄忒。

    [68] [就像被守护神们抬走的普绪客(Psyche)那样轻]关于古典神话中的埃莫(Amor)和普绪客(Psyche)的传说,在古罗马讽刺作家阿普列乌斯(Lucius Apuleius)讽刺长篇小说《变形记》(Metamorphoses)(“金驴”)中。其中讲述了国王的女儿的普绪客,因为她的美丽引起诸神的嫉妒,爱神埃莫本来是要设法让普绪客去和一条龙结合。普绪客被遗弃在一座高山上,而风神西风老人(Zephyr)轻轻地把她抬到深谷中,将她放置在一张花床中。埃莫自己爱上了普绪客。守护神,特别守护那些创造能力,作为精灵在神话中常常被描述为带翅膀的少年或者小孩子。

    [69] [圣母马利亚升天]圣母马利亚升天(或者更正确地说是关于她的“被上天接受”,作为与“自己升天”的耶稣的区别)的观念在6世纪末或者7世纪初已经在希腊正教中出现,由此而被罗马天主教会承接过来并在8月15日庆祝这一事件。

    尽管列奥四世在大约850年批准了马利亚升天的节日,关于圣女马利亚肉身被上天接受的学说成为了一个百年神学论争的对象。这一论争终止于1950年,教皇庇护十二世宣布这一说法为信条。

    [70] 这里的“轻”就是说,轻量,与重量正相反。

    [71] 消夏房间(Sommerværelser)是指哥本哈根城市富有阶级夏天在郊外向当地居民所租的房间,租房者几乎是固定的房客,在每年的某段时间里去那里消闲或者度假。

    [72] [就像该隐,我该被流放驱逐]指《创世记》(4:3——16)中该隐的故事。因为该隐杀了他的兄弟亚伯而被驱逐出耕地,并且被流放不得归返。

    [73] [令人感兴趣]一种事物被体验为“令人感兴趣的”,是以对于那被体验的事物的反思为前提的,就是说,我们所关注的不是在于去体验“什么”,而是在于“怎样”去体验。

    [74] [在约瑟向法老解释梦……被实现]指《创世记》(41:1——32)中约瑟向法老解梦的故事,法老两次做梦,分别看见七肥牛七瘦牛和七实穗七瘪穗,约瑟说这两个梦是同一个梦,在解完梦后,约瑟接上说:“至于法老两回做梦,是因神命定这事,而且必速速成就。”

    [75] 比如说,如果一个女孩的名字叫蟑螂,那么,我们要说“温情脉脉的蟑螂”就很不好受。

    [76] [枢密院]枢密院(Geheimerådet)是一个向国王提议并且帮助他治国的咨询委员会,在丹麦1770年被废除;处理(国家)秘密的委员会。

    [77] [斯特兰德]斯特兰德[丹麦语“岸边”(Stranden)]沿着克里斯蒂安堡对面的人工河道的路。

    [78] [李尔王的第三个女儿……她的嘴唇是哑的]在莎士比亚悲剧《李尔王》的第一幕第一场,考尔德丽娅,国王的最年轻的女儿,叫喊出来:“多么悲哀,我无法把我的心强迫到我的嘴唇上!”

    [79] [这一固定点]阿基米德点。

    [80] 原文是法语eh bien(那么,好吧)。

    [81] 原文是意大利语con amore(带着喜爱)。

    [82] 考虑到在丹麦文中只有说到兄弟姐妹关系,而在汉语中习惯于说明是兄妹还是姐弟,因此,“父亲的妹妹”是一种假设译法,在同样的程度上,这也可以是“父亲的姐姐”。

    [83] [这是一个拐弯角]如果我们这样来理解“她住在堤坝旁”:她要么住在东堤街、要么住在北堤街、要么住在西堤街(Øster-, NØrre-eller Vestervoldgade),那么,按照当时的概观图看就无法找到这样的房子,因为很明显在堤街没有不连着邻房的街角房。唯一符合这文中描述的地方就是纽伯德尔(Nyboder)的一幢有山墙的房子,位于现今的苏恩松街(Suensonsgade)向外对着堤坝。在纽伯德尔的这街角房,人们在街上和堤坝上看见它,既可以从前方也可以从院子这一边看;它没有邻接的房子,坐落在当年的格陵兰街上(也就是今天的东堤坝街)和既是当年也是今天的耶藤斯福律德街(Hjertensfryd Gade)交接的角落上。

    [84] [就好像用……就绪了]在军事语言中,这个词在射击中表示已经准备好了。在“就绪”之后,命令词就会是“开火”或者“射击”。

    [85] [抓船钩]“Entrehage”,巨大的抓船钩,打海仗时,人们用它来钩住敌船。

    [86] [弗雷德里克堡公园]弗雷德里克堡宫殿的大公园;那时公众可以自由进出宫殿的花园。

    [87] 在比喻意义上说的(uegentlig),也就是非真正的,不是“真正的或者恰如其分的(egentlig)”。

    [88] [为男人作伴是女人最深刻的定性]对照《创世记》中女人被造的那一段(2:18——23),之中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他以男人的肋骨造出女人。

    [89] Herre在丹麦语中是“先生”、“绅士”,又同时是“主人”、“主子”。

    [90] [美惠女神有三个]那些美惠女神是希腊神话中爱神阿佛洛狄忒的侍女,每个人都代表了她的一个性质,她们分别是美丽、爱情和贞洁;但人们也传说美惠女神们有其他名字。

    [91] [处女闺房]指中世纪的风俗,让未婚少女在一幢特别的房子或者一间特别的房间里居留或者工作。

    [92] [费加罗那样……我的快乐]参看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的第二幕第二场(丹麦文版Figaros Givtermaal eller Den gale Dag第41页),苏珊娜说:“运作一场诡计,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放心地托付给费加罗。”费加罗接着说:“同时进行两场、三场、四场!精湛地交织的、错综繁复的。哦,我是天生的宫廷谋士。”

    [93] [“相互开始称你”的瞬间]指“相互称你的友人关系”达成的这一瞬间,相关的人们常常在这一刻相互交臂干杯。

    [94] [下水]指新约中所说的洗礼。受洗者下水走入约旦河。参看《马太福音》(3:6——16)。而说到“走进爱的海洋”和“从这一洗礼中走上来”则可对比《罗马书》(6:3——11)受洗者死后被埋葬并且与基督一同复活,这样就在一种新生之中得以重生,形象地说:受洗者沉下到洗礼的水中,象征创世时的混沌之海,而重新升起,象征从死者中复活。

    [95] [脱出那旧人]对比《以弗所书》(4:22):“就要脱去你们从前行为上的旧人。这旧人是因私欲的迷惑,渐渐变坏的。”

    [96] 就像人们说满月的小孩子“他的年龄是一个月”。这里,刚满一瞬间的新生命的“年龄只有一瞬间”。

    [97] 教会的施洗者是牧师。

    [98] [少女弥德丽……喷射出来]指丹麦民谣《梅德尔沃尔德先生》,其第一段是:“西瑟丽乐那么重地在金织机上织,于是乳汁就从她的乳房中喷射出来。”

