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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十九 燕對錄(明)李東陽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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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對錄,一卷,明李東陽撰。李東陽,字賓之,號西涯,湖廣茶陵人。天順八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充東宮講官。孝宗朝官至文淵閣大學士,預機務。後受顧命,輔翼武宗。傳見明史卷一八一。此書自弘治十年二月至正德六年八月,凡召見奏對之詞,悉著於編。)

    弘治十年三月二十二日,朝食前,司禮監太監韋泰馳至閣,亟呼曰:「宣四先生。」叩其故,曰:「不知。」臣溥、臣健、臣東陽、臣遷亟具衣冠至文華殿。叩頭畢,上曰:「近前。」於是直叩御榻。司禮監諸太監皆環跪於案側。 (「司禮監諸太監皆環跪於案側」,「諸」字原本不清,據明朱當■〈氵眄〉(下簡稱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北京大學圖書館藏,下同,省注。)補。) 上曰:「看文書。」諸太監取本付臣溥、臣健,又分置硃硯硃筆,授片紙數幅於臣東陽、臣遷。每一本上曰:「與先生輩計較。」臣溥等看畢,相與議定批辭,以次陳奏,得允,乃錄於紙上以進。上覽畢,親批本面,或更定二三字,或刪去一二句,皆應手疾書,宸翰清逸,略無疑滯。有山西巡撫官本,上顧曰:「此欲提問一副總兵,該提否?」臣溥等對曰:「此事輕,副總兵恐不必提問, (「副總兵恐不必提問」,「問」字原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補。) 止提都指揮以下三人可也。」上曰:「然邊情事重,小官亦不可不提耳。」又禮部本擬一「是」字,上曰:「天下事亦大,還看本內事情,若止批一『是』字,恐有遺失。因取本閱之,則曰:「是只須一『是』字足矣。」又一本,臣健奏曰:「此本事多,臣等將下細看擬奏。」上曰:「文書尚多,都要一看下去也是,閒就此商量豈不好?」皆應曰:「諾。」上指餘本謂左右曰:「此皆常行事,不過該衙門知道耳。」乃皆叩頭退。上復顧左右曰:「喫茶。」出文華門,尚膳監官捧茶以俟,章太監喜曰:「茶已具矣。」蓋時出急召,未有宿辦也。自天順至今四十年,先帝及今上之初間,嘗召內閣不過一二語,是日經筵罷,有此召,因得以窺天質之明睿,廟筭之周詳,聖心之仁厚有不可測量者如此。且自是若將以為常,故謹書之,以識事始云。

    十三年六月,召至平臺。上出諸營提督官辭任本,各議去留,臣健等請上裁決。上取英國公張懋本,令擬旨留之。及保國公朱暉、惠安伯張偉皆然。至成山伯王鏞、寧晉伯劉福皆准辭退。問曰:「如何?」臣健等皆應曰:「聖覽極當。」皆擬旨訖, (「皆擬旨訖」,「訖」原作「請」,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上又問:「新寧伯譚祐較之劉福如何?」蓋祐時亦有言其短長者。臣東陽對曰:「譚祐在營管事,似勝劉福。」上意亦以為然,但止可令管神機營,提督團營須另選,可令鎮遠侯顧溥代之。因問:「溥如何?」臣健等皆應曰:「溥在湖廣甚好。」臣東陽曰:「況新有貴州功。」上曰:「然。」則令兼管神機營。臣東陽曰:「譚祐掌神機營久,但係伯爵,若與溥同營,即當為副。溥雖侯爵,但新自外入,若令管五軍營,名在漲懋次,而令張偉副祐,似於事體稍便。」上從之,即令撰手敕藁。是日,司禮惟諸太監在侍,餘無一人在左右者,於是扶安李暲舉小紅桌具硃筆硯,臣東陽錄藁以進。上親書手敕成, (「上親書手敕成」,「親」原作「觀」,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付司禮監官。臣東陽復奏曰:「今邊方多事,皇上留意武臣,親賜黜陟,臣等不勝瞻仰。」皆叩頭出。時已召兵部尚書馬文昇等候於左順門,候敕出行之。

