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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里选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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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三〕“聳詩肩”,寫寒冷,又兼寫詩人因苦吟而瘦得肩都聳起。蘇軾詩:“夜來應聳作詩肩。”

    〔四〕“爲地”,爲地步,作打算,意謂使花可多開些時,不致太暖早謝。“政”,同“正”。

    〔五〕“令”,讀平聲。“水作天”,指雨大。

    〔六〕“聊病眼”,謂聊以病目賞花,看不到好處。

    〔七〕“又來年”,又要等明年了。

    〔八〕“不辦”,不能,作不到。“琱(diāo)”,雕刻,喻琢磨文字。

    寒食相將諸子遊翟園得十詩〔一〕(録二)

    三月風光一歲無,杏花欲過李花初。柳絲自爲春風舞,竹尾如何也學渠?

    荆溪老守底風流〔二〕!哦就十詩一笑休。天欲做春無去處:只堆濃緑柳梢頭!

    〔一〕“寒食”,見第三八頁《寒食上塚》注〔一〕及下首注〔二〕。“相將(平聲)”,相偕。

    〔二〕“荆溪老守”,作者自謂,其時他正做常州郡守;荆溪,水名,在宜興;此以指常州。“底風流”,猶言如此風流。此底字作“如許”、“這樣”解,與一般作問詞的“底”不同。

    清明雨寒(八首録二)

    清明雨寒脱却單衣著裌衣,禁烟無有不寒時。一年好處君知麽〔一〕:寒食千門插柳枝〔二〕。

    桃李一空春已歸,不須更待絮飛時。閉門獨琢春寒句〔三〕,只有輕風細雨知〔四〕。

    〔一〕“麽”,讀去聲。

    〔二〕“寒食”,見第三八頁《寒食上塚》注〔一〕。《東京夢華録·清明節》:“清明節,尋常京師以冬至後一百五日爲大寒食,前一日謂之炊熟,用麪造棗(餅類)、飛燕,柳條貫之,插於門楣,謂之‘子推燕’。”此爲汴京舊俗。《夢粱録·清明節》:“清明交三月節,前兩日謂之寒食,京師人從冬至後數起,至一百五日便是。此日家家以柳條插於門上,名曰‘明眼’。”《武林舊事·祭掃》:“清明前三日爲寒食節,都城人家皆插柳滿簷,雖小坊幽曲(巷),亦青青可愛,大家則加棗於柳上。”此爲杭州風俗。常州當亦大同小異。

    〔三〕“琢”,即前詩中之“琱”義。

    〔四〕清明、寒食節到來,往往伴隨着氣候變化、閙天氣;如《荆楚歲時記》所載:“冬至後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之寒食,禁火三日。”唐杜牧詩:“清明時節雨紛紛”,都是例子。詩中屢言春寒,亦即此故。按以上两句所寫意境,最與同時詩詞家姜夔相近;姜爲受作者之影響甚明。

    曉登多稼亭〔一〕(三首録一)

    雨前田畝不勝荒〔二〕,雨後農家特地忙。一眼平疇三十里〔三〕:際天白水立青秧〔四〕。

    〔一〕“多稼亭”,常州郡圃中的亭子。

    〔二〕“不勝(平聲shēng)”,本義同不任、不堪、不禁。泛言不勝如何,即極言其如何,有“説不盡”之意。

    〔三〕“疇”,田。細分時穀田爲田,麻田爲疇(一説水田爲田,旱田爲疇),泛言無别。又疇有耕治精好的田、肥美的田等特殊含義。

    〔四〕“際天”,猶言接天、連天,————指大片水田,遠望時地平線上水天如相黏接。

    午熱登多稼亭〔一〕(五首録二)

    矮屋炎天不可居,高亭爽氣亦元無〔二〕。小風不被蟬餐却〔三〕,合有些涼到老夫〔四〕!

    御風不必問雌雄〔五〕,只有炎風最不中〔六〕。却是竹君殊解事〔七〕:炎風篩過作清風!

