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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离妇襟怀飘零逢旧雨 艺人风度潇洒结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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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民族万岁!中华民族万岁!”这呼号声在夜半时候发出来,把船头上睡得很熟的江洪,惊醒了过来,猛然间不省得是什么人叫的口号,一骨碌由铺上坐起,及至听清楚了是冰如睡在舱里面叫,便隔了毯子连连问了几声:“嫂嫂怎么样了?”她并没有做声,王妈答道:“我太太做梦呢。”说这话时,冰如也醒了,想到这么大人还说梦话,究竟也不好意思,也就没有搭腔。次日,船遇到半日东风,船老板扯起小布帆,溯江而上,船小帆轻,不怕水浅,只贴近岸边走,也没有波浪的颠簸,坐在船上的人,就各自坐在铺上,闲话消遣。冰如做了那样一个噩梦,心里头怎样放得下来?慢慢地就谈到了这件事上去。隔着舱篷口的那副毯子,这时掀起了半边,船头上依然掀去了笠篷,江洪坐在铺盖上晒着太阳,眼望了江天,胸襟颇也广阔。听了这话,将胸脯一挺,手拍了船舱板道:“果然如此,那我也是心所甘愿的。”冰如听了这话,不免对他呆望着。他然后微俯了腰向冰如笑道:“嫂嫂有所不知,死守阵地,又能完成任务,虽炮火威力猛烈,丝毫不动声色,这是军人最高尚的武德。”他说时,看到冰如的脸色,青红不定,便笑道:“这是嫂嫂一场梦,当然不必介意。”冰如道:“江先生,你看志坚在前方,有这样的可能吗?”江洪道:“在前方作战的人,接到以少数人掩护多数人退却的命令,那是极平常的事。接到这样的命令,自然希望成功回去。可是掩护的工作……”他越向下说,见冰如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这就忽然一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嫂嫂做的是梦,何必为难起来?”冰如昂头想了一想笑道:“倒不是为难。我想起那梦的事,有头有尾,倒像真的一样,越想心里越过不去。”江洪道:“这事说起来也奇怪,一个人在脑筋里没有留下印象的事,他是不会梦到的。嫂嫂做的这个梦,梦得这样逼真,是哪里留下来的印象呢?”冰如道:“可不就是这句话。”江洪道:“嫂嫂不必介意。我相信我们到了汉口,立刻可以得着孙兄的消息。我猜着,他早有电报打到汉口去了的。”冰如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吧!”她这样淡淡地答复了一句话,自是表示着她依然放心不下。江洪总觉得女人心窄,不要在这江面上出了别的事情,一路之上,只管逗引着谈话。

    好在这日的东风,送了这小船百里的路程,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这小渔船就到了九江,江洪在江岸边找了一家旅馆,把冰如主仆安顿好了,自己便出去打听西上交通的情形。冰如住在旅馆里烦闷不过,便带着王妈也出来走动走动。出得门来,首先看到江岸上来往的行人,是成串地走着。空场里的零食摊子,间三聚五地背了江,向马路陈列着。橘子摊上,红滴滴的成堆地摆着,煮山薯的大锅里,向上冒着热气。阳光照着,给予了一种初冬的暗示。挽着瓷器篮子的小贩,把篮子都放在人家墙脚下,七八个人拥在一处,玩着江西人的民间赌法,拿了铜币,在场地里滚钱。南昌人海带煮猪蹄的摊子,在一般摊子之间,是比较伟大的,码头上的搬运工人,围着在那里吃。江岸的一边,发出咿嘿哟嗬的声音,常有两三个工人,抬着货包经过,这一切不但和平常一样,在南京战气笼罩中出来的人,看到这种样子,觉得比平常的都市情形,还要繁荣得多。要找出战时的特征来,只有墙上贴着那加大写出的标语“抗战到底”。冰如张望着街景,缓步向前走。

