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通鑑紀事本末 卷四十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馬氏據湖南

    唐僖宗光啓二年。初,忠武決勝指揮使孫儒與龍驤指揮使朗山劉建鋒戍蔡州,拒黃巢,扶溝馬殷隸軍中,以材勇聞。及秦宗權叛,儒等皆屬焉。

    三年。秦宗權與楊行密爭揚州,以孫儒為副,張佶、劉建鋒、馬殷皆從。

    昭宗景福元年夏五月,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大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行密縱兵擊儒,斬之,儒眾多降於行密。劉建鋒、馬殷收餘眾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鋒為帥,殷為先鋒指揮使,以行軍司馬張佶為謀主,比至江西,眾十餘萬。

    幹寧元年五月,劉建鋒、馬殷引兵至澧陵,武安節度使鄧處訥遣邵州指揮使蔣勳、鄧繼崇將步騎三千守龍回關。殷先至關下,遣使詣勳,勳等以牛酒犒師。殷使說勳曰:「劉龍驤智勇兼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將十萬眾,精銳無敵,而君以鄉兵數千拒之,難矣。不如先下之,取富貴,還鄉里,不亦善乎。」勳等然之,謂眾曰:「東軍許吾屬還。」士卒皆歡呼,棄旗幟鎧仗遁去。建鋒令前鋒衣其甲,張其旗,趨潭州。潭人以為邵州兵還,不為備。建鋒徑入府,處訥方宴,擒斬之。戊辰,建鋒入潭州,自稱留後。

    二年。以劉建鋒為武安節度使。建鋒以馬殷為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蔣勳求為邵州刺史,劉建鋒不許,勳據邵州,使其將屯定勝鎮以扼潭人。

    三年春正月丁巳,劉建鋒遣都指揮使馬殷將兵討蔣勳,攻定勝寨,破之。

    夏四月,武安節度使劉建鋒既得志,嗜酒,不親政事。長直兵陳贍妻美,建鋒私之,贍袖鐵檛擊殺建鋒。諸將殺贍,迎行軍司馬張佶為留後。佶將入府,馬忽趶齧,傷左髀。時馬殷攻邵州未下,佶謝諸將曰:「馬公勇而有謀,寬厚樂善,吾所不及,真乃主也。」乃以牒召之。殷猶豫未行,聽直軍將汝南姚彥章說殷曰:「公與劉龍驤、張司馬,一體人也,今龍驤遇禍,司馬傷髀,天命人望,舍公尚誰屬哉。」殷乃使親從都副指揮使李瓊留攻邵州,徑詣長沙。五月,馬殷至長沙,張佶肩輿入府,坐受殷拜謁,已,乃命殷升聽事,以留後讓之,即趨下,帥將吏拜賀,後為行軍司馬,代殷將兵攻邵州。

    秋九月,以湖南軍留後馬殷判湖南軍府事。殷以高鬱為謀主。鬱,揚州人也。殷畏楊行密、成汭之強,議以金帛結之。高鬱曰:「成汭不足畏也。行密公之讎,雖以萬金賂之,安肯為吾援乎。不若上奉天子,下撫士民,訓卒厲兵,以修霸業,則誰與為敵矣。」殷從之。

    光化元年春三月,以潭州刺史、判湖南軍府事馬殷知武安留後。時湖南管內七州,賊帥楊師遠據衡州,唐世旻據永州,蔡結據道州,陳彥謙據彬州,魯景仁據連州,殷所得惟潭、邵二州而已。

    夏五月,湖南將姚彥章言於馬殷,請取衡、永、道、連、彬五州,仍薦李瓊為將。殷以瓊及秦彥暉為嶺北七州遊奕使,張圖英、李唐副之,將兵攻衡州,斬楊師遠,引兵趣永州,圍之月餘,唐世旻走死。殷以李唐為永州刺史。

    二年秋七月,馬殷遣其將李唐攻道州,蔡結聚羣蠻,伏兵於隘以擊之,大破唐兵。唐曰:「蠻所恃者山林耳,若戰平地,安能敗我。」乃命因風燔林,光燭天地,羣蠻驚遁,遂拔道州,擒結,斬之。

    冬十一月,馬殷遣其將李瓊攻彬州,執陳彥謙,斬之。進攻連州,魯景仁自殺。湖南皆平。

    三年冬十月,靜江節度使劉士政聞馬殷悉平嶺北,大懼,遣副使陳可璠屯全義嶺以備之。殷遣使修好於士政,可璠拒之,殷遣其將秦彥暉、李瓊等將兵七千擊士政。湖南軍至全義,士政又遣指揮使王建武屯秦城。可璠掠縣民耕牛以犒軍,縣民怨之,請為湖南鄉導,曰:「此西南有小徑,距秦城才五十里,僅通單騎。」彥暉遣李瓊將騎六十、步兵三百襲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覆還,糹斥之以練,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猶未之信。斬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瓊因勒兵擊之,擒可璠,降其將士二千,皆殺之。引兵趣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餘壁皆望風奔潰,遂圍桂州。數日,士政出降,桂、宜、巖、柳、象五州皆降於湖南。馬殷以李瓊為桂州刺史。未幾,表為靜江節度使。

    天覆三年夏四月,楊行密遣使詣馬殷,言朱全忠跋扈,請殷絕之,約為兄弟。湖南大將許德勳曰:「全忠雖無道,然挾天子以令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輕絕也。」殷從之。

    天祐元年。初,馬殷弟寶性沉勇,事孫儒,為百勝指揮使。儒死,事楊行密,屢有功,遷黑雲指揮使。行密嘗從容問其兄弟,乃知為殷之弟,大驚曰:「吾常怪汝器度環偉,果非常人。當遣汝歸。」寶泣辭曰:「寶淮西殘兵,大王不殺而寵任之。湖南地近,常得兄聲問。寶事大王久,不願歸也。」行密固遣之。是歲,賨歸長沙,行密親餞之郊。崈至長沙,殷表賨為節度副使。他日,殷議入貢天子,崈曰:「楊王地廣兵強,與吾鄰接,不若與之結好,大可以為緩急之援,小可通商旅之利。」殷作色曰:「楊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討,罪將及吾。汝置此論,勿為吾禍。」

    昭宣帝天祐三年。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請降於湖南。玕本赤石洞蠻酋,鎮南節度使鍾傳用為吉州刺史。後梁太祖開平元年夏四月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五月,弘農王以鄂嶽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岳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別將許玄應為監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

    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艦三百屯瀏陽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追之。存數戰不利,乃遺殷書詐降。彥暉使謂殷曰:「此必詐也,勿受。」存與彥暉夾水而陳,存遙呼曰:「殺降不祥,公獨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譟而進。存等走,黃璠自瀏陽引兵絕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存及知新,裨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獲戰艦八百艘。威以餘眾遁歸,彥暉遂拔岳州。殷釋存、知新之縛,慰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許玄應,弘農王之心腹也,常預政事,張顥、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秋七月,雷彥恭攻岳州,不克。八月辛亥,以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充本道招討、制置使。

    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高季昌擊敗之。彥恭貪殘類其父,專以焚掠為事,荊、湖間常被其患。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弘農王遣將冷業將水軍屯平江,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許德勳將兵拒之。冷業進屯朗口,德勳使善遊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軍中驚擾。德勳以大軍進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擒業。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斬業、饒於長沙市。

    二年夏五月,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李瓊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

    雷彥恭引沅江環朗州以自守,秦彥暉頓兵月餘不戰,彥恭守備稍懈。彥暉使裨將曹德昌帥壯士夜入自水竇,內外舉火相應,城中驚亂,彥暉鼓譟壞門而入,彥恭輕舟奔廣陵。彥暉虜其弟彥雄,送於大。梁淮南以彥恭為節度副使。先是,澧州刺史向環與彥恭相表裏,至是亦降於楚,楚始得澧、朗二州。

    湖南判官高鬱請聽民自採茶賣於北客,收其徵以贍軍,楚王殷從之。秋七月,殷奏於抃、荊、襄、唐、郢、復州置回圖務,運茶於河南北,賣之以易繒、纊、戰馬而歸,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詔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九月,荊南節度使高季昌遣兵屯漢口,絕楚朝貢之路。楚王殷遣其將許德勳將水軍擊之,至沙頭,季昌懼而請和。殷又遣步軍都指揮使呂師周將兵擊嶺南,與清海節度使劉隱十餘戰,取昭、賀、梧、蒙、龔、富六州。殷土宇既廣,乃養士息民,湖南遂安。

    三年夏六月,撫州刺史危全諷自稱鎮南節度使,帥撫、信、袁、吉之兵號十萬,攻洪州。淮南守兵才千人,將吏皆懼,節度使劉威密遣使告急於廣陵,日召僚佐宴飲。全諷聞之,屯象牙潭,不敢進。袁州刺史彭彥章圍高安,以助全諷。徐溫以周本為西南面行營招討應援使,將兵七千救高安。本曰:「楚人為全諷聲援耳,非欲取高安也。吾敗全諷,援兵必還。」乃疾趣象牙潭。過洪州,劉威欲犒軍,本不肯留,或曰:「全諷兵強,君宜觀形勢然後進。」本曰:「賊眾十倍於我,我軍聞之必懼,不若乘其銳而用之。」

    秋七月,危全諷在象牙潭,營柵臨溪,亙數十里。庚辰,周本隔溪布陳,先使羸兵嘗敵。全諷兵涉溪追之,本乘其半濟,縱兵擊之。全諷兵大潰,自相蹂藉,溺水死者甚眾。本分兵斷其歸路,擒全諷及將士五千人,乘勝克袁州,執刺史彭彥章,進攻吉州。歙州刺史陶雅使其子敬昭及都指揮使徐章將兵襲饒、信,信州刺史危仔倡請降,饒州刺史唐寶棄城走。行營都指揮使米志誠、都尉呂師造等敗苑玫於上高。吉州刺史彭玕帥眾數千人奔楚,楚王殷表玕為彬州刺史,為子希範娶其女。

    四年夏六月,楚王殷求為天策上將,詔加天策上將軍。殷始開天策府,以弟賨為左相,存為右相。殷遣將侵荊南,軍於油口。高季昌擊破之,斬首五千級,逐北至白田而還。

    冬十二月,辰州蠻酋宋鄴、漵州蠻酋潘金盛恃其所居深險,數擾楚邊。至是,鄴侵湘鄉,金盛寇武岡。楚王殷遣昭州刺史呂師周將衡山兵五千討之。

    幹化元年春正月,呂師周引兵攀藤緣崖入飛山洞,襲潘金盛,擒送武岡斬之,移兵擊宋鄴。冬十二月乙卯,以朗州留後馬崈為永順節度使、同平章事。

    二年春二月,辰州蠻酋宋鄴、昌師益皆帥眾降於楚,楚王殷以鄴為辰州刺史,師益為漵州刺史。

    夏四月癸丑,以楚王殷為武安武昌靜江寧遠節度使、洪鄂四面行營都統。

    冬十一月,吳淮南節度副使陳璋等將水軍襲楚岳州,執刺史苑玫,楚王殷遣水軍都指揮使楊定真救岳州。璋等進攻荊南,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拒之。吳恐楚人救荊南,遣撫州刺史劉信帥江、撫、袁、吉、信五州兵屯吉州,為璋聲援。