    〔一〕“多稼亭”,見前首注〔一〕。

    〔二〕“元”,同“原”字。

    〔三〕“餐却”,喫掉了。古人以爲蟬不食,只是餐風飲露。

    〔四〕“合”,理應,該當。是表盼望或怪罪的語氣。“老夫”,作者自指。也説作“老子”。

    〔五〕“御風”,借用“列子御風而行”(《莊子》)的話,並無深意。“雌雄”,指宋玉《風賦》中以楚王之風爲“雄風”,庶人之風爲“雌風”(意含諷諫);在此亦只點綴,反跌下文,並無深意。

    〔六〕“不中”,不成,不好,要不得。

    〔七〕“竹君”,指稱竹子,因晉王徽之愛竹,曾有“何可一日無此君”的話,後人遂多以“此君”稱竹;此暗用其典。

    憩懷古堂

    新葺懷古堂〔一〕,舊臨郭璞池〔二〕;去歲夏徂秋〔三〕,無日不此嬉:茨菰無暑性〔四〕,芙蕖有涼姿〔五〕。今年池水乾,老子來遂稀;豈惟來不留,亦復去靡思〔六〕。朝來偶一到,又覺景特奇:水含霽後光〔七〕,荷於風處欹〔八〕;便有白鷗下,驚起翠羽飛〔九〕;方池灩牕東〔一〇〕,長池横簷西;紅緑向背看〔一一〕,觴詠朝夕宜〔一二〕。此堂初無情〔一三〕,此池諒何知;如何涉斯世〔一四〕,乖逢亦有時〔一五〕?

    〔一〕“葺(qì)”,以草覆屋,泛言修蓋房屋。“懷古堂”,常州郡圃堂名。

    〔二〕“郭璞池”,郭璞,晉時聞喜人,善卜筮。晉南渡,曾至江南,池當是其古跡。

    〔三〕“徂(cú)”,往,(時光)消逝。“夏徂秋”,自夏至秋。

    〔四〕“茨菰”,即慈姑,草本,植於水田,葉肥,形如燕尾,秋日開三瓣白花,冬掘其球莖,可食,一名白地栗。

    〔五〕“芙蕖”,荷花。

    〔六〕“靡”,無,不。

    〔七〕“霽(jì)”,雨過天晴爲霽。

    〔八〕“欹(qī)”,傾側;指荷爲風吹得摇擺。

    〔九〕“翠羽”,翠鳥。

    〔一〇〕“灩(yàn)”,水滿泛溢的形容。此作動詞用(瀲灩,聯詞,常用爲水、日相輝映的狀詞)。

    〔一一〕“紅緑”,指荷花荷葉。“向背”,此指從不同角度來看荷的花葉,例如從東望去如花與人相對,從西望去又如相背而立。

    〔一二〕“觴(shāng)詠”,飲酒賦詩。晉王羲之《蘭亭序》:“一觴一詠。”觴,酒盃;作動詞義爲勸飲。

    〔一三〕“初”,原來,本自。

    〔一四〕“涉”,涉歷,經歷。“涉世”,經歷世事。

    〔一五〕“乖逢”,乖,不合;逢,相投:即“遇合”與否的意思。作者一生頗有“乖逢”之感,不能舒展抱負,所以對着堂池景物也爲它們發生感嘅。

    望雨

    雲興惠山頂,雨放太湖脚〔一〕;初愁望中遠,忽在頭上落;白羽障烏巾〔二〕,衣袖已沾渥。歸來看簷溜,如瀉萬仞壑;霆裂大瑤甕,電縈濕銀索〔三〕;須臾水平階〔四〕,花塢失半角;定知秧疇滿,想見田父樂!向來春夏交,旱氣亦太虐;山川已徧走,雲物竟索寞〔五〕;雙鬢愁得白,兩膝拜將剥〔六〕;————早知今有雨,老懷枉作惡〔七〕!

