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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一 野記一(明)祝允明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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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記,四卷,明祝允明撰。祝允明,字希哲,號枝山,長洲人。弘治五年舉人,官至應天通判。以書法、詩文稱世。明史卷二八六有傳。)

    野記一

    允明幼存內外二祖之懷膝,長侍婦翁之杖几,師門友席,崇論爍聞,洋洋乎盈耳矣。坐忘無勇,弗即條述,新故溷仍,久益迷落。比暇,因慨然追記胸膈,獲之輒書大概,網一已漏九矣。或眾所通識,部具它策,無更綴陳焉。蓋孔子曰「質則野,文則史」,余於是無所簡校焉。小大粹雜錯然,亡必可勸懲為也,大略意不欲侵於史焉爾。辛未歲既望,在家筆完。

    韓林兒始由穎州逃之武安, (「韓林兒始由穎州逃之武安」,「林」原作「休」,「州」原作「川」,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為穿窬,漸肆刼殺,有徒既繁,乃嘯亂,稱「小明王」。劉護軍始就之,謂竪子不足謀,去適皇祖。皇祖初亦與其事,謂劉:「應便除之乎?」基云:「不足為,伺他偽爝息時,彼應已先下矣。」因請建號「大明」,太祖從之,韓果先殄。

    郭某不知何許人,精識緯候。元季,見王氣在東南,徧遊閩、廣、江、黃間,久亡所遇。乃北涉淮、泗,入塗山之境,得之矣,遂止不行。假五行命祿,求諸陶漁中。大姓某令觀其家人,數輩悉貴人命也。後及一女,郭曰:「公家之貴,悉繇此女矣。」主人曰:「是女雙瞽,復無聘者,奚以貴為哉?」郭曰:「非若而所知,今吾未娶,誠能歸之邪?」主人幸甚,就舘焉。生四男,一即滁陽王也。

    亡幾,天下大亂,王糾旅已眾,皇祖亦歸之,王配以女,即孝慈也。王分兵授皇祖往守某地。時與王同起有甲乙兩軍,王從甲軍飲,甲將除王,因徙席漸遠,王從兵已隔,即執之。皇祖聞變,馳援,王得脫,而皇祖披執。王速遣中山王達往質易,上歸。久之,兩軍復連和,中山亦全。已而,上悉有滁陽之眾,王後仗劍死。 (滁陽王碑以郭為曹州人。)

    高皇龍潛時,漁於川。一日,獲鯉三十五,寘之一笭箵。有陳四者來,共語,又戲以罩罩聖躬。既而,上持魚還舍,啟笭箵,已失其五,知陳竊矣,往問之,陳諱匿。上欲毆之,陳笑出以還上。

    及上即位,一日,問劉誠意:「吾享位幾何年?」劉曰:「聖壽無疆,然以數言,當三十五,又其間五歲假者。」上忽思竊魚事,以其數符也,立召陳至,將殺之。上問:「若頗憶與吾周旋否?」陳對曰:「吾何敢忘。」因述漁事。上曰:「吾忘之為何地?」對曰:「烏龍潭也。」上曰:「吾鄉焉有此?」對曰:「臣嘗於此罩烏龍,故云爾。」上見其對,以為畏懼,頗謂稱旨,因曰:「汝欲為官乎?」陳叩頭謝。上曰:「可為戶部江西司郎中。」時錢穀山積,此司陳居三四年,竟以墨誅。迨後洪武之紀,果符其數。

