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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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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阵欢笑声中,区老先生却在暗中着实生了一些感慨。人总是这样:“凡所难求皆绝好,及能如愿又平常。”这老褚能够把这话说出来,究不失为一个好人。他心里如此想着,脸上自有了那同样的表示,不住的将手摸嘴唇上下的胡楂子,只管微笑。老褚见区庄正一高兴,就再三约请作东。区家父子在他这样盛情之下,只好去赴他这个约会。老褚已略知李狗子如何款待老师,因之他这顿晚饭,办得更为丰盛。他又知道今天中饭几位陪客,不大受客人的欢迎,因之除了李狗子外,并无其他外客。

    醉饱归来之后,感慨最深的自是当公务员的区亚雄。没想到抗战之后,大大占着便宜的人,却是卖熟水和拉人力车的。当晚在寄宿舍里,做了一整夜的梦。次日起来漱洗之后,免不了到斜对门,那所斜着十分之三四的灰板小店里,去吃油条豆浆。他也觉着有些奇怪,接连吃了几顿肥鱼大肉,这早点已减了滋味,喝了大半碗豆浆,一根油条,就不想吃了。

    黄小姐已换了装束,手上斜抱着一件海勃绒的大衣,上身穿着宝蓝色羊毛紧身衫,领子下面横别了一只金质点翠的大蝴蝶,一条紫色绸子的窄领带,一大截垂在胸前,下面穿着玫瑰紫的薄呢裙子,头发已改梳了双辫,戴着两朵翠蓝大绸花。她看到二小姐笑道:“来晚了,没有吃到你们这一顿。”二小姐笑道:“那不要紧,我再叫菜请你就是了。”她笑道:我有人请,改日叨扰吧。我有两张话剧票,是最前排的,送你姐弟要不要?说着她就把提包提出来。见亚英站在身边呆望着,便笑道。“二先生请你帮个忙。”说着,她也不问亚英是否同意,便把身子一歪,将胁下挟着的这件大衣,向他面前一挤。亚英也来不及说“遵命”两字,忙将大衣拖过。青萍笑嘻嘻的打开提包,在里面取出两张红色的戏票,向亚英面前一举,说了一个“哪”字。亚英抱着那大衣在怀里,只觉得一阵脂粉香,心里头说不出有一种什么快慰。连青萍把戏票直伸到他面前来,他都没有看见。她见亚英没有听到,又继续说了几声,直把票子举到他鼻子尖下,向他拂了几拂,他才醒悟过来,笑道:“谢谢,票子是给我的吗?”青萍笑道:“送你姐弟两个人,票价我已代付了,并不敲竹杠。”亚英一手接着戏票,一手依然抱住了那大衣。二小姐在一边看到,便笑道:“把大衣交还人家吧,你尽管抱着它干什么?你想给黄小姐当听差吗?老实说,我看你那样笨手笨脚,就是给黄小姐当义务听差,人家也不要呢。”青萍瞧了二小姐一眼,又瞅了亚英一眼,微笑道:“为什么那样言重呀!再会!”说着,她接过了大衣,向楼梯前走,这里只留下了一阵浓厚的香气。

    青萍笑着回过头来向亚英道:“这就是人不能比人的明证了。”老太爷没有理会他们,继续问道:“这事的善后很棘手吧?”那人道:“但愿赔车子、出医药费能够了事,也就算菩萨保佑。今天不幸中还算大幸,这小车子上并没有主人,否则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想不到这事是怎样的结果。”老太爷见他不说出车主,就连他们是什么公司的人,也不便问。大家默然的坐着,车子就很快的到了一个车站。那人就下车去了。

