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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谤扶宗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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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高旻寺来果著

    门人 达本 编辑

    解谤说

    宗门一事,始自如来,雪山苦行六年,腊月八夜睹星悟道,为宗门见性明心之首创。继则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为宗门传佛心印之正规。再则达摩西来,九年面壁,一花五叶,为东土第一代禅宗初祖。自此灯灯相续,法法相传,大倡拈花,宗门鼎盛。如来教自汉而来,达摩禅从梁而始,由是禅教并行,胜负角立,互谤之声蜂起,门庭之立竞争。今将谤端特略录出,逐条解释,免谤者多种恶因,闻谤者多培谤种,否则痛哉!自他俱害,福慧兼伤,只图一时快口,岂防万劫火坑!古云“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是也。

    宗门谤教有四:

    宗谤教一

    谤云:一切经教,首由悟心,再可弘教。始效世尊雪山悟道,鹿苑谈经之先范,势必先入禅宗,深悟心理,方为大功。果能先宗而后教者,教理之妙,皆从悟心流出,随发一言,无不是教。

    解谤曰:大悟者,唯佛一人,其他皆次之。能在末法世中,为人解说一句半句佛经,令人种大善根,拥护三宝者,此人即与如来现身说法无异。杂录云:“其人戒定虽羸劣,善能说法利多人,若人供养此人者,胜供十方一切佛。”斯人不但与佛无异,足可胜过诸佛无疑也。

    宗谤教二

    谤云:佛说一切法,皆为治病之药方。讲教者,善能说得药方,倒背如流,与自己身心习气,尚未动着。依文解义,乘戒教人,利养名闻,终其身而不懈,似此,不但人之大病不能医,及自己转身之重恙将何能治?

    解谤曰:如来经教只要有处可弘,有人可听,弘教者尽量发挥,终身不懈,不顾他人解否,不顾自己升沉,以利人为事业,以弘法为家务,不但今生如是行,及世世生生亦如是行,众生虽广,不难度尽,诚大菩萨乘愿再来人也。

    又谤云:听教者,学经之广,记忆之多,尽毕生之能,只许是个读药方之学者,直到自己生死大病到来,满腔佛法,一腹学才,不能医治,悔何及乎?

    解谤曰:学教之人,尽一生能力苦学者,近时鲜得其人。只要将佛所说治众生生死大病之药方,读熟记取,观机逗教,尽此一生,置身教海,别无他事,此人真法门龙象。次则能学一年半载,或一日半日,极至于学得一句半句者,现身为学地,佛法之良材,转身为弥勒,成佛之爱子,首会得度,幸何如之!

    宗谤教三

    谤云:纸上学道,终是入海算沙、说食不饱,任是讲得天花乱坠,终与自己没交涉。

    解谤曰:能在纸上学道者,终许是个道人,其为借教明心何?假使世谛流布之庸人,逼他入海尚难,算沙其可得乎?说食不饱者,切望尽世间人说食,不容片刻间断,极至于废寝忘飧说食不饱者,不求饱,只求说食也。如是,我佛之大法,将末世一切众生一网打尽,快也何如!不愿入海者、不肯说食者,今日大有人在。

    又谤云:如梁之云光法师,金陵说法,天雨宝花,不遵佛制,误食牛肉。人问法师:“食肉可有报乎?”答曰:“食而不食。”转身变牛,犁耕鞭挞。识者问曰:“今日可是疼而不疼乎?”该牛闻之,双眼泪流,如雨直下。

    解谤曰:云光法师乃大菩萨现身说法,感天雨花诚非细事,今古可有一二者乎?更对于末世不信持斋之人显示身后定获果报,故示现身前食而不食、身后疼而不疼之铁证,实是痛念行人,悲愍有加,令人知因识果,感报毫不差殊。庆哉!云光法师者,真显扬密化之大悲菩萨也。

    宗谤教四

    谤云:教下说得一丈,不如宗门行得一寸。一丈之说,如风过树;一寸之行,点地实行。果能说之于口,行之于心,如是言行相应,何道不成?单说不行,如说过不改。

    解谤曰:说多乃虚,行少即实,诚然。要知学得多,说得多,记得多,讲得多,一则代佛行化,一则言说即行,此语人难尽信。类如大风过树,树不动,则言不关心,由风不动树也。风既动树,言必关心,不但口行,心口并行也,岂非铁证乎?

    又谤云:说得顽石点头,不能逃阎君手。若能借教明心,明心之法,不以说代之,必依明心之法行之,可得无咎。

    解谤曰:讲经、听经、看经、拜经、疏经、注经、印经、请经,悉名为行。人果不信,且看晋之道生法师,因人谤一阐提人无佛性,道生法师言有佛性,争持不下,道生法师即弃讲入山。一日,思一阐提有无佛性义,对石立誓曰:“一阐提若无佛性,石不能动;若有佛性,石即点头。”生公讲到“有佛性否”,顽石如人,点头数下。如是迄今,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之古语。言说即行,早逃阎君手。证验者何?能说到无情之顽石点头,阎君见之,骇得魂飞天外,恐阎君早落法师之手矣。明也,宗门谤教之伎俩不值一解,诚然也。

    教谤宗亦四:

    教谤宗一

    谤云:坐香门庭之人,尽是装模作样,外面说真禅,关门睡大觉。规矩之大,法则之细,一棒之疼,一喝之恶,诚不解也。

    解谤曰:宗门一法,行之在人。欲了生脱死,成佛作祖,直令龙天拥护,举世赞扬,为宗法师,为人天范者,唯禅宗为最。其他廛市之禅师,抛头露面,足使世人讥谤,大好佛法因之牵连。加之乡村之僧者,奇形秽迹,直听闻士摧残,整个僧伦为之毁辱。岂知宗门严范,向上传持,大戒密修,身心寂定,语默动静,细行威仪,惨淡经营,以道为念。黄烟纸烟离远其身,牙刷香粉首遵其戒。破衲为弃世之荣,苦食乃续佛之行。忽然掉面,知犯心规;倏尔私言,愧违恒约。其他荤酒赌钱,世行之事,从未预闻。至此,方知小庙难安道念之身,竟住丛林,适合伽蓝之范。循规蹈矩,作样装模,从今放手学人,大作宗门进取。欲修用心之法,必求棒喝加持,大规矩以制身,小法则而率性。要知毒棒之疼,打落千生重障;猛喝之痛,吼开万劫痴迷。故古云“七尺棒头开正眼,一声喝下息狂心”是也。凡我同仁,共遵禅范,悉入宗门,遐迩赞为高超之士,檀护敬为福田之僧。再则日行用心之法,刻定时间,或行或坐,当有一定规矩,使身不乱,其心则安。如行香时,一则锻炼动中功夫得力与否;一则坐久成疲,必行动以振作精神;一则饭食经行,免身受困。行坐之利,曷可言宣?

    又谤云:禅和子开口,不是胡说,便是乱道。如此看将来,佛法无人撑,一定还是倒。

    解谤曰:禅宗行门,了无开口处,不但胡说乱道不宜,正说直言亦不许。何以故?语言道断,心行处灭故也。人能达到道断处灭处,何止末世之正法,实佛世之正法,何倒之有?

    又谤云:甘做哑羊僧,反说僧中宝,问他用心处,只是把手摇。不识者赞他,必定有大道,堪笑宗门人,尽是做假套。

    解谤曰:羊子哑口,一生不能叫喊,禅和子称哑羊僧者,似嫌客气。何以?该僧岂能一生无语耶?人问佛法不能答,或问经义不能辨,称为哑羊僧者,大非也。实因参禅人首舍一切文字语言,佛经祖语、诸家著作,一舍干净。若舍不净,名为杂毒入心,最障道念。可怜为道心切,多年不敢忆及之文字问答,今被不明真修行苦衷之人,一问不能稍答,急忙弄个哑羊僧的帽子,拦头一砍。直使道念坚强,远消人我,向道一会,功夫尚在。道念稍微之人,不能答辩,已大惭愧,再加一哑羊之谤。呜呼!道念消亡,人我陡起,互相乱斗,羊何能哑耶?再则功夫用到得力处,闻声见色,如痴若呆,不识者以为做假圈套,悲夫!更有不通文字经教之禅者,亦不能轻视,一旦发明己躬大事,一口吸尽海水,一拳打破虚空,诚宗门常事,何可概论也!

    教谤宗二

    谤云:末法浇漓,人心日下,有志僧众赶急听经学教,不可偏执修禅。习禅者,独善其身,自尚难利,何能利人?当知五浊世人,正知沦陷,邪见转深,若无佛教挽救人心,遍地尽成黑暗。学教乃弘法利生,参禅独修心利己。禅门之众,不是大木瓜,即是来呆王、放参桶、瞌睡汉,满目皆是。被人一问,不是闭目藏睛,即是满口支吾,将何以挽大教,复何以救人心?至嘱学教人,不可错入门墙,不但难成法器,反而有误终身。

    解谤曰:末法人心,正知者少,邪见者多,恰用宗教两门之法治之,正当其机。何以故?教能纠正人心,开示正见,使不受五浊浇漓之世流转;宗能空圣凡,了阶级,使不受迷悟沦陷之境遮瞒。庶免悠游六道,辗转三途,岂不宗教两弘,转恶世而成佛世,改人心而成佛心?互相赞誉,何谤之有?

    解谤曰:大木瓜、来呆王,此语实是,并非谤也。何以故?参禅人参到无念即无情,如木瓜似;无知即无爱,如来呆王似。放参桶,大似宗门关棙子。何以故?如心依身有,身依地有,地依空有;空空则地空,地空则身空,身空则心空,许是心空及第也。又如放参依桶有,桶依箍有,箍依木有;木空则箍空,箍空则桶空,桶空则放参空。果是心空及第,桶底脱落的汉子,可许叫个放参桶,否则顾名有余,思义莫及。

    解谤曰:瞌睡汉,非也。世人冲盹打呼,由根劳身倦,五阴盖覆,正念被昏黑而沉没于睡眠矣。参禅人远尘离垢,不住身心,有记无记,悉不忆及,不但身离,心亦离也。人若见之如昏睡,听之若呼声,非大有具眼者,不可同日语也。

    昔四祖访牛头山懒融禅师,将到门,见虎,作怕势。融云:“还有这个在。”

    四祖在蒲团上书一“佛”字,请懒融坐,融曰:“佛能坐么?”

