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卷之三十一 野記一(明)祝允明 撰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下言:「劉某善相地,以此土踞山面海,有王氣,搆圖欲空民居,假以立公署而規攘為己有,則將居之,以當異符。且其地本不可為巡司。」上下之有司,惟庸等因請加以重辟,上不報。久之,為手書諭劉,歷言古之君子保身之福,作孽之禍,及君臣相待之義,詞甚詳,末言念卿功,姑奪其祿而存其爵。 (先是,劉雖閒居,猶給祿。) 劉得書即詣闕謝恩,訖,遂居京師不敢歸。久,始求賜還,上已洞釋前疑,從之。復手書慰之,語極尊隆,方以周公。劉歸,未幾而卒。又御史中丞涂節言基以遇毒死,廣洋宜知狀。上召問廣洋,廣洋對:「無之。」上怒,以為欺罔,貶之。則誠意之歿,未得其實也。

    汪廣洋為中書左丞,為楊憲嗾御史劉炳劾貶海南。憲誅,召拜左丞,封忠勤伯。後復謫復相,寵遇殊渥。又以知惟庸之逆而不言,又引進夷使不時,繼又為節言之,遂仍謫海南。甫出國門,又賜敕切責,廣洋懼,遂自經。

    劉誠意初仕元,方國珍兵起,劉疏請勿受其朝,當舉兵伐之。珍納賄元主及權倖,朝命貰其罪,僭竊名號儀物就令有之,且謫劉於詔興海濱,珍將甘心焉。劉遽欲自盡,其僕勸止之,無何遂歸皇祖。

    聞功臣廟正殿初有誠意伯,文皇去之,未審果否。今七人,徐、常、李、鄧及湯、馬、沐也。功臣廟祀饅頭撤之,散給衞士,以激勸也。 (除卻一日糧。)

    高皇始造鈔,累不就。一夕,夢神告當用秀才心肝為之。寤,思之未得,曰:「豈將殺士而為之邪?」 (「豈將殺士而為之邪」,原缺「而為之邪」四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高后曰:「不然,士子苦心程業,其文課即其心肝也。」遂令歲輸上方。今太學季納課業簿,云給軍衞糊為砲,倣書給光祿為麪囊造鈔事,想行於國初耳。

    鈔法既行,上命皇太子專董其事。時偽造甚眾,比有得者,一驗即知偽,蓋其機識在二印,偽者不知。

    太祖築京城,用石灰秫粥錮其外,時出閱視。監掌者以丈尺分治,上任意指一處擊視,皆純白色,或稍雜泥壤,即築築者於垣中,斯金湯之固也。

    懿文太子以洪武二十五年夏薨,將停羣祀,禮部議當如宋制,從之。

    洪武三年二月,命製四方平定巾式頒行天下,以士民所服四帶巾未盡善,復制此,令士人吏民服之,皂隸、伶人如初所定,以異其式。二十四年五月,又諭禮部右侍郎張智等:「恁禮部將士民戴的頭巾樣製,再申明整理。」智奏:「先為軟巾制度,已成欽定,而小民往往成造破爛不堪,紗羅用紙糊裹,竹絲漆布混同造賣,有乖禮制。請申禁,違者論如法。」 (舊傳太祖召楊維禎,維禎戴此巾以見,太祖問:「何巾?」對曰:「四方平定巾。」上悅,令士庶依其制,且用其名。土又謂有司初進樣,方直其頂,以手按之,偃向後,正如民字形,遂為定制,未知然否。)

    國初,諸司官或不由科薦, (「諸司官或不由科薦」,原無「或」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苟得其人,便令正席,民服蒞政,故有「平巾」、「祭酒」等稱。或有過,稍輕罰,去冠帶,此法今猶用之。

    孝慈嘗幸太學,遂賜監生家人漿粉錢。 (後以孝慈崩,諸婦不哭臨,除之。)

    詹舍人希原書宮殿公署榜,最後寫太學集賢門,門字右文稍鈎其末。上曰:「吾方欲集賢,希原欲閉門,塞吾賢路邪?」以此殺之。

    太祖命有司造成均士人肆習案座,以獨木堅厚,曰:「秀才頑,毋敗吾案。」太學初成,幸觀,怒某處侈費,命埋督造部官於晷臺下頃。成化間,有廣士入監,潛奠其旁,云是厥祖也。