    青萍对车站上看看,又对汽车上看看,见车站上固然是挤,就是那汽车里面,也是黑压压的没有一点空隙。因皱了眉向区老先生道:“这个样子,你老人家如何能挤得上车?便是挤上了车,也太不舒服了。”老太爷笑道:“能挤上车已是万幸了,怎么还能说舒服不舒服的话。”青萍道。“老伯,你一定要在今天下乡去吗?”老太爷觉得她这称呼太客气了些,便不能不向她说出一点原由,因道:“亚英有好几个月出外,内人一直惦记着,特意让我进城把他带回去。若是今天不回去,让内人在家又惦记一天。青萍笑道:若是这样,老伯可以在附近茶馆里坐会子,我去替你想个法子试试看。”亚英道:“黄小姐在车站上有熟人吗?”她笑道:“我不敢说一定可以想到办法,但假如想得到的话,保证老伯和二先生,一定很舒服的到家。若是办不到的话,可别见怪,今晚上就请老伯也看话剧去。”亚英听她这话音,分明有意留着看话剧。虽然她说是去想办法,料着不过是句转圜的话由罢了。心里一高兴,就笑着向父亲道:“那我们就在对过小茶馆坐一会吧。万一没办法,再打主意。”老太爷估计着,今日至少还有一次班车可开,这位黄小姐既是自告奋勇来想办法,大概没有问题,就随了亚英同到车站对过小茶馆里来。二小姐看到这小茶馆里乱七八糟,什么人全有,站在门外没有进来。青萍倒送了他父子两人落了座,却向亚英点点头,笑道:“务必请你陪令尊坐一会儿,可别走开。”亚英笑道:“那自然,多多费神了。”青萍笑着,和二小姐一同走了。

    这珠江大酒家是重庆的头等馆子,亚雄虽然也来过两次,那不过是陪朋友来吃早点,在楼下大敞厅里坐坐罢了。楼上的雅座,向来未曾光顾过,今天倒是第一遭阔这么一回,由伙计的指引到了雅座门口,早听到林宏业在屋子里的哈哈笑声。他正说着:“……拿出一百五十万来,这问题就解决了。”亚雄不免暗中摇了摇头。二小姐在屋子里先看到了,笑道:“大哥来了,让我们好等!”亚雄走进去时,看见这位妹丈穿了一套英国式的青色薄呢西服,头发梳得乌亮,圆圆的面孔,并没有风尘之色。他迎上前来握着手道:“你好。”亚雄笑道:“托福,躲过了无数次的空袭。力二小姐替他接过帽子,挂在衣钩上,笑道:宏业给你带些东西来了,就有一顶好帽子。”亚雄道:“那自然,我们重庆人总是要沾香港客的光的。”

    这是个家庭席,恭请区老太爷上坐,小辈们四周围着。茶房送上一把赛银酒壶,向杯子里斟着橘红色的青梅酒,接着就上菜。第一道菜是五彩大盘子,盛的什锦卤味,第二道是细瓷大碗的红烧鱼翅,第三道是烧紫鲍,第四道是清蒸豆汁全鱼,全是三年不见面的菜,不用说吃了。亚雄加入了这一个快活团体,又面对了这样好的名菜,也就把一天悲思丢入大海,跟着大家吃喝起来。直至一顿饭吃完,一个小茶房将铜盘子托着一盘折叠了的热气腾腾的手巾进来,亚雄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向亚英问道:“你手上有表,看看几点钟了?”亚英笑道:“你又该急着上班了。你就迟到这么一回,拚了免职丢官好了。”林宏业也是站起身来将一大盘切了的广柑,送到他面前,微弯了腰,作个敬礼的样手,拖长了声音道:“不……要……紧……用点儿水果,假如你这份职务有什么问题,我先付你三年的薪津。”