    四祖曰:“汝还有这个在。”

    至夜深,懒融让禅床与四祖睡,四祖睡下,一夜呼声如雷震耳。懒融静坐,一夜捉虱子,掷地伤脚,虱子哭声叫喊。四祖在呼声中闻之动念。

    次早起时,互相争吵,懒融云:“我因你是客,让床与汝眠,一夜呼声不断,令我眼不欲闭。”

    四祖云:“我眠一夜,半刻未睡着,被你打叉,通夜不安。汝坐蒲团,忙捉虱子,抛掷地下,脚伤手跛,虱子哭声如雷,吵得我不安席枕。”

    两人吵闹不已,一位说打呼打叉,一位说虱子哭声打叉。试问睡着打呼,闻得虱子哭,此瞌睡汉,即宗下人。寄语谤者,可效尤否?汝能做到呼声中闻虱子哭,谤可得乎。

    教谤宗三

    谤云:八万四千法门,诸佛无量妙义,皆世尊亲口宣扬。独禅宗一法,自称教外别传,不知出何经典?大谬迄今,莫可言喻。又佛祖心法,传至二十四祖师子尊者,该尊者遭难惨亡,法随断灭,后之续法,未是真传。禅宗之源,流而复竭,何称教外别传乎?

    解谤曰:禅宗教外别传一法,由凡夫顿同佛体,不落圣凡阶渐,超佛越祖,直透法身之大法。何以?未悟以前,不与教乘合,全教即宗;大悟以后,不与宗乘合,全宗即教。不与教合者,正用心时,扫一切法,离一切心,绝语言,空文字,专办己事,何教之有?此名教外别传之宗。不与宗合者,发明以后,立一切法,发一切心,随机利世,何宗之有?此名宗外别传之教。要知教该名相,必绝相以安名,乃如来正教;宗本无心,必离心而立相,乃达磨正宗。又宗外教外互相别传,不容互谤者。宿植教因,闻教生欢;宿植宗因,闻宗生信。教因感发,必喜听教弘经;宗因感发,必喜修禅习定。前种之麻,今必得麻,无复得豆也。尚望有志之士,闻得宗之教外别传,也尽力赞扬,教内同传,亦尽力赞扬,方许免谤法之愆。否则不但毁后果,正是毁前因。因果俱谤,感报之恶,令人吐舌。

    复明教外别传之事相有二:一、灵山会上百万人天大众敷座听法之际,如来欲传心印,拈优钵罗花举示大众,大众默然,唯迦叶破颜微笑,彻悟拈花之旨。至是如来正示传心,迦叶同时见性,如千里一箭,正投锋尖;如远拾一函,正合斯盖。拈花微笑相同,传心悟心相印,此正未开口前事,故云教外别传也。二、禅宗旨趣,先离文字,即一切经典;再离语言,即一切言教。远绝视听,即可参禅,亦名教外别传也。

    解谤曰:“二十四祖遭难,法随断灭”等语,据历代诸祖语录通载,尽云非也。今将师子尊者前后三代略出:第二十三代鹤勒那尊者,月氏国人氏,得法摩拏罗尊者。后行化至中印度国,彼国王名无畏海,崇信佛法,舍次子名师子,投鹤勒那出家。因问答顿悟,即入佛慧。

    是时鹤勒那尊者忽以手指东北,问云:“是何气象?”师子曰:“我见气似白虹,贯乎天地,复有黑气五道,横亘其中。”

    鹤勒那曰:“其兆云何?”

    师子曰:“莫可知矣。”

    鹤勒那曰:“吾灭后五十年,北天竺国当有难起,生在汝身。吾将灭矣,今以法眼付嘱于汝,善自护持。”乃说偈曰:

    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师子比丘闻偈毕,复问鹤勒那:“我将遭何劫难?”鹤勒那即密示之,随入灭已,即后汉献帝二十年己丑岁也。

    师子尊者,中印度人。得法游方,至罽宾国,化度讫,欲求法嗣,遇长者引其子,问尊者曰:“此子名斯多,生下,左手捏拳未舒者已十余年,请尊者示其宿因。”

    尊者睹之,即以手接曰:“可还我珠?”童子即开手奉珠,众皆骇异。

    尊者曰:“吾前世为一僧人,有童子名婆舍,为我侍者。一日,我赴西海应供,受斋?之珠,交付童子。持之未久,死未交吾。今时还我,理固然也。”

    长者遂舍其子斯多出家,尊者即与受具,以前生名婆舍,今生名斯多,仍名婆舍斯多。

    师子尊者向斯多曰:“我师密有悬记,罹难非久,如来正法眼藏,今转付汝,汝应保护,普润来际。”偈曰:

    正说知见时,知见俱是心。

    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

    尊者说偈已,以僧伽黎衣密付斯多,随机演化。斯多受教,直抵南天竺,当中国魏齐王芳正始八年丁卯岁也。

    师子尊者以难不可免,留罽宾国。时有本国外道二人,一名摩目多,一名多都落遮,学诸幻术,欲共谋乱,即盗穿出家衣服,潜入王宫,欣然曰:“如事不成,即罪归佛子。”

    二人计谋已作,事即败露。王果怒曰:“吾素归心三宝,僧人何乃构害一至于斯?”即命破毁伽蓝,祛除僧众,复自秉剑至师子尊者所,问曰:“师得蕴空否?”

    尊者曰:“已得蕴空。”

    王曰:“离生死否?”

    尊者曰:“已离生死。”

    王曰:“既离生死,可施我头?”

    师子曰:“身非我有,何吝于头?”王即挥剑断尊者首,涌出白乳,冲高数尺。王之右臂,随即堕地,七日而终。

    师子尊者付婆舍斯多正嗣外,旁出达摩达,四世二十二师。师子遭难时,即中国魏之高贵乡公己卯岁也。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罽宾国人。遇师子尊者,显发宿因,密受心印。后适南天,至中印度国,王名迦胜,敬礼供养。时有外道,号无我尊,与尊者论议,互相辩问。如是五十九番,外道杜口无语,立即信伏。

    正是时,婆舍斯多尊者忽面北合掌,痛哭曰:“我师师子尊者此时遇难,实可伤焉!”即辞王南游,达于南天,潜隐山谷。

    时彼国王名天胜,迎请供养。王有二子,一子凶恶,一子和柔,长生毛病。尊者即说因果,王释所疑。是时,斯多正与王谈论,有咒术师欲私谋害斯多,即置毒药饭碗中。斯多尊者知而食之,咒术师自反遭祸,继即悔过,投尊者出家,祖即与受具。

    后六十年,迦胜国王之子,名德胜,即位,复信外道,致难于斯多尊者。德胜国王太子不如蜜多进谏王前,请赦出囚,亦招王禁。王问斯多尊者曰:“我国素绝妖讹,师所传者,当是何宗?”

    斯多尊者答曰:“王国昔来,实无邪法。我所得者,即是佛宗。”

    王曰:“佛灭已千二百年,师从谁得?”

    斯多尊者曰:“饮光大士亲受佛印,辗转至二十四世师子尊者,我从彼得。”

    王曰:“予闻师子比丘不免于刑戮,何能传法后人?”斯多尊者曰:“我师难未起时,密授我信衣、法偈,以显师承。”

    王曰:“其衣何在?”斯多尊者即于囊中取出呈王,王命焚之。五色光腾,薪尽如故。王即追悔礼忏,幸喜师子尊者真嗣既明,乃赦太子,太子遂求出家。

    婆舍斯多问太子曰:“汝欲出家,当为何事?”

    太子曰:“我若出家,不为他事。”

    婆舍斯多再曰:“不为何事?”

    太子曰:“不为俗事。”

    婆舍斯多曰:“当为何事?”

    太子曰:“当为佛事。”

    婆舍斯多曰:“太子智慧天至,必诸圣降迹。”即许出家受具。

    婆舍斯多曰:“吾已衰老,安可久留?汝当善护正法眼藏,普济群有,听我偈曰:‘圣人说知见,当境无是非。我今悟本性,无道亦无理。’”

    说毕,不如蜜多闻偈,再启祖曰:“法衣宜可传授乎?”

    祖曰:“此衣恐身遭难,假以证明。汝身无难,衣谨保存,传诸后世。”不如蜜多闻语,作礼而退。祖即现诸神变,化火自焚,平地舍利竟高一尺。德胜王建浮图而秘之。当东晋明帝太宁三年乙酉岁也。

    世谤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云:“未传法而遭劫难。”今将师子尊者前后三世传法事实敬谨录出,俾明真相,力免谤者误坠沉沦,否则谤人谤法之大过,诚自招也。

    教谤宗四

    谤云:宗门一法,位太高上,中下之人,不但不信,加之轻忽。不如学习止观,念念佛号,足保无虞。纵讲经听经之人虽讲各经,虽明各行,对于依经立行,非我所行到的,终身能弥陀为念,似为稳妥。否则,恐难终身而行之。任是上根利器之人,闻可开悟,不过石火电光,承虚接响,光影门头而已。又云:宗下人疏懒成性,不但不肯学习经教、研究文字,专事枯坐,贪孤好寂,稍一动着,即云打叉。似此,空过一生,难消信施,变牛变马,岂奈饭债何?视此不久,将来宗门扫地也。

    解谤曰:古今未了之人与不信之人,妄言宗门事高而且上,根钝之人不易达到,诚谬之特谬也。要知宗门一法,非正法,非邪法,非世法,非佛法,乃各人自己悟心之大法。是法最高上也有,最低下也有,虚空大地有,砖石瓦片有,诸佛众生有,天堂地狱有,人与非人有,头上脚下有,身内身外有,真如妄想有,有情无情有,人我是非亦有。呜呼痛哉!各人自己最平实、最现成、最易得、最亲切,一喊即应,一拖即来,一抓到手,成佛作祖的一个本来面目,反被不信之辈与不了之人,双手捧到高山顶上,置于幽处,直令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如有人问及,快言宗门法太高。可怜信力稍浅之人,太低尚不愿走,一闻太高,赶急回头,望崖而退。伤心痛心!大哭流涕长叹也!

    如来一大藏教,正为各人自己事;宗门用心一法,亦为各人自己事。满世间人对于一切事相信,但是自己事反不相信;世间一切事总可认真办,对于各人自己事更不肯办。不但不信自己,反用泥土污自己,复教人不信自己,令人用泥土污他自己。言念及此,不由泪下。可怜日用中造何业障,自不觉知,至尔受报,更不觉知。甘为轮回之客,愿做苦海之人。果能一觉回头,置身彼岸,何乐而不为也?