    [99] [前哨链]瞭望哨或者前哨的系列岗哨,发现情况时通过鸣枪来发出警示。

    [100] [那在它已经过去了之时的昨日的日子]参看《诗篇》(90:4):“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

    [101] 原文是德语geläufigt(轻易地)。

    [102] 原文为Ambrosia(诸神的食物),希腊和罗马的神话中,Ambrosia是诸神所用的食物。

    [103] [贞德]Jeanne d'Arc。法国的民族女英雄(1412——1431),百年战争中对抗英军的军队首领;在1429年带着法国国王查理的军队到兰斯,在那里的大教堂查理受冕为查理七世。

    [104] [一个偷鸡贼]一个怕见人或者羞怯的小伙子。

    [105] 通常是说一个人的体型结构,在这里要理解为气质结构或者性格结构。

    [106] 在克尔凯郭尔《非此即彼》之后的著作中,对“内闭性”(Indsluttethed)有不少论述。

    [107] 中和抵消(neutraliseres),也就是说,使某样东西中性化、使之变得中性。

    [108] [一种真正的友谊……关系]在这里可以想象《伊利亚特》中所描述的那种介于阿基利斯和帕特罗克勒斯间的那种友谊。也可以想象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科伦理学》(Ethica Nicomachea)第八书中对友谊的论述,比如说,完美的友谊在善良的人们间出现,就是说,介于那些在美德上相似的人们。

    [109] 克尔凯郭尔著有《畏惧与战栗》,但那畏惧(Frygt)恰恰不是这里的恐惧(Angst),虽然战栗是同一个战栗。

    [110] 原文写为:at falde med Døren ind i Stuen,直译“和门一同跌进客厅”,意为“显示一种匆忙、鲁莽、急切的行为,比如说报出一个令人不适的消息”。

    [111] 原文是拉丁文quod antea fuit impetus, nunc ratio est(那在以前是驱动力的东西,现在是方法)。

    比较奥维德的《爱之疗》(Remedia amoris)第十行:“et quod nunc ratio est, impetus ante fuit” (现在是方法的东西,以前是驱动力)。

    [112] [通过掼奶油中介和黄油搅拌器的辩证法]黄油的制作过程被描述为一种辩证发展的过程:牛奶通过撇沫而被转化为掼奶油(掼奶油就是中介,或者说那位于中间者),而这中介通过搅拌机的旋转甩动,就是说通过一种辩证运动而转化为黄油。

    [113] [罐]1罐 =0.96升。[磅]1磅 = 500克 (1839——1907)。

    [114] 丹麦风俗,30岁仍然是单身的话,人们就会把胡椒瓶(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Pebersvend这个词原本指胡椒店员。过去从德国汉莎商业联盟城市中派出的胡椒调味品商,有着保持独身的义务。后来在丹麦就成了标示30岁以上老单身汉的名词。

    [115] [按哲学家们以文字游戏说出的话来说————zu Grunde gehn]zu Grunde gehn的日常意味是“走向毁灭”,哲学意味是“走向其根本”,“走向毁灭”和“走向其根本(根据)”间的文字游戏通过黑格尔的哲学而闻名的。

    参看黑格尔的《逻辑学》(Wissenschaft der Logik): “Die erscheinende Welt hat an der wesentlichen Welt ihre negative Einheit, in der sie zugrunde und in die sie als in ihren Grund zurückgeht.”

    中文:显现的世界在本质的世界中有其否定的统一,在本质世界中,它消灭了,并且它回到本质世界中就像回到它的根据中那样(引自商务印书馆1966年版的《逻辑学》,杨一之译)。

    [116] [煮茶机]有着盖子和龙头的铜壶或银壶,放在连带的炭火盆里,借助于炭火壶中的水能够热到沸点。真正的制茶是在一个茶壶中,用煮茶机打出的沸水冲成茶水。

    [117] [可惜他不叫……《新娘》中的弗利兹]《新娘》歌唱剧。音乐作曲是法国的吴贝尔(Auber),剧本是斯克里布(A.E.Scribe)的,由海贝尔翻译。1831——1842年间,《新娘》在皇家剧院演出了44次。剧中有蒂罗尔人名叫弗利兹,裱糊匠兼国民卫队中的兵士,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一个伯爵得到了她。

    [118] 原文为德语unter uns gesagt(我们私下讲)。

    [119] [Zephyrer]Zephyr的复数形式。Zephyr的意义同时是西风和轻柔的西风之神。在哥本哈根的街巷刮风曾经是而现在也是众所周知的现象。

    [120] 房子对着街开的那道门。

    [121] 原文为“以一种匀速吹着这帽子保持行进在他之前恰恰1 Alen的距离”。(1 Alen=0,6277 米; 1英尺=0.3048米)

    [122] [大国王街,沿着堤坝到北门,到高桥广场]store Kongensgade…Nørreport, til Høibroplads 。

    [123] [东街]østergade。

    [124] [塔顶的哨兵]守在一座塔上的瞭望者;他的工作是查看什么地方有火灾,有什么船只到达,等等。

    [125] [宽街]Bredgaden,或者挪威街(Norgesgade)。

    [126] 原文为德语:

    Die eine ist verliebt gar sehr;

    Die andre wäre es gerne

    .[Die eine ist verliebt … wäre es gerne]德语:“这一个完全彻底地坠入了爱河;/那一个很想也这样。”摘自埃辛多夫(Joseph Freiherr v.Eichendorff)的诗歌,描述两个乐师。

    [127] 或者妹夫。考虑到在丹麦文中只有说到兄弟姐妹关系,见前面的注脚。

    [128] [生命的圣诞树]也许是影射伊甸园中的生命之树。参看《创世记》(2:9)。德国人家庭把圣诞树的传统带到丹麦,首次在1811年被点亮。

    [129] [爱情的斗篷……遮掩许多]也许可以对照《彼得前书》(4:8):“因为爱能遮掩许多的罪。”

    [130] [我不想要……羽毛]参看“在整个挪威著名的、快乐的农家民谣”中的最后一个段落。出自《布拉吉和伊敦,挪威的季刊》(Brage og Idun, et nordisk Fjœrdingaarsskrift, udg.af P.F.Barfod, bd.2, Kbh.1839, s.445)。

    [131] 原文为拉丁语harmonia præstabilita(预前注定的和谐),一个出自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1646——1716)影响的哲学名词。莱布尼茨在他的《神正论》(Theodicee)(1710)中提出了“预前注定的和谐的学说”(die Lehre von der vorherbestimmten Harmonie),在“Des Versuchs Von der Güte Gottes, von der Freyheit des Menschen, und vom Ursprunge des Bösen”的第一部分的§ 59有所表述。

    莱布尼茨在《单子论》(La monadologie)(1714)的§ 80中首先使用了“l'Harmonie préétablie”这个表达。

    [132] [高桥广场]Høibroplads。

    [133] 直译的话应当是“那非正常的”。

    [134] [在天穹之上驾驭着太阳车]在希腊神话中讲到法厄同,太阳神的儿子,向父亲太阳神请求让他驾驶父亲的太阳车一天。然而他没有这个能力去做这工作,如果宙斯不用闪电把法厄同击死,他会把大地烧着。

    [135] [爱神是盲眼的]厄若斯(Eros)或者埃莫(Amor)通常被描述为一个有翅膀的小孩,用带子绑住眼睛发射爱情之箭。

    [136] [精神构成对于他的整个女性存在的否定]女人是直接的而不是反思的,并且因此在真正的意义上缺乏自我意识,亦即精神。以黑格尔的术语说:女人就像存在着的感情和天性,并且反思是对直接性的直接否定。在那反思的意识面前出现对象和属性的区分,比如说,这表达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说:男人有感情,但他不像女人那样的是感情。

    [137] 原文为拉丁文:

    Non formosus erat, sed erat facundus Ulixes,

    et tamen aequoreas torsit amore Deas.