    均王幹化三年春正月,吳陳璋攻荊南,不克而還,荊南兵與楚兵會於江口以邀之。璋知之,舟二百艘駢為一列,夜過,二鎮兵遽出追之,不能及。

    秋八月,楚寧遠節度使姚彥章將水軍侵吳鄂州,吳以池州團練使呂師造為水陸行營應援使,未至,楚兵引去。

    四年夏四月,吳袁州刺史劉崇景叛,附於楚。崇景,威之子也。楚將許貞將萬人援之,吳都指揮使柴再用、米志誠帥諸將討之。

    楚岳州刺史許德勳將水軍巡邊,夜分,南風暴起,都指揮使王環乘風趣黃州,以繩梯登城,徑趣州署,執吳刺史馬鄴,大掠而還。德勳曰:「鄂州將邀我,宜備之。」環曰:「我軍入黃州,鄂人不知,奄過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鳴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五月,吳柴再用等與劉崇景、許貞戰於萬勝岡,大破之,崇景、貞棄袁州遁去。貞明三年春三月,楚王殷遣其弟存攻吳上高,俘獲而還。龍德元年。辰、漵州蠻侵楚,楚寧遠節度副使姚彥章討平之。

    後唐莊宗同光元年。楚王殷遣其子牙內馬步都指揮使希範入見,納洪、鄂行營都統印,上本道將吏籍。二年夏四月乙亥,加楚王殷兼尚書令。

    三年。初,楚王殷既得湖南,不徵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輻湊。湖南地多鉛鐵,殷用軍都判官高鬱策,鑄鉛鐵為錢,商旅出境無所用之,皆易他貨而去,故能以境內所餘之物,易天下百貨,國以富饒。湖南民不事桑蠶,鬱命民輸稅者皆以帛代錢,未幾,民間機杼大盛。

    明宗天成元年秋九月,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二年夏五月,楚王殷遣中使史光憲入貢。還,過江陵,荊南高季興執史光憲而奪其賜物。事見《高氏據荊南》。六月丙申,封楚王殷為楚國王。

    三年春二月,楚王殷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等將水軍擊荊南高季興。事見《高氏據荊南》。

    夏四月,吳右雄武軍使苗璘、靜江統軍王彥章將水軍萬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許德勳將戰艦千艘御之。德勳曰:「吳人掩吾不備,見大軍,必懼而走。」乃潛軍角子湖,使王環夜帥戰艦三百,屯楊林浦絕吳歸路。遲明,吳人進軍荊江口,將會荊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磯。德勳命戰棹都虞候詹信以輕舟三百出吳軍後,德勳以大軍當其前,夾擊之,吳軍大敗,虜璘及彥章以歸。吳遣使求和於楚,請苗璘、王彥章。楚王殷歸之,使許德勳餞之。德勳謂二人曰:「楚國雖小,舊臣宿將猶在,願吳朝勿以措懷。必俟眾駒爭皁棧,然後可圖也。」時殷多內寵,嫡庶無別,諸子驕奢,故德勳語及之。

    六月,帝詔楚王殷討高季興。

    四年春三月,楚王殷命其子武安節度副使、判長沙府希聲知政事,總錄內外諸軍事,自是國政先歷希聲,乃聞於殷。

    初,楚王殷用都軍判官高鬱為謀主,國賴以富強,鄰國皆疾之。莊宗入洛,殷遣其子希範入貢。莊宗愛其警敏,曰:「比聞馬氏當為高鬱所奪,今有子如此,鬱安能得之。」高季興亦屢以流言間鬱於殷,殷不聽,乃遣使遺節度副使、知政事希聲書,盛稱鬱功名,願為兄弟。使者言於希聲曰:「高公常雲馬氏政事皆出高鬱,此子孫之憂也。」希聲信之。行軍司馬楊昭遂,希聲之妻族也,謀代鬱任,日譖之於希聲。希聲屢言於殷,稱鬱奢僭,且外交鄰藩,請誅之。殷曰:「成吾功業,皆鬱力也。汝勿為此言。」希聲固請罷其兵柄,乃左遷鬱行軍司馬。鬱謂所親曰:「亟營西山,吾將歸老。猘子漸大,能咋人矣。」希聲聞之,益怒,明日,矯以殷命殺鬱於府舍,榜諭中外,誣鬱謀叛,並誅其族黨。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霧,殷謂左右曰:「吾昔從孫儒渡淮,每殺不辜,多致茲異。馬步院豈有冤死者乎。」明日,吏以鬱死告,殷拊膺大慟曰:「吾老耄,政非已出,使我勳舊橫罹冤酷。」既而顧左右曰:「吾亦何可久處此乎。」

    長興元年冬十月,楚王殷寢疾,遣使詣闕請傳位於其子希聲。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聲為起復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己巳,楚王殷卒,遺命諸子兄弟相繼。置劍於祠堂曰:「違吾命者,戮之。」諸將議遣兵守四境,然後發喪。兵部侍郎黃捐曰:「吾喪君有君,何備之有。宜遣使詣鄰道告終稱嗣而已。」

    丙戌,馬希聲襲位,稱遺命去建國之制,復藩鎮之舊。

    十二月庚戌,以武安節度使馬希聲為武安、靜江節度使,加兼中書令。

    二年冬十二月,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聞梁太祖嗜食雞,慕之,既襲位,日殺五十雞為膳,居喪無戚容。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陽,將發引,頓食雞數盤。前吏部侍郎潘起譏之曰:「昔阮籍居喪食蒸豚,何代無賢。」

    三年秋七月,武安、靜江節度使馬希聲以湖南比年大旱,命開南嶽及境內諸神祠門,竟不雨。辛卯,希聲卒,六軍使袁詮、潘約等迎鎮南節度使希範於朗州而立之。八月庚申,馬希範至長沙。辛酉,襲位。九月,以鎮南節度使馬希範為武安節度使兼侍中。

    四年春二月乙卯,以馬希範為武安、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初,馬希聲、希範同日生,希聲母曰袁德妃,希範母曰陳氏。希範怨希聲先立不讓,及嗣位,不禮於袁德妃。希聲母弟希旺為親從都指揮,使希範多譴責之。袁德妃請納希旺官為道士,不聽,解其軍職,使居竹屋草門,不得預兄弟燕集。德妃卒,希旺憂憤而卒。

    潞王清泰元年春正月壬辰,以武安、武平節度使馬希範為楚王。

    後晉高祖天福元年。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煦譖之於楚王希範,言其收眾心,希範疑之。夏四月,漢將孫德威侵蒙、桂二州,希範命其弟武安節度副使希廣權知軍府事,自將步騎五千如桂州。希杲懼,其母華夫人逆希範於全義嶺,謝曰:「希杲為治無狀,致寇戎入境,煩殿下親涉險阻,皆妾之罪也。願削封邑,灑掃掖廷,以贖希杲罪。」希範曰:「吾久不見希杲,聞其治行尤異,故來省之,無他也。」漢兵自蒙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秋七月庚寅,楚王希範自桂州北還。

    二年冬十二月,詔加馬希範江南諸道都統,制置武平、靜江等軍事。

    三年冬十月,楚順賢夫人彭氏卒。彭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楚王希範憚之。既卒,希範始縱聲色,為長夜之飲,內外無別。有商人妻美,希範殺其夫而奪之,妻誓不辱,自經死。

    四年夏四月戊申,加楚王希範天策上將軍,賜印,聽開府置官屬。黔南巡內溪州刺史彭士愁引獎、溪錦州蠻萬餘人寇辰、澧州。九

    月辛未,楚王希範命左靜江指揮使劉勍、決勝指揮使廖匡齊帥衡山兵五千討之。

    冬十一月,楚王希範始開天策府,其護軍都尉、領軍司馬等官,以諸弟及將校為之。又以幕僚拓跋恆、李弘皋、廖匡圖、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

    劉勍等進攻溪州,彭士愁兵敗,棄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絕,勍為梯棧上圍之。廖匡齊戰死,楚王希範遣吊其母,其母不哭,謂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溫飽之賜,舉族效死,未足以報,況一子乎,願王無以為念。」王以其母為賢,厚恤其家。

    五年春正月,楚劉勍等因大風,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帥麾下逃入獎、錦深山。乙未,遣其子師景帥諸酋長納溪、錦、獎三州印,請降於楚。二月,劉勍引兵還長沙,楚王希範徙溪州於便地,表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以劉勍為錦州刺史。自是羣蠻服於楚。希範自謂伏波之後,以銅五千斤鑄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銘誓狀於上,立之溪州。

    七年冬十月,楚王希範作天策府,極棟宇之盛。戶牖欄楹皆飾以金玉,塗壁用丹砂數十萬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綿。與子弟僚屬遊宴其間。

    齊王天福八年。楚地多產金銀,茶利尤厚,由是財貨豐殖。而楚王希範奢欲無厭,喜自誇大。為長槍大槊,節之以金,可執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澤者八千人,為銀槍都。宮室、園囿、服用之物,務窮侈靡。作九龍殿,刻沉香為八龍,飾以金寶,長十餘丈,抱柱相向。希範居其中,自為一龍,其襆頭腳長丈餘,以象龍角。用度不足,重為賦斂。每遣使者行田,尋以增頃畝為功,民不勝租賦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憂無谷。」命營田使鄧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藝出租。民舍故從新,僅能自存,自西徂東,各失其業。又聽人入財拜官,以財多少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賈,布在列位。外官還者,必責貢獻。民有罪,則富者輸財,強者為兵,惟貧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書相告訐,至有滅族者。

    是歲,用孔目官周陟議,令常稅之外,大縣貢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無米者輸布帛。天策學士拓跋恆上書曰:「殿下長深宮之中,藉已成之業,身不知稼穡之勞,耳不聞鼓鼙之音,馳騁遨遊,雕牆玉食。府庫盡矣,而浮費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斂不息。今淮南為仇讎之國,番禺懷吞噬之志,荊渚日圖窺伺,溪洞待我姑息。諺曰:足寒傷心,民怨傷國。願罷輸米之令,誅周陟以謝郡縣。去不急之務,減興作之役,無令一旦禍敗,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恆請見,辭以晝寢。恆謂客將區弘練曰:「王逞欲而愎諫,吾見其千口飄零無日矣。」王益怒,遂終身不復見之。