    〔一〕“惠山”“太湖”,皆在江蘇南部,距作者當時所在地荆溪甚近。惠山一作慧山,在無錫以西,太湖即在其南。太湖之東爲蘇州,西爲宜興。

    〔二〕“烏巾”,烏紗巾,一種頭巾、便帽。

    〔三〕此聯兩句句法相同:謂雷霆巨響如大玉甕爆裂,閃電明光如濕銀索(繩)縈曲。

    〔四〕“須臾”,時間不大。

    〔五〕“雲物”,見第一〇頁《曉立普明寺門時已過立春去除夕三日爾將歸有嘆》注〔二〕。

    〔六〕此句説禱雨跪拜,膝蓋都磨得破裂了。古時人遇旱,要向龍神等處乞雨,是迷信行爲。

    〔七〕“作惡”,猶言愁惱。按末兩句是得雨以後喜極之語,故意這樣説,並非真的説遇見旱災不應該愁慮。

    聞一二故人相繼而逝感嘆書懷

    故人昔同朝,與游每甚歡;豈緣勢利合,相得文字間。有頃各補外〔一〕,不見今六年;我來荆溪上,敲榜索租錢〔二〕;故人復雙入〔三〕,飛上青雲端〔四〕;我雖世味澹,羨心能恝然〔五〕?忽傳故人去〔六〕,得書墨未乾;又傳故人亡,驚悼摧肺肝〔七〕!鼎貴良獨佳〔八〕,安貧未遽賢〔九〕?向以我易彼,安知不作難〔一〇〕?今以彼易我,試問誰當慳〔一一〕?如何捐此軀,必要博好官〔一二〕?顧謂妻與子:“官滿當歸田:我賤汝勿羞,我貧汝勿歎〔一三〕。從汝丐我身〔一四〕,百年庶團欒〔一五〕。”妻子笑答我:“修短未易言〔一六〕:富貴必速殞〔一七〕,郭令當夭殘〔一八〕;貧賤果永算〔一九〕,顔子壽必延〔二〇〕。”我復答渠道:“薄命我自憐。我福肯如郭?我德敢望顔?造物本嗇與〔二一〕,我乃多取旃〔二二〕?借令彼不怒〔二三〕,退省我獨安〔二四〕?汝言自有理,我意不可還〔二五〕!”

    〔一〕“有頃”,爲時不久。“補外”,自朝官出爲外郡官。

    〔二〕“敲榜”,拷打。官向人民催索租税,人民繳不上,官就刑罰逼索。這種殘酷剥削、欺壓人民的罪行,是作者所最反對而感到傷心的。

    〔三〕“雙入”,指兩位故人一齊被召回京朝。

    〔四〕“青雲”,指高位。《史記·范雎傳》:“(須)賈(人名)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

    〔五〕“恝(jiè)然”,淡然無憂慮、不理會、不動心的形容。

    〔六〕“去”,離開,指又被排斥離去京職。

    〔七〕“摧肺肝”,摧傷臟腑,極言痛悼之情。杜甫詩:“塌然摧肺肝。”

    〔八〕“鼎貴”,方且欲貴,始貴。鼎是“當”義,此亦猶言方當貴顯。“良獨”,誠然,自是。

    〔九〕“未遽賢”,此猶言“豈不賢?”

    〔一〇〕“向”,當初,昔者。不是“向使”的省詞(假使)。“我易彼”,以我作他。“作難”,爲難。兩句話是説:當時若我把我的處境、地位去换他的,他焉見得不是很作難————非常不願意?