    要知大根器之人,亦从不信自己而来,并非生来大根器人。能知过必改,从此闻得宗门法,即我了生脱死之大法;见到宗门人,即我互相助道之道人;到得宗门地,即我成佛作祖之圣地。自尊敬,亦教人尊敬;自力行,亦教人力行,可免转生恶报。如佛生四子,即主宗、教、律、净之四人。如来早知此四人性根各别,即设法度脱,或用飞机、洋船、木船、火车四乘运载,先后归家。

    宗门如坐飞机,教乘如坐洋船,律宗如坐木船,净宗如坐火车。虽然坐处不同,先后必到彼岸。岂有坐火车人谤飞机,坐木船人谤洋船,或互相诽谤者?可怜四子是佛亲生之子,四乘是佛亲设之乘。谤乘者,即谤我佛所设之法乘;谤人者,即谤我佛所生之佛子。法从佛设,人从佛生。要知谤佛之过小,谤法之过大。因佛只说法,法能度人故也。谤之一字,何可得乎?

    宗谤净有四:

    宗谤净一

    谤云:西竺弥陀,肇自韦提希请佛开导,为西天阐净土之始;东土弥陀,始晋之慧远结社往生,为我国开念佛之初。由是风行遍处,自晋迄今,盛行于世。所谤者,一句心佛不断,尚有系念毫厘。毫厘系念,三途业因是也。况终日念佛,未曾一句从心中念出。即讲话时,佛珠连响,名“珠念佛”是;若静坐时,妄念纷飞,口急忙念,名“口念佛”是。其余行动睡眠,置弥陀于脑后。逢人所讲的切,所信的真,所愿的确,直到行时,一曝十寒,朝勤夕懈,前念佛,后念妄。算来一天未有一时之切心念佛,此名散心念佛,不够生西材料。

    解谤曰:如多人落海,水内生涯,初则难闷,次则得过,继则全忘在水,通身拶入,出海无期。内有一二人思求出离,回忆故乡,念父母,想家园,行坐不安,朝夕如斯,念念不忘。既无居海之心,自有出离之念,久之必如所愿。不过念有真妄,出有迟急,果真猛然一念,自当立刻出离。如人念佛,终年终日懈之,忽遇正念现前,或八苦俱至,奋勇一声佛号,直达西方有余。评曰:有心念佛,出海有期;无心念佛,出海无期。有心无心,较之霄壤矣。似此散心念佛,谤则有过;不信念佛,谤可无虞。何可概谤?

    宗谤净二

    谤曰:念佛人一生向外驰求,不知佛在心里。终日念佛,终是佛念,全不觉知能念的是谁。果若一念回光,忽然大悟,方知弥陀即是自性,极乐尽是唯心,故云见自性之弥陀,了唯心之净土。是知心外无佛,心外无土。如有心境不能互融之人,谓不从信、愿、行念佛,或不持名念佛,云不能直达西方,诚谬之谬也。何以?信、愿、行非是资粮,持名念佛亦非身口,果能信、愿、行坚,再加资粮,持名念佛,尽从心念。例如人行远路,衣食充满,干粮无缺,到家无疑也。

    又谤曰:一句弥陀,从生至死念去,能得念佛三昧,敢保往生。否则数十年担念佛之名,对于今生一生,广行六度,深修万行,培福修慧,开丛林,建道场,当执事,充行单,结人缘,培法种,如俗之戒杀放生,吃斋念佛,护三宝,守三归,持五戒,一切培福修慧之大功德事,正是生西之资粮,急不容缓,最为重要。何忍单守一句弥陀,一路资粮尽失?不审《弥陀经》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此乃不办资粮,或资粮不足,定不能生西方之铁证也。

    叹近时人对于“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这一句《弥陀经》,无人问津,亦不介意,不能深讲,不使人知。直如无知之村夫要到北京,再听人讲北京怎好,更急得跳脚,此可以说信切。或有人问曰:“既好,何以不去?”村夫曰:“我若不去,请你砍我头去,宁死在北京,不愿回家。”此可以说愿切。再有人曰:“你既说去,何以不行?”该村夫曰:“好,明日就起身。”可怜村夫未出远门,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身无多钱,又少衣单,抽身就跑。一跑千里,饥去渴来,浑不顾及,一心把北京事挂在心头,不他顾盼。豺狼挡路,蛇虎缠身,亦不稍顾,只顾向前飞跑。请问这村夫,信切、愿切、行更切,不能不赞许。岂料一直跑到地广人稀,远不见烟村,近不见宿店,前瞻后盼,孤此一身,进则无力,退则不能。请问不信办资粮之人,不肯培福慧之士,此时作何感想?岂不喊天不应,入地无门?有死在极乐东边者,名疑城;有死在娑婆西边者,皆他界;有死在南赡部洲者,即老窠巢,死不一致。单信念佛,不信办资粮之人,请多看此段,久之,或资粮之道争先抢办也,幸已。

    解谤曰:未悟之士,分东分西;既了之人,何内何外?向外驰求,外不离内,内心念佛,何离于外?果能心佛俱念,自可非东非西。心佛一如,当即忘内忘外。既云见得自性,性非弥陀;了得唯心,心非净土。何以?性本无名,何弥陀之名立?心本无相,何净土之相生?如无信、愿、行,只在心上持名念佛者,易到一心不乱,打成一片,正禅净两门出路。何以?由散心念佛至一心念佛,后心佛互念,再心佛一如,皆属有心念佛。由有心念佛,念到无心念佛,无心念到心空佛极,?地一声,转身过来,觌体承当。见自性之弥陀也是,见性明心也是,见自本来面目也是。此乃一心念佛,开悟之捷径也。

    又从信、愿、行,由散心念到无心,正是一心不乱。何为无心?无世间心,无出世间心。无二心,只是一心,故名无心。若有此心,颠沛必如是,造次必如是,生如是,死如是,嗔如是,爱如是。此名念佛三昧。有此三昧,前后际断,保持一心,悠游终日,报尽往生,直登上品。此一心念佛,生西方之捷径也。总之,打破一心,亲见自性;保持一心,亲见弥陀,毫无差谬。其余一路资粮及善根福德因缘,宿先造就,虽今生未办,而由多生以来,足植深厚,今各现成。如过去世中未深修积,今生欲赤手空拳往生者,无有是处。

    要知生西方,贵在心生,非身口能生。口念佛则心粗,心念佛则心细。粗则佛难入心,细则心易忆佛。若专在身口念佛,身有病恙,口有言谈,念有间断;能心忆佛,心记佛,心念佛,是真执持名号,是真持名念佛。近时有人默念者即阻之,云是念宗门之佛;出声念者即喜之,云是念西方之佛。至是宗门,真不念佛。何以?穿衣吃饭尚嫌打叉,念一声佛,功夫早已间断也,不诚然乎!

    宗谤净三

    谤曰:时人妄称永明寿禅师《四料拣》为赞净土之铁证,云:“有禅有净土,犹如带角虎”,“无禅无净土,铜床并铁柱”,“有禅无净土,十人九错路”,“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今撮《四料拣》各前两句评之。禅净两门,行决定别,参禅要成一团,念佛要成一片。一个团中,若毫有念佛之心,两心不能成团;一个片中,若稍有参禅之念,早为两片。有禅有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尽世间僧俗等人,无禅无净土者,多如牛毛,铜床铁柱之广,恐难一律收容,请作此语之人细思量看。如是无禅无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

    经云:“十方诸佛慧,皆由禅定生。”八万四千法门,唯参禅一法,独标最上。古及今来,由参禅悟道者,不知凡几,何错路之有?要知错路,必有错人,可能指出一二参禅之人,必借念佛之力,方能开悟,谅难寻觅。如是有禅无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当此末法浇漓,佛难挽救者,唯念佛一法,首当其机。何止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满世间人修,满世间人可以去,安能加一禅字为比较优劣乎?果能专修净土,不见他法非,不睹他人过,直使千年万载行去,足可为一切法门之领袖也。能如此说,足可雪永明之冤,赎作者之罪。

    雍正专选禅宗超群出众之人,以永明延寿禅师为古今天下第一大善知识,载入《大藏》。加之永明《宗镜录》《万善同归》《心赋》《自行录》诸书,多人查考,未见有此“四料拣”。惑世骇众,瞎人天眼,诚为斗法之窠巢,今后之争柄。不但实无此料拣,纵有永明“四料拣”权设,不过一时对病发药之用,病去药即当除。如人生病,非用砒霜不能治,用之病即痊愈,岂有认定砒霜为治一切诸病之药耶?正是闻涂毒鼓声而死者,大有其人,尚望后之来者,切勉戒焉。永明为法眼下天台韶国师门徒,乃宗门杰出之伟人,望读者深思之。

    解谤曰:“四料拣”是则尽是,非则全非。可怜今时人者,任是将错法辩正,望其力而行之,非法改善,使其从而乐之。诚不然也,人之习惯,自始迄今,不但错谬之法不行,即不错谬之法亦不肯行。悲乎!较之谤与不谤,负胜不难立见。能谤者,因信自法而谤他法;不谤者,因自无法,何谤他之有?明也。前之“四料拣”之设,由切信念佛产生。内中不知,信之功小,谤之过大,各起争端,互相诽谤。今既解除,可免无咎。

    宗谤净四

    谤云:念一生佛,要待死后往生,方能结束念佛事。此是古及今人,未曾睁眼地实看到念佛之人,一直向西念佛而去。及至死时,有言异香满室者,有言天乐迎空者,有言预知时至者,有言弥陀来引者。虽有确实根据,必以念佛真切与否为目标,何能概论?

    解谤曰:念佛人对于往生数难,能有把握,虽不亲见往生,而实有往生正行者。如是终日念佛,能一心不乱否?遇顺逆境,佛声还在否?重病到来,佛未忘否?梦中,佛还念否?念佛有此四种办到,斯是往生实行。何以?此数种,正是临终舍身受身之重要关键。能一心不乱,即生西之主人;顺逆境来,佛声在念,即八苦至时,远而即散;重病到来,佛未离念,即临命终时,不被身心转动;梦中佛声,未离佛念,即是生西途中,了无阻滞。有此四种,无缺无少,直见弥陀,品位高上,无疑也。

    净谤宗亦四:

    净谤宗一

    谤云:念佛之人全仗佛力加持,有进无退。遇事难时,一句弥陀自解决之,亦不觉知。口念佛,身礼佛,心忆佛,身口意三业,全是佛成。可叹宗门人自相矛盾,名云办道,自何有力?若趁自力,不仗佛力者,不但道念难成,众业尚难消灭。

    解谤曰:得自力,得佛力,与不得力者,在此试验看。念佛人自力保持一心不乱,又仗佛力保持一心不乱,一心之佛,从无再乱。参禅之人全仗自力,不假他力,能究竟佛是谁念的,不许片念走作。类如禅净二人经行至热闹处,参禅之人瞬目观心,威仪整肃,对于极美色相现前,即时收拾视听,以自力功夫提足,如是外无声色,内无尘染,功夫全在;念佛之人一向是仗佛力为人,对于极美色相现前,佛能令心不动,佛能令眼不见,佛能令心不乱者,真有仗佛力维护。不然,随声逐色去,可乎?瞒人得,恐瞒己不得也。不但佛不能念,连心被声色拖去了,再想念佛也大难。此际,正是仗佛力之要关。佛若不替我收视听,不替我离声色,何仗佛力之有?前已在闹境中念过佛,有自力,有佛力,当各自知。且曰:佛被境迁,当仗佛力,以成一心不乱。如因中一心多心,随业流转,无仗佛力实据,果上欲仗佛力者,为何如之?