    这时,汽车已驰上了郊外的大道。青萍隔了玻璃窗向外看着,无话找话的,笑着作了一个赞美的样子道:“四川真是天府之国,一年到头,郊外都是绿的。”亚英正想找一句话来附和,忽然这车子向路边一闪,戛然一声停住。老先生也吃了一惊,以为这车子撞上什么了。那时很快,只觉一阵风卷起了路上一阵飞沙,大家顺了这飞沙过去,向前看着,倒不是什么怪风,照样的也是一辆很漂亮的汽车,从旁边飞也似的跑了过去。汽车上的喇叭呜啦怪晌。老太爷道:“咦!好快的车!”司机由前座回转头来,笑道:“老先生,你明白了我为什么煞车吧!这条路有这辆怪车,你遇到了它,非让开不可。你碰了它,那自然是不得了,它碰了你,你也不得了。”老太爷道:“这是谁家的车?”司机道:“是鼎鼎大名的二小姐呀。她就是这样由乡下进城,由城下乡,要跑快车,不快不过瘾。现在更坏了,她不在车上,那车子也开得飞快,好像这快跑是那车子的商标,撞了人屁事没有。”亚英道:“一位小姐就这样横行,这国家的前途还说什么?凭你怎么说,一滴汽油一滴血,还是有人把汽油当长江里的水使。说到这里,我们也就该惭愧,我们凭着什么功绩,可以坐这小车子下乡呢。”青萍竟忘了区老先生在座,将手轻轻的在亚英腿上拍了一下,笑着把嘴向前面司机座上一努。亚英会意,也就不说了。可是在两三秒钟之后,他回忆到黄小姐在自己腿上拍着的时候,却让人有一种舒适,一种微妙不可言喻的感觉,便低声笑道:“我明白。”他觉得这“明白”两字,含有双关的意思,说着的时候,很快的向黄小姐看了一眼。她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亚英觉得今天的遭遇真是意外的幸运,既有这样好的小汽车可坐,而且还有漂亮的黄小姐同车,心里头那番愉快,时时的在脸上呈现出来。

    这时王科长已走了过来,脸比他更红,眼睛里水汪汪的,简直泪珠要夺眶而出。他见着亚雄勉强装笑,点了个头道,“活该!我是自取其辱。我毕业之后,能去摆个纸烟摊子最好,若怕有辱斯文的话,到小学里去当名教员,大概也不难,为什么向这个大门里走!我已口头辞职了,现在立刻写辞呈。”他说着已走进屋子来,鼻子里哼着,冷笑了一声,然后坐在他的位子上去。

    这一大群人中有的穿长衣,有的穿西服,都相当的漂亮。那大车上有公司公用车字样,想必这班人都是公司里的高级职员。有两个受着重伤的人,周身是血渍,头面上包扎了布片,躺i在路边深草里,这时就有一位穿西装的走向车边来,对老太爷道:“我们撞车了,还有两个同事,一个司机受着重伤,可不可以请你带我一截路,让我到前面车站上去打个电话?”老太爷便开了车门让他进来,挤坐在一角里,这车上的司机,看到这是惹是非之地,没有敢说一字,上车就开走了。

    车子继续向前,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黄小姐,你说的话不错,这个世界人不能比人。”青萍被老先生赞了一句,自是高兴,而亚英听了比她还高兴,向她笑道:“黄小姐,你比我家亚男还要小两岁吧?而她对于社会的见解,就没有你看得这样透彻,今天可以到舍下去宽住一晚吗?亚男对你会竭诚招待的。”青萍微笑道:“你忘了,我们坐的这辆车子,并不是我的。”亚英道:“有什么要紧?让车子先回去就是了,明天我送黄小姐坐公共汽车回来。”青萍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老太爷道:“孩子话,人家看了我们挤不上公共汽车,想法子亲自把小车子送我们下乡。我们叫人不坐现成的小车子,让人家由公共汽车挤回来,你家那个茅草屋,有什么可留嘉宾的,值得教人家明天在公共汽车虽挤?”亚英被父亲说红了脸,强笑着无可说的。青萍笑道:“照说到了乡下,我实在该到府上去拜访伯母。只是我向温五爷借了车子,应该回去给他一个交代,下次有工夫,我愿意到府上去打搅几天。在城市住久了,实在也需要到乡下去住几天的,让在城里住得昏咚咚的脑子清醒一下。”说着将她那染着蔻丹指甲的细嫩白手,在额头上轻轻捶了两下。亚英道:“黄小姐的公馆在哪里?是在很热闹的街市上吗?”青萍微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哪里有公馆,我也是流浪者呀!”亚英道:“客气客气!”青萍道:“我的身世我也不愿谈。亚男她知道我。林太太也知道我,可是……”她又笑着摇摇头道:“不必说了。”老太爷坐在一边,脸上却透着一点微笑。亚英不知道父亲这微笑,含有什么意思,不敢接着说什么,大家又默然了一会,车子便停在一个乡镇口上。

