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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取东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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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第三步攻势是平江的攻围战,从二十六年十二月到吴元年九月,前后一共十个月,才攻下平江,俘执士诚,结束了十年来的拉锯战。

    元璋于尽占淮水诸城之后,至正二十六年五月,传檄声讨张士诚,檄文详尽说明当时情势,和自己起兵经过,檄文说:

    盖闻伐罪吊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近睹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宪台举亲而劾仇,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声闻于天。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洽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颍,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元以天下兵马钱粮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然而终不能治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乡军为号,或以孤兵自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帅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我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父子兄弟,面缚舆榇,既待以不死,又列以封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不及,而政令颇修。

    唯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大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称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扬矛直捣其近郊,首尾畏缩,乃又诈降于元,其罪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完者),其罪五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堕,公然害其丞相达识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其罪八也。几此八罪,……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济斯民。爰命中书左丞相徐达率领马步官军舟师,水陆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到,歼厥渠魁,胁从妄洽,备有条章。凡我逋逃居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其尔张氏臣僚,果能明识天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踢,予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舍,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抗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予所言,信如皎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

    橄文开始:“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结尾:“敬此,除敬遵外,敬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文榜晓谕,故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须议出给者。龙凤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本州判官许士杰赍到。”[47]和这篇檄文同时,还有性质相同的一道宣谕徐州吏民的文告说:

    近自胡元失政,兵起汝、颍,天下之人以为豪杰奋兴,太平可致。而彼唯以妖言惑众,不能上顺天意,下悦民心,是用自底灭亡。及元兵云集,其老将旧臣,虽有握兵之权,皆无戡乱之略,师行之地,甚于群盗。致使中原版荡,城郭丘墟,十有余年,祸乱极矣。[48]

    这两篇文字,充满了封建理论的代表者儒家的思想,可以明白看出是刘基、宋濂等人的策略,也可能出于他们的手笔。指责张士诚的八款罪状,除了第四款和第八款和西吴有关以外,其他六款都是张士诚背叛元朝的罪状,不看头尾,使人容易误会成是元朝政府的讨伐令,朱元璋竟然站在他所反对的元朝政府立场声讨敌人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朱元璋这一方面实在举不出张士诚什么罪状。檄文末段分化东吴军民,说明只杀首恶,不追究从犯;东吴臣僚投降的都给官做;逃亡居民和投降军士,都许他们回来;百姓——主要是地主能够安业的,许其保有原来田产房舍,争取东吴治下官僚、地主的归顺,减少大军进攻的抵抗力量。这一段文字明确声明他的立场的变,从反对封建地主突变为维护封建地主的既得利益。他的根本立场改变了。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为了消除东吴官僚、地主对红军的疑惧,在第一段强调指斥弥勒教为妖术、妖言、凶谋,列举他们杀人放火,主要是杀戮士大夫的罪状,并且还严肃声言自己已经灼见妖言不能成事,不相信这一套了。他已经背叛了弥勒教了。陈友谅父兄子弟归降,都封列侯,将相都做大官,地主和农民各安生理,就是他不相信弥勒教的证据,也就是东吴官僚、地主的榜样。就这样,声讨张士诚的檄文实质上是声讨红军的檄文,而被声讨的最高人物——皇帝,恰恰就是红军的首脑宋帝小明王!表面上看来充满了矛盾,而在实质上却并不矛盾。这两篇文告公开、正式宣告了朱元璋对弥勒教、对红军的斥责、背叛,否认了自己和全军过去对弥勒教的信奉,脱去宗教迷信的外衣,进一步宣称进军的任务是为了伐罪救民,是为了使民庶各安于田里,使百姓永保乡里,公开地取消了阶级斗争的内容,公开地声明他对于农民起义的背叛,明确维护旧的封建地主阶级秩序,保证给官僚、地主、庶民以和平安定的生活,这是朱元璋一生中划时代的转变,从农民起义的领袖转变为地主阶级的领袖的转变。陶安、李习、刘基、宋镰等这一地主儒生集团几年来所起的作用,到这时候明朗化了,具体化了,公开化了。宋的军队没有了,将领都已死亡,小明王寄居滁州,仅存名号,红军的招牌已经没有号召作用。元璋的周围充塞着地主阶级的首脑人物,政权的本质起了根本性质的变化,和这基础相适应,便不能不提出新的口号争取地主巨绅的支持,各地“民兵”“乡军”的支持,士大夫的同情和拥护。这两篇文告把朱元璋一生划作两个时期,前一时期他是弥勒教徒,农民起义的领袖,任务是破坏旧的封建社会秩序;此后则公开和地主、巨绅联合,成为他们的保护人,封建统治理论的代表者——儒家的护法,不但要巩固封建地主阶级的既得利益,并且要建立并维持旧的和新的地主阶级政权和封建秩序了。