    開運二年秋七月,楚王希範疑靜江節度使兼侍中、知朗州希杲得人心,遣人伺之。希杲懼,稱疾求歸,不許。遣醫往視疾,因毒殺之。

    冬十二月,楚湘陰處士戴偃為詩多譏刺,楚王希範囚之。天策副都軍使丁思瑾上書切諫,希範削其官爵。

    三年秋九月,楚王希範知帝好奢靡,以珍玩為獻,求都元帥。甲辰,以希範為諸道兵馬都元帥。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夏五月,武安節度副使、天策府都尉、領鎮南節度使馬希廣,楚文昭王希範之母弟也,性謹順,希範愛之,使判內外諸司事。壬辰夜,希範卒,將佐議所立。都指揮使張少敵、都押牙袁友恭以武平節度使、知永州事希萼,於希範諸弟為最長,請立之。長直都指揮使劉彥瑫、天策府學士李弘皋、鄧懿文、小門使楊滌皆欲立希廣。張少敵曰:「永州齒長而性剛,必不為都尉之下明矣。必立都尉,當思長策以制永州,使帖然不動則可。不然,社稷危矣。」彥瑫等不從。天策府學士拓跋恆曰:「三十五郎雖判軍府之政,然三十郎居長,請遣使以讓之。不然,必起爭端。」彥瑫等皆曰:「今日軍政在手,天與不取,使他人得之,異日吾輩安所自容乎。」希廣懦弱,不能自決。乙未,彥瑫等稱希範遺命共立之。張少敵退而嘆曰:「禍其始此乎。」與拓跋恆皆稱疾不出。

    秋七月甲午,以馬希廣為天策上將軍、武安節度使、江南諸道都統兼中書令,封楚王。八月,楚王希廣庶弟天策左司馬希崇,性狡險,陰遺兄希萼書,

    言劉彥瑫等違先王之命,廢長立少,以激怒之。

    希萼自永州來奔喪,乙巳,至砆石。彥瑫白希廣遣侍從都指揮使周廷誨等將水軍逆之,命永州將士皆釋甲而入,館希萼於碧湘宮,成服於其次,不聽入與希廣相見。希萼求還朗州,周廷誨勸希廣殺之。希廣曰:「吾何忍殺兄,寧分潭、朗而治之。」乃厚贈希萼,遣還朗州。希崇常為希萼詗希廣,語言動作,悉以告之,約為內應。

    乾祐元年秋八月,武平節度使馬希萼請與楚王希廣各修職貢,求朝廷別加官爵。希廣用天策府內都狎牙歐弘練、進奏官張仲荀謀,厚賂執政,使拒其請。九月壬子,賜希萼及楚王希廣詔書,諭以「兄弟宜相輯睦,凡希萼所貢,當附希廣以聞」。希萼不從。

    隱帝乾祐二年秋八月,馬希萼悉調朗州丁壯為鄉兵,造號靜江軍,作戰艦七百艘,將攻潭州。其妻苑氏諫曰:「兄弟相攻,勝負為人所笑。」不聽,引兵趣長沙。馬希廣聞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與爭,當以國讓之而已。」劉彥瑫、李弘皋等固爭,以為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贇為都部署戰棹指揮使,以彥瑫監其軍。己丑,大破希萼於僕射洲,獲其戰艦三百艘。贇追希萼,將及之,希廣遣使召之曰:「勿傷吾兄。」贇引兵還。贇,環之子也。希萼自赤沙湖乘輕舟遁歸,苑氏泣曰:「禍將至矣,餘不忍見也。」赴井而死。

    冬十月壬午,加楚王希廣太尉。

    楚靜江節度使馬希瞻以兄希萼、希廣交爭,屢遣使諫止,不從。知終覆族,疽發於背,丁亥卒。

    三年夏六月,馬希萼既敗歸,乃以書誘辰、漵州及梅山蠻,欲與共擊湖南。蠻素聞長沙帑藏之富,大喜,爭出兵赴之,遂攻益陽。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陳璠拒之,戰於淹溪,璠敗死。馬希萼又遣羣蠻攻迪田,秋八月戊戌,破之,殺其鎮將張延嗣。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黃處超救之,處超敗死。潭人震恐,復遣牙內指揮使崔洪璉將兵七千屯玉潭。

    馬希萼表請別置進奏務於京師。九月辛巳,詔以湖南已有進奏務,不許。亦賜楚王希廣詔,勸以敦睦。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廣,怒,遣使稱藩於唐,乞師攻楚。唐加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稅賜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將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廣遣使上表告急,言:「荊南、嶺南江南連謀,欲分湖南之地,乞發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荊南援朗州之路。」

    楚王希廣以朗州與山蠻入寇,諸將屢敗,憂形於色。劉彥瑫言於希廣曰:「朗州兵不滿萬,馬不滿千,都府精兵十萬,何憂不勝。願假臣兵萬餘人,戰艦百五十艘,徑入朗州縛取希萼,以解大王之憂。」王悅,以彥瑫為戰棹都指揮使、朗州行營都統。彥瑫入朗州境,父老爭以牛酒犒軍,曰:「百姓不願從亂,望都府之兵久矣。」彥瑫厚賞之。戰艦過,則運竹木以斷其後。是日,馬希萼遣朗兵及蠻兵六千,戰艦百艘逆戰於湄州,彥瑫乘風縱火以焚其艦,頃之,風回,反自焚。彥瑫還走。江路已斷,士卒戰及溺死者數千人。希廣聞之,涕泣不知所為。希廣平日罕頒賜,至是大出金帛以取悅於士卒。

    或告:「天策左司馬希崇流言惑眾,反狀已明,請殺之」。希廣曰:「吾自害其弟,何以見先王於地下。」

    馬軍指揮使張暉將兵自他道擊朗州,至龍陽,聞彥瑫敗,退屯益陽。希萼又遣指揮使朱進忠等將兵三千急攻益陽。張暉紿其眾曰:「我以麾下出賊後,汝輩留城中待我,相與合勢擊之。」既出,遂自竹頭市遁歸長沙。朗兵知城中無主,急擊之,士卒九千餘人皆死。

    十一月,楚王希廣遣其僚屬孟駢說馬布萼曰:「公忘父兄之讎,北面事唐,何異袁譚求救於曹公邪。」希萼將斬之,駢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間。駢若愛死,安肯此來。駢之言非私於潭人,實為公謀也。」乃釋之,使還報曰:「大義絕矣,非地下不相見也。」

    朱進忠請希萼自將兵取潭州。辛,未希萼留其子光贊守朗州,悉發境內之兵趣長沙,自稱順天王。

    先是,馬希萼遣蠻兵圍玉潭,朱進忠引兵會之。崔洪璉兵敗,奔還長沙。希萼引兵繼攻岳州,刺史王贇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謂贇曰:「公非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異國乎。為人臣而懷二心,豈不辱其先人。」贇曰工「亡父為先王將,六破淮南兵。今大王兄弟不相容,贇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遺體臣淮南,誠辱先人耳。大王苟能釋憾罷兵,兄弟雍睦如初,贇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豈有二心乎。」希萼慚,引兵去。辛卯,至湘陰,焚掠而過。至長沙,軍於湘西,步兵及蠻兵軍於嶽麓,朱進忠自玉潭引兵會之。馬希廣遣劉彥瑫召水軍指揮使許可瓊帥戰艦五百艘屯城北津,屬於南津,以馬希崇為監軍。又遣馬軍指揮使李彥溫將騎兵屯駝口,扼湘陰路,步軍指揮使韓禮將二千人屯楊柳橋,扼柵路。可瓊,德勳之子也。

    初,蠻酋彭師暠降於楚,楚人惡其獷直。楚王希廣獨憐之,以為強弩指揮使,領辰州刺史,師暠常欲為希廣死。及朱進忠與蠻兵合七千餘人至長沙,營於江西,師暠登城望之,言於希廣曰:「朗人驟勝而驕,雜以蠻兵,攻之易破也。願假臣步卒三千,自巴溪渡江出嶽麓之後,至水西,令許可瓊以戰艦渡江,腹背合擊,必破之。前軍敗,則其大軍自不敢輕進矣。」希廣將從之。時馬希萼已遣間使以厚利啖許可瓊,許分湖南而治。可瓊有貳心,乃謂希廣曰:「師暠與梅山諸蠻皆族類,安可信也。可瓊世為楚將,必不負大王,希萼竟何能為。」希廣乃止。

    希萼尋以戰艦四百餘艘泊江西。希廣命諸將皆受可瓊節度,日賜可瓊銀五百兩,希廣屢造其營計事。可瓊常閉壘,不使士卒知朗軍進退。希廣嘆曰:「真將軍也,吾何憂哉。」可瓊或夜乘單舸詐稱巡江,與希萼會水西,約為內應。一旦,彭師暠見可瓊,瞋目叱之,拂衣入見希廣曰:「可瓊將叛,國人皆知之,請速除之,無貽後患。」希廣曰:「可瓊,許侍中之子,豈有是邪。」師暠退,嘆曰:「王仁而不斷,敗亡可翹足俟也。」

    潭州大雪,平地四尺,潭、朗兩軍久不得戰。希廣信巫覡及僧語,塑鬼於江上,舉手以卻朗兵。又作大象於高樓,手指水西,怒目視之。命眾僧日夜誦經,希廣自衣僧服膜拜求福。

    甲辰,朗州步軍指揮使武陵何敬真等以蠻兵三千陳於楊柳橋,敬真望韓禮營旌旗紛錯,曰:「彼眾已懼,擊之易破也。」朗人雷暉衣潭卒之服,潛入禮寨,手劍擊禮,不中,軍中驚擾。敬真等乘其亂擊之,禮軍大潰,禮被創走,至家而卒。於是朗兵水陸急攻長沙,步軍指揮使吳宏、小門使楊滌相謂曰:「以死報國,此其時矣。」各引兵出戰。宏出清泰門,戰不利。滌出長樂,戰自辰至午,朗兵小卻,許可瓊、劉彥瑫按兵不救。滌士卒饑疲,退就食。彭師暠戰於城東北隅。蠻兵自城東縱火,城上人招許可瓊軍使救,城可瓊舉全軍降希萼,長沙遂陷。朗兵及蠻兵大掠三日,殺吏民,焚廬舍,自武穆王以來所營宮室皆為灰燼,所積寶貨皆入蠻落。李彥溫望見城中火起,自駝口引兵救之,朗人已據城拒戰。彥溫攻清泰門,不克,與劉彥瑫各將千餘人奉文昭王及希廣諸子趣袁州,遂奔唐。張暉降於希萼。左司馬希崇帥將吏詣希萼勸進。吳宏戰血滿袖,見希萼曰:「不幸為許可瓊所誤,今日死,不愧先王矣。」彭師暠投槊於地,大呼請死。希萼嘆曰:「鐵石人也。」皆不殺。