    〔一一〕兩句是説,如今若他以他的處境、地位來换我的,則這回該是誰不願意换了呢?————自然是我了。“慳(qiān)”,吝嗇,不願。

    〔一二〕“捐此軀”,捨了這條性命。“博好官”,换取好官做。

    〔一三〕“歎”,讀平聲如“灘”。

    〔一四〕“丐”,乞取。即請求同意、允准。

    〔一五〕“庶”,庶幾,盼幸之詞。“團欒”,團圓,猶言聚首————百年偕老。

    〔一六〕“修短”,壽命的長短。

    〔一七〕“殞(yǔn)”,死。

    〔一八〕“郭令”,唐郭子儀,他是舊日以“富貴壽考”俱全著稱的大官僚。令,中書令(官名)。“夭殘”,早亡。

    〔一九〕“永算”,壽數長久。

    〔二〇〕“顔子”,孔子弟子顔回,以貧著稱,而又早亡。

    〔二一〕“造物”,古時迷信、宿命論的説法,以爲萬物皆係由“造物者”所創造,而萬物的“命運”都是由“造物者”註定、賜予的。“嗇與”,吝於施予,不多給人“福氣”。

    〔二二〕“旃”,“之焉”的合音字。

    〔二三〕“借令”,假使。“彼”,指“造物”。

    〔二四〕“退省(xǐng)”,退而自己思考省察。“我獨安”,我豈能心安?

    〔二五〕“還”,挽回,扭轉。按此詩末段關於“宿命”的認識自然是錯誤的,作者已借妻子的詰難駁辯予以否定,不過是借話頭來作文章。可是不敢“多取”、心不“獨安”的思想畢竟顯明。但作者主要的意旨仍是鄙夷高官貴爵和看不起拚命向上爬的統治階級人物,這一點在他是終身如一的。

    苦熱登多稼亭〔一〕(二首録一)

    吏散庭空便悄然,不須休日始偷閑。鷗邊野水水邊屋,城外平林林外山。偶見行人回首却〔二〕,亦看老子立亭間〔三〕。暮蟬何苦催歸急,只待涼生月半環!

    〔一〕“多稼亭”,見第八四頁《曉登多稼亭》注〔一〕。

    〔二〕“回首却”,“回却首”的倒裝,猶言回轉頭來。參看陸游《老學庵筆記》(卷四):“至(黄庭堅寫本)詩中作‘吹愁去’,(唐人趙嘏)(原本)詩中作‘吹愁却’。却字爲是。蓋唐人語,猶云‘吹却愁’也。”

    〔三〕“看”,讀平聲。“老子”,作者自稱。

    暮熱游荷池上(五首録一)

    細草摇頭忽報儂〔一〕,披襟攔得一西風〔二〕。荷花入暮猶愁熱:低面深藏碧傘中〔三〕。

    〔一〕“細草摇頭”,寫風來。“報儂”,好像報告於我:風來了!

    〔二〕“披襟”,敞衣坦胸。宋玉《風賦》:“有風颯然而至,王(楚襄王)乃披襟而當之,曰:‘快哉此風!……’”

    〔三〕“碧傘”,指緑荷葉好像是給荷花打着涼傘。

    閏六月立秋後暮熱追涼郡圃

    上得城來眼頓明,暮山争獻數尖青。垂楊舞罷西風葉,————一葉多時獨未停。

    夏欲盡頭秋欲初,小涼未苦————爽肌膚。夕陽幸自西山外〔一〕,一抹斜紅不肯無〔二〕。

    〔一〕“幸自”,本自,原是。

    〔二〕參看蘇軾詩:“斜照江天一抹紅。”

    讀元白長慶二集詩〔一〕

    讀遍元詩與白詩:一生少傅重微之〔二〕。再三不曉渠何意?————半是交情半是私〔三〕!

    〔一〕“元白長慶二集”,《元氏長慶集》,唐元稹的詩文集;《白氏長慶集》,唐白居易的詩文集。二人齊名,又是好友,其文學主張與風格亦相同。白居易極口稱揚元稹,屢見於其詩文中;但元稹的成就實在遠不逮白居易。“長慶”,唐穆宗(李恒)年號(八二一————八二四),二人編集皆當此時,故名。

    〔二〕“少傅”,指白居易,居易曾官太子少傅分司。“微之”,元稹的字。

    〔三〕“私”,“私情”之省,指評品不公允。

    檜逕曉步

    老檜陰陰夾古城〔一〕,露叢迎貫日華明〔二〕。曉涼無箇人分却〔三〕,一逕深長獨自行。

    雨歇林間涼自生,風穿逕裏曉逾清〔四〕。意行偶到無人處〔五〕,驚起山禽————我亦驚!