    “奥德修斯并不美丽,但他善于辞令,并且他还是使得海洋女神们为情欲之爱所痛。”(海洋女神指喀耳刻和卡吕普索。)

    [138] [在一种纯粹的希腊意义上]就是说作为朋友。

    [139] [古诗句……坐上斗篷]可能是指歌谣游戏“僧侣走在原野上”,其中写道:“那僧人铺展开他的斗篷,那么绿,并请求美丽的少女坐上斗篷。”

    [140] [像耶和华……越清楚地显形出来]也许可参看《撒母耳记》上的第三章。说及在示罗的神殿那里跟着祭司以利侍奉神的年轻撒母耳三次在梦中听见一个声音而不知道这是上帝在呼唤他,而每次都以为那是以利;在这声音第四次呼唤他的时候,他听从以利的告诫回答说:“请说,仆人敬听!”上帝就对他说话。

    [141] [又冷又干]基于那种把大地四元素和人的体液关联在一起的学说,由希腊医生伽兰诺(Galenos,生于公元129年)提出。相应于火水风土四元素有热湿冷干四种质地,与体液的黄胆汁、黏液、血和黑胆汁相对应,并被呈现为四种性情状态:易怒、冷漠、乐天和忧伤。

    [142] 原文为德语über und über(完全彻底地)。

    [143] [精神的无声电闪]精神的成熟期。“无声电闪”或者说“无雷声闪电”(地平线附近间歇的不伴有雷声的闪光,人们认为它是由远处的闪电在云层上的反射造成的,通常出现在夏季炎热的傍晚),这个词通常用于谷物成熟期。这红晕是“精神成熟”的标志,因为它显示了一种初始的反思。

    [144] [席勒的诗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1759——1805)德国诗人和哲学家。在当时有着非常多版本的席勒诗歌的集子。克尔凯郭尔有《席勒作品集》(Schillers sämmtliche Werke,bd.1——12, Stuttgart og Tübingen 1838, ktl.1804——1815)。

    [145] [特克拉之歌]可能是指诗歌“特克拉·精神之声”(Thekla.Eine Geisterstimme)。

    在长篇戏剧诗《瓦伦斯坦》(Wallenstein)的第三幕第七场(“Die Piccolomini”)中也有一支特克拉之歌。

    [146] [《列诺尔》……威尔海姆]在德国诗人布尔戈尔(Goufried Augwt Biirger,1747——1794)的谣曲《列诺尔》中,一个女孩等着她去服兵役的爱人威尔海姆。她怕他阵亡。母亲试图安慰她,也提及另一种可能性:他也许另有意中人了。但是在一个深夜他骑着马来了,然后带着她骑向教堂墓地。

    [147] 原文为德语unheimlich(令人毛骨悚然的)。

    [148] 所谓悬置,就是说,暂时使之不起作用。

    [149] [笑在最后的人,笑得最好]对照谚语:笑得最好的人在最后笑。

    [150] 原文是拉丁文item(同样也)。

    [151] 原文中使用的是“那伦理的”(det Ethiske),它和“那审美的”、“那宗教的”等一样都是克尔凯郭尔哲学思想中人生状态的定性。但是考虑到这里并未进入深刻的哲学讨论,因此,为求通俗易读起见,译作“伦理成分”。

    [152] 原文为拉丁语ex consensu gentium(人类一致认定的)。

    [153] 原文中使用的是“那伦理的”(det Ethiske),为求通俗易读,译作“伦理方面的东西”。

    [154] 原文是拉丁文volente deo(若承上帝的意愿)。

    [155] 原文是拉丁文item(同样也)。

    [156] 原文为拉丁文in suspenso(处在悬而未决的焦灼之中)。

    [157] [俗气成分]det Philisteragtige(那俗气的):在行为上和思想上自以为是的无知、狭隘固执和因循守旧、小市民或者小资产阶级式的、尖矛市民式的。

    [158] [像一个濒死者的灵魂那样地具有预言性]比如说,比较苏格拉底对自己的法官所说的话(苏格拉底的《申辩篇》39c):“说了那么多话,我感到想为你们这些投票判我死刑的人作些预言,因为人在将死的时候最容易涌现作预言的才能。”

    [159] [手续费]sportler:公务员在为出自私人利益的事务而办事时收取一笔手续费。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公务员们的工资大部分是以这样的收入构成。

    [160] [海关税务口]Toldboden。进口货物加税的地方。

    [161] [现在,走出去,进入这世界吧]在民间童话中,这是一种固定的表述,接下来的句子也是如此。

    [162] [唇上的一个封印]作为对沉默或者守沉默义务的表达。

    [163] [在订婚的窄路上……情欲之爱的鲜花小径里]可能是指那在城内的一边沿着哥本哈根诸湖————在今天的东湖街、北湖街和西湖街(Øster Søgade, Nørre Søgade og Vester Søgade)————的那条小径。整段路被称作是爱情小径,但是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人们也做出区分,把黑塘湖(Sortedams Sø)外的这段称作婚姻小径,把培布陵湖(Peblinge Sø)外的这一段称作爱情小径,而把圣约尔根湖(Sankt Jørgens Sø)外的这一段称作友谊小径。以其鲜花盛开的灌木和大树们著称的樱桃小径在西堤(Vestervold)的外边通向充水的护城河。

    另外参看《马太福音》(7:14):“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164] 它是个四不像。

    [165] [学校门房所背戴的布带]大学门房是一个低职位工作人员,做一些实际性的事务,诸如传送各种消息等等。本来门房是有着一种工作服的,但到了19世纪早已停用了。剩余的却是一种黑斗篷,一直延续到1846年4月1日,当时这门房去担任哥本哈根圣母院的敲钟人了。

    Jf.H.Matzen Kjøbenhavns Universitets Retshistorie bd.1——2, 1879; bd.1, s.277.