    乙巳,希崇迎希萼入府視事,閉城分捕希廣及掌書記李宏皋、弟宏節、都軍判官唐昭胤及鄧懿文、楊滌等,皆獲之。希萼謂希廣曰:「承父兄之業,豈無長幼乎。」希廣曰:「將吏見推,朝廷見命耳。」希萼皆囚之。丙午,希萼命內外巡檢侍衛指揮使劉賓禁止焚掠。

    丁未,希萼自稱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靜江寧遠等軍節度使、楚王。以希崇為節度副使、判軍府事。湖南要職,悉以朗人為之。臠食李宏皋、弘節、唐昭胤、楊滌,斬鄧懿文於市。戊申,希萼謂將吏曰:「希廣懦夫,為左右所制耳,吾欲生之,可乎。」諸將皆不對。朱進忠嘗為希廣所笞,對曰:「大王三年血戰,始得長沙,一國不容二主,他日必悔之。」戊申,賜希廣死。希廣臨刑,猶誦佛書。彭師暠葬之於瀏陽門外。

    楚王希萼以子光贊為武平留後,以何敬真為朗州牙內都指揮使,將兵戍之。希萼召拓跋恆欲用之,恆稱疾不起。

    後周太祖廣順元年春二月甲辰,楚王希萼遣掌書記劉光輔入貢於唐。三月,唐以楚王希萼為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靜江寧遠節度使兼中書令、楚王,以右僕射孫忌、客省使姚鳳為冊禮使。

    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舊怨,殺戮無度,晝夜縱酒荒淫,悉以軍府事委馬希崇。希崇復多私曲,政刑紊亂。府庫既盡於亂兵,籍民財以賞賚士卒,或封其門而取之,士卒猶以不均怨望。雖朗州舊將佐從希萼來者,亦皆不悅,有離心。

    劉光輔之入貢於唐也,唐主待之厚。光輔密言:「湖南民疲主驕,可取也。」唐主乃以營屯都虞候邊鎬為信州刺史,將兵屯袁州,潛圖進取。

    小門使謝彥顒,本希萼家奴,以首面有寵於希萼,至與妻妾雜坐,恃恩專橫。常肩隨希崇,或拊其背,希崇銜之。故事,府宴,小門使執鈇在門外。希萼使彥顒預坐,或居諸將之上,諸將皆恥之。

    希萼以府舍焚蕩,命朗州靜江指揮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帥所部兵千餘人治之,執役甚勞,又無犒賜,士卒皆怨。竊言曰:「囚免死則役作之。我輩從大王出萬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終日酣歌,豈知我輩之勞苦乎。」逵、行逢聞之,相謂曰:「眾怨深矣,不早為計,禍及吾曹。」壬申旦,帥其眾各執長柯斧、白梃,逃歸朗州。時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揮使唐師翥將千餘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逵等乘其疲乏,伏兵縱擊,士卒死傷殆盡,師翥脫歸。逵等黜留後馬光贊,更以希萼兄子光惠知州事。光惠,希振之子也。尋奉光惠為節度使,逵等與何敬真及諸軍指揮使張仿參決軍府事。希萼具以狀言於唐,唐主遣使以厚賞招諭之。逵等納其賞,縱其使,不答其詔,唐亦不敢詰也。

    武平節度使馬光惠,愚懦嗜酒,不能服諸將。王逵、周行逢、何敬真謀以辰州刺史廬陵劉言驍勇得蠻夷心,欲迎以為副使。言知逵等難制,曰:「不往,將攻我。」乃單騎赴之。既至,眾廢光惠,送於唐,推言權武平留後,表求旄節於唐,唐人未許。亦稱藩於周。

    秋九月,楚王希萼既克長沙,不賞許可瓊,疑可瓊怨望,出為蒙州刺史。遣馬步都指揮使徐威、左右軍馬步使陳敬遷、水軍都指揮使魯公綰、牙內侍衛指揮使陸孟俊帥步兵立寨於城西北隅,以備朗兵,不存撫役者,將卒皆怨怒,謀作亂。希崇知其謀,戊寅,希萼宴將吏,徐威等不預,希崇亦辭疾不至。威等使人先驅趶齧馬十餘入府,自帥其徒執斧斤、白梃,聲言縶馬,奄至座上,縱橫擊人,顛踣滿地。希萼逾垣走,威等執囚之。執謝彥顒,自頂及踵剉之。立希崇為武安留後,縱兵大掠。幽希萼于衡山縣。

    劉言聞希崇立,遣兵趣潭州,聲言討其篡奪之罪。壬午,軍於益陽之西。希崇懼,癸未,發兵二千拒之。又遣使如朗州求和,請為鄰藩。掌書記桂林李觀象說言曰:「希萼舊將佐猶在長沙,此必不欲與公為鄰。不若先檄希崇取其首,然後圖湖南,可兼有也。」言從之。希崇畏言,即斷都軍判官楊仲敏、掌書記劉光輔、牙內指揮使魏師進、都押牙黃勍等十餘人首,遣前辰陽縣令李翊齎送朗州。至則腐敗,言與王逵等皆以為非仲敏等首,怒責翊,翊惶恐自殺。希崇既襲位,亦縱酒荒淫,為政不公,語多矯妄,國人不附。

    初,馬希萼入長沙,彭師暠雖免死,猶杖背黜為民。希崇以為師暠必怨之,使送希萼于衡山,實欲師暠殺之。師暠曰:「欲使我為弒君之人乎。」奉事愈謹。丙戌,至衡山。衡山指揮使廖偃,匡圖之子也,與其季父節度巡官匡凝謀曰:「吾家世受馬氏恩,今希萼長而被黜,必不免禍,盍相與輔之。」於是帥莊戶及鄉人悉為兵,與師暠共立希萼為衡山王。以縣為行府,斷江為柵,編竹為戰艦,以師暠為武清節度使,召募徒眾,數日,至萬餘人,州縣多應之。遣判官劉虛已求援於唐。

    徐威等見希崇所為,知必無成,又畏朗州、衡山之逼,恐一朝喪敗俱及禍,欲殺希崇以自解。希崇微覺之,大懼,密遣客將範守牧奉表請兵於唐。唐主命邊鎬自袁州將兵萬人西趣長沙。

    冬十月,唐邊鎬引兵入醴陵。癸巳,楚王希崇遣使犒軍。壬寅,遣天策府學士拓跋恆奉箋詣鎬請降。恆嘆曰:「吾久不死,乃為小兒送降狀。」癸卯,希崇帥弟侄迎鎬,望塵而拜,鎬下馬稱詔勞之。甲辰,希崇等從鎬入城,鎬舍於瀏陽門樓,湖南將吏畢賀,鎬皆厚賜之。時湖南饑饉,鎬大發馬氏倉粟賑之,楚人大悅。

    癸丑,唐武昌節度使劉仁贍帥戰艦二百取岳州,撫納降附,人忘其亡。仁贍,金之子也。

    唐百官共賀湖南平,起居郎高遠曰:「我乘楚亂,取之甚易。觀諸將之才,但恐守之甚難耳。」遠,幽州人也。司徒致仕李建勳曰:「禍其始於此乎。」

    唐主自即位以來,未嘗親祠郊廟,禮官以為請,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後告謝。」及一舉取楚,謂諸國指麾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遊元城,樂其風土,俟陛下定中原,乞魏博節度使」。唐主許之,岑趨下拜謝。其主驕臣佞如此。

    馬希萼望唐人立已為潭帥,而潭人惡希萼,共請邊鎬為帥,唐主乃以鎬為武安節度使。

    唐邊鎬趣馬希崇帥其族入朝,馬氏聚族相泣,欲重賂鎬,奏乞留居長沙。鎬微哂曰:「國家與公家世為仇敵,殆六十年,然未嘗敢有意窺公之國。今公兄弟鬥鬩,困窮自歸,若復二三,恐有不測之憂。」希崇無以應,十一月辛酉,與宗族及將佐千餘人號慟登舟,送者皆哭,響振川穀。

    楚靜江節度副使、知桂州馬希隱,武穆王殷之少子也。楚王希廣、希萼兄弟爭國,南漢主以內侍使吳懷恩為西北招討使,將兵屯境上,伺間密謀進取。希廣遣指揮使彭彥暉將兵屯龍峒以備之。希萼自衡山遣使以彥暉為桂州都監、在城外內巡檢使、判軍府事,希隱惡之,潛遣人告蒙州刺史許可瓊。可瓊方畏南漢之逼,即棄蒙州,引兵趣桂州,與彥暉戰於城中。彥暉敗,奔衡山,可瓊留屯桂州。吳懷恩據蒙州,進兵侵掠,桂管大擾,希隱、可瓊不知所為,但相與飲酒對泣。

    南漢主遺希隱書,言:「武穆王奄有全楚,富強安靖五十餘年。正由三十五舅、三十舅兄弟尋戈,自相魚肉,舉先人基業,北面仇讎。今聞唐兵已據長沙,竊計桂林繼為所取。當朝世為與國,重以婚姻,睹茲傾危,忍不赴救。己發大軍水陸俱進,當令相公舅永擁節旄,常居方面。」希隱得書,與僚佐議降之,支使潘玄珪以為不可。丙寅,吳懷恩引兵奄至城下,希隱、可瓊帥其眾夜斬關奔全州,桂州遂潰。懷恩因以兵略定宜、連、梧、嚴、富、昭、柳、象、龔等州,南漢始盡有嶺南之地。

    辛未,唐邊鎬遣先鋒指揮使李承戩將兵如衡山,趣馬希萼入朝。庚辰,希萼與將佐士卒萬餘人自潭州東下。

    十二月,唐主以鎮南節度使兼中書令宋齊丘為太傅。以馬希萼為江南西道觀察使、守中書令,鎮洪州,仍賜爵楚王。以馬希崇為永泰節度使兼侍中,鎮舒州。湖南將吏,位高者拜刺史、將軍、卿監,卑者以次拜官。唐主嘉廖偃、彭師暠之忠,以偃為左殿直軍使、萊州刺史,師暠為殿直都虞候,賜予甚厚。湖南刺史皆入朝於唐,永州刺史王贇獨後至,唐主毒殺之。

    南漢主遣內侍省丞潘崇徹、將軍謝實將兵攻彬州,唐邊鎬發兵救之。崇徹敗唐兵於義章,遂取彬州。邊鎬請除全、道二州刺史以備南漢。丙辰,唐主以廖偃為道州刺史,以黑雲指揮使張巒知全州。