    〔一〕“檜(guì)”,《本草綱目》:“柏葉松身者,檜也。其葉尖硬,亦謂之栝。”其葉圓針狀,有别於側柏的匾葉,所以又名圓柏。

    〔二〕“露叢”,指樹葉上聚集的露珠,唐太宗(李世民)詩:“珠穿曉露叢”;所以從珠的比喻又生出下文的“貫”字,貫即“穿”成“串”的意思,“貫珠”“珠貫”是常用詞。

    〔三〕“分却”,分得去,分享。

    〔四〕“逾”,越發,益,更。

    〔五〕“意行”,恣意而行,隨意之所至而漫步。參看唐劉禹錫詩:“意行無舊路。”蘇軾詩:“意行信足無溝坑。”

    七月既望晚觀菱壕〔一〕

    官壕水落兩三痕〔二〕,正是秋初雨後天。菱荇中間開一路〔三〕,————曉來誰過採蓮船?

    〔一〕“既望”,月望的次日————夏曆的十六日。

    〔二〕“痕”,水面漲落時在岸邊所留的痕跡。

    〔三〕“荇(xìng)”,莕菜,生池水中,葉有長柄,浮於水面,夏日開小黄花,瓣五裂。葉嫩時可食。“開一路”,叢聚的菱荇被分隔開,形成一條通路似的豁口。比較白居易《池上二絶》之二:“小娃撐小艇,偷採白蓮迴: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作者用“倒插筆”,出以想像,便覺更勝。

    觀蟻(二首録一)

    偶爾相逢細問途,不知何事數遷居〔一〕?微軀所饌能多少〔二〕?————一獵歸來滿後車〔三〕。

    〔一〕“數(shuò入聲)”,頻繁,屢次。

    〔二〕“饌(zhuàn)”,猶言飲食,動詞。

    〔三〕“後車”,古代王者等人出行時後面跟隨的車輛,亦名副車。《孟子·盡心》:“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

    比較范成大詩:“就食遷居蟻墳壤,隨舍作家蛛裊絲。”這種小詩不獨觀察細緻、摹寫生動,蓋亦對統治階級上層人物有所諷刺。

    醉吟

    古人亡,————古人在;古人不在天應改。不留三句五句詩,安得千人萬人愛?今人只笑古人癡,古人笑君君不知:朝來暮去能幾許〔一〕?葉落花開無盡時。人生須要印如斗〔二〕,不道金槌控渠口〔三〕!身前只解皺兩眉〔四〕,身後還能更盃酒〔五〕?李太白,阮嗣宗〔六〕,當年誰不笑兩翁?萬古賢愚俱白骨,兩翁天地一清風!

    〔一〕“能幾許”,共有若干時日?此句就是所謂日月流轉、“人生幾何”的一種消極頽廢思想。

    〔二〕“印如斗”,用《晉書·周顗傳》:“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繫肘”的話。金印是古代最高級官僚的“執照”。

    〔三〕“金槌”,也作金椎,擊人的武器,《莊子·外物》:“儒以金椎控其頤。”控,音kòng,打。以上兩句説:只知要追求功名富貴,可忘了遭刑受侮的結果。

    〔四〕“身前”,猶言生前;下句“身後”即死後。“皺兩眉”,總是愁悶,不快活————不滿足或不豁達、想不開。

    〔五〕以上兩句用《晉書·張翰傳》:“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盃酒。”李白詩:“君愛身後名,我愛眼前酒。”即此意。作者説:活着不肯快活,看你死了還能不能喝一鍾?是鄙夷利禄的話。