    洪武七年二月丁酉朔,日食。詔孔廟釋奠用十一日丁未。

    洪武七年,御史答祿與權請舉禘祭,下禮部、太常、翰林集議,以古者世系易尋,故有禘,自漢、唐來,皆不明言始祖所出,已不可行。今國家既追尊四廟所自出者,未有所考,恐難遽舉, (「恐難遽舉」,「恐」原作「言??」,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事乃寢。

    國初,諸司所進表箋,皆如往代撰製。後上以其文多犯嫌忌, (如「質本生知」、「與民作則」等語.) 頻見諸刑書,因命詞臣撰為定文,迄今遵之,惟書以進而已。嘗禁四六文辭,欲撰者,以柳宗元代柳公綽謝表及韓愈賀雨表為式,頒示。 (洪武六年九月。) 又洪武十四年重定進表箋儀,其文內二名不偏諱,嫌名不諱。

    洪武三年五月,諭中書省曰:「今人書劄多稱頓首、再拜、百拜,非實禮也,宜定其式。細民有取古聖賢漢、唐國寶等字為名若字者,亦宜禁止。」禮部議:凡致書於尊者稱端肅奉書,答則稱端肅奉復,敵己者稱奉書奉復,上與下稱書寄書答,卑幼與尊長云家書敬覆,尊長與卑幼云書付。某人其名字有天國、君臣、聖神,堯舜禹湯文武周漢晉唐等國號犯者悉更之。是月,又命考服色所尚, (「又命考服色所尚」,「服」原作「聞」,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禮部奏宜尚赤,從之。洪武己未冬,詔致仕鄉官與人敘坐,惟於宗族外祖及妻家敘尊卑,若筵宴則設別席,不得居無官者之下。如致仕官胥會則敘爵,爵同則敘齒。其與異姓無官者相見,不次答禮,庶民則以官禮謁見,敢有凌侮者論如律,著為令。此制今殊不然,不知何時弛也。又允明記先公云:國朝之制,三品致仕事理與見任同,今亦不知所出也。

    洪武十九年六月二十日,詔賜耆老粟帛,京師、應天府、鳳陽府民年八十以上,天下民年九十以上,賜爵社士。應天、鳳陽民九十以上,賜爵鄉土。天下民人八十以上,賜爵里士,皆與鄉官平禮,並免雜役,冠帶服色另議頒行,正官歲一存問。此爵稱今亦多不知也。又官民吏胥人等,除正名表字應合公私身名於世,敢有更名易諱及兩三名字者,被人告發,家產給賞告人,誅其身,家遷化外。 (同前語。)

    洪武壬子,遣中人往蘇、杭選民間婦女通曉書數者入宮給事,須其願乃發,得四十四人。比至試之,可任者纔十四人,乃留之,賜金以贍其家,餘悉遣歸。至永樂癸卯,又令選天下嫠婦無子而守節者,有司籍送內廷,教宮女刺銹縫紉,因以廩之。及有藩王之國,分隸隨行,以教王宮女,其所處曰「養贍所」。 (此王國,然內廷未審何稱。) 初,獨以無子者,其後有子而幼且窘者亦遣行。 (「其後有子而幼且窘者亦遣行」,原無「窘者亦」三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時吾郡吳江吳家婦陸氏亦以例入內,有子遺於家。至宣德丙午,陸從某王封廣東,又轉從封江西。子已長,往來二藩間,屢請求見母,輒不允。迨正統丁卯,復懇啟於王,王憐而許之,命入見於養贍所,陸已病篤不能言,子刲股食之, (「子刲股食之」,原無「之」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陸甦。王聞,益憫,召見,賜金幣勞遣之,子遂引出,至旅而卒,歸襯先墓。大夫士多作吳孝子傳記詩歌。子名璋,生子起進士,歷顯仕,即今南京刑部尚書洪也。

    國初,司天之官猶候氣測景,測用八尺之表,而郭守敬用四十尺,故號精密,今並廢矣。聞後來候氣者具文,亦置灰坎中,潛通地,遂按時以沸石灰湯從彼穴灌之,湯至而飛灰也。

    南極入地三十六度,北極出地三十六度,皆以地盡處言。今南京乃入二十度,至蘇殆十五度,北京地出十五度, (即南之南,北之北,視此九州,不啻各有三之二,海內之小可知。然二極如許,二十八舍何以只臨內九州?又崐崘為數度之中,四際相若,亦應近此,即佛氏所談,亦未可縣決為誕。 (「亦未可縣决為誕」,「决」原作「訣」,據清元和祝氏本改。) 又吾里有鄧老 (「又吾里有鄧老」,「吾」原作「五」,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宣德中下西洋,為予言歷數國至極遠處,仰視三光,大小次第一切與中國不異,斗柄亦只如此。予又知舊以二十八宿只隸內九州者殊非。 (「予又知舊以二十八宿只隸內九州者殊非」,「內」原作「由」,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 月下於日如人下於月。 (此最捷數。)