    初,蒙城鎮將咸師朗將部兵降唐,唐主以其兵為奉節都,從邊鎬平湖南。唐悉收湖南金帛、珍玩、倉粟,乃至舟艦、亭館、花果之美者,皆移於金陵,遣都官郎中楊繼勳等收湖南租賦以贍戍兵。繼勳等務為苛刻,湖南人失望。行營糧料使王紹顏減士卒糧賜,奉節指揮使孫朗、曹進怒曰:「昔吾從咸公降唐,唐待我豈如今日湖南將士之厚哉。今有功不增祿賜,又減之,不如殺紹顏及鎬,據湖南,歸中原,富貴可圖也。」

    二年春正月庚申夜,孫朗、曹進帥其徒作亂,束藁潛燒府門,火不然。邊鎬覺之,出兵格鬥,且命鳴鼓角,朗、進等以為將曉,斬關奔朗州。王逵問朗曰:「吾昔從武穆王與淮南戰屢捷,淮南兵易與耳。今欲以朗州之眾復取湖南,可乎。」朗曰:「朗在金陵數年,備見其政事,朝無賢臣,軍無良將,忠佞無別,賞罰不當,如此,得國存幸矣,何暇兼人。朗請為公前驅,取湖南如拾芥耳。」逵悅,厚遇之。

    唐主既克湖南,遣其將李建期屯益陽以圖朗州,以知全州張巒兼桂州招討使以圖桂州,久之,未有功。唐主謂馮延已、孫晟曰:「楚人求息肩於我,我未有以撫其瘡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來蘇之望。吾欲罷桂林之役,斂益陽之戍,以旌節授劉言,何如?」晟以為宜然。延已曰:「吾出偏將舉湖南,遠近震驚,一旦三分喪二,人將輕我。請委邊將察其形勢。」唐主乃遣統軍使侯訓將兵五千自吉州路趣全州,與張巒合兵攻桂州。南漢伏兵于山谷,巒等始至城下,罷乏,伏兵四起,城中出兵夾擊之,唐兵大敗,訓死,巒收散卒數百奔歸全州。

    唐武安節度使邊鎬,昏懦無斷,在湖南,政出多門,不合眾心。吉水人歐陽廣上書,言:「鎬非將帥才,必喪湖南,宜別擇良帥,益兵以救其敗」。不報。

    唐主使鎬經略朗州,有自朗州來者,多言劉言忠順,鎬由是不為備。唐主召劉言入朝,言不行,謂王逵曰:「唐必伐我,奈何。」逵曰:「武陵負江、湖之險,帶甲數萬,安能拱手受制於人。邊鎬撫字無方,士民不附,可一戰擒也。」言猶豫未決,周行逢曰:「機事貴速,緩則彼為之備,不可圖也。」言乃以逵、行逢及牙將何敬真、張仿、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瓊、彭萬和、潘叔嗣、張文表十人皆為指揮使,部分發兵。叔嗣、文表,皆朗州人也。行逢能謀,文表善戰,叔嗣果敢,三人多相須成功,情款甚暱。

    諸將欲召漵州酋長符彥通為援,行逢曰:「蠻貪而無義,前年從馬希萼入潭州,焚掠無遺。吾兵以義舉,往無不克,烏用此物,暴殄百姓哉。」乃止。然亦畏彥通為後患,以蠻酋土團都指揮使劉瑫為羣蠻所憚,補西境鎮遏使以備之。

    冬十月,逵等將兵分道趣長沙,以孫朗、曹進為先鋒使,邊鎬遣指揮使郭勳誠等將兵屯益陽以拒之。戊子,逵等克沅江,執都監劉承遇,裨將李師德帥眾五百降之。壬辰,逵等命軍士舉小舟自蔽,直造益陽,四面斧寨而入,遂克之,殺戍兵二千人。邊鎬告急於唐。甲午,逵等克橋口及湘陰,乙未,至潭州。邊鎬嬰城自守,救兵未至,城中兵少,丙申夜,鎬棄城走,吏民俱潰。醴陵門橋折,死者萬餘人,道州刺史廖偃為亂兵所殺。丁酉旦,王逵入城,自稱武平節度副使、權知軍府事,以何敬真為行軍司馬。遣敬真等追鎬,不及,斬首五百級。蒲公益攻岳州,唐岳州刺史宋德權走,劉言以公益權知岳州。唐將守湖南諸州者聞長沙陷,相繼遁去。劉言盡復馬氏嶺北故地,惟彬、連入於南漢。

    劉言遣使奉表來告,稱「湖南世事朝廷,不幸為鄰寇所陷,臣雖不奉詔,輒糾合義兵,削平舊國。」唐主削邊鎬官爵,流饒州。

    十二月,王逵將兵及洞蠻五萬攻彬州,南漢將潘崇徹救之,遇於蠔石。崇徹登高望湖南兵,曰:「疲而不整,可破也。」縱擊,大破之,伏屍八十里。

    劉言表稱潭州殘破,乞移使府治朗州,且請貢獻、賣茶悉,如馬氏故事。許之。

    唐江西觀察使楚王馬希萼入朝,唐主留之,後數年卒於金陵,諡曰恭孝。

    三年春正月丙辰,以武平留後劉言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同平章事,以王逵為武安節度使,何敬真為靜江節度使,周行逢為武安行軍司馬。

    初,王逵既克潭州,以指揮使何敬真為靜江節度副使,朱全琇為武安節度副使,張文表為武平節度副使,周行逢為武安行軍司馬。敬真、全琇各置牙兵,與逵分廳視事,吏民莫知所從。每宴集,諸將使酒,紛挐如市,無覆上下之分,惟行逢,文表事逵盡禮,逵親愛之。敬真與逵不協,辭歸朗州,又不能事劉言,與全琇謀作亂。言素忌逵之強,疑逵使敬真伺已,將討之。逵聞之,甚懼。行逢曰:「劉言素不與吾輩同心,何敬真、朱全琇恥在公下,公宜早圖之。」逵喜曰:「與公共除凶黨,同治潭、朗,夫復何憂。」會南漢寇全、道、永州,行逢請身至朗州說言遣敬真、全琇南討,俟至長沙,以計取之,如掌中物耳。逵從之。行逢至朗州,言以敬真為南面行營招討使,全琇為先鋒使,將牙兵百餘人會潭州兵以御南漢。二人至長沙,逵出郊迎,相見甚歡,宴飲連日,多以美妓餌之,敬真因淹留不進。朗州指揮使李仲遷部兵三千人久戍潭州,敬真使之先發,趣嶺北,都頭符會等因士卒思歸,劫仲遷擅還朗州。逵乘敬真醉,使人詐為言使者,責敬真以南寇深侵,不亟捍禦,而專務荒宴,大帥命械公歸西府,因收繫獄。全琇逃去,遣兵追捕之。二月辛亥朔,斬敬真以徇。未幾,獲全琇及其黨十餘人,皆斬之。王逵遣使以斬何敬真告劉言,言不得己,庚申,斬符會等數人。周行逢惡武平節度副使張仿,言於王逵曰:「何敬真,仿之親戚,臨刑以後事屬仿,公宜備之。」夏四月庚申,逵召仿飲,醉而殺之。六月,王逵以周行逢知潭州,自將兵襲朗州,克之,殺指揮使鄭珓,執武安節度使、同平章事劉言,幽於別館。秋八月,王逵遣使上表,誣劉言謀以朗州降唐,又欲攻潭州,其眾不從,廢而囚之,臣已至朗州撫安軍府訖,且請復移使府治潭州。甲戌,遣通事舍人翟光裔詣湖南宣撫,從其所請。逵還長沙,以周行逢知朗州事,又遣潘叔嗣殺劉言於朗州。

    顯德元年夏四月,王逵表請復徙使府治朗州。五月甲戌朔,王逵自潭州遷於朗州,以周行逢知潭州事,以潘叔嗣為岳州團練使。

    是歲,湖南大饑,民食草木實,武清節度使、知潭州事周行逢開倉以賑之,全活甚眾。行逢起於微賤,知民間疾苦,勵精為治,嚴而無私,辟署僚屬,皆取廉介之士,約束簡要,吏民便之。其自奉甚薄,或譏其太儉,行逢曰:「馬氏父子窮奢極靡,不恤百姓,今子孫乞食於人,又足效乎。」

    晉王滅燕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三月,梁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將兵擊幽州。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眾。」其棟宇壯麗,擬於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煉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錢,瘞于山巔,令民間用堇泥為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採山中草木為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令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為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

    甲子,梁王即皇帝位。

    劉守光既囚其父,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冬十一月,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兵擊守光,互有勝負。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服也。」乃遺守文書,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二年冬十一月,劉守文舉滄德兵攻幽州,劉守光求救於晉,晉王遣兵五千助之。丁亥,守文兵至盧臺軍,為守光所敗。又戰玉田,亦敗。守文乃還。

    三年夏五月,劉守文頻年攻劉守光不克,乃大發兵,以重賂招契丹、吐谷渾之眾,合四萬屯薊州。守光逆戰於雞蘇,為守文所敗。守文單馬立於陳前,泣謂其眾曰:「勿殺吾弟。」守光將元行欽識之,直前擒之,滄德兵皆潰。守光囚之別室,栫以藂棘。乘勝進攻滄州,滄州節度判官呂兗、孫鶴推守文子延祚為帥,乘城拒守。兗,安次人也。

    六月,劉守光遣使上表告捷,且言俟滄德事畢,為陛下掃除並寇。亦致書晉王,雲欲與之共破僞梁。秋七月甲子,以劉守光為燕王。

    九月,劉守光奏遣其子中軍兵馬繼威安撫滄州吏民。戊申,以繼威為義昌留後。

    冬十二月,劉守光圍滄州久不下,執劉守文至城下示之,猶固守。城中食盡,民食堇泥,軍士食人,驢馬相啖騣尾。呂兗選男女羸弱者,飼以曲麪而烹之,以給軍食,謂之「宰殺務」。

    四年春正月乙未,劉延祚力盡出降。時劉繼威尚幼,守光使大將張萬進、周知裕輔之,鎮滄州。以延祚及其將佐歸幽州,族呂兗而釋孫鶴。

    劉守光為其父仁恭請致仕,丙午,以仁恭為太師致仕。守光尋使人潛殺其兄守文,歸罪於殺者而誅之。秋八月,以劉守光兼義昌節度使。

    幹化元年春二月,盧龍、義昌節度使兼中書令燕王守光既克滄州,自謂得天助,淫虐滋甚。每刑人,必置諸鐵籠,以火逼之。又為鐵刷刷人面。聞梁兵敗於柏鄉,使人謂趙王鎔及王處直曰:「聞二鎮與晉王破梁兵,舉軍南下,僕亦有精騎三萬,欲自將之為諸公啓行。然四鎮連兵,必有盟主,僕若至彼,何以處之。」鎔患之,遣使告於晉王。晉王笑曰:「趙人告急,守光不能出一卒以救之。及吾成功,乃復欲以兵威離間二鎮,愚莫甚焉。」諸將曰:「雲、代與燕接境,彼若擾我城戍,動搖人情,吾千里出征,緩急難應,此亦腹心之患也。不若先取守光,然後可以專意南討。」王曰:「善。」