    〔六〕李白,字太白;阮籍,字嗣宗:都是以嗜酒放浪聞名的前代大詩人。是作者所仰慕的人品。這種七言古詩也是學李白的風格。

    多稼亭前黄菊〔一〕

    危亭俯涼囿〔二〕,落葉日夜深;佳菊獨何爲?開花得我心:韻孤自無伴,香浄暗滿襟;根器受正色〔三〕,非緣學黄金;獨違春光早,而俟秋寒侵;豈不愛凋年、坐令淹寸陰〔四〕?奈此清苦操,愧入姸華林。向來朱碧叢〔五〕,亦復悴斯今〔六〕;清霜慘萬象,幽芳耿森森〔七〕。持以壽君子〔八〕,聊爾慰孤斟。

    〔一〕“多稼亭”,見第八四頁《曉登多稼亭》注〔一〕。

    〔二〕“危亭”,高亭。“俯”,俯臨,居高臨下。“囿(yòu)”,此指園林之地。

    〔三〕“根器”,佛家語,以根(基礎)和器(容納量)來比喻學道者的“秉賦”高下不齊。此處亦略如言“秉賦”。“正色”,古時以青、黄、赤、白、黑五者爲正色(二色相合爲“間”色)。此指黄色。

    〔四〕“愛”,猶言惜。“凋年”,猶言“暮景”,指歲月遲暮。“坐令”,猶言“一任”、眼看着。“淹”,遲留。“寸陰”,比喻時光的短暫、有限。

    〔五〕“向來”,在早、昔日的。“朱碧叢”,指春天紅花緑葉的美麗繁華。

    〔六〕“悴(cuì)”,憔悴,凋萎。“斯今”,如今。

    〔七〕“幽芳”,指菊花。“耿”,光亮貌,此處猶言發光彩。

    〔八〕“壽”,以酒爲祝叫作壽,動詞。

    促織〔一〕

    一聲能遣一人愁〔二〕,————終夕聲聲曉未休。不解繅絲替人織〔三〕,强來出口促衣裘〔四〕!

    〔一〕“促織”,蟋蟀的異名,也作“趨織”,郝懿行《爾雅義疏》:“蟋蟀,今順天(北京)人謂之‘趨趨’,即促織、蟋蟀之聲轉。”按今多寫作蛐蛐。陸璣詩疏引里諺云:“趨織鳴,嬾婦驚。”指天涼了,衣服的需要急迫了。所以“促織”一名也就不止是“聲轉”,而兼有其取義。

    〔二〕“遣”,使。

    〔三〕“繅(sāo)絲”,將蠶繭抽成絲縷。

    〔四〕“衣裘”,指富貴者的豪華衣著。這是對不事勞動生産而只發號施令逼迫人民的封建官僚剥削者的諷刺。

    迓使客夜歸〔一〕(四首録三)

    去時岸樹日猶明,歸到州橋月已昇。水與天争一輪玉〔二〕,市聲人語兩街燈。迎來送往鬚成雪,索筆題詩硯欲冰。浄洗紅塵煩碧酒,倦來不覺睡騰騰。

    起視青天分外青,滿天一點更無星。忽驚平地化成水,————乃是月華光滿庭!筆下何知有前輩〔三〕?醉中未肯赦空瓶〔四〕。兒曹夜誦何書册〔五〕?也遣先生細細聽。

    病身已怯九秋涼,也復移樽下砌傍〔六〕。只愛盃中都是月〔七〕,不知身上寸深霜!清愁舊覺天來遠,寒夜新添歲樣長〔八〕。不是傍人俱欲睡〔九〕,老人無睡亦何妨?

    〔一〕“迓(yà)”,迎接。“使客”,指金國每年照例派來賀元旦、賀皇帝生辰的使臣。參看第一一三頁《郡中上元燈减舊例三之二而又迎送使客》注〔一〕。

    〔二〕水中、天上,都有一輪明月。

    〔三〕作者表示寫詩不肯盲目追隨、崇拜古代作家。

    〔四〕“赦”,饒恕,猶言放過。

    〔五〕“兒曹”,兒輩,孩子們。

    〔六〕“傍”,同“旁”字。

    〔七〕指月影映入酒中。

    〔八〕此句只言寒夜增長,而上句呼起的“清愁”、下文點明的“無睡”,都已盡在言外。上句説,舊日覺愁似天樣遠,即全無憂思。

    〔九〕“俱”,平聲如“拘”,不讀如“具”。此寫自己因迓使客而引起的感懷國事、愁思無眠,旁人不解,愈顯獨醒不寐的痛苦,而寫來却異樣朗爽别致,使人粗粗讀去不易察覺。

    城頭秋望(二首録一)