    周顛,建昌人,年十四得顛疾,行乞於南昌。比長,舉措詭譎,人莫能識。常趨官府,白願有言,問:「何言?」曰:「告太平。」

    皇祖征陳友諒,下南昌,還,顧顛於東門。上至京師三月,顛復謁。上問:「來何為?」曰:「告太平。」上每出,顛必前遮拜,時有所言,必以「告太平」為首詞。上厭之,命沃以燒酒,觀其如何,顛飲極多,終不醉。擬遂除之,顛曰:「公寧能死我乎?水、火、金,挺直亡耳。」乃命覆以巨缶,積薪煆之。火熄啟缶,正坐晏然,乃令出。既復煆之,顛猶故也。後益加薪,久爇之。迨啟,煙凝缶底,顛若瞑,微撼其首,即醒然起,乃令居蔣山寺。轉益狂肆,日撓競,諸髠良不堪。 (「諸髠良不堪」,原無「諸」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月餘,僧白上,言其異,嘗與沙彌爭飯,遂不食,已半月。上便命駕幸視之, (「上便命駕幸視之」,「便」原作「使」,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顛迎謁,上飯於翠微亭,命盛饌,召之侍食。既而,上令僧且餓之,諭之以為「清齋」。僧因閟顛空室,水米不入口,日遣問如故。旬有三日,上又自往,令諭之:「吾來為若開齋。」令諸將校先饋之,眾爭進酒餵,顛一一食之其多,既悉吐去。伺上命至,侍食安舒。久之,酒太多,亦似有酣態,乃趨出先行,伺上還,伏於道右。上至,顛以手畫地為圈,顧謂上曰:「你打破箇桶,作 (音佐) 箇桶。」

    已而,王師狥九江,上問顛:「此行何如?」應聲曰:「好。」上曰:「彼已稱帝,今欲取之,豈不難乎?」顛仰視屋久之,端首正容搖手曰:「上面無他的。」上曰:「汝從行可乎?」曰:「可。」即以所扶杖高舉趨前,作壯士揮擊狀,以示必勝意。行至皖城,苦無風,遣問顛,顛曰:「只管行,只管有風,無膽不行,便無風。」乃令眾挽舟行,不三里,風起。既而迅飈猛作,倐忽達小孤。上諭眾:「聞顛言輒來白。」至馬當,江豚戲波中,顛曰:「水怪見,前行損人多。」上聞之怒,令持顛去,投之江。久之,眾與偕來,上曰:「何不死之?」眾曰:「頻擲不能死。」上乃更與同食,食罷,顛整容飾衣,若遠行狀,趨近上前,曲腰伸頸,謂上曰:「你殺之。」上曰:「且未能殺,姑縱汝行。」顛遂去,莫知所之。

    及上彭蠡戰後,宿師江上,命訪之廬山,其地極寂,惟太平宮側一民居草莽中,言:「頃忽有一人瘠而頎,來語曰:『好了,我告太平來了,你為民者,用心耕田。』因止此舍,不食半月,乃深入匡廬,今不知所在。」

    上既定天下,洪武癸亥八月,有赤腳僧詣闕,自言名覺頭,頃於匡廬深壑中見一老人,使我來謁大明天子,有言當面啟。殿庭儀禮司問其何說,但云言國祚事。比奏,上恐惑眾,不令見。赤腳守闕下四年,乃辭去,云將復往匡廬, (「云將復往匡廬」,原無「往」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上竟不見,御製詩三篇與之,令行。後三年,上因使使令問赤腳曾見向老人否?對以不見。

    又四年,上不豫,外奏赤腳為天眼尊者及周願仙人遣送藥至,上初不令見,既而引入。赤腳進所持藥,一曰溫良藥兩片、一曰溫良石一顆,其方用金盆子盛之,磨藥注金醆子,一服當好。上服之,至暮,胸次撼掣,其夕即安。已而,聖體日康勝,倍覺精神靈睿,乃日服之三,似聞菖蒲香而醆底凝丹砂,紅彩逈異。赤腳且云:「某所居去岩五里天池寺中,有徐道人者來見某,言嘗在竹林寺見詩,可往視之。因與偕往,見天眼坐寺中。少頃,一人披草衣入,某扣天眼, (「某扣天眼」,原無「某」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天眼曰:『此周顛也,即令上所詢者。』因問詩何在?顛曰:『已書石上。』視之,果有二首,乃天眼與顛各為之。」 (詩語粗拙,大略頌上功德,亦不審其所謂,今不錄。) 其後竟不得其所終。