    老太爷说声“到了”,开了车门,引亚英下车。青萍却也跟着走下车来。老太爷向她连连道谢。她向老太爷鞠了个躬,又伸手和亚英握了一握,笑道:“二先生再会了。我们在城里可以会到的。”老太爷对汽车上看了一看,见那司机正划着火柴吸烟,便低声问道:“黄小姐,我可以奉送这位司机几个酒钱吗?”青萍笑道:“不必了,我们常常给他钱花的。”老太爷笑道:“正是如此。我想我们尽力奉送他一点款子,也许他却认为那是一种侮辱。”她点着头微笑了一笑。又道:“那倒不,只是不必破费。”老太爷就取下头上的帽子,向那司机点头连道:“劳驾!”然后催着亚英取下车上的旅行袋和篮子,向黄青萍告别后由公路走下小路。亚英原走在老太爷前面,站在路边一犹豫,却落在后面了。他走了一截路,便回头向公路上看来。这黄小姐正不慌不忙,还站在那里呆望着。亚英一回头,她却举起一只手来在空中挥着一条花绸手绢。虽然隔着那么远,还看到她脸上带着很招人乐的笑容。

    老太爷等车子走了一截路,问道:“你们这两部车子,都是车头上碰坏了,是顶头相撞吗?”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可不就是。我们车子下坡,又是大车不容易让路,恰好又在一个急转弯上,要让也不可能。这部小车子可像动物园里出来的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奔上山来。向我们撞个正着。所幸我们这车子靠里,若是靠外的话,车子撞下坡去,我们这一车子人全完了。”老太爷道:“那么,不是你们的错误。”他苦笑了一笑道:“怎敢说不是我们的错误。我们看到这部小车子,照理应当停在路边,让他过去的。”青萍插嘴道:“怪不得我们这车子在路边停了一停,让一部飞快的车子跑过去,大概就是这部小车子了。”那人又苦笑了一笑。老太爷道:“刚才那位司机碰伤了,在那里骂人,要你们赔一百万,你们的司机怎样呢?”那人道:“他晕过去了,恐怕有性命之忧。他哪里能说话,就是能说话,他也不敢说。司机不一样,有的就是司机而已,有的可无法去比他的身份。”

    老太爷取了帽子要走,亚英便叫伙计拿帐单子。二小姐走上前一步,将手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道:“兄弟,你难道还真要会东?你知道这里的经理,是宏业的朋友?”区老太爷道:“总不能叫宏业反请我们这久住重庆的人,我们柜上去付帐。”说着先走。亚英也跟了走。可是二小姐心里就想着,这一顿午饭,价目着实可观,凭亚英这一个小资本商人,身上能带多少钱,不要让他受窘,于是也就一路跟着出来。刚到了楼梯口上,见到一个有趣的会晤,便是黄青萍小姐与亚英面对面的站着说话。