    但不知道这些斗篷是否带有沿背垂下的布带。

    [166] [特若普……其他艺术家的权利]参看海贝尔(J.L.Heiberg)杂耍歌舞剧《批评家和动物》(Recensenten og Dyret)的第五场。特若普是一个60岁的法学老学生。剧中年轻学生闿撒对特若普说:“单作为批评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一个人要自己去做艺术家”,特若普答道:“非常对。只有在这时你才获得评判其他艺术家的权利。”

    [167] [贤明指导]原文中是用孟托(Mentor)这个词。孟托这个词来源于荷马史诗中的传说人物。在《奥德赛》中孟托是奥德修斯的忠实朋友,奥德修斯出征特洛伊时将其留下以掌管家事。雅典娜将自己装扮成孟托而引导奥德赛之子忒勒马科斯去寻找他的父亲。后来“孟托”这个词演变为普通名词,有着“贤明指导”、 “贤明的顾问”的意思。

    [168] 原文为拉丁文in statu quo(保持不变的状态)。

    [169] [从尘土中升上父亲的宝座的国王女儿]典型的民间童话主题。

    [170] 原文为拉丁语cominus(手头现成的)。

    [171] 原文为拉丁语eminus(有着距离的)。

    [172] 原文为拉丁语eminus(有着距离的)。

    [173] [奥维德]见奥维德的《爱情三论》(Amores)1, 4, 16, 35——46, 奥维德(Publius Ovidius Naso)(公元前43——公元17年)古罗马诗人。

    [174] 原文为德语:

    Auf heimlich erröthender Wange

    Leuchtet des Herzens Glühn.

    “在秘密地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心灵的灼炽闪耀着光焰。”来源不详。

    [175] [瑞恩森宿舍区]Regensen:系属于哥本哈根大学的学生宿舍。

    [176] [会所]Laugshuus:一种行会,同行当的师徒们在那样的会所里聚集相会。

    [177] 原文为法语en masse(全体的)。

    [178] [这些恋爱的匠人们]可能是影射《坠入爱河的匠人们:高尔多尼的三幕歌唱剧》(De forliebte Haandvœrksfolk.Syngespil i 3 Acter af C.Goldoni)。由克努森(L.Knudsen),哥本哈根,1781年。1831——1840年该戏被重演。

    [179] [苦力]原文中用的是Udgangsøg,“老的、不能再派用场的马”。

    [180] 那爱欲的成分。det Erotiske:严格的翻译是“那爱欲的”。

    [181] 直接性,就是未经反思的。作为本原状态的最初阶段。

    [182] 那道德的东西。det Moralske:严格的翻译是“那道德的”。

    [183] [讲师]原文中是用Lic.这个词,是licentiat的缩写,一种在神学、医学和法学专业上的学位,低于博士,其拥有者得到在大学讲课的许可。

    [184] 原文为法语en passant(顺便地)。

    [185] [海关税务口]Toldboden。

    [186] [西街]Vestergade。

    [187] 在丹麦语中,动词“求婚”的不定式是at fri;而形容词“自由”就是fri。

    [188] [平静地抓起枝状烛台]指莫扎特歌剧《唐璜》中的第二幕第十九场。

    [189] [利百加……家神]对照《创世记》(31:1——35)。在雅各带着自己的两个妻子利亚、拉结和他们的孩子逃离岳父拉班时,雅各的妻子拉结(不是雅各的母亲拉贝卡)偷了她父亲拉班的家神像。拉班去追他们,在他赶上雅各时,他对雅各说:“你做的是什么事呢,你背着我偷走了,又把我的女儿们带了去,如同用刀剑掳去的一般。”拉班继续问雅各,为什么偷神像;雅各答道,他在谁那里搜到,谁就该失去生命。拉班搜查了利亚和拉结的帐篷,都没有搜出来。因为拉结把神像藏在骆驼的驮篓里并坐在上头。当他的父亲走向她,她继续坐着并且借口说她有了月经。拉班就没有发现神像。

    [190] [由一种特别的柳条编织成的]一种特别的柳条,可能是指杨柳枝。那时在丹麦一般没有用柳枝编织制作地毯的情况。场景的设计指向当时把中国和日本文化当做异国风情的理解。也许,柳枝地毯被看成是日本的用竹编成的榻榻米的对应物。

    [191] 在这里原文中使用的词是Venerabile。我使用的“神圣造化”并非这个词的原意。

    [神圣造化]Venerabile:拉丁语,“那必须受人敬畏的”;这个词在罗马天主教中用于圣饼,就是说,那在领圣餐时所让人分享的、受崇拜的面包。

    [192] [处女跳]在格林兄弟的《德国传说》(J.& W.Grimms,Deutsche Sagen, bd.1 2, Berlin 1816——1818)中有两个童话分别叫做“Jungfrausprung”和“Jungfernsprung”,就是说“处女跳”。在第一个童话里,来自阿尔卑斯山,那是一个峰尖的名字;在另一个童话里,来自波希米亚,是一面峭壁的名字。

    [193] 按照直译应当是“那爱欲的”。

    [194] [在东街有着两家糕饼店]东街(Østergade)把国王的新广场(Kgs.Nytorv)和高桥广场(Højbro Plads)连接在一起。现在的街是斯特律走街(Strøget)的一部分,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被称作“路线”(Ruten常常也写作Routen)。哥本哈根城里的贵族和上层人物常常在这一段街区上遇会,并且丹麦最初的有橱窗的店铺就是在这里开出来的。自从1800年起,党格勒特尔宾馆(Hotel d'Angleterre)一直在国王的新广场一角,在那里,柯尼希(Carl Joseph Knirsch)在向着东街方向的底层开设了哥本哈根的第一家咖啡馆,那是在1831年。另一个很热闹的遇会地点是哥本哈根城的瑞士糕饼店,在1802年由嘎内里(Lorenzo Gianelli)开出;他两年后把店搬到了东街上的另一边,在对面的靠着国王的新广场一角上。糕饼店有着面向东街的大窗户。

    [195] [诗人描述安格妮特的话]指巴格森(J.Baggesens)的诗歌《霍尔姆郭尔的安格妮特》(Agnete fra Holmegaard)(Jens Baggesens danske Vœrker, bd.2, 1828, s.358):“安格妮特,她摇摇晃晃行走/她瘫软,她跌倒————/现在,她所有的幼孩们/他们到处渴望————/到处。/现在,儿子们,女儿们也是,/他们到处渴望。”

    [196] [达达尼尔海峡]介于希腊半岛和小亚细亚间的狭窄水道;连接希腊岛海洋(爱琴海)和马尔马拉海的海峡。

    [197] [借助于希望而得以活下去]参看海贝尔的《新的一小时教学A-B-C书。年轻格隆德维的荣誉、益用和享受》,其中在字母K有:“一个助理牧师会变老/借助于希望而活下去。”

    [198] 在丹麦语中,渴慕是Længsel,监狱是Fængsel。

    [199] 在丹麦语中,“押韵”这个动词的不定式是at rime,而“合理的”是rimelig,在字面上就好像是在说“押韵的”。这里的“不合理”(urimelig)在字面上就仿佛是“不押韵”。

    [200] [苍穹的和谐]苍穹的和谐本来是一个对于那种人耳所无法听见的、由天体的运动所造成的各种音调的毕达哥拉斯式的表达。这一说法也被用做对于一种世界各部分间的一致性的标示。

    [201] [卡蒂娅]或者卡尔娜,罗马神话的女神,看守着入口门的铰链。故事是在奥维德的《纪年史》中。

    [202] [亚努斯]Janus。罗马神话中的公共出入口的射手神。亚努斯有着前后两张面孔。

    [203] [人们说起关于在可怕的犯罪行为上共享相互间沉默的人们的事情]诸如在萨卢斯特(Sallust)的喀提林阴谋记载( Bellum Catilinarium 22),之中说到喀提林斟给他的那些后来的同谋者们一杯带血的酒,然后他们发誓对于他是首仪者的事实保持沉默。