    上自製顛傳,命詹希原書,碑在天池寺中。又有祭天眼、周顛、徐道人、赤腳僧詩,皆不及錄。或云道士初進藥,上未及,俄而召之,亡矣。上遣行人走江州,令三司索之。三司與行人偕入匡廬,至廬山觀,且漠然無為計, (「且漠然無為計」,「且」原作「其」,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前道士忽至,語行人周在竹林寺與天眼道者較棋。導之去,果見顛在門與一道流奕,行人致朝命,顛殊不顧。良久,行人屢請之,顛令入寺,姑遊觀。行人入,見殿堂庭廡甚弘麗,漫循廊行,且觀廊左右對列室中各有主者,或冠袍,或野服,侍從甚都,旌幢供設,珍具充牣。主者咸踞座,啟門治事,通二十八室,獨其一扄鐍,中無人焉,一巨虺據席地,微有流血。出而問顛,顛曰:「若既見之矣,二十八室者,經天之宿也,遞為人世主。汝主方御宇,故虛室,疾,故血。然而起行矣,聖壽無疆。」行人曰:「固爾,然將以何語復皇命,苟無驗,吾罪且死。」顛乃賦詩一章畀之,曰:「上覽此當信也。」又邀天眼同賦。行人持去,回顧,寺亡有也,遂以二詩進。上覽之,皆淺近語,亦不知何所指,意上心知之,俄而疾愈。此與傳少異。

    高皇嚴朽索之至,每夕膳後,露坐禁苑,玩察天象,有時達旦不安寐。上善推測,於天心亡不洞然。

    高皇聖孝超傑,以尚書「咨羲和」、「惟天陰隲下民」二簡蔡沈註誤,嘗問羣臣:「七政左旋,然乎?」答祿與權仍以朱熹新說對。上曰:「朕自起兵迄今,未嘗少置步覽,焉可循儒生腐談?」因命禮部試右侍郎張智與學士劉三吾等改正,為書傳會選。劄示天下學子曰:「凡前元科舉,尚書專以蔡傳為主,考其天文一節,已自差謬。謂月月隨天而左旋,今仰觀乾象,甚為不然。夫日月五星之麗天也,除太陽人目不能見其行於列宿之間,其太陰與五星昭然右旋。何以見之?當天清氣爽之時,指一宿為主,使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許,盡一夜,則太陰過而東矣。蓋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動者,太陰過東,則其右旋明矣。夫左旋者,隨天體也;右旋者,附天體也。必如五星右旋為順行,左旋為逆行,其順行之日常多,逆行之日常少。若如蔡氏之說,則逆行多而順行少,豈理也哉?若不革正,有誤方來。今後學尚書者,天文一節,當依朱氏詩傳十月之交注文為是。又如洪範內「惟天陰隲下民,相協厥居」一節,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陰隲下民」乃天之事,「相協厥居」乃人君之事。天之「陰隲下民」者何? (「不知陰騭下民乃天之事相協厥居乃人君之事陰騭下民者何」句,鄧本自「不知陰隲下民」以下到「者何」以上全行脫去,今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風雨霜露,均調四時,五穀結實,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陰隲也。君之「相協厥居」者何?敷五教以教民,明五刑而弼教,保護和洽,使強不得凌弱,眾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若如蔡氏之說,則「相協厥居」事皆付之於天,而君但安安自若,奉天勤民之政略不相與,又豈天佑下民,作之君師之意哉?今後當依此說。」

    高皇凡得封疏。即令左右疏節其事,粘之壁,甲乙治之,裁斷如流,壁帖一日數易。

    高皇與宮人語,不離稼穡組紃,後宮垣壁屏障,多繪耕織像焉。

    高皇龍潛時,過臨淮郭山甫,山甫驚異,急具饌,與交歡。酒酣,跽上,備陳天表之異,它日貴不可言,幸無相忘。上去,山甫語諸子:「吾視若曹皆非田舍郎,往往可封侯,今始知皆以此公,宜謹事之。」復以女入侍,渡江協孝慈以肇家。孝慈崩,嘗攝六宮事,號「皇妃」。追封山甫營國公。