    朱元璋已经公开宣告和红军决裂,小明王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至正二十六年(龙凤十二年)十二月,元璋派大将廖永忠迎接小明王,于瓜州渡江,中流把船凿沉,永忠径回应天复命。小明王死,宋亡。[49]此后,朱元璋不再提龙凤的事,连当年镇江西城打败东吴的纪功碑,因为有龙凤年号,也捶毁灭迹。[50]文书上有关的龙凤史料,更是销毁得干干净净。元璋死后所编的《明太祖实录》,不提元璋和龙风臣属关系一字,这一段历史被湮灭,被歪曲了几百年。

    元璋对东吴的第二步攻势,动员了二十万大军,以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为统帅。在出兵前商讨战略,常遇春坚决主张直取平江,以为巢穴既破,其余诸郡可以不战而下。元璋却决定用叶兑的次策,以为士诚出身盐枭,和湖、杭诸郡守将都是愍不畏死之徒,同甘共苦。如先攻平江,湖、杭守军必然齐心并力,来救老家,援兵四合,不易取胜。不如想法分散他的兵力,先取湖、杭,士诚无法援救,我军可以集中兵力,个别击破,枝叶一去,根本动摇,使士诚疲于奔命,然后移兵直取平江,必然可以成功。遂分兵攻围杭州、湖州。元璋亲自誓师,叮咛嘱咐,要将帅和睦,不许左右欺凌军士,进城时不要烧杀掳掠,不要挖掘坟墓,尤其平江城外张士诚母亲的坟,千万不可侵毁,以免刺激东吴人民,增加抗拒心理。说了又写成戒约,印发给军士。[51]

    第三步攻势,湖、杭既下之后,应用叶兑的销城法,进围平江,徐达军葑门,常遇春军虎丘,郭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城西北,四面筑长围困之。

    又架木塔三层,下瞰城中,名曰敌楼,每层施弓弩火铳于上。又设襄阳炮日夜轰击。士诚死守,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突围又失败了。元璋一再派人劝降,士诚坚决拒绝。城破时亲自率兵巷战,看到实在不行了,一把火烧死了家属。他也上吊自杀,被部将解救,西吴兵已到府中,俘送应天。在船上闭眼不说话,也不进饮食。元璋问话不理,李善长问话,挨了一顿骂。元璋气极,一顿乱棍把他打死,连尸骨都烧成灰,这年士诚四十七岁,东吴亡。[52]

    元璋后来和群臣总结战胜汉、吴两大敌人的经验说:“元末群雄中,张士诚、陈友谅最强大,士诚地方富庶,友谅军力雄厚,我都不如,只靠不乱杀老百姓,说话算话,刻苦做事,和大家同心协力,才能成功。开头夹处在汉、吴两大之间,士诚尤其逼近,有人主张先向东吴进攻。我的看法是,友谅志骄,士诚器小。志骄的好生事,器小的没长远打算,所以决定先攻友谅。鄱阳湖这一场决战,士诚果然不能出平江一步。假如先攻士诚,友谅一定空国而来,我便被迫两线作战,腹背受敌,胜负便很难说了。”[53]

    李伯昇是士诚十八兄弟之一,同时起事,父亲李行素做丞相,他官为司徒,守湖州,兵败出降。平江固守,使说客招降的是他,把士诚交给常遇春的也是他。平江人记住这段历史,凡是出卖朋友的人就叫作“李司徒”[54]。

    张士诚从起兵到败死,前后十四年。城破前他把征收赋税的鱼鳞图籍全部烧毁,平江固守十月,朱元璋恨当地人为士诚坚决拒守,取沈万三家租簿定额,格外加赋,每亩完粮七斗五升。[55]六百年来,苏州人每年于七月三十日烧九四香,托名为烧地藏香。九四是士诚小名,七月三十是士诚生日。[56]从这两件事看来,士诚得到当地地主的坚决支持,他的政权也是变了质的,是属于地主阶级的政权。