    郭守敬說古日舒長,今日漸促,此義在度數之外無傷也,不可以語泥者,每百年短一分也。鬻熊曰:「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元之授時曆逆之前千載不差,而順之後四十年已爽一度。大統曆即用授時,特改太陰行度耳。

    雲唯本朝祭,前代不然,以為雲即雨也。

    國初議郊禮,主分合者各有之,久不决。太祖曰:「非天子不議禮,朕决為合祭。」并壇屋,諸制一日悉定。

    上敬天,無敢毫未怠。 (「無敢毫末怠」,「敢」原作「復」,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以樂生不娶顓潔,創神樂觀居之,贍給優裕,所轄錢穀不刷卷,曰:「要他事神明,底人不要與他計較。」常瞻外,復予肉若干,曰:「毋使饑寒亂性。」郊壇武舞,執干盾,後易楮甲,繪兵其上,曰:「為後世防微。」

    國初,羣神尚仍舊稱,洪武二年即詔更之。城隍神亦始有封爵,府為公,州為侯,縣為伯,皆號「顯佑」。其制詞曰:「帝王受天明命,行政教於天下,必有生聖之瑞,受命之符,此天示不言之妙而人見聞所及者也。神司淑慝,為天降祥,亦必受天之命,所謂明有禮樂,幽有鬼神,天理人心,其致一也。朕君四方,雖明智弗類,代天理物之道,實罄於衷, (「實罄於衷」,「罄」原作「鑒」,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思應天命,此神所鑒而簡在帝心者。君道之大,惟典神天,有其舉之,承事惟謹。某府城隍,聰明正直,聖不可知,固有超於高城深池之表者,世之崇於神者則然,神受於天者,蓋不可知也。茲以臨御之初,與天下更始,凡城隍之神,皆新其命。睠此府郡,靈祗所司,宜封曰『鑒察司民城隍顯佑公』,顯則威靈丕著,佑則福澤溥施,此固神之德而亦天之命也。司於我民,鑒於邦政,享茲祀典,悠久無疆,主者施行。洪武二年正月某日。」

    國初,官名有更制,後人鮮知者,謾記一二,未之盡也:曰尚賓大使、曰都諫官、曰知驍騎衞指揮使司事、曰詹事府贊讀、曰儒學提舉司校理、曰侍禮郎、曰引進使、曰翰林院直學士、曰翰林院應奉、曰起居注、曰左、右正言、承天門侍詔、閣門使、觀察使、侍儀司通贊舍人。後罷中書、四輔、諫院、儀禮司及改御史中丞、大夫之屬,不復其餘。

    洪武初,嘗命翰林院編修、檢討、典籍、左春坊左司直郎、正字、贊讀考駁諸司奏啟,如平允,則署其銜曰翰林院兼平駁諸司文章事某官某人,列名書之。

    洪武十三年九月,諭禮部左侍郎張衡、左都御史詹徽等:「有司公宴擾民,今後支與官鈔,布政司一千貫,以下另詳。」十月,衡等奏行遵守,凡遇正旦、聖節、冬至,公宴錢於本處官錢內支給,無府、州、縣都司、衞所移文附近有司關用。每節,布政司一千貫, (在城都司、衞所附郭大小衙門官吏、師生、耆民俱赴本司筵宴。) 府, (有都司七百貫,以下各有差。) 州, (有衞五百貫,以下有差。) 縣, (有衞四百貫,以下有差。) 無有司衙門。 (此條可參見明太祖實錄卷二0四洪武二十三年九月癸丑條。) (衞四百貫,所一百五十貫。) 十九年,又賜有司朝覲,每員給盤纏鈔一百貫,在任歲支柴炭鈔五十貫。又定引錢,為堂食費。

    太祖命圖大辟囚造罪被刑之狀於錦衣衞外垣,俾人得見為懲戒,亦象刑懸魏之義。

    太祖平亂國用重典,當時政刑具有成書。及輯古事,勸懲諸王百官,往往今人少見之,如彰善癉惡錄、逆臣錄、清戒錄、永鑑錄、志戒錄、世臣總錄等甚多。

    國初,犯大辟者,其家屬多請代刑,上并宥之,如五倫書所載是也。其後繼請,乃一切許之為多,既以杜奸譎,且因成其孝弟,非迂細者所知。吾蘇戴用代其父,王敬代其兄,餘未殫紀,至有都文信代婦翁。