    癸卯歲八月,高皇援南昌,兵駐鄱陽彭蠡湖。友諒以巨艦連鏁為陳,旗旌樓櫓如山,我舟師少,怯於仰攻。上不悅,執旗四麾,右師小郤,上遽命斬長而下十餘人,猶不止。郭威襄公請以火攻,上命常開平遇春、郭宣武子興,帥眾以輕舠載火縱焚,敵舩悉燒溺, (「敵舩悉燒溺」,原無「悉」字,據明歷代小史本補。) 友諒敗走鞵山。旬餘,復來戰,開平還用前法燒之,友諒蹙迫,啟牕顧視,宣武遽射之,矢貫其顱及睛而死。

    高帝平偽周,先有榜諭曰:皇帝聖旨,吳王令旨,總兵官准中書省咨,敬奉令旨。予聞伐罪救民,王者之師,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軒轅誅蚩尤,殷湯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聖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為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宮,臣操威福,官以賄求,罪以情免,臺憲舉親而劾讎,有司差貧而優富。廟堂不以為慮,方添冗官,又改鈔法,役數十萬民湮塞黃河,死者枕籍於道,哀苦聲聞於天。不幸小民,誤中妖術,不解其言之妄誕,酷信彌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蘇困苦,聚為燒香之黨,根據汝、潁,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謀遂逞,焚蕩城郭,殺戮士夫,荼毒生靈,無端萬狀。元以天下兵馬錢糧大勢而討之,略無功效,愈見猖獗,然事終不能濟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傍觀熟慮,乘勢而起,或假元氏為名,或托鄉軍為號,或以孤軍自立,皆欲自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漸至提兵,灼見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運難與立功,遂引兵渡江。賴天地祖宗之靈及將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戰而定浙東。陳氏稱號,據土上游,爰興問罪之師。彭蠡交兵,元惡授首,父子兄弟面縛輿襯,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將相皆置於朝班,民庶各安於田里,荊、襄、湖廣盡入版圖,雖德化未及,而政令頗修。

    惟茲姑蘇張士誠,為民則私販鹽貨,行劫於江湖,兵興則首聚兇徒,負固於海島,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區,難抗天下全勢,詐降於元,坑其參政趙璉,囚其待制孫撝, (「囚其待制孫撝」,原無「待制」二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二也;厥後掩襲浙西,兵不滿萬數,地不足千里,僭號改元,三也;初寇我邊,一戰生擒其親弟,再犯浙省,揚矛直搗其近郊, (「揚矛」,原作「楊苗」,據明鄧士龍國朝典故本前聞記改。) 首尾畏縮,又詐降於元,四也;陽受元朝之名,陰行假王之令,挾制達丞相,謀害楊左丞,五也;占據江浙,錢糧十年不貢,六也;知元綱已墜,公然害其丞相達失帖木兒、 (「公然害其丞相達失帖木兒」原無「達」字,據明鄧士龍國朝典故本前聞記補。) 南臺大夫普化帖木兒,七也;恃其地險食足,誘我叛將,掠我邊民,八也。凡此八罪,又甚於蚩尤、葛伯、崇侯,雖黃帝、湯、文與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討,以靖天下,以濟斯民。爰命中書左相國徐達總率馬步舟師,分道並進,攻取浙西諸處城池。已行戒飭軍將,征討所至,殲厥渠魁,脅從罔治。備有條章。凡有逋逃臣民,被陷軍士,悔悟來歸,咸宥其罪。其爾張氏臣寮,果能明識天時,或全城附順,或棄刃投降,名爵賞賜,予所不吝。凡爾百姓,果能安業不動,即我良民,舊有田產房舍,仍前為主,依額納糧,以供軍儲,餘無科取,使汝等永保鄉里,以全室家,此興師之故也。敢有百千相聚,旅拒王師者,即當移兵勦滅,遷徙宗族於五溪、兩廣,永離鄉土,以禦邊戎。凡予之言,信如皎日,咨爾臣庶,毋或自疑,欽此。除欽遵外,咨請施行,准此,合行備出榜文曉諭,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須議出給者。 (龍鳳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本州判官許士傑齎到。)