    秋光好處頓胡床〔一〕,旋唤茶甌淺着湯〔二〕。隔樹漏天青破碎,驚風度竹碧怱忙。

    〔一〕“頓”,安頓,安放,安置。“胡床”,一名交椅,坐具。《清異録》:“胡牀施轉關(樞紐)以交足,穿綳帶以容坐,轉縮須臾,重不數斤。”就是可以隨時支架、拼合的小坐椅。古代人席地而跪坐,故以此種坐具爲胡床,而從宋人起,已經把自唐以前的“席地”之制改變,大致成爲我們今天用桌椅的起坐方式了。

    〔二〕“旋”,讀去聲如“鏇”。凡不是預先準備、臨時才作的,都叫“旋”。現在往往寫作“現”,實際口語依然是“旋”字,不是“現”。“甌(ōu)”,小碗。“着湯”,傾入熱開水,即旋沏茶。

    夜雨

    幽人睡正熟〔一〕,不知江雨來:驚風颯然起〔二〕,聲若山嶽摧〔三〕。起坐不復寐,萬感集老懷。憶年十四五,讀書松下齋〔四〕;寒夜耿難曉〔五〕,孤吟悄無儕〔六〕;蟲語一燈寂,鬼啼萬山哀〔七〕:雨聲正如此,壯心滴不灰〔八〕。即今踰知命〔九〕,已先十年衰〔一〇〕;不知後此者〔一一〕,壯心肯更回?舊學日疏蕪,書册久塵埃;聖處與天似〔一二〕,而我老相催!坐念慨未已,東牕晨光開。

    〔一〕“幽人”,深居者,隱者。

    〔二〕“颯(sà)然”,風聲。

    〔三〕“摧”,猶言坍塌,崩毀。

    〔四〕“松下齋”,松樹下的書房。語本王維詩:“松下清齋折露葵。”但王維的“齋”本言素食,這裏是變用。

    〔五〕“耿”,形容不寐者,不指“寒夜”。《楚辭·遠遊》:“夜耿耿而不寐兮”,注家以爲耿耿是“不寐貌也”或“不安也”,可證。

    〔六〕“儕(chái)”,等輩之人,伴侶。

    〔七〕非真有“鬼”啼,不過出以想像,或借他物的鳴聲以寫此時的特殊境界。亦暗用《九歌》篇名“山鬼”之義。

    〔八〕“灰”,《莊子·齊物論》:“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後借其語以指心情消極。此言少時壯心不因雨聲而愁思傷懷。