    王玉却是很爽直握住了冰如的手,同在床沿上坐下,笑道:“你觉着我的态度,变得太快吧?”冰如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是难揣度家务的。”王玉道:“真的,不但人家难断我们的家务事,就是我自己也难断我自己的事。说到老包,我也不能说他待我不好,不过我总嫌他草包相。”冰如道:“你们经过了什么法律手续吗?”王玉笑道:“这就是草包也有草包的好处。他一点也没有留难,就亲笔写了一张离婚字据给我,还问我要多少钱。我说,我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妇女,还要什么赡养费。我只是把我自己的两口衣箱拿走了,此外是一根草没有要他的。而且他要我送他一些东西作纪念,我还送了一点给他。”冰如道:“这样说来,他对你,还有些留恋。”王玉道:“要说我有点爱他,也未尝不可以。不过人的爱好,是有个比较的。当更好的出来了,就不免把那次好的放下。”冰如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摇撼了两下,笑道:“这样说起来,你是有一个更好的了。”她的脸微微地红着,摇了两摇道:“不能那样解释。言归正传吧。我来找你,是有点事情的。你刚才说了,是要到汉口去的,我也要去。大概半月后,我们可以在汉口会面的。我有两样东西,想在你这里押几十块钱用用。”说着右手就在左手的手指上,脱下了两枚金戒指来,将手心托着,掂了两掂道:“大概有三钱重,只用三十块钱,照市价说,是不至于不值的。我为什么不到金子店里去换掉它呢?就是这一对戒指,有些原因在上面,非万不得已,我还想保留着。”冰如笑道:“你……”只说出了这个你字,王玉按了她的手臂道:“不要忙,我的话没有完。凭你我往日的交情,不是我不能和你借二三十块钱。不过大家都在国难期间,谁也不会带了多少钱逃难。你借我一文,你自己就少花一文,离婚的丈夫,我还不要他赡养一文,我能拖累朋友吗?”冰如笑道:“你的脾气,怎么这样强硬?好,就是这样办。我到汉口之后,住在哪里,却还没有一定,你在报上登两天小广告……”王玉两眉一扬,表示着很得意的样子,挺了胸脯子笑道:“我反正是跟了大时代剧团走的。我们要公演的时候,固然报上有广告,就是我们到了,报上也会发表消息的。现在新闻界,对改良京戏,非常捧场。就是我也有个小小名儿,你在报上看到王玉这个名字,来找我就是了。”说着,把两枚金戒指放在冰如手里,笑道:“我放心你,不会把我这个小东西没收了。”冰如笑道:“我郑重地把你这东西放好。”于是打开手提箱,把戒指放下去,取了三十元钞票交给王玉。恰好王妈进来倒茶,便站在一边笑道:“包太太,不,王小姐,是故意这样做的吧?何至于二三十块钱也没有办法?”王玉笑道:“我和你一样,现在是靠卖力气吃饭了。”王妈笑道:“是呵,唱戏的人,都是赚大钱的,王小姐应该更有钱了。”王玉却回转头来向冰如笑道:“我这个环境,大概普通人不容易了解。穷是穷,现在我得了自由。”说着,她揣起了钞票,就站起来要走。冰如握了她的手道:“哟!难道我们也疏分了。”王玉道:“不是的,今天我们还要排戏,预备今晚上演,你去看看好不好?我给你留两张票。今晚演的这出戏叫《睢阳血》,悲壮极了。我在这戏里,表演张巡的妾。”冰如笑道:“张巡不是湖南人?”王玉不觉红了脸,笑道:“你倒很同情老包。”冰如摇撼着她的手道:“你不要介意,我给你说着好玩的。今天晚上我就来。”王玉道:“你找我不大容易,回头我叫人送票子来就是了。”她说毕,扭转身来,见江洪也站在门外夹道里,就伸手让他握了一握,笑道:“再会,晚上请看戏。”然后一路响着高跟鞋子走了。

    王妈笑道:“太太,这九江地方多好,什么都像平常一样,这个地方,没有警报吗?”冰如道:“怎么没有警报?汉口都受过两次轰炸了。”王妈看到进街的巷子墙上,贴了许多红纸金字,白纸红字的长方纸单子。因指着道:“这好像是戏馆子里贴的戏报。”冰如笑道:“你不认得字,倒会看样子。猜得果然不错,这正是戏报。你索性猜猜看,哪一张是京戏,哪一张是话剧?”王妈道:“什么叫话剧?”冰如道:“在南京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叫话剧,你都不知道,话剧就是文明戏。”王妈哈哈笑道:“太太要说文明戏,我老早就明白了。”她们这样大声谈笑,却把过路的人都惊动了,便有人轻轻在身后叫了一声孙太太。冰如回头看时,是丈夫同学包先生的太太。只看她梳了两个六七寸长的辫子,垂在后肩。身披咖啡色短呢大衣,敞开胸襟,露出里面的宝蓝色羊毛衫,一条红绸围脖,在胸前拴了个八节疙瘩。二十多岁的少妇,陡然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也就咦了一声道:“包太太,你也到九江了。”她顿了一顿,笑道:“国家到了生死关头,我们妇女,也应当尽一份责任,我现在办着宣传的事情。”冰如说:“那好极了,什么刊物呢?我很愿看看你的大作。”说时,两人彼此走近了,便握着手,同站在路边。她笑道:“我不是办刊物。我加入了大时代剧社唱戏。”冰如听了这话,不觉大吃一惊,向她周身上下,很快地溜了一眼。王妈在冰如身后笑道:“包太太上台唱戏,要送一张票我去看看的。”她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带几分愁苦的样子,向王妈道:“你不要叫我包太太了,你叫我王小姐吧。”于是又掉过脸来向冰如笑道:“我和老包离婚了,现在我的艺名是王玉。”冰如抓住她的手,不觉摇撼了两下道:“你为什么和包先生离婚呢?你们的感情不算好,也不怎么坏呀。”王玉笑道:“这就是离婚的理由了,感情不坏,可也不怎么好。”冰如道:“没有别的原因吗?”王玉道:“我喜欢文艺,他是个军人。”冰如道:“我们是老朋友,我直率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中国正在对外打仗,妇女有个当兵的丈夫,这是荣誉的。你自己还说为国宣传呢,倒不愿有个为国家打仗的丈夫,那你还对社会宣传什么?”王玉红了脸,将脖子微微一扭道:“不,我嫌他那湖南人的脾气,和我合不拢。”冰如道:“这更怪了。你嫁他的时候,难道他不是湖南人吗?既不愿意湖南人的脾气,以先为什么嫁湖南人?”王玉和她撒了手,两手插在大衣袋里,将肩膀耸了两耸,笑道:“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反正我已和他离了婚,还谈什么理由不理由。你住在什么地方,回头我来和你谈谈。”冰如道:“我住在前面国民饭店。”她点点头道:“好,两个钟头以内,我一定来。”说着,她也并没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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