    [204] [在每一棵树的后面我都看见一个女性的生灵]对照希腊神话中关于女仙的描述,这些女仙作为那些神圣们的追随者或者仆人。人们想象她们是有着年轻美女的形象,生活在大自然里,通常是在树中、山上或者水源边。

    [205] [伊俄勒斯]Æolus。希腊神话中的风神。他把各种风关在一个袋子里并因此而阻止它们吹刮。在维吉尔的《埃涅伊德》第一歌第51句起讲述,他住在漂流岛埃厄利亚岛上,在那里他把那些风关在悬崖的洞中。

    [206] [阿里阿德涅……那迷宫]阿里阿德涅是克里特岛的米诺斯王的女儿。当雅典的忒修斯要杀死克里特的迷宫中的弥诺陶洛斯半人半牛的怪物时,阿里阿德涅给了他那线绳团,这线绳的一头被钉在迷宫的入口。因此,在他杀了妖怪之后出离迷宫就成为可能。

    [207] [更老的文字……清晰明白地展示出来]指希腊概念重写本“palimpsest”,一种羊皮纸文本,在之上那原先的文字被删除或者刮去以求重新书写。通过化学试剂有时有可能让原先的文字显现出来。

    [208] [一个自相纷争的国,能够在什么地方站立]参看《马可福音》(3:24):“若一国自相分争,那国就站立不住。”

    [209] [公里]原文中用的是Mile,是mil的复数。一个丹麦的mil=7.5km。

    [210] [蓝色远山]遥远的、不确定的、童话般的山。

    [211] [在雅各和拉班……这些棍子]关于雅各为其母舅拉班放羊的故事,可看《创世记》(30:32——42)。“拉班说,我当给你什么呢。雅各说,什么你也不必给我,只有一件事,你若应承,我便仍旧牧放你的羊群。今天我要走遍你的羊群,把绵羊中凡有点的,有斑的和黑色的,并山羊中凡有斑的,有点的,都挑出来。将来这一等的就算我的工价。以后你来查看我的工价,凡在我手里的山羊不是有点有斑的,绵羊不是黑色的,那就算是我偷的。这样便可证出我的公义来。拉班说,好啊,我情愿照着你的话行。当日,拉班把有纹的,有斑的公山羊,有点的,有斑的,有杂白纹的母山羊,并黑色的绵羊,都挑出来,交在他儿子们的手下,又使自己和雅各相离三天的路程。雅各就牧养拉班其余的羊。雅各拿杨树,杏树,枫树的嫩枝,将皮剥成白纹,使枝子露出白的来,将剥了皮的枝子,对着羊群,插在饮羊的水沟里和水槽里,羊来喝的时候,牝牡配合。羊对着枝子配合,就生下有纹的,有点的,有斑的来。雅各把羊羔分出来,使拉班的羊与这有纹和黑色的羊相对,把自己的羊另放一处,不叫他和拉班的羊混杂。到羊群肥壮配合的时候,雅各就把枝子插在水沟里,使羊对着枝子配合。只是到羊瘦弱配合的时候就不插枝子。这样,瘦弱的就归拉班,肥壮的就归雅各。”

    [212] [时间把一切都从它的板面上删擦去]两种说法的混合。一方面是“时间医治所有创伤”,据传是希腊人梅南德罗斯(Menandros)(公元前342——前290年)所说;一方面是从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前322年)那里开始谈论的“白板”(tabula rasa)。

    [213] [一幅来自古代的图像]赫库兰尼姆(Herculaneum)的一幅壁画,现在在那波利的博物馆。在杀死了弥诺陶洛斯半人半牛怪物之后,忒修斯拐走了阿里阿德涅,但将她遗弃在尼索斯岛上。

    [214] [复仇女神]Nemesis。常常惩罚骄傲自负的人、不配得到幸福的人和滥用幸福的人。

    [215] [埃莫没有哭……不是没有弦]指关于古希腊爱神厄若斯(拉丁语是埃莫)借助于他的雪松箭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唤起不同的感情;如果被他的有着金箭头的箭击中时,这就意味了幸福的爱情,如果被铅箭头的箭击中,意味了不幸的爱情。

    [216] [国王路]从哥本哈根经过陵壁(Lyngby)到福利登斯堡(Fredensborg)的路;“国王路”(kongevej)也被用做“公共大道”的同义词。

    [217] [诺德波……埃斯隆湖]诺德波在北部西兰岛的埃斯隆湖(Esrom Sø)西南边的村子。

    [218] [狩猎路]为了狩猎而修出的路。

    [219] [格里布森林]丹麦的最大的集中的森林地带,位于埃斯隆湖的西面并且紧靠湖边。

    [220] 在这里,“不能够”是说自己没有能力,“不可以”是说没有得到许可。

    [221] [泥炭农]制作和买卖泥炭的农民,他们有时也自己把泥炭运到城里来卖。

    [222] 原文中用的是Mil。一个丹麦的mil=7.5km。

    [223] [农人什么也……让他尽情喝吧]关联到霍尔堡的喜剧《山上的耶伯,或者被变化的农人》(Jeppe paa Bierget, eller Den forvandlede Bonde)(1723)。

    [224] [但是我看见什么了]这是霍尔堡喜剧中的一个典型特征,通常在剧本中是,在场上的人们中有一个人留意到,有一个新的人进来,或者与这相关人物建立联系。这一技巧在Barselstuen 一剧中是很明显的,并且被运用在《山上的耶伯》的第一幕第三场和第五场的结尾,以及第五幕第三场。

    [225] 丹麦语Begyndelsesgrunde:这里可以考虑这个词的多重意义:初始元素;基本原则;初步。

    [226] [德累斯顿的剧院]剧院建于1841年,被认为是欧洲最豪华的剧院之一。德累斯顿是当年萨克森王国的首都。

    [227] 在这里原文中使用的词是Venerabile。我使用的“圣者”并不能全部地表达出这个词的原意。

    Venerabile:拉丁语,“那必须受人敬畏的”;这个词在罗马天主教中用于圣饼,就是说,那在领圣餐时所让人分享的、受崇拜的面包。

    [228] [就像云拥抱着那光辉显形者]也可对比《马太福音》(17:1——8)关于耶稣的登山光辉显形。他与三个门徒在一起;“说话之间,忽然有一朵光明的云彩遮盖他们。且有声音从云彩里出来,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你们要听他。”第五句。

    [229] [城市的三十二个人]哥本哈根的城市委员会由32个人组成。

    [230] [警察之友]在《警察之友》杂志1837年第86本的第219——221页和第235——238页中,有着讽刺性文字:“从前和现在的女佣们”,在之中对现代女佣的服装这出这样的给定:“裙子、围巾、作装点的帽子、灰色美利奴羊毛系带靴和灰色小山羊皮手套。”

    [231] [黄金年代]幸福美好的年代。格隆德维(N.F.S.Grundtvig)以一种强调的方式来使用这个词,比如说在“鲜花盛开如同玫瑰园”中的第一段:“鲜花盛开如同玫瑰园/那些野地/将在一个黄金年代里/在百鸟的歌声中鲜花盛开!/要在秸秆舞中相遇/黎巴嫩和迦密山的光/沙伦的魅力!”