    净谤宗二

    谤曰:纵许宗门下人办道,转身还要偿宿债。几十年苦行禅定功夫,忙到开大悟后,前所造罪竟不能免。不开悟,不能免,情所固然;开大悟后,不能免,诚不解也。

    解谤曰:此谤迄今未有人解释者,疑误退堕当不在少。万不可以说,生西方是逃宿债,不生西方是偿宿债。释迦如来难道未生西方?阿弥陀佛难道未生东方?生西方者再来东方,前所造之业毫不能免,必一笔一笔还清。至成佛时,尚有九恼之报。虽然,显示不为无因,生东方者众罪报毕,转生西方,成佛利生,尚有九品之忧,虽曰佛事,不为无因。九品往生,据《大弥陀》等经云:“深修禅定,愿生西方者,舍此报身,生上上品,顷刻花开,见佛闻法,不落时间。又有念佛三昧之人,死后生莲花中一昼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七日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四十九日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六大劫,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十二大劫,花开见佛。”

    随生高下不同,时间长短不一,此乃念佛人之业障轻重,行愿深浅故也。类如空悬一丝,遇风扬之,必高而上上;丝系微尘,必高而难上;丝系草木,必无高上;丝系砖石,必沉坠下,势所必然,明矣。但娑婆世界,成二十小劫、住二十小劫、坏二十小劫、空二十小劫,共八十小劫,在极乐世界为一昼夜。极乐世界过一昼夜,娑婆世界过八十小劫;极乐世界过十日夜,娑婆世界过八百小劫;极乐世界过一百日夜,娑婆世界过八千小劫;至于极乐世界过五百大劫日夜,娑婆世界所过之大劫,恐难思议。可怜下品下生之人在黑莲花胎中,要过极乐世界十二大劫,方可花开见佛。较上上品一生见佛,悬远之殊,真令人叹也!警告念佛人,急用上上品功夫,见佛闻法悟道,万不可再事恍惚。

    试问九子出外,一子先回,父母喜否?诸人答看。先回者喜,后回必忧。悲乎!末后见佛之人,经过时间之长,见佛闻法之后,得益悟道之迟,直令出格志向之高人在所不为。若能信得,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忘。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不问你生在哪一方,自己借债,逃到天外,会遇之时,定必还他,不还,终被债累。参禅人未悟时能还宿债,诚为出世高见;大悟以后再还宿债,诚为脱缚高人。大悟之人只求债还,别无他事。不过借债时利重,还债时本轻,一还即了,不再借债,复何以偿宿债为辱乎?任是东西佛祖,因中尚将宿债还清,我何人也?若谤宗门还宿债非,与谤佛祖何异?

    净谤宗三

    谤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世人不思出离则可,我僧界中之宗门禅子,不办出三界事,为不可。三灾八难,五浊频侵;生老病死,穿梭返复。不畏没身火窟,漫言办道参禅,何谬之甚?不如一句弥陀,享西方七宝成之地;半声佛号,远娑婆十万亿之程。盖世之乐,何如极乐?尽世之苦,莫如娑婆,何不惺惺哉?

    解谤曰:宗下人正在尽人畏惧之世,不舍参禅,悟道之后,亦不离苦浊世界。何以?火宅之辈,长期沉没,出苦无期,稍有仁心之人,惨何忍睹!必具“有一众生不成佛,我不成佛”之志愿。众生随四生六道往返,我随众生之后,正如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之决心,非将众生追出十界之外不可。由是不舍五浊世人,不贪西方极乐,直使娑婆界尽,我还不离,恐防再生众生,复行此度。

    净谤宗四

    谤云:去圣时遥,佛法将秋,释迦过去,弥勒未来。其中无佛出世,圣贤隐而不作。我等何不赶急设法,亲近阿弥陀佛,见佛闻法,享受安养之乐?何苦忙忙碌碌,不顾前途,甘堕轮转,何愚之甚!

    解谤曰:此语独善其身可以,念众生苦,发菩提心不可以。当知我之生死,只求佛遗之教法,依法修行可了,佛不能替我了。任是弥陀、释迦、弥勒现身我前,我若造业,三佛不能阻我;我受恶报,三佛不能替我;我有生死,三佛何能与我了耶?现虽末世,佛之大法犹在,如法行持,岂不直下承当?若处此初有之末法,往求他佛说法,虽秉佛嘱,未免绕道太远,恐成虚设。果此世界真至末法,不闻佛法之名,不见佛经之字时,我尚可代佛弘化,续末法之佛法,依法行道,不令断绝,诚为释迦之爱子,娑婆之救星。凡释迦如来之佛子,当发此愿,当具此正见,直期绍隆佛化,度苦众生也。

    又谤云:念佛人今生一生念佛,死后定生极乐。可怜参禅人,苦一生的禅,至死脚忙手乱,死后更不知去向,又无乐土可生,又无天堂可到,不是牛胎睡觉,就是马腹安身,或是随业迁流,毫无把握,良可痛也!

    解谤曰:此谤从净土家里人说出,因念佛人至死有极乐可生,参禅人至死无何处可住。起谤者,本拟谤人,而反毁己。何以?念佛人单止念十万亿佛土西之阿弥陀佛,能生与否,尚在语言中,究实有无生西之铁证,更属茫然。果能念到东西不辨,自他全空,不见有弥陀,不知有净土,世内世外无着,心内心外不住,从生至死,只有此句弥陀,可许西方在掌握中。能如此利己,再可以教人,斯为上上根人念佛也。

    参禅人所生者,今生参一生的禅,至死不离一句“念佛是谁”,生则不离佛法家,死则不离佛性地。若今生参一生的禅,转身不能生佛法家,另生别处者,其念一生的佛,转身必难生极乐地无疑也。果有如此之生,种麻定当得豆,岂有是理乎?参禅人要生佛法家,为何?因有信佛法之父母,轻世重道,易许出家,必满自幼出家,童真入道之先愿,能愿生生出家,世世学道。一旦发明己躬大事,直使娑婆世界之东方也去生,极乐世界之西方也去生,十方上下一切诸佛世界更要去生,真为我修学处,为我利生处,何区区执着极乐世界之一佛土也?

    广而言之,为利一切,至心参禅,即是正行;为利诸己,一心念佛,亦是正行;一切法门,佛亲口说,悉皆正行。贵在行人一行到老,老而病,病而死,死而生,万不可一念离正行。直使前因后果感应道交,不期然而自然也。若虚当其名,不真行其实,徒托空言,不但不生善处,善因反遭恶果,其何以救乎?强争胜负,单说不行者,切宜戒之!

    宗谤律其一

    谤云:大戒沾体,置身方外。古云:“五夏以前,专精戒律;五夏以后,听教参禅。”等到戒牒随身,即是饭票;戒钵到手,便是饭盂。传戒之录,即是铁证,证明我是佛子也。高上者,棕笠子、破衲袄、方便铲、拗蒲团,赤脚科头,沿门托钵,终其身而行,斯足可为末世规范。次者,斋难清洁,老酒假称治病;律未严持,根本五戒尚非;纸烟常伴其身,牙刷何尝离口;谈问戒相,只言识字不多,世谛如何,可说文章大雅。持戒之非,日趋一日,悲乎痛哉!

    尚望弘戒法之师承,痛言开导,剀切说明。其困难者,正受戒时,经忏堂皇,戒子正事,难暇顾及。忏摩说法之际,有说得清而且切者,有说得快而且低者,有说得声音不懂者,使听戒者侧耳难闻其义,全堂只听其音。呜呼!一期戒满,半句难收,其过在受戒时而未得授戒之真传也。传戒丛林,能令学戒人得真戒度。扩大期间,二旬讲沙弥戒,二旬讲比丘戒,二旬讲菩萨戒;六旬三戒,深义朗然。诚弘扬尸罗之正范,大阐戒度之真科,方不负“佛灭度后,以戒为师”之佛嘱也。弘此戒之功,与佛无二,因戒与佛同故也。

    解谤曰:世人持八关斋,守一夜戒,尚因戒感生天;古有醉中削发,梦里披衣,尚报应真之果。今则心持大戒,身着袈裟,岂有落后之谈?人能闻得一戒字,终怀出尘之志,定有入道之时。况堂堂比丘,为世福田之僧相,见之者如佛敬,闻之者若佛尊;要知好僧人尚有不及之处,丑衲子足有不测之深。拗蒲团,吃钵饭,聊作僧中道貌;吃纸烟,喝老酒,无妨逆化人天。

    若云戒相,非授可以能持,如不显扬,无以进化。要知无作圣戒,菩萨持二乘之戒名犯,二乘持菩萨之戒名违。诚戒在人弘,持犯皆从行得,岂偶然也?又云六旬三戒虽善,不如持犯全蠲,如有能持无上无作之宝戒者,夫复何言?戒之一字,任是十方三世一切佛祖,终难逃乎寸步。十方法界,由持戒而成四圣,由违戒而堕六凡,世出世间,最大莫过于戒也。

    律谤宗其一

    谤云:宗门下大话滔天,连诸佛之圣戒,全不顾及。捉虱子,弄蚊虫,习成惯伎;烫臭虱,灌蚂蚁,竟犯吉罗。反言大法全提,置犯持于度外;伤心害理,破戒行于律中。诸佛戒海,难容毁禁之尸;律度科分,当贬无间之地。一任顿超空外,难逃有日之天。不日小鬼追来,阎王拍案,不尊圣戒之辈,将何以免之烟城?诚畏之特畏也。

    解谤曰:禅宗首先由戒而定,从定而慧,三学顿修,渐成无漏。大法严持,守持无持之圣戒;宗关打破,持破不破之律仪。有情之蛆虫,无情之瓦砾,尚达无生之旨;顿守之心仪,渐持之身律,岂陈越范之虞?要知悟本无生,何生可犯?迷时难觉,在觉何持?如是守佛戒于犯持之外,了性空于大律之中,直使阎君合掌其旁,小鬼不容其侧,荡荡乎佛戒,巍巍乎严持。宗门守戒之人,诬作难持之士,其何谓也欤?