    高祖惡頑民竄跡緇流,聚犯者數十人,掘地埋其軀,十五并列,特露其頂,用大斧削之,一削去數顆頭,謂之「鏟頭會」。時有神僧在列,因示神變,元既喪隨復出,凡三五不止,乃釋之,并罷斯會。

    國初重辟,凌遲處死外,有刷洗,躶置鐵床,沃以沸湯,以鐵箒刷去皮肉。有梟,令以鈎鈎脊懸之。有稱竿,縛置竿杪,彼末懸石稱之。有抽腸,亦掛架上,以鈎入穀道鈎腸出,卻放彼端石,屍起腸出。有剝皮,剝贓酷吏皮置公座,令代者坐警。以懲有數重者,有挑膝蓋,有錫蛇游等,凡以止大憝之辟也。 (上嘗往行國學,見縣屍連比,屍手足動,以為尚活,語之曰:「汝欲放?吾行放矣。」既還,無幾晏駕。) 迨作祖訓,即嚴其禁。至哉!聖心之仁矣。

    洪武中,徵高僧復見心,其師訢笑隱止之曰:「上苑亦無頻婆果,且留殘命吃酸梨。」復不聽。後竟被誅,瀕死而悔,因道訢語。上聞,逮訢至,將殺之,訢曰:「此故偈,臣偶舉,非有它也。」上問:「何出?」訢曰:「出在大藏某錄,在某函某卷某葉。」命檢視,果然,乃釋之。

    高皇微行大中橋傍,聞一人言繁刑者,語近不遜。上怒,遂幸徐武寧第,武寧已出,夫人出迎上,上問:「王安在?」夫人對以何事在何所,夫人欲命召,上止之。又言:「嫂知吾怒乎?」夫人謝不知。因大懼,恐為王也,叩首請其故,上曰:「吾為人欺侮。」夫人又請之,上怒甚,不言。久之,命左右往召某兵官帥兵三千持兵來,上默坐以待。夫人益恐,以為决屠其家矣,又迄不敢呼王。頃之,兵至,上令二兵官守大中、淮清二橋,使兵自東而西誅之,當時頓滅數千家。上坐以俟返命乃興。

    偽周用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為參軍,謀國事,三人皆奴才也。丁未春,蔡、葉伏誅於南京, (「蔡葉伏誅於南京」,「蔡」字前原有「黃」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刪去。) 風乾其屍於竿,一月黃已死。初,吳人有為十七字詩云:「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蔡葉,一夜西風來,乾鱉。」竟成其讖。

    秦從龍,字元之,洛陽人,為元江南行臺侍御史,避亂居鎮江。王師下金陵,命徐太傅、湯信公狥鎮江,上謂徐曰:「入城為吾訪秦元之,言予欲見意。」既而得之,馳報上。上令某王以金幣聘之。從龍與妻偕來,上至龍灣迎候。時上居富民陳家, (「時上居富民陳家」,原無「時」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因與陳同處,日久共謀晝,深見采納。既而上居元御史臺,徙從龍居西門外,謨議益密,稱為先生而不名,每以漆版書訊問答,人不得知也。乙巳歲,求還鎮江,上餞之郊外,握手為別。既卒,上適督軍江上,遂幸其家,哭之慟,亦命營葬,厚贍其家。

    洪武中,郭德成為驍騎指揮。嘗入禁內,上以黃金二錠置其袖,曰:「第歸,勿宣出。」德成敬諾。比出宮門,納靴中,佯醉,脫靴露金。閽人以聞,上曰:「吾賜也。」或尤之,德成曰:「九關嚴密如此,藏金而出,非竊耶?且吾妹侍宮闈,吾出入無間,安知上不以相試。」眾乃服。

    洪武中,造徐中山坊表初成,江陰侯吳良、靖海侯吳禎兄弟薄暮過之,問左右曰:「何以稱大功坊?」對曰:「此魏國公第也。」良乘醉逕擊,壞額署,有司以聞。明日,二吳入朝,上怒問:「何以壞吾坊?」良對曰:「臣等與徐達同功,今獨達賜第表里,且稱大功,陛下安乎?」上笑曰:「毋急性。」未幾,令有司即所封地建宅二區賜之。在今江陰縣,良居前, (「在今江陰縣良居前」,原缺「今江陰縣良居」六字,原無「在」字,皆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稱前府,禎居後,稱後府,甚弘麗也。