    十七年三月十六日,大行聖慈仁壽太皇太后喪。上御西角門,朝退,遣內官召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至門內,扉遂闔。上帶翼善冠,素服腰絰麻履,御煆閣素幄,起,立牀前。左右皆屏不敢近。臣健等叩頭畢,致詞奉慰。上顧謂曰:「先生輩上來。」臣健等皆至幄內,上曰:「為陵廟事與先生輩商量。」臣健等仰奏曰:「昨蒙遣太監扶安諭示孝莊睿皇后葬不合禮,欲為釐正。此盛德事,臣等仰見皇上聖孝高出前古,不勝忻慕。」上袖出裕陵圖一紙,指示陵門內有二隧道,其一西行北轉而至者為英宗皇堂,虛其右壙而中有道可通往來。其一東行北轉而至者為孝莊玄堂,相去可數丈,中隔不通。因曰:「此大非禮。」臣東陽奏曰:「此事臣等初不知。」上曰:「先生輩如何得知?都是內官做的勾當。」又曰:「內官有幾箇識道理的?昨見成化年彭時、姚夔輩奏章,先朝大臣都忠厚為國如此。」臣健、臣遷對曰:「英宗皇帝嘗有遺命:『錢后與我合葬。』大學士李賢記在閣下。」上曰:「既有遺命,當時奈何違之?」臣東陽對曰:「臣等聞當時尚有別議,故委曲至此,恐非先帝本意。」上曰:「先帝亦甚不得已耳。」臣健等奏曰:「誠如聖諭,但今日斷自聖衷,勿憚改作,則天下臣民無不痛快,垂之史冊,萬世有光矣。」上曰:「欽天監言恐動風水,朕不以為然。」臣遷對曰:「陰陽拘忌之說不足信。」上曰:「朕已折之矣。今日開壙合葬,何為動風水乎?皇堂不通則天地否塞。」因以指畫紙曰:「若如此通,通則風氣流行,惡得言動?惟一點誠心為之,料亦無害。」臣東陽贊曰:「皇上一念孝誠,可以格天,吉無不利。」臣健等皆力贊曰:「皇上所見高出尋常,萬萬願勿復疑。」上曰:「此事不難,若附廟之禮尤所當講。」臣健等奏曰:「先年奏議已定,慈懿太后居左,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合祔裕陵, (「慈懿太后居左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合祔裕陵」,原作「大行太皇太后居右今慈懿太后居左合祔裕陵」,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及明史卷一一三英宗孝莊錢皇后傳改。) 配享英廟。且引唐宋故事為證,臣等以此不敢輕議。其實漢以前惟一帝一后,唐始有二后,宋亦有三后並祔者。」上曰:「二后已非,若三后尤為非禮。」臣遷對曰:「彼三后一乃繼立,一則所生母也。」上曰:「事須師古,末世鄙褻之事不足學。」臣東陽對曰:「皇上當以堯、舜為法。」上曰:「然宗廟事關係綱常極重,豈可有毫髮僣差。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恩德深厚,朕何敢忘!但一人之私情耳。錢太后乃皇祖世立正后,我祖宗以來惟一帝一后,今若竝祔,乃從朕壞起,恐後來雜亂無紀極耳。且奉先之祭,先生輩尚不知,英宗皇祖止設一座,每祭,飯一分、匙一張而已。」臣健等倉卒不解上意,但應曰:「唯唯。」退思之,蓋止容二分,而孝莊尚未配食也。上又曰:「孝穆太后,朕生身母,上尊稱為皇太后,別祀於奉慈殿。今仁壽宮前殿儘寬,意欲奉太皇太后於此,他日奉孝穆太后於後殿,歲時祭享一如太廟,不敢少缺。」臣健等皆未敢應。聖意蓋謂今皇太后千秋萬歲後也。臣東陽贊曰:「皇上言及孝穆太后,尤見大公至正之心可以服天下矣。」上曰:「此事卻難處,行之則理有未安,不行則違先帝之意,又違羣臣會議。會議猶可,奈先帝何?朕嘗思之,夜不能寐。先帝固重,而祖宗之制為尤重耳。」臣東陽對曰:「願聖見主張得定,臣等無不奉行。」上曰:「朕亦難於降旨,先生輩是朕心腹大臣,好為處置。」臣健等曰:「須下禮部,令多官議之。」上曰:「雖多官議之, (「雖多官議之」,「議之」二字原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補。) 亦不敢主張,仍須先生輩為之耳。」臣健等曰:「容臣等計議上聞。」上曰:「先生輩辛苦,且回去辦事。」是日,上稱心腹者三,呼先生者以十數,臣健等感激稱謝,皆叩頭起。上前下板階,顧內官啟扉,立送而出。時尊謚議已進,奉旨撰冊未上几筵。臣健等乃具題本,稱:「當時先帝遇天下難處之事,羣臣為委曲將順之詞,或者不能無疑,乞敕禮部會集多官再加詳議。」次日朝退,上起立,呼內閣臣健等至煖閣幄前,立問曰:「先生輩昨日所進題令多官會議,是幾箇衙門?」臣健等對曰:「即前日進謚議者。」臣東陽歷對曰:「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及詹事府、翰林院。」言未畢,上遽曰:「有翰林院最好,考據古今大典禮,須用翰林院。」又曰:「有科道乎?」皆對曰:「有。」上又曰:「好。」少頃曰:「別無說話,回去辦事。」蓋是日專為翰林問也。自是,每召必於朝退立呼內閣,未嘗呼名。