    上陈宗、教、律、净四门,首由宗谤,次各互诽,广录赘烦,不遑枚举。作此谤论,岂不无谤反令人谤,有谤反令人加谤者?非也。永嘉云:“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此语虽是,试问谤者、非者可有过乎?纵如烧天之火,不能烧人而反烧己。解谤之意,不许烧人,不许烧己,直达互相赞叹,各行各道,我愿足矣。

    永嘉云:“闻说如来顿教门,恨不灭除如瓦碎。”此互谤之端也。永嘉又云:“圆顿教,没人情,有疑不决直须争。莫谓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斯解谤之端也。宗、教、律、净四门,如佛一人:宗是佛心,教是佛口,律是佛脚,念佛是佛身。岂有身说脚非,口说心不是之理?要知如来救度众生,以此四处成为佛身。众生界空,佛尚不存,四处安在?能领会得性空世界全是众生离垢而成,水月道场尽是诸佛悲愿而立;诸佛为离垢而处众生界内,众生仗悲愿而来诸佛海中。一旦性空界隐,水月辉潜,尚无佛生之名,何有其他之实?果能直下承当,定作人天弘范,大阐如来戒法轮,度尽众生成正觉!

    扶宗说

    参禅一宗,直达当人本来面目之重大关键,最直截、最便宜、最稳当、最平实,世出世法,无逾此也。今人指定穿衣吃饭、屙屎放尿为最易事,不思尚有一二之难,人向不知。何以故?穿衣有冷暖之难,吃饭有饥饱之难,屙屎有缓急之难,放尿有溅衣之难。如此数难,在人类中竟不能免。又云伸手动脚、低头合掌,为最易事,亦有数难,更不易知。何以故?伸手有碍物之难,动脚有物碍之难,低头有俯仰之难,合掌有高下之难。果能在微细中依其准绳,不偏不中,如法行到,是为大难。

    近人指定念佛为最易事,内中数难,人尚不知,知亦不觉者。何以故?生西之法,必舍此身,生彼华中,有何把握,是为最难;由信不实,忽生疑城,到极乐难;由愿不切,忽生下品,欲生上品,一生见佛,是为甚难;由行不真,一生念佛,不能成片,生西方难。有此数难,叹哉!垂只手之弥陀,接一心之众生,岂奈难何!弘教之法师,能事理圆融,教观不二,言行相应,机教相投,以利生为怀,以弘法为行,诚自他俱利,何难之有耶?如观照般若未修,文字般若未学,实相般若未悟,则理事难融,机教难彻,必招入海算沙之嫌,说食不饱之谤。持戒之律师,不达无作戒体,性遮持犯之旨,必仅于身外之律仪,戒中之名相,虽曰无犯,心戒常违,必招戒止生天之讥,戒为不堕之利。欲达无上金刚宝戒者,不其难乎?其他一切法门,以此类推可也。

    独禅宗旨趣,为诸佛母,为万法师。释迦雪山睹星悟道,迦叶见佛拈花悟道,东土神光安心悟道,及至临济还拳悟道。易之如反掌,快之如掣电,迅之若弹指,速之若瞬目,不劳动步,不费功夫,诚易中之再易也。从上诸祖,皆由禅定悟入者,了生脱死,证大涅槃,开丛林,建道场,广度群品。非悟心地,不为大功。参禅之益,范围极广。类如心是黄金,身亦黄金,真如妄想亦是黄金,咳嗽吐痰亦是黄金,男女老幼亦是黄金,天堂地狱亦是黄金,虚空大地亦是黄金,草木丛林亦是黄金,有情无情更是黄金,任他有打破虚空之力,不能出黄金一步。

    又如自心包罗极大,十方法界皆在心中,四圣六凡皆在心中,语默动静皆在心中,牛马猪羊皆在心中,蛆虫蝼蚁皆在心中,世法佛法皆在心中,空内空外皆在心中,地上地下皆在心中,任他有踏翻大地之能,不能出自心一念。其所谓黄金之喻,自心之法,法喻并明,心力参究,深修禅悦,方能领会,不然恐多一明字。要知黑暗是病,明白亦病,真禅之旨,妙在暗明,未悟以前云暗,大悟以后谓明。正如宗门之程序,由迷而悟,由小悟而大悟,大悟而彻悟,彻悟而后真修。故云悟后起修,即真修是也。至此,明暗之病全蠲,迷悟之途路绝。今在未悟以前,谨将禅路广设百法,每法事实,详细指陈。

    一、发心学道;二、愿住丛林;三、立决定行;四、棒喝难挨;五、规矩难学;六、身心不安;七、委屈难受;八、习气难除;九、跏趺难坐;十、六根难收;十一、请示用功;十二、厌住丛林;十三、乐处深山;十四、不喜培福;十五、不真修慧;十六、不愿常住;十七、易犯规矩;十八、喜舍一切;十九、奋勇发心;二十、身心纯熟;二十一、不信参禅;二十二、疑法;二十三、疑人;二十四、拟退;二十五、追悔;二十六、惭愧;二十七、起信;二十八、听可领会;二十九、觉有相应;三十、自愿用功;三十一、忘疲;三十二、疑情不得力;三十三、身心闷躁;三十四、退心陡起;三十五、受人劝服;三十六、妄心暂歇;三十七、身外暂忘;三十八、觉身轻安;三十九、住枯静处;四十、妄自穿凿;四十一、专好诗偈;四十二、不愿深进;四十三、提起用;四十四、功能除妄;四十五、功能除睡;四十六、落堂自在;四十七、妄自承当;四十八、戒道时非;四十九、心法俱寂;五十、得少为足;五十一、生心用;五十二、有心用;五十三、散心用;五十四、把持用;五十五、得力用;五十六、放心用;五十七、亲切用;五十八、间断用;五十九、粗心用;六十、绵密用;六十一、不间断用;六十二、细心用;六十三、离法用;六十四、无心用;六十五、真心用;六十六、转身用;六十七、同体大悲;六十八、代众生苦;六十九、慈心与乐;七十、愍念众苦;七十一、学菩萨行;七十二、布施;七十三、持戒;七十四、忍辱;七十五、精进;七十六、禅定;七十七、智慧;七十八、喜舍;七十九、爱语;八十、利行;八十一、同事;八十二、立向上志;八十三、除懈;八十四、恭敬;八十五、供养;八十六、赞叹;八十七、隐恶扬善;八十八、除谤;八十九、息诤;九十、三常不足;九十一、劝住丛林;九十二、发心做事;九十三、喜做清众;九十四、愿当行单;九十五、知因识果;九十六、发大誓愿;九十七、事理用;九十八、化导用;九十九、他受用;一百、自受用。

    第一,发心学道者。举世僧伦,受戒可以,朝山可以,对于修行学道一事,独不可以,何其怪耶?自出生以来,受家庭习惯深加缠缚,不思舍离。加之顺逆之事交逼,苦乐之境相侵,宿因感动,善根稍熟,系有出俗之心,竟作披缁之举。

    将入师门,授以应赴之经忏,加以赶快之佛事,午夜熟读,寝食俱忘,欲精其事,拟过其人,喜有终身之业,而终其身也。哀哉!痛哉!孰知错入门墙,随流打混,终日空忙,竟不知有康庄大路,坦荡丛林,甘染小庙习惯,竟作经忏僧人,弄得一身灰头土面。

    常思一日之佛事,难买一盒香烟;赶了一夜之苦辛,不够一斤荤菜。奋然立志,脱去樊笼,访道求师,心难终日。世尘之心将尽,为道之念始萌。一遇行僧,即行苦拜,或授念佛,或指持戒,或劝学教,或教参禅,直使一日求师,千日学道。斯仅为出家,一生终了之苦行,于庵堂,于小庙,或会馆,或祠宇,遍俱有之。此辈行人,世具多数。

    第二,愿住丛林者。丛林为十二头陀中第一头陀,梵语阿兰若,此云寂静处,或云无女人处,又云僧伽蓝,复为十界圣贤聚集处。受戒之人,首由堂师多方开导,次闻前辈赞住禅堂,如是发心,修整衣单,购备鞋履,思维打听,百计难成。欲学经教,字墨缺如;拟去朝山,又少路费。才听天宁之好,又想天目之奇;常闻金山之腿子难熬,久知高旻之长香难坐。大好兰若,欲住式微,进退为难,彷徨终日。忽遇怜僧百般指示,授以正路,教以方针,胆敢前行,一切不顾,将到山门,心慌脚抖,客堂一进,面赤身呆。执事见者,一吼之曰“初参”,再吼之曰“半吊”。其不闻乎?规矩之严,殿堂之紧,往返不闻其声,坐卧必遵其教。

    有志于道者,渐定其心,次舒其见,规模次第,逐渐了知,胆既大而心宽,事将熟而志固。无心于道者,如雀进笼,身难安住,所见尽不称意,所闻悉是骇人,胡窜乱撞,黑地昏天,百计私逃,竟难如愿。其盘膝也,宽如锅腔,高如茶桌;其跑香也,行如跳舞,居若防贼。随众打混,忍苦过活,暗地流涕,瞒人哭泣。一听执事吼声,全身肃静;将有道朋劝诫,满面生欢。宿有道因者,今遇斯缘,果将成熟,三五十年,居如一日,般若之种,成佛之根,益加深厚;宿无道因者,助遇胜缘,因随果熟,薰修锻炼,大器堪成。今修胜因,未来胜果,生死之道修也,涅槃之道明也。

    如是,非住丛林不能培其佛因,非住丛林不能成其佛果。否则因地不真,果遭迂曲。要知丛林为三宝主体,亦为办道础基。丛林衰,正法无从久住;丛林兴,三宝为世福田。古云:“能发心住丛林,三五十年不犯一毫苗稼者,此人具大福报,有大正因。”又云:“若在深山办道,不如丛林睡觉。”诚哉斯言也!大凡住过林下之人,出外行脚,城市乡村,人若见此威仪细行,举动语默,非常可比,直令世人信而敬爱,使一切善男信女,培福德无量,种善根无量。仰愿当世闻人,信佛长者,必尽力护持,不稍歧视,功德之大,世无可喻。人能生住丛林,死入塔院,不但过去父母超升净土,现存父母增福延生,及自己深入堂奥,其愿足也。