    宋祭酒訥剛嚴當其職,高皇殊眷之,君臣之契莫倫。上燕居,常思見之,不欲數召勞煩,令畫工陰寫其神以來。工往,潛處簾幙,訥方公服,危坐不語,工亟圖以進。上覽之,收訖。明日,訥朝罷,上謂曰:「昨日某時,卿曾公服坐堂上乎?」對曰:「然。」上曰:「何以有怒色?」訥惶恐對曰:「適一生獻茶,踣而碎茶甌,臣不覺怒。且念臣不才,不能教率所致,有負陛下委任,故含怒自訟,未責此生耳。」因問何以知之,上出像,語其故,笑而慰之,更賜以茶。

    危學士素以勝國名卿事我太祖,年既高矣,上重其文學,禮遇之。一日,上燕坐屏後,素不知也,步履屏外,甚為舒徐,上隔屏問為誰?素對曰:「老臣危素。」語復雍緩。上低聲笑曰:「我只道是文天祥來。」 (或云伯夷、叔齊。)

    太祖召楊維禎,將用之。維禎八十餘矣,作老客婦謠以見意。或勸上殺之,上曰:「老蠻子正欲吾成其名耳。」不僇而遣之。一時頗高其事,宋學士送以詩,詹同文為作傳,皆假借之,所謂非義之義也。維禎直不恭耳,予有論暴其罪,此不載。

    宋學士景濂以王佐才受聘草昧間,輔成帝業,制禮樂,定律曆,敷文德,頌武功,太祖眷禮隆篤。其孫祚得罪當死, (「其孫祚得罪當死」,明史卷一二八宋濂傳「祚」為「慎」。) 以學士故未赴市,學士不敢請。既而,且連坐學士。高后遣奏上,乞念宋先生教太子諸王之功,請免其死。上未允,皇太子泣請,亦未蒙恩命。太子窘,遽投金水河,左右救上。以聞,上乃釋公,竄之松蟠。

    宋公被謫,居茂州,卒於夔,葬於蓮花山下。成化末,蜀府承奉宋昌葬母,鑿獨石屋為槨,垣隧盡擬園寢之制,又大築享堂,有司將以上聞。昌懼,請毀去,眾曰:「盍以藏宋先生乎?」昌欣然應命。因稍削僭飾,啟學士之葬,學士皮肉消盡,骨猶完整,浴加襲衣而瘞焉。享室即以為祠堂,昌以同姓且敬祀守護焉。

    太祖平吳後,慮猶有餘孽,城守難其人。與孝慈議,因言惟魏觀可守,已致仕,及同起事有蔡本,忠勇可武衞,今在散地。后勸贊用之,上即命召二臣。既至,引入後宮便殿,賜坐,二臣叩頭謝,且請睿旨所在,上曰:「朕新得蘇州,恐餘枿包毒,朝夕在心。今思其人,唯卿觀公忠疆幹,可為朕一守。」顧本言:「爾本我好弟兄,托得爾,屈爾作 (去聲) 指揮,其皆毋辭。」二臣又拜。領宸旨,將辭出,上曰:「且住,皇后要見爾。」少頃后出,宮人携酒果以從,上手酌以賜,二臣受飲,拜謝而出。

    魏守欲復府治,兼疏浚城中河。御史張度劾公,有「興滅王之基,開敗國之河」之語,蓋以舊治先為偽周所處,而臥龍街、西淤川即舊所謂「錦帆涇」故也。上大怒,置公極典。高太史啟以作新府上梁文,與王彝皆與其難,高被截為八段云。

    洪武中,朝命開燕支河。先曾祖臣煥文往役,役者多死,先臣獨生。會工滿將歸,失去路引,分必死,無為謀。其督工百戶者 (失名) 謂曰:「主上聖神,吾當引汝面奏,脫有生理。」先臣從之。百戶為口奏,上曰:「既失去,罷。」先臣叩頭辭訖方退,上忽呼回,顧之曰:「看汝模樣也似箇本分人,可賞錢二十貫。」先臣受賜,謝恩而歸,鄉里莫不驚羡。