    [232] 丹麦本土的主要三大构成部分是西兰岛、菲英岛和日德兰半岛。哥本哈根是在西兰岛上。

    [233] 丹麦的一个岛。

    [234] [主力……纽伯德尔的女孩们]纽伯德尔的女孩们是以生机勃勃而不粗俗的民风气息而闻名的。

    [235] 这里所说的帽子是指正规女式的有檐的帽子。

    [236] 国会议员,原文中用的Conferentsraad,为了不破坏对话的简洁效果,译作“国会议员”。

    [Conferentsraadens]丹麦衔位之一。这样一个位置是处于第二等类的第十二级,根据1746年和1808年的法令以及后来的附加规定,丹麦衔位包括有九个等类,以数字区分。在衔位的顺序中同时有公务员和贵族,贵族的衔位单单凭他们的出生就可以被决定下来。

    [237] 原文为希腊语αυταρиεια(autárkeia)自足。在亚里士多德那里自足是幸福者的标志。斯多噶主义者和新柏拉图主义者们把自足看成是一个美德。

    [238] 司法议员。原文中用的Justitsraaden,为了不破坏对话的简洁效果,译作“司法议员”

    [Justitsraaden]丹麦衔位之一。这样一个位置是处于第五等类的第三级,而在同名头衔前有着“真正的”的描述语的议员(“真正的司法议员们”———— “virkelige” justitsråder)则位于第四等类的第三级。

    [239] 这里“大伯子”只能算是一个随意的翻译。因为丹麦语原文中所使用的Svoger这个词,相当于英文的brother-in-law,它对于一个女人的关系既可能是丈夫的兄或弟,也可能是自己的姐夫或者妹夫。

    [240] 原文是拉丁文item(同样也)。

    [241] 原文是法语en passant(偶然经过)。

    [242] [所罗门说,一个好的回答就像一个甜美的吻。]可看《箴言》(24:26):“应对正直的,犹如与人亲嘴。”

    [243] [斐德罗……情欲之爱]指柏拉图的对话录《斐德罗》244a——257b。

    [244] [他挂在老师的嘴上]拉丁文为: pendet ab ore magistri。

    [245] [共振波图]如果把细沙撒在平面的玻璃或者金属板上,然后用小提琴弦在板的边上擦动,细沙受振动之后构成对称的图形。这种现象在1787年由德国物理学家齐拉德尼(E.F.F.Chladni)展示出来,后来奥斯特(H.C.Ørsted)等人对之进行了讨论。

    [246] [门农的石像音乐]埃及的门农石像是一尊20米高的阿梅诺菲斯三世的坐像。在公元前27年的地震毁坏了这石像之后,如果石像碎块受到升起的太阳的照射而发热,一些小石块就会从断裂的表面爆出来。蚀化所引发出的声音像歌声。对这“唱歌的”石像,比如说,在塔西佗(Tacitus)的编年史中有描述(Annales 2, 61)。

    [247] 原文是拉丁文dos est uxoria lites(妻子的嫁妆是吵嘴)。奥维德诗句。

    [248] [维纳斯用来使人疯迷的美丽条兜中的诸多力量]阿佛洛狄忒(维纳斯)的条兜。参看荷马《伊里亚特》第十四歌,第214——221行。我摘引中译本如下:

    言罢,她从酥胸前解下一个编工精致、织着

    花纹的条兜,上面编着各种各样的诱惑,

    有狂烈的爱情,冲发的性欲和情人的呼喊

    私语————此般销魂之术,足以使最清醒的头脑疯迷。

    她把东西放在赫拉手中,叫着她的名字,说道:

    “拿着吧,赫拉,把它藏在你的双乳间;

    此物奇特,装着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我想,

    你不会空手而回,不管你有何样的企盼。”(《伊里亚特》,陈中梅译)

    [249] 原文为拉丁文confabulatio(交流)。

    [250] Tusindfryd在丹麦语里的意思是“雏菊”,但在字面上是由“一千”和“欣悦”构成。

    [251] [Hiatus]拉丁语:裂口、洞;两个或者三个元音间走音的冲撞,尤其是在音段由多个单词构成时。比如说“独我鹅大”。

    [252] [那把自己的头靠在精灵山上的人]是指海贝尔戏剧《精灵山》(Elverhøi)中的第一幕第一场,一个智者这样说:“我把自己的头靠在精灵山上,/我的眼睛,它们抓住了一场休眠,/这时有两个少女走向我,/用歌声和舞蹈引诱我。/哎呀!多么奇怪的一种舞蹈!”

    [253] 原文为拉丁文Jacta est alea (骰子已经投出了)。根据罗马历史学家斯维通(Sveton)所写的《十二大帝生平》1,32,在凯撒和自己的军队一同越过卢比肯河(卢比肯河是意大利本土和诸省份间的边界,并且作为将领是不能与自己的军队一同越过这河的)的时候,凯撒这么说。由此引发出了罗马的第二次内战,导致了凯撒的独裁。

    [254] 直译是“那爱欲的”(Det Erotiske)。

    [255] 诡辩家:原文中用的词是Casuistiker,一个能够在独特的处境中通过依照该处境的特征而变通道德原则来给出忠告的人。通常这个词被用于标示一个诡辩的道德家。

    [256] [实践神学]就是说关注于布道学说、问答法教学、礼拜仪式、教会法规和灵魂医疗法等等,包括那些在教职中向一个牧师提出的伦理问题。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只在哥本哈根的神学院里讲授实践神学;神学硕士必须听两个学期的实践神学教学才能够接受神职;克尔凯郭尔上神学院是从1840年11月到1841年9月。

    [257] [桑鲁卓通过讲故事来保持让死亡判决不出现]在框架系列型的阿拉伯神话故事集《一千零一夜》的框架叙述中讲到国王山努亚让自己的宰相每天都送一个处女进宫合欢,然后就杀了这女子。当宰相自己的女儿桑鲁卓进宫时,她以一千零一个晚上用自己的神话故事来迷住国王。当她在最后一夜后的早上带着那些她为他秘密生育的孩子出现时,他就和她结婚了。

    [258] 诡辩家:原文中用的词是Casuistiker。

    [259] 原文为拉丁语Oderint, dum metuant(让他们恨吧,只要他们畏惧)。罗马悲剧诗人阿克休斯(Accius)的句子(Atreus 203),残酷的罗马皇帝卡利古拉通常引用这句。参看罗马历史学家斯维通(Sveton)所写的《十二大帝生平》(30,3)中的《卡利古拉》。

    [260] [安娜狄奥莫尼]希腊语,那从海洋中升起者————阿佛洛狄忒(爱与美的女神)之别名。

    [261] [眼睛的箭]调情的眼光。

    [262] [瓦尔基里]在北欧神话中,瓦尔基里是一些由奥丁派出上战场打仗的下属女神,她们选择那些阵亡者的灵魂要被带入瓦尔哈拉殿堂,就是说,奥丁的庄园里的殿堂。

    [263] [一堵隔墙……像皮拉姆斯和提丝贝]两个相爱的年轻人,是住在巴比伦的邻居。他们的父亲禁止他们的爱,但这爱情只是在暗地里越燃越旺。通过墙上的一个裂缝他们剧烈地向对方耳语(奥维德《变形记》第四歌,第55——166行)。