    二十一日,復召。上袖出會議本,問曰:「此事如何?」臣健等對曰:「議得是。」臣東陽奏曰:「未知聖意如何?」上曰:「先生輩如何說?」臣健等對曰:「正是古禮。」上曰:「仍稱太皇太后可否?」皆對曰:「既是別廟,須如此尊稱為當。」上曰:「如何批答?」臣遷對曰:「須說得委曲。」臣東陽曰:「要見是重事。」上曰:「然宗廟事重要,見今後世世子孫崇奉不缺之意。此本隨文書下來。」臣東陽曰:「臣等領去。」臣健亦云,上即以本授臣健,復目送而出。

    二十二日,復召。上袖出奉見殿圖,指示曰:「此與太廟寢規制一般,常時祭薦皆在此。」又指其廊間有門通西一區,曰:「此奉慈殿也,舊為神庫,今廊廡及井皆未動。」又指其東一區別為門面南五間、東西廊各五間,曰:「此神廚也,然於此建廟可乎?」臣健等皆對曰:「此地最便。」臣東陽曰:「但未知寬窄如何?」上曰:「寬窄有數。」因指其旁小字曰:「東西十幾丈,南北二十丈,後有牆,牆之後為米倉,蓋較之奉慈殿圖深不及八尺。」皆請曰:「牆可展否?」上曰:「須展之。其西偏有井,亭亦須去之耳。」 (「亭亦須去之耳」,「須」原作「漢」,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又曰:「欲遷孝穆太后併祭於此,如何?」臣健等皆對曰:「甚當。」再問,再對。上曰:「位序如何?」臣健對曰:「太皇太后中一室,孝穆太后或左或右一室。」上曰:「須在左,後來有如此者卻居右。」臣東陽曰:「太皇太后居中乃可。」臣遷奏曰:「會議本未知今日可出否?」臣東陽曰:「外廷瞻仰此本已數日。」上曰:「正為廟地未定,今既定,即出矣。」皆拜出如前。

    二十五日, (「二十五日」,「二」字原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補。) 御批云:「祀享重事,禮當詳慎,卿等稽考古典及祖宗廟制既已明白,都准議。特建廟奉享,仍稱太皇太后,以伸朕尊親之意。後世子孫遵守崇奉,永為定制。」於是中外翕然稱為得禮。蓋自丁巳之召不奉接者,已閱八年,龍顏溫霽,天語周詳,視昔有加。而明習國事,洞察義禮,惓惓以宗廟綱常為己任,益非臣下所能涯涘矣。後陵事竟不行,蓋欽天監以為歲殺在北,方向不利,內官監亦謂事干英廟陵寢,難以輕動。而聖意終不但已,乃於陵殿神坐移英廟居中,孝莊居左,孝肅居其右云。

