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出 沉江

    ◎乙酉五月

    〖锦缠道〗<span class="zs">（外扮史可法，毡笠急上，回头望介）</span>

    望烽烟，杀气重，扬州沸喧；生灵尽席卷，这屠戮皆因我愚忠不转。兵和将，力竭气喘，只落了一堆尸软。<span class="zs">俺史可法率三千子弟，死守扬州，那知力尽粮绝，外援不至。北兵今夜攻破北城，俺已满拚自尽。忽然想起明朝三百年社稷，只靠俺一身撑持，岂可效无益之死，舍孤立之君。故此缒下南城，直奔仪真，幸遇一只报船，渡过江来。（指介）那城阙隐隐，便是南京了；可恨老腿酸软，不能走动，如何是好。（惊介）呀！何处走来这匹白骡，待俺骑上，沿江跑去便了。（骑骡，折柳作鞭介）</span>跨上白骡鞯，空江野路，哭声动九原。日近长安远，加鞭，云里指宫殿。

    （副末扮老赞礼背包裹跑上）残年还避乱，落日更思家。

    （外撞倒副末介）

    （副末）呵哟哟！几乎滚下江去。<span class="zs">（看外介）</span>你这位老将爷好没眼色！

    （外下骡扶起介）得罪，得罪！俺且问你，从那里来的？

    （副末）南京来的。

    （外）南京光景如何？

    （副末）你还不知么，皇帝老子逃去两三日了。目下北兵过江，满城大乱，城门都关的。

    （外惊介）呵呀，这等去也无益矣！<span class="zs">（大哭介）</span>皇天后土，二祖列宗，怎的半壁江山也不能保住呀。

    （副末惊介）听他哭声，倒像是史阁部。

    （问介）你是史老爷么？

    （外）下官便是。你如何认得？

    （副末）小人是太常寺一个老赞礼，曾在太平门外伺候过老爷的。

    （外认介）是呀！那日恸哭先帝，便是老兄了。

    （副末）不敢。请问老爷，为何这般狼狈！

    （外）今夜扬州失陷，才从城头缒下来的。

    （副末）要向那里去？

    （外）原要南京保驾，不想圣上也走了。（顿足哭介）

    〖普天乐〗撇下俺断篷船，丢下俺无家犬；叫天呼地千百遍，归无路，进又难前。<span class="zs">（登高望介）</span>那滚滚雪浪拍天，流不尽湘纍怨。<span class="zs">（指介）有了，有了！那便是俺葬身之地。</span>胜黄土，一丈江鱼腹宽展。<span class="zs">（看身介）俺史可法亡国罪臣，那容的冠裳而去。（摘帽，脱袍、靴介）</span>摘脱下袍靴冠冕。<span class="zs">（副末）我看老爷竟像要寻死的模样。（拉住介）老爷三思，不可短见呀！（外）你看茫茫世界，留着俺史可法何处安放。</span>累死英雄，到此日看江山换主，无可留恋。

    （跳入江翻滚下介）

    （副末呆望良久，抱靴、帽、袍服哭叫介）史老爷呀，史老爷呀！好一个尽节忠臣，若不遇着小人，谁知你投江而死呀！（大哭介）

    （丑扮柳敬亭，携生忙上）偷生辞狱吏，避乱走天涯。

    （末扮陈贞慧，小生扮吴应箕，携手忙上）日日争门户，今年傍那家。

    （生呼介）定兄，次兄，日色将晚，快些走动。

    （末、小生）来了。

    （丑）我们出狱，不觉数日，东藏西躲，终无栖身之地。前面是龙潭江岸，大家商量，分路逃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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