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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人类自救之积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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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近来不自量,写了一部讲历史的书,名曰「国史之精神发展的解析」(按:已改名《历史哲学》,四十四年出版)。从黄帝尧舜起一直写到东汉止。此后暂不写。司马迁写《史记》,「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我的目的不在成一家之言,而在贯通吾人的民族生命及文化生命。惟在这种贯通中,始能见出人类的积极精神来。人类的生命,发展到今日,实在是肢解了,僵化了。因此,到了极端胶固枯燥的境地。《庄子•天下》篇云:

    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赅不徧,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闇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由道术之裂,演变而为生命之裂。秦政一出,而天昏地暗。到了今日,生命之裂与道术之裂,超过战国及秦政不知几万倍。近代的精神,一往是「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的精神。现在,可以英美来代表。在这种「往而不反,必不合矣」的状态下,不要说道术裂不裂,首先自己的生命已肢解而僵化。由此,起一个反动,便是「心死」:阴险狠愎的变态心理淹没了一切。庄子只见到「道术将为天下裂」的可痛,尚未见到今日变态心理的可怕。这里边的阴邪黑暗,不是以往的人显所能想象得到的。罗素说:

    俄国还有一种罪恶,这是维持统治者之存在的重要条件之一。这个罪恶,就是秘密--漆黑的,绝对的,一切都保守秘密。……在铁幕背后,究竟搞些甚么鬼呢?我想总不是在那里制造乌托邦罢。(《民主评论》第二十二期罗素文)

    这种秘密不只是一种策略,乃是通着它背后的变态心理,以及由此心理而来的一切黑暗思想。黑暗、恨、狠愎笼罩了一切。在它那里,没有光明,没有爱,没有和祥。人类的正面积极精神,如果不能浮现上来,来育和人类的生命,来扫除这种黑暗,人类不能救住它自己。

    康德的哲学中,讲到超越的统觉,超越的对象时,曾提到超越的亲和力。人类内心深处的那种超越的亲和力(亦就是正面的积极精神),最易于从历史贯通的发展之体贴中荡漾出来。民族生命,文化生命,统在这种贯通发展之体贴中复活。人类的超越亲和力,在中国历史的文化生命中,表现得最亲切。不幸到今日竟变成这种断绝的境地。生命不能通,隔断了,干枯了,循至于爆裂以死。没有了过去,那里还有未来?「未来」只是龇牙咧嘴,昏迷状态的眼花撩乱。

    积极的精神,在静定平实中澄清出来。我从历史生命文化生命的贯通发展中,看出人类的积极精神不过是三种:一、综合的尽理之精神,二、综合的尽气之精神,三、分解的尽理之精神。相应此三种精神,广义地言之,中国文化生命中有前两者,而无后一者。西方的文化生命有后一者,而无前两者。照这样分法,西方在分解的尽理之精神下,有宗教、科学及民主政治,即这三种东西皆是「分解的尽理之精神」之所贯注。中国在前两种精神下,有儒者的圣贤境界及英雄豪杰的天才境界,总之是德慧的与艺术性的。圣贤境界在综合的尽理之精神下完成。何谓综合的尽理?即是超越的理想在践形尽性的本末贯彻中表现。「形」是形而下的,亦可曰「形气」。「惟圣人为能践形」。践形亦就是「尽气」。惟圣人的尽气是在「尽性」中贯通着的,所以形而下的「形气」是在心气天理的通透中涵融育化而不落于纯粹的「物气」。惟因通彻到践形而表现着超越理想,所以才是综合地尽理的,亦可曰理性的尽气之综合。而天才境界则是在「综合的尽气之精神」下完成。惟天才为能尽气。而天才的尽气是不自觉的,亦未通过尽性之贯彻的。若不是天才,则只是堕落干枯,阴私邪僻,纯成为物气,而不能说是「尽气」。天才能尽气,这是他的天资高,生命充沛,所以虽未通过尽性之贯彻,亦有暗合于道处。这就是朱子所说的汉唐。所以唯天才为能尽气,唯尽气者如能接受理想。他的生命充沛不滞,常常能接受善言而客观化其生命,这就是他的暗合于道处。这种「天才的尽气」亦是一种综合。因为由于他的生命洋溢,而未经过抽象的分解破裂,所以是一种艺术性的性格。这种综合,亦可叫它是天才的尽气之综合。这种精神,不独表现在政治上的英雄豪杰身上,凡有艺术天才的皆可说是「综合地尽气的」。