    〔九〕“踰知命”,年過五十。孔子“五十而知天命”,語見《論語·爲政》。

    〔一〇〕言早十年身心已衰,即四十多歲時已開始見衰了。

    〔一一〕“後此者”,指從今以後的餘年。

    〔一二〕“聖處”,宋代儒者所想像的一種道德學問修養最高的境界。“與天似”,和天一樣遠,還挨不着邊,差得多。

    按此詩寫聽雨夜坐時的複雜矛盾的心情感嘅,表達了“壯心未已”的上進之心,實不同於一般傷老悲窮的濫調;一結歸到晨光開曉,仍是展望、開朗的健康情緖。

    苦吟

    蟻無秋衣鴈無裘〔一〕,霜天謀食各自愁:鴈聲寒死叫不歇,蟻膝凍僵行復休!先生苦吟日色晚〔二〕,老鈴來催喫朝飯〔三〕。小兒誦書呼不來,案頭冷却黄虀麵〔四〕。

    〔一〕“裘”,皮袍。

    〔二〕“日色晚”,是指早晨的天色已不早了,不指日暮。

    〔三〕“老鈴”,鈴指“鈴下”,一種隨從侍衛的軍卒。後用以指官衙中供役的僕人。“朝(zhāo)飯”,早飯。

    〔四〕“黄虀(jī)”,虀是指一種冷鹹菜、醃菜,如“泡菜”之類,是貧苦、儉素人的下飯之物。參看《傳燈録》:“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山畬粟米飯,野菜淡黄虀。’”“虀麪”,又名甕羹,即湯餅,————現在的湯麪類。陸游《朝飢食虀麪甚美戲作》之二:“一杯齏飥,手自芼油葱。”又《宿北錢清》:“虀餅依然美”句,自注:“店家齏麪有名,已六十年矣。”是當時一般的粗食物。

    晚風寒林

    已是霜林葉爛紅,那禁動地晚來風!寒鴉可是矜渠黠〔一〕?————踏折枯梢不墮空。

    樹無一葉萬梢枯:活底秋江水墨圖〔二〕。幸自寒林俱淡筆〔三〕,却將濃墨點栖烏。

    〔一〕“矜渠黠”,矜誇、賣弄它的智巧、本領。

    〔二〕“活底”,即“活的”,現在的“的”字古時多寫作“底”。“水墨圖”,不設彩色、只用墨筆渲染的畫幅,其特點是多不鉤勒輪廓,只憑墨色濃淡枯潤來表現種種景象。

    〔三〕“幸自”,本自,原是。

    按次首第二句的意思,作者另有《東窗梅影上有寒雀往來》詩:“梅花寒雀不須摹,日影描窗作畫圖;寒雀解飛花解舞,君看(平聲)此畫古今無!”可以合看。

    霜夜無睡聞畫角孤鴈

    畫角聲從枕底鳴〔一〕,愁霜怨月不堪聽。擁裯起坐何人伴〔二〕?————只有殘燈半暈青〔三〕。

    梅邊玉琯月邊横〔四〕,吹落銀河與曉星〔五〕。城裏萬家都睡着,孤鴻叫我起來聽〔六〕。

    〔一〕“畫角”,古代軍中所吹奏的樂器,其聲淒厲悲切。“枕底鳴”,説人在卧中聽得,聲如出於枕底。

    〔二〕“裯(chóu)”,本義是單被,此泛指衾被。

    〔三〕“暈”,日、月旁圍所起的光圈現象叫暈,此指燈火的光暈現象。

    〔四〕“玉琯(guǎn)”,古樂器名,此以借指畫角。畫角本直吹,後漸變爲横吹,所以説“月邊横”。

    〔五〕此言天曉。“銀河”,天河。“落”,猶言没。

    〔六〕按南宋人寫到鴈,往往是和愛國心情聯繫着的,如辛棄疾詞:“生怕見、花開花落,朝來塞雁先還。”陳過詞:“寂寞憑高念遠,向南樓、一聲歸雁。”姜夔詞:“燕(平聲,燕地,即淪陷於金國的燕山府)鴈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又(和辛棄疾):“年年雁飛波上,愁亦關予。”例甚多。此詩亦然。

    夜聞風聲

    作寒作暑無處避,開花落花儘他意〔一〕。只有夜聲殊可憎,偏攪愁人五更睡。幸自無形那有聲?無端樹子替渠鳴〔二〕;斫盡老槐與枯柳〔三〕,更看渠儂作麽生〔四〕!

    〔一〕“儘他意”,完全隨他擺佈。“他”,指風。下文的“渠”“渠儂”並同。

    〔二〕“無端”,没來由、没道理,表示憤恨的斥責語。“樹子”,就是樹。見第七二頁《晚春即事》注〔二〕。

    〔三〕“斫(zhuó)”,此爲砍伐義。

    〔四〕“作麽生”,見第七〇頁《秋雨歎十解》注〔四〕。猶言“怎麽樣”。

    這首詩是諷刺當時自作威福的權勢者與爲虎作倀的幫兇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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