    第三,立决定行者。既为道来,必先立行。行立,其道虽行,其心必乱。何以故?要知无始以来,染习深厚,今生所作,加倍纯熟,终日随世迁流,顺心乐受,了无阻碍,称意乐从。今既出家,习惯之熟已受刺激,再加立行,行与习违。违逆者何?类如心向喜荤,今逼吃素,不是饭吃不饱,就是菜里无油。种种违意之事,迂迂逼积于心,一觉行立,心自纷乱,势所必然。行一切事,以此类推。凡立行之人,知向所行巨细各事,渺无标帜,亦无体制。今于立行念中,鉴其各事,无端倪者,检而理之;有条理者,新而合之。做事似较前有方,动念似较前有主,至尔动静闲忙,皆从行得。果能得其行之受用者,其心自不混乱,其身自不妄行,其事自不错谬。如是行能制事,一也。

    再加定行者,既定之行,任死不移,任生不改。天地能动,我行不动;虚空能空,我行不空,是名定行。凡所行事,及所立行,各不相碍。心愈乱而行愈坚,身愈危而行愈切,事愈败而行愈高。行能改恶心向善念,行能转病质成肥身,行能化凶险为安宁。斯名定行能制身,二也。

    决定行者,虽云行能制事不乱,行能制身清安,行能制心一处,何若无事可乱,无身可安,无心可制?三也。从这里一决既定,放手直行,忽到水穷山尽,人法双忘,转过身来,方知决定行三,了身心世。要知决定行之妙者,在林下三五十年,苦心于道,敢保立见也。

    第四,棒喝难挨者。大凡有志行人,必先征究其去向,次研其住止,再审其家风,然后直从其道。当思世间之学,不出孔子遗教,诸子百家,咸皆包括。出世间学,先离情识,再扫圣凡者,必首明离情之法、绝识之方。要知情因爱有,识由妄生,情识二字,圣凡所关。实因情不能空,六凡辗转;识不能了,四圣历然。不妨将此二字,举令世知,直使毕世之才,高明之士,能将情识二字作一解释,设一除法,为一尝试。可以另立了除之奥,除之了之,我可乐从其学,仿效其法也。举世既无扫情之能,亦无空识之妙,定依古人棒喝之道行之,方不负修行之志。如是钵囊高挂,以悟为期,欲求去情识之学,先求吃棒喝之道。

    须知情关嗔爱,识锁悟迷。尽世间人,易爱易嗔者,皆为情所覆;能迷能悟者,亦由识所羁。如是痛棒一巡,情飞空外,嗔爱何存?猛喝一声,识影全消,悟迷何有?每有初学之人不了助道之法,云:“有道可学,有心可用,一生大事毕也,何用香板打之若孩童,大声吼之如赤子?规矩之难,为用心之障;开示之多,为行坐之烦。”试问有此见解,莫若居山,或住小庙?如斯错会,诸佛闻之流泪,祖师听之伤心,龙天知之蹬足,神鬼知之捶胸。不思我佛世尊雪山修道,六年寒苦,一麻一麦,如此精勤,胜过棒喝之恶、规矩之难、开示之多,不止千万倍也。二祖求法,白雪齐腰,尚呵之曰:“轻心慢心,何闻其道?”遂至红血齐腰,方为说法,能不胜禅堂之委屈千倍乎?临济受黄檗之痛棒三顿,尚且劈破面门,恐超今时万万倍之委屈也。

    不然,直使禅堂之弊,循情应对,礼节欢呼,情也;问答语言,神会见解,识也。许有破空之能,不若禅堂一棒,一棒能破此情;任有沉地之力,不如禅堂一喝,一喝能离此识。故云:“七尺棒头开正眼,一声喝下歇狂心。”又云:“香板头上出祖师,大声喝内出菩萨。”能有佛法知识者,求善知识打,请善知识喝,一棒打除多生情垢,一喝震了历劫识昏。欲住禅堂,若畏棒喝,其住者难久;若有禅堂,暂离棒喝,其禅堂莫存。禅堂,为世出世之舟航;棒喝,为了生死之利器。欲成佛道,当住禅堂;欲了生死,必受棒喝。禅堂棒喝,其为母也;见性成佛,其为子也。故诸佛指归于禅室,历祖尽出于斯宗,诚不信乎?

    第五,规矩难学者。规矩为世出世之最大法纲。规者,为之绳墨;矩者,为之角尺。长直非绳墨无标准,方圆非角尺无的范。故古云“不依规矩,不成方圆”是也。又如伐树,欲取其直,先用绳墨,其碍线者,大斧砍之,小刀劈之,其料自直。任何材料,悉皆就用,斯尽绳墨之功也。又如箍桶,拟取其圆,先用角尺,四角方之,八方角之,其料自圆。任何圆器,随取用之,此尽角尺之力也。要知虚空何其高,绳墨挂之直也;大地何其广,角尺量之圆也。一虚空一大地,未出规矩一步。又如直则竖穷三际,圆则横遍十方,其规矩之范围,大无伦比。欲住丛林,不依规矩者,不知来为何事。要知我人身心乃业障成之,习气薰之,散于六道,处于四生,向不闻规矩之名,何有其实?随心放扩,任意欲为,前无挡绊,后无遮拦,耽欲横行,随业受报,头出头没,不知几时。

    今幸出家,再遇规矩。其规矩者,为丛林基础,为海众依归,为学道之初步,为入圣之阶梯,为出世之良师,为成佛之导者,为苦海之宝筏,为黑夜之明灯,为穷者之大宝,为病者之良医,为人道之救星,为学者之弘范。任佛口宣,赞莫能尽。禅堂学道,大规矩,小法则,必依而行。有犯者,皆随业转;无犯者,不随业迁。如是,规矩之多,法则之细,任再难学,必耐烦学。学熟之后,一日学之,千日用之,此处他方,皆称上座。当知规矩与业障,冰炭不同炉;法则与习气,水火不同器。业障现,规矩离;习气放,法则隐。业障现,依旧轮回;习气放,哀哉六道。试问学道人:守规矩是?随业障是?故和尚、班首、维那各执,必尽心力,严守规矩,使学者日新又新,不遭尘网。悲心之大,婆心之切,举世莫过此也。幸已哉!

    第六,身心不安者。身心不安,正为入道阶渐。何以故?身若安闲,现业易造;心若自在,恶习顿生。试问:心依身住,心再不安,何能离身一刻?身依地住,身再不安,何能离地一步?能如是会,何不安之有?假使身心安于向所贪染之处,此处即是苦因,此虽能安,终属须臾之安;转过身来,直使身心安于火轮刀山之所,此所即是恶果,此虽难安,堪为永久之安。悲乎!能在禅堂久住,身心不安自安。要知身心受世萦缠,缠久自安。今将身心禅堂久住,住久亦安。类如居家,终日长安,忽犯王刑,处于囚狱,片刻难安。愿将囚事详细施为,作为日用,久之或安。不但无在狱之难,至尔不愿出狱,不但身安,心亦安也。

    身心之弊,毋论居于何处,初实不安,渐可稍安,次则能安,久自长安,斯盖六道通同之病也。嗟哉!禅者身心,住一切处不能相安,理正当然。因一切处皆尘劳处,不安可也。今住禅堂,为佛子正行,为道者正居,若不能安,万不可以。何以故?禅者受办道之身,住不办道之处,道何能办?至尔十分道心之人,在办道之场,道尚难办,在非道之场,岂能办道耶?类如十字街头,乡村田野,欲离尘扰,屏绝喧闹,可乎?切将身心久住禅堂,不安而死;不愿身心暂离禅堂,苟安而生。其为道者,不亦乐乎?

    第七,委屈难受者。此语乃无知者言之,稍有程度者,断不挂齿。何以故?下至众生,上齐诸佛,委屈二字,竟不能免。所以者何?释迦世尊乞食既毕,敷座说法,百万大众,巍巍端坐,静肃庄严。忽一僧尼捧腹而至,对佛面立,即云“汝今说法,我身难安,不久欲生,何不顾及”等语。是时大众凝然罔措,可怜我佛受此重大委屈。梵天诸王着一天人,化一雄鹰,飞僧尼边,将绳啄断,瓢随堕地,众释狐疑。委屈之大,何能及此?又我佛一日领众入城,循例乞食。时有阿阇世与调达二人,欲谋我佛及诸大众,嘱令满城禁止留食,如是者七日,未得粒米。后因二人改悔,依旧留食,如前供养。此之饿饭委屈,世何能受?又一日,诸大罗汉他处安居,留数百人同佛结夏,崖内安居。调达竟着力士多人,暗将巨石推崩下山,击伤佛足。可怜佛为三界大师,四生慈父,受此辱佛、饿佛、击佛之最大委屈。佛尚如是,我何人也?

    又如慈明请法汾阳,寒冬之际,设法往觐,汾阳即以冷水浇之,欲令他去,慈明私立殿角一夜。汾阳次日晨早见之,后又浇水,如是再三。可怜慈明当顺受之,后开大悟,号西河师子。又如径山老人为四句偈,未避国刑,充放楚粤。后大弘化,遐迩钦崇。此委屈之大,大无能比。

    从上诸佛诸祖尚然,既隐林下,安住禅堂,任何委屈,逆来顺受,嗔来喜受。要知受得一分委屈,消得一分业障,开得一分智慧,任人取我头去,截我饭碗,更不能顾。只要有禅堂可住,有规矩可守,有道可行,足矣!其他身内身外,皆属余事。一任委屈之事,堆如高山,竟能消受,方称大人知识。

    第八,习气难除者。习气一事,唯佛一人净了,其余皆次之。我等薄地凡夫,岂容稍缓?习气之主体者,身心世三,贪染舍离皆习气;穿衣吃饭、屙屎放尿皆习气;语默动静、出入往返皆习气;举心动念、执迷开悟皆习气;了生脱死、成佛作祖皆习气;参禅学道、明心见性皆习气。如此习气之深,难除之苦,非达道人,恐难除之。或问:我等日用中所行规矩,所参功夫,谅必不为习气。答曰:此虽不是习气,只许是除习气之法。但在除习气法中,竟添习气。如早时还债一百,晚时借债一千,除之者少,添之者多,呜呼痛哉!