    夏六月,燕王守光嘗衣赭袍,顧謂將吏曰:「今天下大亂,英雄角逐,吾兵強地險,亦欲自帝,何如?」孫鶴曰:「今內難新平,公私困竭,太原窺吾西,契丹伺吾北,遽謀自帝,未見其可。大王但養士愛民,訓兵積穀,德政既修,四方自服矣。」守光不悅。又使人諷鎮、定求尊己為尚父,趙王鎔以告晉王。晉王怒,欲伐之,諸將皆曰:「是為惡極矣,行當族滅,不若陽為推尊以稔之。」乃與鎔及義武王處直、昭義李嗣昭、振武周德威、天德宋瑤六節度使共奉冊推守光為尚書令、尚父。守光不寤,以為六鎮實畏已,益驕,乃具表其狀曰:「晉王等推臣,臣荷陛下厚恩,未之敢受。竊思其宜,不若陛下授臣河北都統,則並、鎮不足平矣。」上亦知其狂愚,乃以守光為河北道採訪使,遣合門使王瞳、受旨史彥羣冊命之。守光命僚屬草尚父、採訪使受冊儀。乙卯,僚屬取唐冊太尉儀獻之,守光視之,問:「何得無郊天、改元之事。」對曰:「尚父雖貴,人臣也,安有郊天、改元者乎。」守光怒,投之於地曰:「我地方二千里,帶甲三十萬,直作河北天子,誰能禁我。尚父何足為哉。」命趣具即帝位之儀,械繫瞳、彥羣及諸道使者於獄,既而皆釋之。

    秋八月,燕王守光將稱帝,將佐多竊議,以為不可。守光乃置斧質於庭,曰:「敢諫者斬。」孫鶴曰:「滄州之破,鶴分當死,蒙王生全,以至今日,敢愛死而忘恩乎。竊以為今日之帝,未可也。」守光怒,伏諸質上,令軍士咼而啖之。鶴呼曰:「百日之外,必有急兵。」守光命以土窒其口,寸斬之。甲子,守光即皇帝位,國號大燕,改元應天。以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羣為御史大夫。受冊之日,契丹陷平州,燕人驚擾。

    冬十月,晉王聞燕主守光稱帝,大笑曰:「俟彼卜年,吾當問其鼎矣。」張承業請遣使致賀以驕之,晉王遣太原少尹李承勳往。承勳至幽州,用鄰藩通使之禮。燕之典客者曰:「吾王帝矣,公當稱臣庭見。」承勳曰:「吾受命於唐朝為太原少尹,燕王自可臣其境內,豈可臣他國之使乎。」守光怒,囚之,數日,出而問之曰:「臣我乎。」承勳曰:「燕王能臣我王,則我請為臣。不然,有死而已。」守光竟不能屈。

    冬十一月,燕王守光集將吏謀攻易定,幽州參軍景城馮道以為未可。守光怒,繫獄,或救之得免。道亡奔晉。戊申,燕主守光將兵二萬寇易定,攻容城,王處直告急於晉。十二月甲子,晉王遣蕃、漢馬步總管周德威將兵三萬攻燕,以救易定。

    二年春正月,德威東出飛狐,與趙王將王德明、義武將程巖會於易水。丙戌,三鎮兵進攻燕祁溝關,下之。戊子,圍涿州,刺史劉知溫遂降。先是,燕主守光籍境內丁壯,悉文面為兵,雖士人亦不免。趙鳳詐為僧奔晉,劉守奇客之。丁酉,德威至幽州城下,守光來求救。二月,帝議自將擊鎮、定以救之。三月,周德威遣裨將李存暉等攻瓦橋關,其將吏及莫州刺史李嚴皆降。嚴,幽州人也。夏四月,周德威白晉王,以兵少不足以攻城,晉王遣李存審將吐谷渾、契苾騎兵會之。李嗣源攻瀛州,刺史趙敬降。

    五月,燕主守光遣其將單廷珪將精兵萬人出戰,與周德威遇於龍頭岡。廷珪曰:「今日必擒周楊五以獻。」楊,五德威小名也。既戰,見德威於陳,援槍單騎逐之,槍及德威背,德威側身避之。奮檛反擊,廷珪墜馬,生擒,置於軍門。燕兵退走,德威引騎乘之,燕兵大敗,斬首三千級。廷珪,燕饒將也,燕人失之,奪氣。

    均王幹化三年春正月丁巳,晉周德威拔燕順州。晉周德威拔燕安遠軍,薊州將成行言等降於晉。二月丙申,晉李存暉等攻燕檀州,刺史陳確以城降。三月甲辰朔,晉周德威拔燕盧臺軍。乙丑,晉將劉光浚克古北口,燕居庸關使胡令圭等奔晉。

    燕主守光命大將元行欽將騎七千,牧馬于山北,募山北兵以應契丹。又以騎將高行珪為武州刺史,以為外援。晉李嗣源分兵徇山後八軍,皆下之。晉王以其弟存矩為新州刺史,使總之。以燕納降軍使盧文進為裨將。李嗣源進攻武州,高行珪以城降。元行欽聞之,引兵攻行珪。行珪使其弟行周為質於晉軍以求救,李嗣源引兵救之,行欽解圍去。嗣源與行周追至廣邊軍,凡八戰,行欽力屈而降。嗣源愛其饒勇,養以為子。嗣源進攻儒州,拔之,以行珪為代州刺史。行周留事嗣源,常與嗣源假子從珂分將牙兵以從。

    夏四月,晉周德威進軍逼幽州南門。壬辰,燕主守光遣使致書於德威以請和,語甚卑而哀。德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邪。予受命討有罪者,結盟繼好,非所聞也。」不答書。守光懼,復遣人祈哀,德威乃以聞於晉王。

    己亥,晉劉光浚拔燕平州,執刺史張在吉。五月,光浚攻營州,刺史楊靖降。

    六月壬申朔,晉王遣張承業詣幽州與周德威議軍事。辛卯,燕主守光遣使詣張承業請以城降,承業以其無信,不許。秋七月甲子,晉五院軍使李信拔莫州,擒燕將畢元福。八月乙亥,李信拔瀛州。晉王與趙王鎔會於天長。

    九月,燕主守光引兵夜出,復取順州。

    冬十月己巳朔,燕主守光帥眾五千夜出,將入檀州。庚午,周德威自涿州引兵邀擊,大破之。守光以百餘騎逃歸幽州,其將卒降者相繼。

    盧龍巡屬皆入於晉,燕主守光獨守幽州城,求援於契丹。契丹以其無信,竟不救。守光屢請降於晉,晉人疑其詐,終不許。至是,守光登城謂周德威曰:「俟晉王至,吾則開門泥首聽命。」德威使白晉王。十一月甲辰,晉王以監軍張承業權知軍府事,自詣幽州。辛酉,單騎抵城下,謂守光曰:「朱溫篡逆,餘本欲與公合河朔五鎮之兵興復唐祚。公謀之不臧,乃效彼狂僭。鎮、定二帥皆俛首事公,而公曾不之恤,是以有今日之役。丈夫成敗須決所向,公將何如?」守光曰:「今日俎上肉耳,惟王所裁。」王憫之,與折弓矢為誓,曰:「但出相見,保無他也。」守光辭以他日。

    先是,守光愛將李小喜多贊成守光之惡,言聽計從,權傾境內。至是,守光將出降,小喜止之。是夕,小喜逾城詣晉軍降,且言城中力竭。壬戌,晉王督諸軍四面攻城,克之,擒劉仁恭及其妻妾,守光帥妻子亡去。癸亥,晉王入幽州。冬十二月庚午,晉王以周德威為盧龍節度使兼侍中,以李嗣本為振武節度使。

    燕主守光將奔滄州就劉守奇,涉寒足腫,且迷失道,至燕樂之境,晝匿坑谷,數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于田父張師造家。師造怪婦人異狀,詰知守光處,並其三子擒之。癸酉,晉王方宴,將吏擒守光適至,王語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並仁恭置之館舍,以器服、膳飲賜之。王命掌書記王緘草露布,緘不知故事,書之於布,遣人曳之。

    晉王欲自雲、代歸,趙王鎔及王處直請由中山、真定趣井陘,王從之。庚辰,晉王發幽州,劉仁恭父子皆荷校於露布之下。守光父母唾其面而罵之曰:「逆賊,破我家至此。」守光俛首而已。甲申,至定州,舍於關城。丙戌,晉王與王處直謁北嶽廟,是日,至行唐,趙王鎔逆謁於路。

    四年春正月戊戌朔,趙王鎔詣晉王行帳上壽置酒。鎔願識劉太師面,晉王命吏脫劉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鎔答其拜,又以衣服、鞍馬、酒饌贈之。己亥,晉王與鎔畋於行唐之西,鎔送至境上而別。

    壬子,晉王以練糹斥劉仁恭父子,凱歌入於晉陽,丙辰,獻於太廟,自臨斬劉守光。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證之,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內亂禽獸行,亦我教邪。」王怒其無禮,先斬之。守光曰:「守光善騎射,王欲成霸業,何不留之使自效。」其二妻李氏、祝氏讓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何益。妾請先死。」即伸頸就戮。守光至死號泣哀祈不已。王命節度副使盧汝弼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後斬之。

    後唐滅梁

    唐昭宗天祐元年夏閏四月,更命魏博曰天雄軍。進天雄節度使長沙郡王羅紹威爵鄴王。

    昭宣帝天祐二年七月庚午夜,天雄牙將李公佺與牙軍謀亂,羅紹威覺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滄州。

    三年。初,田承嗣鎮魏博,選募六州饒勇之士五千人為牙軍,厚其給賜以自衛,為腹心。自是父子相繼,親黨膠固,歲久益驕橫。小不如意,輒族舊帥而易之,自史憲誠以來皆立於其手。天雄節度使羅紹威心惡之,力不能制。朱全忠之圍鳳翔也,紹威遣軍將楊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誅之。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請,陰許之。及李公佺作亂,紹威益懼,復遣牙將臧延範趣全忠。全忠乃發河南諸鎮兵七萬,遣其將李思安將之,會魏、鎮兵屯深州樂城,聲言擊滄州,討其納李公佺也。會全忠女適紹威子廷規者卒,全忠遣客將馬嗣勳實甲兵於橐中,選長直兵千人為擔夫,帥之入魏,詐云會葬。全忠自以大軍繼其後,雲赴行營,牙軍皆不之疑。正月庚午,紹威潛遣人入庫斷弓弦、甲襻,是夕,紹威帥其奴客數百,與嗣勳合擊牙軍,牙軍欲戰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闔營殪之,凡八千家,嬰孺無遺。詰旦,全忠引兵入城。