    按:孝廟初年,平臺、煖閣時勤召對,君臣上下如家人父子,情意藹然,雖都俞盛朝何以加此!至陵廟一事,則以關係綱常,尤深注意,區畫周詳,皆斷自宸衷,勤勤懇懇,歸於至當,非聰明仁孝之至,孰能若此者乎!

    六月,北虜小王子遣使求貢甚急,大同守臣以聞。已,許二千人入貢。既而不來。六月,聞走回男子報虜有異謀,內閣具揭帖,臣東陽親書以進,乞會同司禮監及兵部尚書照成化年例於左順門詳審。時臣遷在告。二十二日,上朝退,召臣健、臣東陽至媛閣。上曰:「虜情譎詐,今令大通事領走回人, (「今令大通事領走回人」,「大」原作「夫」,「人」原作「任」,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先生輩可密切譯審通事,且勿使近前。」臣健等對曰:「其人若能通漢語,則不須通事。」上曰:「然各邊關糧草須與劉大夏說,用心整理。」臣東陽對曰:「昨日兵部奉請差官整理正為此。」臣健曰:「雖無此事,亦當整理,況有此聲息,尤當提備。」上曰:「然整理得亦是好事。」臣東陽對曰:「今邊關兵糧實是空虛,不可不急為之備。」上又曰:「着劉大夏用心整理。」臣健奏曰:「京營官軍亦須整點聽征。」上曰:「然。」臣東陽對曰:「京軍未可輕動,亦不可不整理齊備。」臣健奏曰:「京營總兵須要得人。」上曰:「往年如遂安伯陳韶、成山伯王鏞輩已退二三人矣,今如張懋等亦可。」臣東陽對曰:「退者甚當。今總兵官管事固可,領兵則未知如何?」臣健曰:「須用曾經戰陣者。」上曰:「未必要經戰陣,但要有謀畧耳。」臣東陽對曰:「聖諭甚當,有謀畧與經戰陣者須兼用乃可耳。但京營官軍有名無實,初設團營時有十二萬,今消耗過半。前年選聽征一萬,及再選一萬便不能及數矣。古人云:『足食足兵。』今食不足,兵亦不足。臣等每思及此,寢食不安。」上曰:「軍士須管軍官撫恤,不可剝削。」臣東陽對曰:「誠如聖諭。但近年官軍做工太多,既累身力,又陪錢使用。今外衞輪班皆過期不至,正為此耳。」上曰:「宣德以前軍士皆不做工,內官監自有匠人」云云,此句聽不能悉。臣東陽叩頭對曰:「皇上明見,朝廷養軍本以拱衞京畿,不為工役。今後工程望乞減省,不令軍士受累,養其銳氣,庶緩急有濟。」上曰:「然。」又曰:「京營軍士都着劉大夏用心整理,先生輩亦傳得旨,可以朕意語之。」臣健等對曰:「諾。」臣東陽仰奏曰:「兵部不敢不盡心,若有議擬,乞皇上斷而行之。」上曰:「然。」又曰:「壩上強賊十分猖獗,可令劉大夏設法擒捕。北山又有稱靠山王者,據險為惡,輦轂近地,不可不除此患。先生輩亦嘗聞之乎?」臣東陽對曰:「亦嘗聞之。昨日兵部奏差京營指揮二人領官軍五百,正為壩上強賊,而一應併諸賊在其中矣。」上曰:「須揀好軍好馬去,方可了事。」皆應曰:「諾。」上又曰:「先生輩是心腹大臣,有事須說知。昨日所進揭帖不說時,朕不得知。」臣健等皆對曰:「諾。」臣東陽又仰奏曰:「臣等有所聞見,固不敢不盡心陳說,惟望皇上斷而行之耳。」上又曰:「然。」既而曰:「先生輩回去辦事。」皆叩頭出。於左順門會審走回男子,一人云,在虜中聞有議者欲搶黃裹,黃裹者,謂京城也。又三人云朵顏衞頭目阿耳乞蠻領三百人往虜通和小王子,與一小女寄養,似有引誘入寇之跡。各具揭帖以聞。