    張九四之敗,由其偽司徒李伯升倒戈,今吳人猶呼賣友者為「李司徒」。皇祖始見伯升,命勞以酒,花彩迎賞於京城三日,郤取對九四斬之。

    呂珍為張士誠守紹興,皇祖屢攻之,未克。珍有材略,善戰,嘗以牛革囊兵,宵濟以襲我師。每戰,令戰士及城中人為歌高譟,以詬胡公大海。王冕元章不肯附珍。 (「王冕元章不肯附珍」,「元章」原作「元平章」,據清元和祝氏本刪。) 詣我軍獻策攻之,然亦弗克。既而,竟不能支,降。初,珍作保越錄,自詡守城之功,既降,乃泯之。今越人有其書。

    皇祖一統後,每高秋嚴冬,分命諸王帥兵巡邊,遠涉不毛,校獵而還,謂之「肅清沙漠」,歲以為常。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凡二十四人,公六人,曰:李善長韓國、徐達魏國、常茂鄭國、李文忠曹國、馮勝宋國、鄧愈衞國。 (「常茂鄭國」,「鄭」原作「鄂」,據明史卷二太祖紀二、清元和祝氏本改。) 侯二十八人:湯和中山、唐勝宗延安、陸仲亨吉安、周德興江夏、華雲龍淮安、顧時濟寧、耿炳文長興、陳德臨江、郭子興鞏昌、王志原六安、鄭遇春滎陽、費聚平凉、吳良江陰、吳禎靖海、趙庸南雄、廖永忠德慶、俞通源南安、華高廣德、康鐸蘄春、朱亮祖永嘉、傅友德穎川、胡均美豫章、韓政東平、黃彬宜春、曹良臣宣寧、梅思祖汝南、陸聚河南。 (「王志原」,明史卷一三一王志傳作「王志」,「趙庸南雄」,「庸」原作「康」,「雄」原作「雍」,據明史卷一二九趙庸傳、清元和祝氏本改。) 先是,受封而已沒者六人,曰:馮國用郢國公、常遇春鄂國公、廖永安楚國公、俞通海虢國公、沐英西平侯、耿君用長興侯。及後十七年,又定功臣次第,與前稍異。功高望重,連歲曾總兵者八人,曰:魏國公徐達、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衞國公鄧愈、信國公湯和、長興侯耿炳文、江陰侯吳良、西平侯沐英。專簿書而聽指示者一人;韓國公李善長。以義氣而封者三人,曰:榮陽侯鄭遇春、六安侯王志原、平凉侯費聚。所在隨軍征討,累有戰將之功,未有總兵之名,而論舊封者十九人:江夏侯周德興、鞏昌侯郭子興、南雄侯趙庸、安慶侯仇成、崇山侯李新、南安侯俞通源、永平侯謝成、鳳翔侯張龍、靖海侯吳禎、東勝侯汪興祖、普定侯陳桓、航悔侯張赫、舳艫侯朱壽、德慶侯廖永忠、臨江侯陳德、濟寧侯顧時、延安侯唐勝宗、吉安侯陸仲亨、淮安侯華雲龍。建功者十五人,曰:穎國公傅友德、凉國公藍玉、靖寧侯葉升、會寧侯張溫、定遠侯王弼、武定侯郭英、景川侯曹震、懷遠侯曹興、雄武侯周武、安陸侯吳復、宣德侯金朝興、永成侯薛顯、東川侯胡海、鶴慶侯張翼、永嘉侯朱亮祖。 (「張翼」原作「張冀」,據明史卷一三二張翼傳改。) 因父功而封者四人,曰:開國公常昇、蘄春侯康鐸、全寧侯孫恪、 (自巳功又作陳輅。) 西凉侯濮璵。 (「全寧侯孫恪」,「全」原作「金」,據明史卷一三三孫興祖傳改。) 持兵負固於兩間,可觀望而不觀望來歸者七人,曰:東平侯韓政、宣寧侯曹良、營陽侯楊璟、河南侯陸聚、汝南侯梅思祖、宜春侯黃彬、豫章侯胡美, (又作均美。) 共五十七人。 (「營陽侯楊璟」,「營」原作「榮」,據明史卷一二九楊璟傳改。)