    羅紹威既誅牙軍,魏之諸軍皆懼,紹威雖數撫諭之,而猜怨益深。朱全忠營於魏州城東數旬,將北巡行營,會天雄牙將史仁遇作亂,聚眾數萬據高唐,自稱留後,天雄巡內州縣多應之。全忠移軍入城,遣使召行營兵還攻高唐,至歷亭,魏兵在行營者作亂,與仁遇相應。元帥府左司馬李周彝、右司馬符道昭擊之,所殺殆半,進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無少長皆死。擒史仁遇,鋸殺之。

    先是,仁遇求救於河東及滄州,李克用遣其將李嗣昭將三千騎攻邢州以救之。時邢州兵才二百,團練使牛存節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全忠遣右長直都將張筠將數千騎助存節守城,筠伏兵於馬嶺,擊嗣昭,敗之,嗣昭遁去。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遣兵萬人攻貝州,又攻冀州,拔蓚縣,進攻阜城。時鎮州大將王釗攻魏州叛將李重霸於宗城。全忠遣歸救冀州,滄州兵去。四月丙午,重霸棄城走,汴將胡規追斬之。

    五月丁巳,朱全忠如洺州,遂巡北邊,視戎備,還,入於魏。

    秋七月,朱全忠克相州。時魏之亂兵散據貝、博、澶、相、衛州及魏之諸縣,全忠分命諸將攻討,至是悉平之,引兵南還。

    全忠留魏半歲,羅紹威供億,所殺牛、羊、豕近七十萬,資糧稱是,所賂遺又近百萬,比去,蓄積為之一空。紹威雖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紹威悔之,謂人曰:「合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錯也。」壬申,全忠至大梁。

    八月,朱全忠以幽、滄相首尾為魏患,欲先取滄州,甲辰,引兵發大梁。九月辛亥朔,朱全忠自白馬渡河,丁卯,至滄州,軍於長蘆,滄人不出。羅紹威饋運,自魏至長蘆五百里,不絕於路。又建元帥府舍於魏,所過驛亭供酒饌、幄幕、什器,上下數十萬人,無一不備。

    劉仁恭救滄州,戰屢敗。乃下令境內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備兵糧詣行營,軍發之後,有一人在閭里,刑無赦。或諫曰:「今老弱悉行,婦人不能轉餉,此令必行,濫刑者眾矣。」乃命勝執兵者盡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則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於是境內士民,穉孺之外身無不文者。得兵十萬,軍於瓦橋。

    時汴軍築壘圍滄州,鳥鼠不能通。仁恭畏其強,不敢戰。城中食盡,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朱全忠使人說劉守文曰:「援兵勢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應之曰:「僕於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義服天下,若子叛父而來,將安用之。」全忠愧其辭直,為之緩攻。

    冬十月,劉仁恭求救於河東,前後百餘輩。李克用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許。其子存勖諫曰:「今天下之勢,歸朱溫者什七八,雖強大如魏博、鎮、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為溫患者獨我與幽、滄耳。今幽、滄為溫所困,我不與之併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為天下者不顧小怨,且彼嘗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德懷之,乃一舉而名實附也。此乃吾復振之時,不可失也。」克用以為然,與將佐謀召幽州兵與攻潞州,曰:「於彼則可以解圍,於我則可以拓境。」乃許仁恭和,召其兵。仁恭遣都指揮使李溥將兵三萬詣晉陽,克用遣其將周德威、李嗣昭將兵與之共攻潞州。

    十二月,朱全忠分步騎數萬,遣行軍司馬李周彝將之,自河陽救潞州。

    初,昭宗凶訃至潞州,昭義節度使丁會帥將士縞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會舉軍降於河東。李克用以嗣昭為昭義留後。會見克用,泣曰:「會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會雖受其舉拔之恩,誠不忍其所為,故來歸命耳。」克用厚待之,位於諸將之上。

    己巳,朱全忠命諸軍治攻具,將攻滄州。壬申,聞潞州不守,甲戌,引兵還。先是,調河南北芻糧,水陸輸軍前,諸營山積,全忠將還,命悉焚之,煙炎數里,在舟中者鑿而沈之。劉守文使遺全忠書曰:「王以百姓之故,赦僕之罪,解圍而去,王之惠也。城中數萬口,不食數月矣,與其焚之為煙,沈之為泥,願乞其所餘以救之。」全忠為之留數囷以遺之,滄人賴以濟。

    河東兵進攻澤州,不克而退。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於貝州。河東兵猶屯長子,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三月甲辰,唐昭宣帝禪位於梁。夏四月甲子,梁王即皇帝位。乙

    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

    五月壬辰,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將兵八萬會魏博兵攻潞州。六月,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蜒塹而守之,內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橫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晉兵攻澤州,帝遣左神勇軍使範居實將兵救之。

    秋八月,晉周德威壁於高河,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丁巳,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內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於夾寨。德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十發,梁兵疲於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德威輒抄之,於是梁兵閉壁不出。

    冬十一月,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陝州發兵救之。丁卯,晉兵寇洺州。

    二年春正月,晉王疽發於首,病篤。周德威等退屯亂柳,晉王命其弟內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度使克寧、監軍張承業、大將李存璋、吳珙、掌書記盧質立其子晉州刺史存勖為嗣,曰:「此子志氣遠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之。」辛卯,晉王謂存勖曰:「嗣昭厄於重圍,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寧等曰:「以亞子累汝。」亞子,存勖小名也。言終而卒。克寧綱紀軍府,中外無敢諠譁。

    克寧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勖年少,多竊議者,人情恟恟。存勖懼,以位讓克寧。克寧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將吏欲謁見存勖,存勖方哀哭,久未出。張承業入謂存勖曰:「大孝在不墜基業,多哭何為。」因扶存勖出,襲位為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王悉以軍府事委之。以李存璋為河東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擾市肆,存璋既領職,執其尤暴橫者戮之,旬月間城中肅然。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餘吾寨,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躡之,乃議自至澤州應接歸師,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俊將兵趣澤州。三月壬申朔,帝發大梁,丁丑,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斬監押楊敏貞。

    晉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資用將竭,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覺。帝數遣使賜嗣昭詔,諭降之,嗣昭焚詔書,斬使者。

    帝留澤州旬餘,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將議之。諸將以為李克用死,餘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帝從之,命增運芻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斬獲甚眾,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關中空虛,慮岐人侵同、華,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

    初,晉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還。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晉陽,留兵城外,獨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謁嗣王,禮甚恭。眾心由是釋然。

    夾寨奏餘吾晉兵已引去,帝以為援兵不能復來,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復設備。晉王與諸將謀曰:「上黨,河東之藩蔽,無上黨是無河東也。且朱溫所憚者獨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閒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亦勸之行。乃遣承業及判官王緘乞師於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求騎兵。岐王衰老,兵弱財竭,竟不能應。晉王大閱士卒,以前昭義節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甲子,帥周德威等發晉陽。

    己巳,晉王軍於黃碾,距上黨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晉王伏兵三垂岡下,詰旦,大霧,進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候,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東北隅,填塹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南走,招討使符道昭馬倒,為晉人所殺,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委棄資糧器械山積。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來,破敵夾寨,賊已去矣,可開門。」嗣昭不信,曰:「此必為賊所得,使來誑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來,可見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見王白服,大慟幾絕,城中皆哭,遂開門。

    初,德威與嗣昭有隙,晉王克用臨終謂存勖曰:「進通忠孝,吾愛之深。今不出重圍,豈德威不忘舊怨邪。汝為吾以此意諭之。若潞圍不解,吾死不瞑目。」進通,嗣昭小名也。晉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戰夾寨甚力。既與嗣昭相見,遂歡好如初。

    康懷貞以百餘騎自天井關遁歸。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嘆曰:「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詔所在安集散兵。

    周德威、李存璋乘勝進趣澤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眾不為用。龍虎統軍牛存節自西都將兵接應夾寨潰兵,至天井關,謂其眾曰:「澤州要害地,不可失也。雖無詔旨,當救之。」眾皆不欲,曰:「晉人勝氣方銳,且眾寡不敵。」存節曰:「見危不救,非義也。畏敵強而避之,非勇也。」遂舉策引眾而前。至澤州,城中人已縱火諠噪,欲應晉王,班閉牙城自守,存節至,乃定。晉兵尋至,緣城穿地道攻之,存節晝夜拒戰,凡旬有三日。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晉王歸晉陽,休兵行賞,以周德威為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命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寬租賦,撫孤窮,伸冤濫,禁奸盜,境內大治。以河東地狹兵少,乃訓練士卒。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乘馬。部分已定,無得相逾越及留絕以避險。分道並進,期會無得差晷刻,犯者必斬。故能兼山東,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潞州圍守歷年,士民凍餓,死者太半,市裏蕭條。李嗣昭勸課農桑,寬租、緩刑,數年之間,軍城完復。

    壬辰,夾寨諸將詣闕待罪,皆赦之。帝賞牛存節全澤州之功,以為六軍馬步都指揮使。六月,帝欲自將擊潞州,丁卯,詔會諸道兵。

    秋九月,晉周德威、李嗣昭將兵三萬出陰地關,攻晉州,刺史徐懷玉拒守。帝自將救之。丁丑,發大梁,乙酉,至陝州。周德威等聞帝將至,乙未,退保隰州。冬十月丁巳,帝還大梁。

    三年春三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兼潞州行營四面招討使。

    秋八月,岐王約晉王使攻晉、絳。晉王引兵南下,先遣周德威等將兵出陰地關攻晉州,刺史邊繼威悉力固守。晉兵穿地道,陷城二十餘步,城中血戰拒之,一夕城覆成。詔楊師厚將兵救晉州,周德威以騎扼蒙坑之險,師厚擊破之,進抵晉州,晉兵解圍遁去。

    四年。鎮、定自帝踐阼以來,雖不輸常賦,而貢獻甚勤。會趙王鎔母何氏卒,秋八月庚申,遣使吊之,且授起復官。時鄰道弔客皆在館,使者見晉使,歸言於帝曰:「鎔潛與晉通,鎮、定勢強,終恐難制。」帝深然之。

    冬十月,遣鎮國節度使楊師厚、相州刺史李思安將兵屯澤州,以圖上黨。十一月己丑,以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王景仁充北面行營都指揮招討使,潞州副招討使韓勍副之,以李思安為先鋒將,趣上黨。尋遣景仁等屯魏州,楊師厚還陝。