    二十四日,臣健、臣東陽、臣遷議進禦虜事宜。又以兵部奏差廷臣整理邊關糧草缺乏,擬差侍郎顧佐往大同、宣府,郎中等官分往各關,預為計處。二十五日,復召至煖閣。上袖出所擬,指顧佐名曰:「是常差幹事, (「是常差幹事」,「常」原作「嘗」,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力量頗弱,恐不能了此。」臣健等對曰:「戶部尚書秦紘行取尚未至,左侍郎王儼可用,但見署印,故臣等擬差右侍郎。惟皇上裁擇。」上曰:「王儼固好,但掌印須留管家當。顧佐亦不必動,凡有事二人商議乃得停當。各衙門官先生輩知之,可推有才力者,不必拘定戶部。」又曰:「各關可止用一人,恐官多民擾。」皆對曰:「各關相隔甚遠,非一人可了,巡關御史亦是二人,若差郎中二人亦可耳。」上曰:「然。」臣健等退擬管倉侍郎陳清、刑部右侍郎李士實以進。二十七日,內批:「大同、宣府差左副都御史閻仲宇,各關差通政司參議熊偉。」七月初四日,復召至煖閣。上袖出大同鎮巡官本,言虜賊勢重,近又掘墩殺軍,延綏遊、奇兵累調未至,乞為增兵補馬,情詞甚急。上曰:「我邊墩臺,賊乃敢挖掘,墩軍皆我赤子,乃敢殺傷,彼被殺者苦何可言!朕當與做主。京軍已選聽征二萬,須再選一萬,整點齊備, (「整點齊備」,「點」原作「理」,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定委領軍頭目, (「定委領軍頭目」,「頭」原作「名」,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明佚名國朝典故本改。) 即日啟行。」臣健等對曰:「皇上重念赤子一言,誠宗社之福。京軍亦須整點,但未宜輕動。」上屢申前諭,臣健等對曰:「大同亦未曾請兵。」上指其奏曰:「彼固云『臣等拘於新例,不敢上請天兵。』」臣東陽對曰:「用兵事須令兵部議處。」上曰:「兵部既有新例,亦不敢擅自開例請兵,須自朝廷行之耳。」臣遷仰奏曰:「邊事固急,京師尤重。居重馭輕,亦須內顧家當。」上猶未釋。臣東陽奏曰:「近日北虜與朵顏交通,潮河川、古北口甚為可慮。今聞賊在大同,稍遠,欲往東行,正不知何處侵犯?若彼聲西擊東,而我軍出大同,未免顧彼失此。須少待其定,徐議所向耳。」臣健因備言大同險遠,本鎮尚可支持,潮河川去京師不過一日,最為切近,誠宜先慮。上曰:「今亦未便出軍,但須預備停當,待報乃行,免致臨期失措。」皆對曰:「聖慮甚當。」退擬通選京軍三萬,令兵部推委領軍官,臨期酌量地方事勢具奏定奪。後三日,召兵部尚書劉大夏面諭出師之意,大夏力言京軍不可輕出。上曰:「太宗朝頻年出兵,逐虜數百里,未嘗不利。」大夏對曰:「太宗之時何時也?有糧有草,有兵有馬,又有好將官,所以得利。今糧草缺乏,軍馬疲弊,將官鮮得其人,軍士玩於法令,不能殺賊,亦且因而害人,徒費財物,有損無益。」大意與內閣議同。上納之,師乃不出。