    习气之大,将何以去?思之,必假禅堂之清规,日行之细则,棒喝之加持,知识之开导。三五十年不了,尽此一生,如未除清,付诸来世。任是习气之大,唯怕立志之坚,终必了了也。类如一无鼻孔汉,天地之大,虚空之高,佛祖之尊,众生之广,此汉置若罔闻,其他一切,毫不沾染。能学到此汉,教你成佛去亦不为难。此汉虽妙,当离迷悟看始得。果能许你见得,方知虚空有此汉,大地有此汉,有情无情皆有此汉,动脚遇着此汉,开口咬着此汉,此汉之妙,竟无能喻。

    第九,跏趺难坐者。跏趺,即右脚在下,左脚在上,名单腿子。结跏趺,即左脚在内,右脚在外,两脚底向上,名双腿子。当知佛为众生标榜,佛为我等教师。佛口宣言,令我行之;佛之仪容,令我学之。我当如教而行,可称佛行;我当如相而学,可称佛学。每大殿内,或各寮中,供有本师释迦之佛像,虽不全学双搭膝,而单腿子应当要学,方可不违佛教,不背佛仪。

    上古传言:有一比丘,初出家时,欲住禅堂,腿已熬熟,即担衣单。行之将夜,置孤冢边,静坐一夜,结跏趺坐,名盘双腿子,约有三时许。众鬼见之,敬如活佛,尊如金塔,礼拜不止。

    双腿将疼,放下只脚,坐单腿子。众鬼见之,忽惊骇异,才见金塔,忽成银塔。其鬼有畏而欲逃者,有近前细看者,有诚心祷拜者。

    至时夜深,日又辛苦,单腿又疼,即用两脚向下,近时称为支锅腔子。鬼复见之,惊然叹曰:“先拜者是金宝塔,后拜者是银宝塔,现见者是铁宝塔。”众鬼见之,纷纷欲回,不愿再拜,彷徨塔前,言三语四。

    这位比丘盘的支锅腔又疼起来了,忽然伸脚一睡,骇得众鬼星散,有胆大的鬼来看者,即骂云:“辛辛苦苦拜了一夜,原来是个烂木头。”你一脚,他一脚,踢醒比丘。至天将明,起身跑到坐香门庭,说昨夜事,此话遍传海内,迄至今时。

    各著述家未见此段,因是故录之,足可为人警觉。古人云:“心以动为用,身以脚为用。”心不动,则身自静;脚不动,则事自息。心动,则念愈多,根愈扰;脚动,则身愈烦,心愈乱。故办道之人,先收其心,次收其脚。盘膝者,斯之谓也。

    第十,六根难收者。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此六根之范围,不过一身摄之,何其太小耶?汝云难收,我曰要放。何以故?收而藏之,宝而密之,终为大害。不如知有眼者,先放其见;闻有声者,先去其听;其他四根,以此类推。行道之人,先忘视听,次静身心,不但六根舍,六尘放,六识亦止也。每见住林下之人,头身手脚硬如枯桩,行如木人,坐如土地,此虽不善,比放荡者较好万倍。不过眼未乱翻,闭目内动,珠忽一,相统收之;耳虽未闻,面无掉举,头忽一动,音统收之。如斯行处,何收之有?

    正收之道者,类如一室,周有五窗,中明一灯,五窗照时,光透于外。若去一窗,必用布遮,一窗自暗。布遮者,即留心眼根,不许外望也。若去二窗,亦用木闭。木闭者,即不掉头外听也。三窗亦然。如此行法,渐收可以,未为顿行。宗门之法,欲闭五窗,先去中灯,次撤其室,不但六根空,六识忘,六尘远离也;直是中灯与室并皆瓦解,试问这野狐精藏身何处?禅宗之道,先制其心,心忘而内外俱忘。不闭自闭,不收自收,诚不然乎?虽然,当头还欠一棒在。

    第十一,请示用功者。请示一法,佛世有之,事机重大,世难比拟。类如一日,外道持华供佛,请佛开示,佛云:“花放着!”外道放花。

    佛云:“手放着!”外道放手。

    佛云:“身放着!”外道踌躇间,佛呵曰:“既不能放,担起去。”外道豁然大悟。

    请示之利,曷可言喻!

    佛在因中为一仙人,远住深山,终日为道,最真且切。天人拟试之,化一罗刹,至洞侧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仙人闻之,即下禅床,出外顾视,见一恶相,头发红蓬,面如靛色,牙漏于外,黑似铁钉,身形之大,饥腹之小,见而畏之。仙人问曰:“此二句偈,是汝说么?”

    罗刹即言:“正是我说。”

    仙人启曰:“请将下句再为我说,深当感谢。”

    罗刹即云:“我腹饥饿,无力再说。汝能舍身于我为食,当许说之。”

    仙人自思:“若身舍食,法将谁听?”即请罗刹法书石上,视即舍身,如是书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八字。

    仙人跳下,罗刹捧身,现本帝释,赞言:“善哉!汝即当成阿耨菩提,仰望仙人不忘度我。”

    思之,古人舍身求法,为八个字,命送鬼神,视身之轻,敬法之重,恐今时人难一做到。禅堂道者,用心真切,功夫深入,定要博问先知,请求开示,必诚惶诚恐,五体投地,说诚实言,陈当前见。是善知识当机一拨,回头转脑有之,地转天旋有之,立地成佛有之。类如路行千里,相差一步,可以到家,在此一步,妄为家住者,大有其人。既不愿后退,又不敢前进,盘桓终日,莫知所自。果是智人,当处请问,如是博学之,审问之,善思之,明辨之,直下承当,深入堂奥。信请开示者,动步归家,何便宜之甚!有道学者,切宜效颦。

    第十二,厌住丛林者。久住丛林,诸不如法,身心疲厌,势所必然。试问:欲得身心如法,喜住丛林,深得法益者何?皆未见到。共住之人,日行其事,内中大利,人不易见,故特指出。禅堂、日行殿堂行坐规则,日日如是,月月如是,年年如是。所行之法,不增不减,一日行之,万日同之。此是以摇动身,薰不动习,久之,其身必静,其心自清,际此深修之处,多不易见。

    尽人只喜今天上殿,明日过堂,后日唱念,再日出外,一天有二三样调换,可为合意。如是每日冷冰冰,终日烦闷闷,直令人无意味、无兴趣者,厌住丛林,第一大病。

    果能立志为人,将丛林法巨细各事深知底蕴,所见者无不是利,所闻者无不是益,所学者无不是道,所行者无不是法。如此深入,以禅堂为身,以规矩为行,以禅悦为食,以参禅为念。如此埋头苦干三二十年去,不但阎王老子不奈你何,任是释迦老子亦不奈你何。自得大益,转教他人,亦得其益。得深益已,明了今后所受因果,拈一草,焚一香,皆培性德;闻一声,见一色,尽是禅机。

    丛林为十方聚会之所,圣贤安居之地,同居大众互相瞻依,一言一行皆有稽考,一文一米不落虚空。古云:历代诸祖出自丛林,古今圣贤从丛林出。自当敬常住如佛刹,爱寺物如金珠。自恨迟来,何不早住?宁愿生生世世以丛林为家,以规矩为住。其他小庙庵堂、深山穷谷、关房静室,决不暂住。请住丛林之人,谨将此段熟读记取,以作未来防范可也。

    再者,佛为娑婆教主,为佛子者,当设殿宇以供之;法为浊世明灯,必用华堂以贮之;僧为世界福田,当其永供而养之。敬信三宝之念虽诚,不如护丛林之功大。三宝非丛林莫住,丛林非三宝莫存。若得正法久住,必使丛林久住,丛林不在,正法何住?故先有丛林,而后有三宝也。尚望厌住丛林者,改喜住丛林,厌者必离,喜者必住。其前程之大,非言喻所能及。

    第十三,乐处深山者。喜住山之人,皆从道念不坚中有,爱山之心不歇,厌住之念愈坚。亦有日用中规矩杂事,优劣见闻,时扰于心。或坐香短,功不够用;或行香长,色力难拖。有因开示不称意者,有因调众不遂心者,有因邻单打叉者,有因坡事太多者,有因殿堂太苦者,厌处太多,阻碍纷纭,实难办道,竟作溜单之人。系有住山之念,一到山中,有屋无床,有碗无米,有柴无火,胜如家庭,倍加烦琐,至时方知也。

    再有与道稍次者,勉住丛林,尽是敷衍。一切时间,挂板敲钟,倒茶打水,香板竹篦,轰轰惊人。班首开示,闻之冒火;维那规矩,听则心烦。百计思维,莫衷一是。欲回小庙,惹笑邻庵;住他丛林,身难如意。自思小庙之烦,丛林之苦,不若远遁深山,世罕闻见。此住山人,非真为道,贪安偷闲,以山为快。

    要知能否住山,必有稽考,向在丛林久住用功,得到悬崖撒手极处,转身过来,根大者,开丛林,建道场,广弘法化,利己利人,终身利他,不图自适;根小者,一得大悟,上忘佛德,下背众生,乐处深林,清悠泉水,置四恩于度外,忍三有于泉乡。利人之功大,利己之功小,培二乘因,播焦芽种,全不顾及。

    住山数弊,人尽不知,任是透过重关,难免抢劫之患,竟无解救之人。树前因执事烦劳,避山静养,将到山洞,初居数日,忽闻上庵哭声喊叫,余即奔往,见之惨状,目不忍睹。急将彼身绳索解开,口内黄土拔清,耳内棉花夹出,急烧开水灌之,始有气声呼出,又将身手扶起,四肢活动,放床睡。不半日,知识醒来,问其所以,云:“先用衣服裹头,横身重打,再用绳索捆绑睡地,已二昼夜。”往内视知,尽其所有,一掠干净,虽受痛苦,幸未毙命,其弊一也;每有山下穷苦妇女上山求食,圣戒难保,二也;食不敷吃,必下山苦化,有道者大袋之,无道者小袋空之,一饿十天八天,有因饿下山者,三也;有与邻山不和,打架吵死,无人救者,四也;有病无药,有药无人看病,死之臭而惹邻庵之厌,五也。请住山者深思之!

    第十四,不喜培福者。每有久住丛林之人,未开①佛法知识,未阅佛祖经典,一向执迷枯坐,静此一生可以,稍动一刻不可以。如此行处,大为法门害,大为前途障。何以故?佛于三大阿僧祇劫,广行六度,精修万行,皆是培福。佛在因中当一圊头,历九十劫,尽为培福。我等能当三年饭头,万不得了,此是最大道心。悲乎!佛在世时,有病目比丘,日唯补衲,觅人穿针,大声喊曰:“有作福者,与我穿针,功德无量哦!”