    按:漢高祖謂吾能用三傑,所以有天下,元功封侯者十有八人而已。我明聿興,公侯爵賞,數倍漢朝,李韓公之勛烈無異蕭何,徐魏公之將略踰于韓信,劉誠意之智計埒于張良,乃若常遇春、李文忠、傅友德諸人,皆無非三傑之儔匹,而視十八將瞠乎其後。我朝開國元功,視漢高尤有光矣,大業之成,豈偶然哉!

    二十三年五月初二日,以肅清逆黨事,命刑部尚書楊靖備條亂臣情播告天下。上口詔幾四千言,其始言前代君臣相負者可為哀傷憤恨,因推開國元勛之名起於湯、武之後,非因推讓而有,故堯、舜、禹無之。次述受命之由,輔興之功,至於偃華夏之兵,奠安鬼神,妥人民於大定,以至武則摧堅撫順,臥雪眠霜,袵金革而死.若中山開平等。文則剸繁治劇,無缺公用,輯和將士,無有怨嗟。若李韓公,前後封以五等,而善長心謀不軌,黨比胡、陳。其弟李四告變,善長不言。既貸其族誅之罪,至二十三年,京民為逆,僇其半,以半遷之化外。善長復請免其黨數人, (「善長復請免其黨數人」,「請」原作「情」,據清元和祝氏本改。) 於是始正其辟而備述前後功臣為逆之由,以見非朕不能保全功臣而害舊人也。

    自洪武十三年四月前後,胡黨事覺,內有謀逆不仁者濟寧侯顧時等十四人,亂宮者豫章侯胡均美。延安侯唐勝宗、吉安侯陸仲亨二人,以無符擅馳驛,降發代縣捕寇,期年不獲,責禁。久之復爵,遂反。吉安侯自十七歲為亂兵所掠,衣食不給,父母兄弟俱無,潛處草莽,手持一把褁麥升許見朕,朕曰:「從行乎?」曰:「從。」自從至今三十九年,前二十一年無事,自洪武六年至二十二年反,已十八年,非家奴所覺,朕略不知。但見其居貴位而無雍和之色,默默然各帶憂容。今既事覺,乃知前日之態果有意焉。

    臨江侯陳德為征西,匿頭匹而有餓死軍數千,責之而怒,遂反。

    平凉侯費聚,為命往姑蘇辨軍民之雜居,毋使軍擾民,特令軍匝城而居,便於守禦。於是陽使隨胡、陳之計,奏雜居者胡也。及其清軍民之時,又奏平凉傷民,朕憑其奏,怒無用而詈責之,遂反。

    小淮安侯華中已死,不知其反之由。

    六安侯王志原已死,不知其反之由。

    營陽侯楊璟,先於鳳楊、太平、浙江口、茅岡、潞州凡五次敗兵不下數萬,未嘗責之。至攻瞿塘,又陷軍五千餘,關猶不下。責而後怒,遂反焉。責非終責,反亦反矣。

    永嘉侯朱亮祖,本元之義旅,江東寧謐,亮祖十餘雄首渡江東,為姑溪之民窘之。適朕兵渡江,亮祖意在且得從容,往往遣人詣軍門,假勢少得從容。及兵師陷宣城,威震郡縣,反我而自為。數遣將捕,累彼此軍死者前後七千餘。後朕往拔寧國而獲之, (「後朕往拔寧國而獲之」,「獲」原作「護」,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謂曰:「前日反,今日如何?」曰:「殺則殺矣,存則捐軀以報。」由是鞭三五而義其壯,存之,果能累善戰而致封侯。本粗鹵之徒,為胡所惑,今與之反耳,其由不知。