    [264] [前景名单]等待者的名单;想要获得或者期待想要职位或者升职的人们的名单。这里的“前景”(Ekspectance)在本原的意义上是期待或者希望。

    [265] [停留在一成不变的居住状态]接手一个去世的配偶的全部财产而没有孩子或者其他继承者来获取他们的部分遗产;处于一种不受外在机缘影响的处境。

    [266] [泪人堂]原文中所用的词义是指“某种使得泪如泉涌的东西”;爱哭的或者多愁善感的人。在这里是指一个相互哀叹者们的俱乐部。

    [267] 原文是“将自己的帽子挂在一次握手之上”意思就是“通过一次握手来达成协议”。

    [268] [一个没有国土的国王]比如说,没有国土的约翰和没有国土的克里斯多夫(二世)。

    [269] [当铺]哥本哈根的当铺在1688年被建立。

    [270] [贺拉斯……是门牙]Jf.Horats Oder 2, 8.Q.Horatii Flacci opera s.48.(“是的,我想要相信你,巴丽娜,到你什么时候因为你所做的誓言而遭殃的时候,到你的美丽因为唯一的黑牙或者指甲而遭到破坏的时候。但是在你映出了对你的不忠的头脑的咒语之后不会太久,那时你的美好就会在一种更为鲜明的光泽中被人看见,然后你只需显示出你自己,来点燃所有少年的心。”)

    [271] [帕尔纳托克……影子]欧伦施莱格尔的悲剧《帕尔纳托克》(1807)中的第五情节中在帕尔纳托克的家里。他说:“从前我的荣誉是一面平滑如镜的盾牌/由磨光的钢做成;————在太阳光线落下的地方,/有着双重的光泽回闪。————/现在血色的锈斑出现在盾上;/我日日夜夜地擦着它,————并且/无法除掉它!”

    在1830——1840年,该剧在皇家剧院被演出了八次。

    [272] [灵魂的能量像一种更高的血液循环系统]这里是依据希腊医生伽兰诺的体液学说。

    [273] [让上帝拥有……我能够保留住她]参看“让上帝拥有它自己的天国吧,如果我能够保留住古尔”,民间传说中说及威尔德玛·埃德达王,他这样谈到西兰岛北部的古尔宫殿。参看丹麦民间传说。

    [274] [那些虔信的穆罕默德……感到失望]虔信的穆罕默德信徒们,穆斯林信众,按照古兰经会进入美好的天堂,在那里他们会和美丽的圣处女共处,他们肯定想要拥抱她们。

    [275] [为他者的在]黑格尔的范畴“Sein für Anderes”。在某事物在辩证过程中被定性时,它是相对于某种“他者”而被限定的。这样,它有着一种“为他者的在”而不是一种为自身的在。如果说“为他者的在”是女人的范畴,那么这就是说,女人是被我们从男人的范畴及其性别出发来定性的。人首先是一种自在之在,然后是为他者的在,最后是要成为自为之在,或者说,为自身的在,就是说,要达成自我意识。

    在接下来的几页中,作者都在拿黑格尔的各种范畴进行玩笑的游戏。

    [276] [上帝在创造夏娃的时候让一场深沉睡眠落在亚当身上]参看《创世记》2:21。

    [277] [耶和华取男人的一根肋骨]参看《创世记》2:22。

    [278] [在这个时刻之前她是梦]对女人的作为梦的存在的考虑,可能是受到卡尔·罗森克兰兹(Karl Rosenkranz)《心理学或者主体精神科学》的影响。在书中在精神对肉体的搏斗的关联上谈论了精神的梦的生命和梦着的精神。

    [279] [抽象]女人在她对自身的性别和性别性有所意识之前,不是为自身之在。这一意识要到她成为男人的欲求的对象并且认识到自己能够以自己的性别性来抓住他的时候才会形成。因此,女人的性别性在她对自身有所意识之前只是她的性别标志,并且就此而是某种一般或者一种抽象。

    [280] [维斯塔]罗马神话中的处女女神。根据奥维德的编年史,在罗马维斯塔祭坛里没有维斯塔的画像,而只有一道永恒燃烧的火焰。

    祭坛的女祭司们都是一些高贵的处女。

    [281] 在通常的日常用语中,我们可以说“不存在”代替“不在”。但是因为这里作者在强调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说法,所以我用“在”(在黑格尔那里是Sein),而不用“存在”这个词,因为按中国学术界的已有译法,在黑格尔那里,“存在”是Existens。

    [282] 在通常的日常用语中上,我们可以说“存在着”代替“在着”。但是因为这里作者在强调黑格尔哲学意义上的说法,所以我用“在”(在黑格尔那里是Sein),而不用“存在”这个词。

    [283] “这一女人的在”中的“在”在黑格尔哲学中是Sein,而括号中的“存在” 在黑格尔哲学中是Existens。

    [“存在”这个词所说已经是太多……处于存在之中的]“存在”(eksistens)这个词出自拉丁语“ex”————出自和“sisto”————置于。尤其是在黑格尔的哲学中“在”(Sein)和“存在”(Existens)的区别是受到强调的,因为“存在”是预设自我意识为前提的。“她不是出于其自身而处于存在之中的”恰恰被理解为一种为他者的在。

    [284] [她像一朵花……所喜欢说的]参看比如说德国诗人海涅(Heinrich Heine)(1797——1856)的诗歌,他在《歌之书》中写有“Du bist wie eine Blume”,Buch der Lieder, Hamborg 1837, s.12.

    [285] 在丹麦语中,动词“求婚”的不定式是at fri;而形容词“自由”就是fri。“像一个女人求婚”可以被看成“使一个女人自由”。

    [286] 这里所说的被拒绝,就是说,求婚被拒绝,可以在字面上看成“想要给人自由却遭到拒绝”。

    [287] [女人是实体,男人是反思]作为实体,女人静止于自身,并且是被动的,而作为反思,男人则是外向而主动的。

    [288] 原文为德语Sprödigkeit(规矩正经)。

    [289] [关于一个女孩……失去生命]这主题可以在无数童话中看见,比如说,那种所谓的图兰朵(Turandot)类型的童话,在之中公主让求婚者们接受考验或者让他们解谜。如果他们通不过,就会被杀。

    [290] [蓝胡子……恰恰相反]蓝胡子,童话人物形象,尤其是在法国作家佩罗(C.Perrault)关于骑士蓝胡子的童话中。蒂克也写过这个主题。

    [291] [为他者的在一向就是瞬间的事情]就是说,作为环节或者阶段而处在一种向着自我意识(为自身的在或者自为之在)进发的辩证发展中。

    [292] “后果”是名词Conseqvens,而“前后一致”是形容词conseqvent。(可能所谓“前后一致”就是说“按照前后的合理关联而考虑到后果————保持前后一致”。)