    十五日朝罷,上召內閣來。臣健等隨至煖閣。上曰:「劉宇在大同儘用心,近又慮潮河川難守,欲行令鑿品字窖及以新製鐵子砲送與備用,亦是為國,可量與恩典,以勵人心。」皆奏曰:「未知聖意是何恩典?」上曰:「陞官亦難,可以賞賜。」皆應曰:「諾。」臣遷曰:「與敕獎勵亦可。」上曰:「然鑿窖、製砲是劉宇獨奏,今難獨賞。吳江、陸誾亦皆用心防禦辛苦,可并賞之。」皆應曰:「諾。」上又曰:「遼東張天祥事亦是大獄,今欲令明白。」臣遷對曰:「張天祥已死矣。」上曰「天祥雖死,張斌尚坐死罪,昨張洪又訴冤抑。」臣健等皆對曰:「此事係御史奏舉,法司會勘,張洪訴本又該都察院覆奏,令巡按御史審勘矣。」上袖出東廠緝事揭帖云:「已令人密訪,其情如此。當時御史王獻臣止憑一指揮告誘殺情詞,吳一貫等亦不曾親到彼處,止憑參政甯舉等勘報,事多不實。今欲將一干人犯提解來京,令三法司、錦衣衞於午門前會問,方見端的。」皆對曰:「如此固好。」上以揭帖付臣健,曰:「先生輩將去整理。」臣健等退具揭帖云:「都察院本既已批出,東廠揭帖又不可批行,須待會勘至日再議。」十六日,上令太監陳寬等於左順門傳聖意,令擬旨施行。臣健等因極論此事眾所共知,公論難掩,傳旨改命於事體大不安。寬等不肯止,然且各有執辯。健等退,再具揭帖云:「臣等非敢固違,但命已出,今別無事由,猝然改命,恐非朝廷大公至正之體。遼東不遠,請仍待會勘至日施行。」

    十七日退朝,上面召內閣、兵部來至門上。兵部選鎮撫司理刑官畢,臣健等入至煖閣。上盛氣曰:「張天祥事秘密未行,先生輩昨所進揭帖祇合親書密進,如何令書辦官代寫?」臣健等皆叩頭曰:「東廠揭帖臣等已封定,不曾令書辦官見之。」上曰:「閣下揭帖內乃有提解來京等語,此事尚未行,且欲解京者正欲明白其事,先生輩固以為不可行,何也?」臣健等對曰:「臣等非敢阻解京,但無故傳旨,事體未便,故欲少待會勘耳。」上曰:「此事已兩番三次,何謂非阻!」皆對曰:「此事情已經法司勘問,皆公卿士大夫,言足取信。」上曰:「先生輩且未可如此說,法司官若不停當,其身家尚未可保,又可信乎!」臣東陽對曰:「士大夫未必可盡信,但可信者多,其負朝廷者不過十中一二耳。」臣遷對曰:「事須從眾論,一二人之言恐未可深信。」上曰:「先生輩此言皆說不得,此是密切令人到彼處體訪得來,誰敢欺也!」皆對曰:「此事干證皆在彼處,恐勞人動眾耳。」上曰:「此乃大獄,雖千人亦須來。若事不明白,邊將誰肯效死。」臣健等皆曰:「賞罰,朝廷大典,正須明白。若有功不賞,有罪不罰,誠恐失邊將心,無以壓服天下。臣等愚見無他,正欲皇上明賞罰耳。」上曰:「賞事重大,朕不敢私,但欲得其實情。若果係撲殺,貪功啟釁,豈可縱之?若果有功被誣,須為伸雪。」語久,龍顏少霽,曰:「須傳旨行之。」皆應而出。

    十八日復召,上從容問曰:「昨因張天祥事,先生輩言文職官不負朝廷,亦不應如此說,文官雖是讀書明理,亦儘有不守法度者。」臣健等皆對曰:「臣等一時愚昧,干冒天威。」臣東陽曰:「臣等非敢謂其皆不負國,但負國者亦少。」臣遷曰:「文官負國者,臣等亦不敢庇護,必欲從公處置。」上笑曰:「亦非謂庇護,但言其皆能守法則不可耳。」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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