    王科长已经摆开了纸笔预备起草辞呈,左手扶了面前一张纸,右手将半截墨只管在砚池里研着,偏了头听亚雄说话,亚雄说完了,他既不回话,也不提笔,老是那个姿态,在砚池里不住的研墨。亚雄见他脸色红红的,料着他心里十分为难,便道:“这事不必定要在今天办,明天不晚,后天不迟。”王科长摇摇头道;“明天?后天?后天我就没有这勇气了。千不该,万不该,去年不该结婚。如今太太肚子大了,不能帮我一点忙。家庭在战区,还可以通邮汇,每月得寄点钱回家。重庆这个家里,还有一位领不到平价米的丈母娘。这一切问题,都逼得我不许一天失业,其实失业是不会的,摆纸烟摊子,拉车,卖花生米,我都可以混口饭吃,可是面子丢得大了。我丈母娘总对人夸说,她女婿年轻轻的就当了科长,她觉得很风光呢,却没有知道人家骂我饭桶。”说时,他还在研墨。亚雄还想向他规劝两句,勤务进来说,“刘司长请。”他放下了墨,跟着勤务去了,这是司长要向他询问一件公事,约莫有二十分钟,王科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把面前摆着的一件公事仔细阅看。亚雄偷看他,料着已是无条件投降,什么也不用提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气里含着一分怨恨与忧闷的气味。亚雄心里头倒着实憋住了一腔子苦水。到了下班吃午饭的时候,自己一日气跑到亚英旅馆里,却见门上贴了一个纸条,上写:“宏业已到,我们在珠江酒家和他接风。雄兄到,请快来。”他向那字条先笑了一声道。“还是他们快活自由。”说毕,再也不耽误,立刻赶到珠江大酒家。那帐房旁边的宴客牌上,已写了“区先生兰厅宴客”一行字。他心想,为香港来的人接风,就在乎广东馆子这一套排场,这必是二小姐要壮面子,好在她丈夫面前风光风光,阔商人就是当代的天之骄子,一切和战前一样。他一面想着,一面向楼上走。

    汽车继续向前疾驶,过了二十多分钟,速度才渐渐减慢。这里正是一个“之”字路形,弯弯曲曲的围着一个山坡绕。老远的看到隔一道路环的路途中间,站了一大群人。老太爷呀了一声道:“有车子出险了。”大家随了向前看去,自己的车子也就停在路边。这位司机是一个好热闹的青年,他已开了车门,跳下车去看热闹。大家看时,这路边靠山坡有两部车子,一部是大客车,车头撞了个粉碎,车身半倒着,压在山坡的斜石壁上,另一部是流线型的米色小座车,车头碰烂了半边,一只车轮子落进了公路边的流水沟,车尾高高举起,满地都是碎玻璃片。一个穿黄皮茄克的人,头上戴了青呢鸭舌帽,左手臂流着血,将白绸手帕子包了。他斜靠了山坡,坐在深草上,横瞪了眼睛,望着那群人道:“赔我们一百万也不行,我们这车子如今在仰光都买不到,是我们主人在美国定做的,我身上受的明伤不算,暗伤不知道碰在哪里。我是一个独子,家里有七十岁的老娘,若要丧了我的性命,我们这本帐不好算。”他这样的说着,没有人敢回他的话。看那样子,是开小座车的司机了。

    林宏业将他让在旁边沙发上坐了,将香港带来的三五牌香烟掀开了听子盖,送到他面前,笑道:“先请尝支香港烟。”亚雄抽着烟,向对座的区老先生笑道:“爸爸,我们都是两重人格。你回到家里,我回办公室里,是一种人。遇到了李经理褚经理以及二妹夫,又是一种人。”老太爷捧了盖碗茶喝着,摇摇头笑道:“怎样能把宏业和褚李两人相提并论?”宏业笑道:“可以的,我也是个拉包车的。不过我只拉这一位。”说着指了二小姐。亚雄这就知道他们已经谈过李狗子的事了。二小姐笑道:“你当了我娘家人,可不能说这话呀。我没有先飞重庆,协助你事业的发展?”区老先生道:“中国人的生活,无非是为家庭作牛马,尤其是为父母妻室儿女。到了你们这一代,慢慢的出头了,对父母没有多大的责任,夫妻之间,少数的已能权利义务相等了。至于对儿女的责任,恐怕你们比老辈轻不到哪里去。最不合算是我们这五六十岁的人,对父母是封建的儿子,对儿子呢,可要作个民主的老子。要说拉一辈子包车,还是我吧?”于是大家都笑了。二小姐笑道:“那么,我们今天小小的酬劳一下老车夫吧。”宏业笑道:“吓!此话该打。”二小姐想过来了,笑着将舌头一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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