    [293] [夏居]Sommerværelser。哥本哈根人在城外所拥有或者租借的夏天居所。

    [294] [掷圈游戏]游戏的参与者们借助于棒子投掷和抓取木圈或者绳圈。

    [295] [法国士兵的故事]来源尚不详。

    [296] [对俄国的战役]1812年拿破仑一世的俄国战役终结于全军覆没,原因之一是俄国的严寒。

    [297] 原文是法文vive l'empereur(皇帝万岁)。

    [298] [在两个希腊女孩间被展开的争议]在两姐妹走了一段路并且讨论了她们中的哪一个有着最美丽的背部,她们拦下一个过路的男人问这个问题。这男人站在姐姐的这一边。他把这事情对自己的弟弟说了,他弟弟则站在那个妹妹的那一边。最后两姐妹的父亲也是这样认为。这整个事件给出了一个机缘,使得人们在城里(锡拉库扎城)建造出一个维纳斯(希腊神话中是阿佛洛狄忒)祭坛,在之中立起一尊阿佛洛狄忒雕像,有着额外名字叫“考利皮果斯的阿佛洛狄忒”,就是说“有着美丽背部的阿佛洛狄忒”。对“考利皮果斯的阿佛洛狄忒”的艺术创作有很多,最闻名的是立在那波利国家博物馆里的塑像。这一轶事是由雅典奈俄斯(Athenaios 12, 554)所述。

    [299] [自然神话]拟人化地使得自然力具备人形的神话,在这里是指母性。许多怀抱婴儿耶稣的马利亚故事就有着自然神话的特征。

    [300] 原文为拉丁语horrenda refero(讲述这个,真是可怕的)。出自维吉尔《埃涅伊德》卷二,204。在卷一中有“在说出它的时候我打颤”。

    [301] [鸡叫]也许是在暗示耶稣对门徒彼得说:“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今夜鸡叫以前,你要三次不认我。”《马太福音》(26:34),以及在《路加福音》(22:54——62)叙述彼得三次不认耶稣。在他第三次这样做的时候,耶稣看着他,彼得想起耶稣曾对他说的话,便跑出去并且懊恼地哭泣。

    [302] [已婚妇人的纱巾……更强烈的印象]在1840年左右,那些有着时尚意识的年长的哥本哈根戴着大幅而精心制作的纱巾,就是说头巾,年轻一些的已婚女士使用尺寸较小的纱巾,未婚的则不戴。

    [303] [狄安娜]希腊神话女神阿提米丝的罗马名字,宙斯和勒托的女儿,管狩猎、生育和一般女性的处女女神。

    [304] [用欧里庇得斯……一次生孩子。]摘引自欧里庇得斯的悲剧《美狄亚》(Medea 250f.)。之中主人公美狄亚说:“我宁可三次在盾牌背后去搏斗,也不愿一次生孩子。”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0——前406年),古希腊悲剧作家。

    [305] [泽尔丽娜成为一个对象]在莫扎特的歌剧《唐璜》的第一幕第三场,主人公遇到一个农人的队伍在庆祝马塞托和泽尔丽娜的订婚。唐璜把这女孩从马塞托那里骗走,试图诱惑她,但是她得到多娜·爱尔薇拉的警告要提防这个无信无义的诱惑者。然而唐璜还是成功地继续对她进行诱惑。

    [306] [参孙的头发……夺取]参见《士师记》(16:4——22):以色列人与非利士人处于战争中。以色列人的首领参孙是不可战胜的。后来参孙爱上非利士女人大利拉,“参孙就把心中所藏的都告诉了她,对她说,向来人没有用剃头刀剃我的头,因为我自出母胎就归神作拿细耳人。若剃了我的头发,我的力气就离开我,我便软弱像别人一样。” (16——17)大利拉剪去了参孙的头发,他失去了自己的力量,非利士人抓住了他,挖去他的眼睛,用铜链锁住他,将他投入监狱。

    [307] [第一种力量……“那令人感兴趣的”]一个断裂的、秘密的婚约对于诱惑者是第一种力量,就是说,被他体验为刺激性的和诱迷性的,并且,他假装就好像那被他带入对之的意识的女孩也是以同样的方式体验它。但是一个断裂的、公开的婚约则使得双方对于其他人都是令人感兴趣的,并且因此人们就可以谈论在第二种力量中的“那令人感兴趣的”。

    [308] [飞吧,鸟,飞吧!]丹麦诗人温特尔(Chr.Winther)的一首诗的第一句。出自他1828年出版的诗集《诗》。接下来的鸟、我和女孩的图像,是与整首诗的对话。

    [309] [皮格马利翁……石头]传说中的国王、雕塑家和对女人仇恨者皮格马利翁雕刻了一个妇女的象牙塑像。他陷入对她的爱恋,爱情女神阿佛洛狄忒使她获得生命。这故事在奥维德的《变形记》中有所讲述。

    [310] [主神殿的通城鸣叫]指那些嘈杂的鹅,高卢人在夜的宁静中想要在主神殿所在的卡匹托尔山丘突袭罗马人的时候,这些鹅吵醒了那些罗马士兵。

    主神殿,亦即朱庇特神庙,是罗马最重要的圣地。

    [311] [由茶水男孩和咖啡女士们构成的整个集会]一个由喝着咖啡并且闲谈着的小市民构成的嘈杂混乱场面。“茶水男孩”(tevandsknægt)其实是指一杯加有朗姆酒的热茶。

    [312] [不朽的克劳迪乌斯家的拉斯首席]克劳迪乌斯(Mathias Claudius)(1740——1815),德国作家。

    [313] [那展示出拉斯首席的著名铜版画]木刻“首席拉斯”在《克劳迪乌斯作品》卷一中。

    [314] [乐园本身……向东的花园]参看《创世记》(2:8):“耶和华神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

    [315] [阿普列乌斯:埃莫和普绪客]Apuleius: Amor og Psyche.

    想来这里所说的可能是:Amor und Psyche, freie metrische Bearbeitung nach dem Lateinischen des Apuleius, J.Kehrein.

    [316] [桃金娘枝条]桃金娘是无辜无邪的象征。在克尔凯郭尔的时代,新娘开始在婚礼上戴桃金娘,作为她是处女的象征。

    [317] [一个种族生存着……一男一女]参看阿里斯托芬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会饮篇》(189c——193e)中的说法。

    [318] 原文是拉丁语accipio omen(我得到了征兆)。引自西塞罗《定命》。

    [319] [就像一个上帝那样地在场]能够考虑到拉丁语“praesens”(在场),比如说,在它被用于一个神的时候,就表达了,他是带着他的力量和活动而在场的。

    [320] [如果阿勒克特律翁……去这样做]在希腊神话中,阿瑞斯的朋友阿勒克特律翁要为阿瑞斯和阿佛洛狄忒的幽会放哨,但睡着了,于是这对爱人被太阳神阿波罗和阿佛洛狄忒的丈夫赫斐斯托斯突然抓住。

    [321] [一株向日葵]太阳神赫利俄斯在自己爱上另一个人时,把自己的爱人克莱提亚变成一株向日葵。

    [322] [尼普顿为一个仙女所做的事情]仙女凯妮丝被自己的爱人————海神波塞冬(拉丁语:尼普顿),变成一个男人凯瑙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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