    元璋大军凯旋后,论功行赏。第二天诸将来谢,元璋问有没有摆酒席庆贺,都说吃了酒席,高兴得很。元璋说:“我也何尝不想和诸军欢宴一天,但中原尚未平定,还不是晏安的时候。你们应该记取张士诚的教训,他经常和将相们宴会、酣歌、逸乐,今天怎么样了?要引以为戒才是。”又对东吴降将讲话:“你们都是张士诚旧部,做将官带部队,计穷势屈,才不得已投降。我厚待你们,还让你们做将校。但是要给你们讲清楚一条道理,我所用诸将,多是濠、泗、汝、颍、寿春、定远诸州的人,勤苦俭约,不知奢侈。不比江浙地方富庶,耽于逸乐。你们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一朝做了将军带了兵,就胡乱取人子女玉帛,什么坏事全做了。如今既然在我这里,就得改去老毛病,像我的濠、泗诸将那样,才能保住爵位。人人都想富贵,但是取富贵不难,长保富贵却是难事。你们真能尽心尽力,和大军一起除暴平乱,早日统一天下,不但你们能享富贵,连子孙也可以享福。假如只图一时快意,不向前看,虽然暂时快乐,却保不住日后丧败。这是你们亲见的事,不可不戒。”[57]

    平江合围后,吴元年九月元璋又遣将攻讨浙东方国珍。令参政朱亮祖率浙江、衢州、金华等卫马步舟师攻台州,征南将军汤和、副将军吴祯率常州、长兴、宜兴、江阴诸军攻庆元(今浙江宁波)。又命征南副将军廖永忠率水军从海路进攻,与汤和军相会合,切断国珍逃入海中的退路。

    方国珍从至正八年聚众海上起事,吴元年十二月降西吴,在群雄中最先起事,称雄浙东二十年。

    台州黄岩靠近海边,人多地少,无地少地的农民只好靠海吃饭,打鱼晒盐,漂洋过海,在海上过的日子比陆地上的多。国珍和兄弟国璋、国瑛、国珉一家子,世代贩盐浮海为业。国珍是地方上有名的土豪,生得身材高大,黑紫脸膛,体力强壮,快步如飞。至正初年海盗劫掠商民,抢了运皇粮漕船,杀了督运使臣,地方官千方百计追捕。国珍的仇家向官府告发国珍私通海盗,坐地分赃。国珍杀了仇家,带领全家和邻里怕事的逃入海中,集结了几千人,四处抢劫。[58]元朝发兵围杀,国珍打败官军,连将官也俘虏了。受招安做定海尉。不久又反,俘获元朝大将,又受招安做了大官。如此时降时叛,每反复一次,便升一次官。到至正十七年一直做到元浙东行省参知政事海道运粮万户。他以庆元为根据地,兼领温州、台州,占有浙东沿海一带地方,拥有水军千艘,控制着丰富的渔盐资源,兄弟子侄全做大官,心满意足,只想保住这份好基业。[59]

    元璋攻取婺州后,和国珍邻境相望。国珍兵力弱小,北有张士诚,南有陈友定,他和这两家都不大和洽,见元璋兵势甚盛,怕被吞并,就派使臣向元璋送金银绸缎,接受龙凤官诰,口头还说愿意献出三郡,只是不肯奉龙凤年号。元璋多次派使臣督责,国珍推说:“当初献三郡,为保百姓,请上位(当时人称君主为上位)多发军马来守,交还城池。若遽奉正朔,张士诚、陈友定来攻,援兵万一赶不到,就危险了。不如姑以至正为名,他们便找不出罪名来攻。若真要我奉龙凤年号,必须多发军马,军马一到,便以三郡交还。情感领弟侄到应天听命,止求一身不做官,以报元之恩德。”元璋听说,笑了一声:“也好,且摆在那里。等我取下平江,那时他要奉正朔也晚了。”[60]国珍一面向西吴进贡,一面又替元朝运粮,脚踏两只船,左右摇摆。到元璋取了杭州以后,国珍越发害怕,使人北通扩廓帖木儿,南联陈友定,打算结成犄角之势,抵抗西吴进攻。还盘算万一两头的支援都靠不住,敌不过,好在他有千数的海船,到时载满金银财宝,合家逃奔大海,也还够一辈子享用。主意打定,日夜搜集珍宝,修治船只,准备随时下海。[61]

    吴元年九月,朱亮祖军进占台州、温州,汤和大军长驱直取庆元,国珍逃入海中,又为廖永忠水军所败。走投无路,只好哀辞求降。西吴军从进攻到凯旋,前后不过三个多月。[62]

    这一年,韩林儿已死,龙凤年号不能再用了,更不能用元至正年号。按甲子这年是丁未年,未属羊,童谣不是说:“但看羊儿年,便是吴家国”吗?东吴已在包围中了,为了再一次应童谣,元璋下令叫这年为吴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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