    西方的宗教,在耶稣那种偏至的超越精神下完成,是未通彻着践形尽性而表现超越理想的。所以他的偏至的超越精神实即是一种「分解的尽理之精神」。在这种精神下,成立了隔离的宗教,因为是偏至的,隔离的,所以敌对性强。这是本质上如此,且不必说因教会而产生的那些教条,因教条而产生的那些愚蠢惨酷的事件。但是宗教究竟是人类正面积极精神之一。西方经过了近代精神,虽说社会文化上逐步向下趋,忘掉了神,忘掉了中世纪的超越理想,但就基督教本身说,却谦虚多了,软化多了。这种谦虚软化,一方也许是宗教精神之不足,甚至是堕落,然一方也正可以由此而向践形尽性的天人贯彻方面趋,由此而重振其宗教精神,予以新的转形发展。(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正是从历史发展上证明神之实现于俗世,而表示这个趋势。西方的宗教家不应再固执他的老形态。如是,这个世界方可有办法。)唐君毅先生讲宗教意识之发展,表明最高的发展及形态必须发展至「包含对圣贤豪杰个人祖先民族祖先之崇拜皈依之宗教意识」。他说:

    在一般之宗教意识中恒只信一惟一之神,或惟一之先知先觉,如耶稣、释迦、摩罕默德等。此种宗教意识中,恒以为吾人不当更有视圣贤豪杰祖先如神而崇拜顶礼之之宗教意识。然吾人则以为真正最高无上之宗教意识,乃当包含视圣贤豪杰祖先等如神之宗教意识者。盖顺吾人前之所言,吾人既言最高之宗教意识中所信之神或基督、佛菩萨为必然以担负人类之苦罪为己任者。此即同于谓:神或基督佛菩萨皆为能自忘其为神,自超拔其同一于神或超越的我之境界,而下同于众生或人以为众生去苦罪者。若然,则人类中之圣贤豪杰之能实际作去人类苦罪之事者,即可能为忘其为神之化身而成人者。其成人乃所以担负众生之苦罪,则彼正可只以去人类之苦罪为事,因而亦兼忘使其自己复成为神之目标,遂不复有神之信仰,不复同一于神。而神之自忘其为神以化身为人,亦必化身出此种忘神之信仰之人,而唯去人间之苦罪为事,乃真见神之伟大。若然,则顺吾人宗教意识之发展,吾人不仅当崇拜皈依「信有神,求自己同一于神之宗教人格」,且当崇拜皈依不求同一于神,但只以去世间之苦罪为事之道德人格。吾人如真信神之伟大,当信此道德人格即神之化身,吾人亦当以崇拜皈依神之态度,崇拜皈依之也。故吾人谓宗教意识发展之极致,必包含一视圣贤豪杰等道德人格如神之宗教意识,以至包含视祖先如神之宗教意识。祖先对吾人自己言,必为一道德人格。盖祖先在其本性上莫不爱其子孙,愿分担子孙之苦罪,则在子孙心目中,其父母祖先皆耶稣佛菩萨也。而在此视圣贤豪杰祖先如神而崇拜皈依之意识中,因念彼等之精神乃一直顾念人间,无求同一于神之心,吾人固可无超越之神之观念之肯定。然吾人之无超越之神之观念之肯定,不妨碍吾人之在实际上以事超越之神之态度,皈依崇拜超越之神之态度,对圣贤豪杰祖先,而视之若同于超越之神,而在其前自「自己之欲望的我」超越,自「自己之我执」解脱。由是而吾人即发展出一纯粹人格之宗教。在此种人格之宗教意识之中初无超越之神之观念之肯定,乃由体念圣贤豪杰祖先之精神之向往,原不求同一于神,而只以去人间之苦罪为事之故,而非觉对圣贤豪杰祖先之崇拜皈依与对神之信仰之相碍。吾人可谓一人因崇拜皈依圣贤豪杰祖先,遂自觉的否认有超越之神,可成宗教上之罪过。然不自觉的否认有神,对神存而不论,而在实际上只有圣贤豪杰祖先之崇拜皈依,无对神之崇拜皈依,则非一人之宗教上之罪过,亦非其人缺乏宗教精神之证。反之,如一人只有对神之崇拜皈依,而无对圣贤豪杰祖先之崇拜皈依,则为人之宗教意识未充量发展之证,而为宗教上之罪过。由此,故吾人以为最高无上之宗教意识,应为一方有对超越之神崇拜皈依,一方有对圣贤豪杰祖先之崇拜皈依者。只有其一,而未自觉否认另一,皆不成罪过,而同为宗教精神未充量发展之证。只有其一,而自觉否认另一,皆为宗教上之罪过。由此而言,则基督教回教徒之反对崇拜人神,与中国后代儒者之绝对反对天神者,皆同未能充量发展其宗教意识,浸至犯宗教上之罪过者。而中国先秦儒者之一方崇拜圣贤祖先之人神,而一方亦信仰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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