    一众笑曰:“不知惭愧,瞽目不见,请人穿针,言有福求,真耻之甚!”

    佛闻,叹曰:“汝轻视彼,不与穿针,我与他穿。”

    众罗汉曰:“世尊为三界大师,岂能与这瞎子穿针?”佛言:“我为培福,历三僧祇,舍头目髓,身肉手足,心肝五脏,悉为培福。因福深厚,得成佛果。既已成佛,更不能舍穿针之福。”众罗汉闻之,赪颜冷色,生大惭愧,后知福为佛本,见义勇为。

    林下人身耽惯懒,心着孤闲,一动不安,何能再动?培福之道,了无修处。有福之人,安住丛林,心是宽的,身是健的,力是壮的,量是大的,一住再住,出坡做事,吃苦出力,在所不辞;无福之人,安居林下,心窄身瘦,力弱量小。心窄者,纷乱之事,见而生畏;身瘦者,稍重之物,见而生退;力弱者,多劳之事,见即麻烦;量小者,重棒逆言,不堪纳受。听到执事讲规矩,疑曰又是讲我的,心如火起。犯则罚一二香板,嗔曰又放我不下,恶念陡生。此皆无福之过者。何以故?行人向所造罪,至深且厚故也。心窄者,杂念烦恼塞满心中,无插针处,不容别念,故心窄。身瘦者,淫欲消耗,恶事缠扰,气倦神疲,故身瘦。力弱者,病苦纠缠,忙山忙海,诸不遂心,身难负重,故力弱。量小者,世知未忘,佛见未开,专爱体面,深耽人我,赞则生欢,毁则生怒,故量小。再不培福,久之将成流俗也。当知福能空罪,慧能破愚。假如二人同行化饭,无福者,米未入唇,饿难行路;有福者,饱飧足食,化导多人,故古人云“修慧不修福,罗汉托空钵”是也。

    第十五,不真修慧者。修慧一事,极为重大。满世间人只说聪明,不说智慧者。何以故?当知慧从心修,聪从境得,从心了心则慧明,从境研境则聪发。不但世人未尝研心,即我等住禅堂,负研心责任之人,尚未研心,不其难乎。要知神通不如智慧。一日,佛往忉利为母说法,目连、舍利诸有神通者随同佛往。天王设宴,诸大尊者出外游览,同回见佛,佛与天王共飧肴膳,诸罗汉等不识世尊。佛用神力,自与天王等同一相,目连近不能见,复至梵天,亦不能见,再至他方世界观之,复不能见。诸大罗汉彷徨座侧,渺无所自。舍利弗向称智慧第一,商诸罗汉曰:“目连神通,竟不能见,我有一法,定可能睹。”云佛与天王,身相不别,唯眼睛不同。诸人直向席上观看,佛眼瞬目藏睛,雍容和蔼,天王眼珠乱翻,脚忙手乱。如是一观,才敢近佛,受佛呵斥曰:“任你神通广大,不如智慧光明!”不真修慧之人,可不愧欤?

    嗟哉!背觉合尘,迷真逐妄,认非为是,趋恶离善,种种苦恼,皆由愚痴所致。要知智慧为破愚之利器,愚则从明入暗,慧则从暗入明。从明入暗者,六道循环,三途递偿;从暗入明者,从凡至圣,证大涅槃。近时住禅堂者,本无了生死之志,亦无修智慧之心,能不痛乎?果真有志于道者,限定今生,尽此形寿不做别事,不修二法,专办参禅,以悟为期,今生不悟,付诸来世,可也。至日用中,自无二心,更无他事。

    再要紧者二:一、今生三五十年行去,不悟,不可另行别法,否则半途自废;二、参禅至老,老而病,病而死,不可忘参禅一念,转身再来,定是一闻千悟。类如行路以到家为止,做饭以熟为止,吃饭以饱为止,妄想以打了为止,冲盹以睡醒为止,人生以死为止,众生以成佛为止,用功以开悟为止,了生死以证涅槃为止。试问历世迄今,究竟是暗中为人,还是在明中为人?呜呼!痛哉!又问从生以来,究是以身为人,还是以心为人?可怜可愍!过去为人,不知其处;现在为人,亦不知其处;未来之人,大须仔细。只要苦到,前无期限,后无时间,一旦彻悟,本来面目其人也,风光本地其处也。自此大哭三天,喊冤数日,苦哉!何迷之甚!世世生生,除办慧业外,其余尽是办痴业,故修福不修慧,白象挂璎珞是也。

    第十六,不愿常住者。常住一事,实是难能。类如戏场,最极好玩,十天二十天可以留恋,再多时日,自不愿住。何以故?无适意处,难住当然。再称心处,何以不住?其中另有凡不能解、圣不能会之奇特事在。奇特者何?我人最初一念,依无住本而生幻住,如不能常住者,非今时不常住也。世界有成、住、坏、空相,人有生、老、病、死相,心有生、住、异、灭相,皆非常住相。尽人随此相生,随此相灭,终不能逃出此相一步,故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是也。能悟此相,一切诸相悉皆常住。

    参禅人先立三行,至死不移,自可发明,至真常住。三行者何?一、住此一处,处要常住;二、持此一法,法要常住;三、专此一心,心要常住。有此三常,住不改易,诚转生灭成寂灭,转难住成常住也。今时禅堂,久住不安,拟私他往者,其病在未得长安之道,自不愿常住,理所当然。首由难处太多,是故不如自意;再则规矩法则,紊乱纷纭,身心劳苦,昏睡不时,语言难懂,暗疾时发,日无暇及,夜不够眠;又云“那个与我无缘,那个与我有碍”,种种逼迫,自不愿住。果能回头,忍住三十年五十载,身心清安,日得法益,人缘熟悉,事态安详,外念息清,内心不动。复恨从前因何动念要走,幸喜未随妄想转去。如是加倍精进,重立死行,任死再不妄动。总之,念外好者,久之心必向外,常住之念自忘。

    能将向外之事,作一丑想,作毒蛇想,作粪坑想,作地狱想,作造罪想,作破戒想,作害我想,种种对治,向外之心自息,常住之念复萌。请妄动者,务将禅堂一切佛事,想出许多好处出来,云“打我是去我业障,吼我是剪我习气,再受困难,尽是助我道念”,能将好的也会在好上,不好的也会在好上,心自安然,不愿再动。最要紧者,对治之法极关重要。

    第十七,易犯规矩者。类如古人画地为牢,即人犯法,官家捉去,立于地上,用一木器,离身不远,画一圆圈,不能妄动一步,斯古人之道也。丛林以规矩为圈,三五十年不出圆圈一步,亦学古人之道。若乱犯规矩者,当犯破法之过。何以故?顺治皇帝云:“出入于金门之下,行藏于宝殿之中,钟鸣上殿,板响过堂,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般般现成,种种如意。”又云“: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诚哉斯言也。如是身居离尘之地,心攀大法之缘。世人忙死,只为今生;我等闲暇,尽为来世。他人一生忙人,我等一生忙己,何不快哉?如斯受用,再犯规矩,故云有过。

    初住禅堂,身心不熟,规矩不会,犯则可能教诲;若住年久,或是饱参,或在他方出过头面,再犯规矩者,诚为法门恶人也。正如林下,守规矩则随众行道,犯规矩则不入众数。守规矩者,心地宽闲,一切自在;犯规矩者,身心浮躁,遇事生烦。守规矩人,人若见之,欢喜赞叹,为丛林法,作人天范;犯规矩者,人若见之,即生厌离,定难久住,外出不安。守规矩人,佛天生喜;犯规矩人,神鬼生嗔。守规矩人,为兴丛林法器;犯规矩人,为坏丛林恶人。当思犯国法重者,以身殉之;犯家法重者,以身离之;犯丛林法重者,以身迁之。理所当然,毫无讹谬。要知自己业重,定有违法之虞,常立誓曰:“愿人砍我头去,挖我眼睛,不愿一时犯丛林法。”果依此誓,不但身命救,慧命亦救,加之父母生于恶道亦救。然则易犯,改为易守也。

    第十八,喜舍一切者。喜舍二字,乃菩萨事也。住林下人,对于舍字,似嫌太过。何以故?出生已来,有田园丰富者,有功名富贵者,有官爵品位者,有妻子儿女者,一切远离,浑不念及,披缁具戒,大舍俗家。复处僧伦,晏住庵堂,闲栖山洞,特长成绩,弘富学术,全不顾及,大舍僧家。至尔僧俗之家俱舍,才能之事并倾。今云喜舍,诚不解也。不见古人道:“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此人不会,即担起去。如是之人,果能领会,正与宗门大舍,吻相符合。

    不得此舍者,日用中上殿舍脚,过堂舍手,穿衣舍身,吃饭舍口。一棒来,舍嗔心;一喝来,舍恶念;人赞我,舍欢喜;人毁我,舍烦恼;悉名大舍。又参话头,舍功夫;任空过,舍光阴;随众混,舍多人;住丛林,舍处所;守规矩,舍他人;犯规矩,舍自己;亦名大舍。又次之舍者,未进禅堂,其冠者,观音斗、平顶冠、小帽头、一把抓、韦驮尖、风帏子;其衣者,绸袍子、缎褂子、丝七衣、纱卧具、紧身服、卫生衣,外有奇者鹤敞衣、绒围巾;其履者,胶皮鞋、丝棉靴、泰州高底履、扬州粉底鞋、白袜子、丝裤子;其装潢者,金盖指、银手表、磁茶缸、骨牙刷、金刚粉、雪花膏、香烟嘴、大烟杆、焰口本、散花书、麻雀朋、酒肉友。一舍干净,只留一副无鼻孔、无面子,一个清净人格,来住禅堂,其庶乎喜舍也。

    第十九,奋勇发心者。此一发心,为世出世间之导者。不然,不但佛道难成,即地狱亦不易堕。何以故?世人种田,播种兴苗,芟草灌溉,收棉轧子,纺织浆纱,牵头上架,朝日梭之,暮日织之,方成其布。由一颗种,变一件衣,种种手续,一切困难,所得三宝,人不易知。何者为三?一种以田为宝,布以纱为宝,人以衣为宝。因此三种宝贵之事,为世人者不得不奋勇发心,否则半途中断,一宝难得,人岂形于裸体乎?亦如林下人披缁受具,访道求师,安丛林,守规矩,遵教训,挨香板,受恶辣,用忍辱,立道念,请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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