    吳中自昔繁雄,迨錢氏奢靡,徵斂困弊。及俶納土, (「及俶納土」,原無「納」字,「土」原作「士」,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改。) 宋人沈其賦籍於水,王方贄更定稅法,悉畝出一斗,民獲其惠。蒙古禮隳政龐,民富而僭,汰潰不經, (「汰潰不經」,「汰」原作「太」,據明歷代小史本改。) 其後兼并益甚。太祖憤其城久不下,惡民之附寇,且受困於富室而更為死守,因令取諸豪族租佃簿曆付有司,俾如其數為定稅,故蘇賦特重,蓋懲一時之弊,後且將平之也。

    洪武三年二月庚午,上問戶部天下民孰富?產孰優?對曰:「以田賦校之,惟浙江多富室者。若蘇州一郡,民歲輸糧百石至四百石者四百九十戶,五百至千石者五十六戶,千石至二千者六戶,二千石至三千八百石者二戶,計五百四十四戶,而歲輸至十五萬有奇。」上曰:「富民多豪強,故元時此輩欺凌小民,武斷鄉曲,人受其害,宜召之來,朕將勉諭之。」於是諸郡富民入見,諭之云云,皆頓首謝,復賜酒食遣之。上顧謂宋濂、詹同、王禕、起居注陳敬曰:「朕諭此輩,祇欲勉之為善耳。」禕曰:「此最得君師教養之道。」

    是年五月,戶部奏:「蘇州逋稅三十萬餘,請論守臣罪。」上曰:「蘇州歸附之初,軍民之用多賴其力,今積二年不償,民困可知。若逮其官,必責之於民,民畏刑罰,必傾貲以輸官,如是而欲其生,遂不可得矣,其并所逋免之。」至十三年二月朔,遂命戶部減蘇、松、嘉、湖重租糧額。 (舊一畝科七斗五升至四斗四升者,減十之二,四斗三升至三斗六升者,俱止徵三斗五升,以下仍照舊額。)

    其後復命戶部覈實天下土田。而兩浙富民畏避徭役,往往以田產詭托親鄰佃僕,謂之「鐵腳詭寄」。久之,相習成風,鄉里欺州縣,州縣欺府,奸弊百出,謂之「通天詭寄」。而富者益富,貧者益貧矣。上聞之,遣國子生武淳等往各處,隨其稅糧多寡定為幾區,一區設糧長四人,使集里甲耆民,躬履田畝,以糧度之。圖其田之方圓,次其字號,悉書主名及田之丈尺四止,編類為冊,其法甚備,謂之「魚麟圖冊」。二十年二月,浙江布政司及蘇州等府、州、縣圖成上進,自是以為定賦,然視它邦,終為偏重。周文襄恂如、况侯伯律撫守於茲,皆嘗請免,得除永稅數十萬而猶未大均。其後朝無特命,掌邦計者不敢擅議,以迄於今。

    太祖微行至三山街,一媼門有木榻,假坐移時,間媼何許人?對曰:「蘇人。」又問:「張士誠在蘇州何如?」媼曰:「方大明皇帝起手時,張王自知非真命天子,全城歸附,蘇人不受兵戈之苦,至今感德。」又問其姓而去。翼日,語朝臣曰:「張士誠於蘇人初無深仁厚德,昨見一老婦深感其恩,蓋蘇民忠厚,恐京師百姓千萬無此一婦也。」迨洪武二十四年以後,取富戶實京師,多用蘇人,蓋亦如此。

    太祖初渡江,御舟瀕危,得一檣以免,令樹此檣於一舟而祭之,遂為常制。今在京城清凉門外,已逾百四十年矣。有司歲修祀,給一兵世守之,居舟傍,免其餘役。或云即當時操舟兵之後也。

    今南京兵部門無署榜。太祖一夕遣人偵諸司,皆有衞宿者,獨兵部無之,乃取其榜去。俄有一吏來追奪,不能得,偵者以聞。上召部官問:「誰當直?」對:「職方司某官某吏、卒。」又問:「奪榜吏為誰?」乃職方吏某也。遂誅官與卒,即以此吏補其官,不復補榜,以迄於今。其後太宗遷都,令諸司各以官一員扈從,兵曹素耻此吏並列,因遣行,後部亦恒虛此席。

    初,監生歷事諸司,皆旦往夜歸,號舍往返十餘里。太祖一日命察諸司官吏等,獨戶部歷事監生一人不至。逮問,對曰:「苦道遠,行不前耳。」上始知之,因給歷事監生驢錢,令賃驢而行,然獨戶部有之,今亦無矣。

    【趙子富點校】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