    汝南侯梅思祖,本元義旅,反元而從亂,被王總兵、廓擴帖木兒醢其父及弟數人。從劉太保,棄劉太保而從張九四,而來歸我,被張九四凌遲其弟數人。今在我朝又造反,身雖病故,事覺於家奴,族滅弟侄子孫,但存其婦女耳。

    河南侯陸聚為胡、陳所誘,於朝廷禮無欠。

    宜春侯黃彬為胡、陳所誘,於朝廷禮無欠。

    宜德侯金朝興為都督時,為胡、陳所誘,於朝廷禮無欠。

    韓國公李善長,嗚呼!善長初為吏,當羣雄鼎沸時,挈家奔走草莽,顧命之不暇,雖欲往而無方。及朕所在,善長挈家詣軍門,俯伏告曰:「有天下有日矣。」朕與語,見其聰敏,時善長年四十,朕二十七,語甚相契。復慮其反,與之詞曰:「吾觀諸雄,或數月,或數旬,或期歲之餘,雖興疊興,廢亦疊廢。察其所以,皆文吏之所為。何也?多虛少實,生事害民,斡旋亂雄之機,或財貨,或酒色,或佐使報讎損下故爾。今汝與吾行,軍將之得失,公與我言,待吾自知,但掌簿書而已。」誓後善長能謹固自守。自相從至於成帝業,諸謀不舉合行文事,切於彼者責任在焉。善長柔奸深密,諸務並不為言,直伺朕發端而後行,此其所以奸深也。初不知之,今事覺於二十七年,已被謾二十八年矣。蓋凡待朕發端,不以是否善惡,惟命是從,何事不成?尚有過失,端原在我而不在彼,二十八年皆若是也,何其深哉!天地神明,昭鑒發露,豈偶然哉?安有若是之為居上公,以應天道而理陰陽者邪?

    豫章侯胡美,長女入宮,貴居妃位。本人二次入亂宮禁,初被閹人賺入,明知不可,次又復入。且本人未入之先,閹人已將其小婿并二子宮中暗行二年餘。洪武十七年事覺,子婿刑死,本人賜以自盡,殺身亡家,姓氏俱沒。都督五人,毛讓、於顯、陳方亮三人反由,皆胡、陳所誘,於朝廷禮無失矣。耿忠、於琥,琥,顯之男。二人先在寧夏任指揮,明聽胡、陳之命, (「明聽胡陳之命」,「明聽」原作「胡德」,據清元和祝氏本改。) 將囚軍封績遞送出境,往勘地理,通報消息。後大軍克破胡營,獲績,窮問所以,二人反情遂露。

    劉誠意屢白土,江廣洋不堪相,胡惟庸必亂政,上未見從。劉屢乞歸,久而得請,且有密旨,令察其鄉有利病於民社者潛入奏。括有淡洋,斥而不鹵, (「斥而不鹵」,原無「斥」字,據清元和祝氏本補。) 豪酋數輩即為之場竈,私煮海販利,聚為大寇,益肆劫掠。劉疏其事,請建巡檢司其地而籍其酋為醝丁,令子尚寶璉上之。上納其奏,遣璉歸,將見施行。惟庸輩聞之怒,謂中外章牘悉由中書,劉雖勛舊,既已休閒,不應私有陳請,且安得不入政府而徑徹宸覽。言於上,請究其事,且請以璉付法司,上曰:「朕已遣之矣。」海酋知之,相結為計,通於惟庸。走闕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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