    上疑趙王鎔貳於晉,且欲因鄴王紹威卒除移鎮、定。會燕王守光發兵屯淶水,欲侵定州,上遣供奉官杜廷隱、丁延徽監魏博兵三千分屯深、冀,聲言恐燕兵南寇,助趙守禦,又云分兵就食。趙將石公立戍深州,白趙王鎔,請拒之。鎔遽命開門,移公立於外以避之。公立出門,指城而泣曰:「朱氏滅唐社稷,三尺童子知其為人。而我王猶恃姻好,以長者期之,此所謂開門揖盜者也。惜乎,此城之人今為虜矣。」

    梁人有亡奔真定,以其謀告鎔者,鎔大懼,又不敢先自絕,但遣使詣洛陽,訴稱「燕兵已還,與定州講和如故。深、冀民見魏博兵入,奔走驚駭,乞召兵還」。上遣使詣真定慰諭之。未幾,廷隱等閉門盡殺趙戍兵,乘城拒守。鎔始命石公立攻之,不克,乃遣使求援於燕、晉。

    鎔使者至晉陽,義武節度使王處直使者亦至,欲共推晉王為盟主,合兵攻梁。晉王會將佐謀之,皆曰:「鎔久臣朱溫,歲輸重賂,結以婚姻,其交深矣。此必詐也,宜徐觀之。」王曰:「彼亦擇利害而為之耳。王氏在唐世猶或臣或叛,況肯終為朱氏之臣乎。彼朱溫之女,何如壽安公主。今救死不贍,何顧婚姻。我若疑而不救,正墮朱氏計中。宜趣發兵赴之,晉、趙葉力,破梁必矣。」乃發兵,遣周德威將之,出井陘,屯趙州。

    鎔使者至幽州,燕王守光方獵,幕僚孫鶴馳詣野謂守光曰:「趙人來乞師,此天欲成王之功業也。」守光曰:「何故。」對曰:「比常患其與朱溫膠固。溫之志非盡吞河朔不已,今彼自為讎敵,王若與之併力破梁,則鎮、定皆斂衽而朝燕矣。王不早出師,但恐晉人先我矣。」守光曰:「王鎔數負約,今使之與梁自相弊,吾可以坐承其利,又何救焉。」趙使者交錯於路,守光竟不為出兵。自是鎮、定復稱唐天祐年號,復以武順為成德軍。

    司天言:「來月太陰虧,不利宿兵於外。」上召王景仁等還洛陽。十二月己未,上聞趙與晉合,晉兵已屯趙州,乃命王景仁等將兵擊之。庚申,景仁等自河陽渡河,會羅周翰兵,合四萬,軍於邢、洺。

    丁丑,王景仁等進軍柏鄉。趙王鎔復告急於晉,晉王以蕃漢副總管李存審守晉陽,自將兵自贊皇東下,王處直遣將將兵五千以從。辛巳,晉王至趙州,與周德威合,獲梁芻蕘者二百人,問之曰:「初發洛陽,梁主有何號令。」對曰:「梁主戒上將云:鎮州反覆,終為子孫之患。今悉以精兵付汝,鎮州雖以鐵為城,必為我取之。。」晉王命送於趙。

    壬午,晉王進軍,距柏鄉三十里,遣周德威等以胡騎迫梁營挑戰,梁兵不出。癸未,復進,距柏鄉五里,營於野河之北,又遣胡騎迫梁營馳射,且詬之。梁將韓勍等將步騎三萬,分三道追之,鎧冑皆被繒綺,鏤金銀,光彩炫曜,晉人望之奪氣。周德威謂李存璋曰:「梁人志不在戰,徒欲耀兵耳。不挫其銳,則吾軍不振。」乃徇于軍曰:「彼皆汴州天武軍,屠酤傭販之徒耳,衣鎧雖鮮,十不能當汝一。擒獲一夫,足以自富,此乃奇貨,不可失也。」德威自帥精騎千餘擊其兩端,左馳右突,出入數四,俘獲百餘人,且戰且卻,距野河而止,梁兵亦退。

    德威言於晉王曰:「賊勢甚盛,宜按兵以待其衰。」王曰:「吾孤軍遠來,救人之急,三鎮烏合,利於速戰,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德威曰:「鎮、定之兵,長於守城,短於野戰。且吾所恃者騎兵,利於平原廣野,可以馳突。今壓賊壘門,騎無所展其足。且眾寡不敵,使彼知吾虛實,則事危矣。」王不悅,退臥帳中,諸將莫敢言。德威往見張承業曰:「大王驟勝而輕敵,不量力而務速戰。今去賊咫尺,所限者一水耳,彼若造橋以薄我,我眾立盡矣。不若退軍高邑,誘賊離營,彼出則歸,彼歸則出,別以輕騎掠其饋餉,不過逾月,破之必矣。」承業入,褰帳撫王曰:「此豈王安寢時邪。周德威老將知兵,其言不可忽也。」王蹶然而興,曰:「予方思之。」時梁兵閉壘不出,有降者,詰之,曰:「景仁方多造浮橋。」王謂德威曰:「果如公言。」是日拔營,退保高邑。

    幹化元年。柏鄉比不儲芻,梁兵刈芻自給,晉人以遊軍抄之,梁兵不出。周德威使胡騎環營馳射而詬之,梁兵疑有伏,愈不敢出,剉屋茅坐席以飼馬,馬多死。春正月丁亥,周德威與別將史建瑭、李嗣源將精騎三千壓梁壘門而詬之,王景仁、韓勍怒,悉眾而出。德威等轉戰而北,至高邑南。李存璋以步兵陳於野河之上,梁兵橫亙數里,競前奪橋,鎮、定步兵御之,勢不能支。晉王謂匡衛都指揮使李建及曰:「賊過橋則不可復製矣。」建及選卒二百,援槍大噪,力戰卻之。建及,許州人,姓王,李罕之之假子也。晉王登高丘以望曰:「梁兵爭進而囂,我兵整而靜,我必勝。」戰自己至午,勝負未決。晉王謂周德威曰:「兩軍已合,勢不可離,我之興亡,在此一舉。我為公先登,公可繼之。」德威叩馬而諫曰:「觀梁兵之勢,可以勞逸制之,未易以力勝也。彼去營三十餘里,雖挾糗糧,亦不暇食,日昳之後,饑渴內迫,矢刃外交,士卒勞倦,必有退志。當是時,我以精騎乘之,必大捷。於今未可也。」王乃止。

    時魏、滑之兵陳於東,宋、汴之兵陳於西。至晡,梁軍未食,士無鬥志,景仁等引兵稍卻,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晉兵大噪爭進,魏、滑兵先退,李嗣源帥眾噪於西陳之前曰:「東陳已走,爾何久留。」梁兵互相驚怖,遂大潰。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兄子弟餉軍者勿殺。」於是戰士悉解甲投兵而棄之,囂聲動天地。趙人以深、冀之憾,不顧剽掠,但奮白刃追之,梁之龍驤、神捷精兵殆盡,自野河至柏鄉,殭屍蔽地。王景仁、韓勍、李思安以數十騎走。晉兵夜至柏鄉,梁軍已去,棄糧食、資財、器械不可勝計。凡斬首二萬級。李嗣源等追奔至邢州,河朔大震。保義節度使王檀嚴備,然後開城納敗卒,給以資糧,散遣歸本道。晉王收兵屯趙州。

    杜廷隱等聞梁兵敗,棄深、冀而去,悉驅二州丁壯為奴婢,老弱者坑之,城中存者壞垣而已。

    癸巳,復以楊師厚為北面都招討使,將兵屯河陽,收集散兵,旬餘得萬人。己亥,晉王遣周德威、史建瑭將三千騎趣澶、魏,張承業、李存璋以步兵攻邢州,自以大軍繼之,移檄河北州縣,諭以利害。帝遣別將徐仁溥將兵千人自西山夜入邢州,助王檀城守。己酉,罷王景仁招討使,落平章事。

    二月己未,晉王至魏州,攻之不克。上以羅周翰年少,且忌其舊將佐,庚申,以戶部尚書李振為天雄節度副使,命杜廷隱將兵千人衛之,自楊劉濟河,間道夜入魏州,助周翰城守。癸亥,晉王觀河於黎陽,梁兵萬餘將渡河,聞晉王至,皆棄舟而去。

    乙丑,周德威自臨清攻貝州,拔夏津、高唐。攻博州,拔東武、朝城。攻澶州,刺史張可臻棄城走,帝斬之。德威進攻黎陽,拔臨河、淇門。逼衛州,掠新鄉、共城。庚午,帝帥親軍屯白司馬阪以備之。

    楊師厚自磁、相引兵救邢、魏,壬申,晉解圍去。師厚追之,逾漳水而還,邢州圍亦解。師厚留屯魏州。趙王鎔自來謁晉王於趙州,大犒將士,自是遣其養子德明將三十七都常從晉王征討。德明本姓張,名文禮,燕人也。壬午,晉王發趙州,歸晉陽,留周德威等將三千人戍趙州。

    夏六月,帝命楊師厚將兵三萬屯邢州。秋七月,趙王鎔以楊師厚在邢州,甚懼,會晉王於承天軍。晉王謂鎔父友也,事之甚恭。鎔以梁寇為憂,晉王曰:「朱溫之惡極矣,天將誅之,雖有師厚輩,不能救也。脫有侵軼,僕自帥眾當之,叔父勿以為憂。」鎔捧厄為壽,謂晉王為四十六舅。鎔幼子昭誨從行,晉王斷衿為盟,許妻以女。由是晉、趙之交遂固。

    九月,帝聞晉、趙謀入寇,自將拒之。戊戌,以張宗奭為西都留守。庚子,帝發洛陽。甲辰,至衛州,方食,軍前奏晉軍已出井陘,帝遽命輦北趣邢、洺,晝夜倍道兼行。丙午,至相州,聞晉兵不出,乃止。冬十月甲寅夜,帝發相州,乙卯,至洹水。是夜,邊吏言晉、趙兵南下,帝實時進軍,丙辰,至魏縣。或告云:「沙陀至矣」,士卒忷懼,多逃亡,嚴刑不能禁。既而復告云:「無寇」,上下始定。戊午,貝州奏晉兵寇東武,尋引去。帝以夾寨、柏鄉屢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恥。意鬱鬱,多躁忿,功臣、宿將往往以小過被誅,眾心益懼。既而晉、趙兵竟不出。十一月壬午,帝南還。

    二年春二月甲子,帝發洛陽,從官以帝誅戮無常,多憚行。帝聞之,益怒。是日,至白馬頓,賜從官食,多未至,遣騎趣之於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