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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北京时期的生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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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喊》自序里有这样的字句:“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是有志于反抗、热爱自己的国族的人们所同样具备的遭了挫折,抚摩着伤痕,而周遭的人还是如梦未觉的悲哀。而文学者尤感敏锐的刺痛了整个心灵,也就是鲁迅所说的“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遭遇呀!这时中国人民懵懵懂懂,虽然党的旗帜已经开始树立了起来(1921年),还未能引起鲁迅的注意,他还自在抄古碑以麻痹自己。但相信环境论者早就证明,既然有人起来呼喊,就不寂寞,就有条件的创立。《新青年》救了鲁迅的寂寞,而鲁迅潜伏在体内的激流因堵塞而感到不舒适的“无端的悲哀”,在《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的陆续发表而走向正道。如山洪的趋向沟壑,有了归趋,这正是鲁迅所需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就是“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见《呐喊自序》,这“看见自己”也就是毛主席时常教导我们的自我批评)。鲁迅从此面向人生,面向真正的现实的社会前进。

    在前进中鲁迅也还不免摸索着,步步为营地走着,从他接触的事物中寻求着。现在,我试从他的阅览书籍中找些思想的线索,也许这是我自己的一种极初步的学习、工作方法,未必准确能够说明问题,姑且试试吧!

    1912年,《鲁迅日记》开始的一年,5月间到了北京,就职于教育部。时部中工作尚未就绪,鲁迅住在城外山邑会馆,因长途劳累,到后觉感冒发热,但发热之次日就到部视事了。首先给他感到失望的是“枯坐终日,极无聊赖”。这是当时教育部的情况。一直继续着无聊赖的工作,使鲁迅得闲阅览一些书籍,如《中国名画集》,作家文集,金石拓片,又“补绘《於越三不朽图》阙叶三枚”。有时又患头痛,也做关于《美术略论》的演讲,因这时蔡元培长教育部,鉴于新思潮起,人们破除迷信,乃提倡以美术代宗教。鲁迅在教育部社会司任职,盖奉命演讲。然而就此亦可窥见鲁迅平时浏览图书之广泛,才能胜任得了。其时鲁迅初到北京才不及两个月,留心历史掌故,就借得《庚子日记》二册阅览,但不能满意。“读之,文不雅驯,又多讹夺,皆记拳匪事”,鲁迅从文字的不“雅驯”与“讹夺”,予《庚子日记》以批判,更进一步看到这位作者的思想不对头,写“拳匪”的事实,乃义和团反对洋人的人民热爱其种族的一种表现,对于压迫我们的异族异国起来反对的勇敢行动而一般人称之为“匪”,鲁迅于此发生疑问,探讨真相,但书本上记录却令人失望,致鲁迅评书中所描写为“其举止思想直无以异于斐澳野人”,因而不满。又向当时目睹现状的友人了解,这是一种不读死书的明证,也就不会被书所误,不会如书所描写的思想,直以义和团与斐澳野人无异了。

    旧社会的措施,和我们今天凭着一种思想:马列主义与毛泽东思想来正方针政策是不同的。一个部长的任免,关系到他这个部的一切行动,例如“美育”的提倡,是以蔡元培为首的,所以他当部长,就在部内设“夏期讲演会”,要鲁迅讲述“美术略论”,其实也不过做些美术的启蒙工作而已。首次在6月,“听者约三十人,中途退去者五六人”。到7月5日第三次讲演的时候,鲁迅如期赴会,而“讲员均乞假,听者亦无一人”了。原来7月2日蔡总长第二次辞职的消息已被众知晓了。到7月12日,《鲁迅日记》写着很愤慨的字眼:“闻临时教育会议竟删美育。此种豚犬,可怜可怜!”这就是主持教育会议的人也不再考虑美术的必要了。到7月15日果然揭晓出来:“下午部员为蔡总长开会送别”的例行敷衍的表示一番,至于内幕如何,历史家另有考证,这里不细说了。《鲁迅日记》上写出“不赴”二字,以表示自己的态度。至于拿现在的眼光评衡美育问题,则在今天来说是有待商讨的,不过鲁迅从少至长,爱好美术,自己颇有领会,为文学艺术中的一面,亦觉不可厚非,然当时的执掌教育行政的人们,则除了蔡元培,其他更不必与语了。

    从5月至岁末的书账后面,鲁迅有如下的感慨系之的对购买书籍的意见:“审自5月至年暮,凡8月旬,而购书百六十余元,然无善本。京师视古籍为古董,惟大力者能致之耳。今人处世不必读书,而我辈复无购书之力,尚复月掷二十余金,收拾破书数册以自怡悦,亦可笑叹人也。”

    到了1913年,鲁迅还是在公余之暇,承隙读书。这年所看的书相当广泛,如诗话、杂著、画谱、杂集、丛书、尺牍、史书、汇刊、汉书补、墓志、碑帖等,大约是博览的性质。因多属古籍的阅读,所以自己晚间乘暇又从事校订工作,这年1月间就记着“夜以汪氏、孙氏两辑本《谢承书》相校尽一卷”,到了3月5日又记着“夜大风,写《谢承后汉书》始”,直至同月27日才在日记里留下一行“写《谢承后汉书》毕,共六卷,约十余万字。”28日夜就又“写定《谢沈后汉书》一卷。”29日:“夜写定《虞预晋书》集本。”至31日:“夜写《虞预晋书》毕,联目录十四纸也。”到了9月7日,又见他夜里工作:“夜写《石屏集》序目毕。”在10月15日,他对《嵇康集》的校勘工作开始了:“夜以丛书堂本《嵇康集》校《全三国文》,摘出佳字将于暇日写之。”到19、20两天的晚上都是校《嵇康集》,20日晚且记着:“夜校《嵇康集》毕,作短跋系之。”至于他校了之后什么时候“写”《嵇康集》的呢,日记中未有明确记录,只于12月19日的夜里记上一笔“续写《嵇中散集》”,则是在这之前已在进行工作,直至同月30日:“夜写《嵇康集》毕,计十卷,约四万字左右”。

    (翻译工作,为了应教育部《编纂处月刊》而翻译的几篇从日人上野阳一著的有《社会教育与趣味》和《儿童之好奇心》。)

    这一年离辛亥革命政府成立才是第二年,刚刚推翻满清,(旧)民主革命初获胜利,鲁迅才不过三十三岁,正应朝气勃勃,大有所为的时候,而一接触到现实,则全不是那么回事。以蔡元培的老成持重,兼容并蓄的胸怀,到京未两月而宣告辞职,继任范源濂不到半年,而代以海军总长,其对于业务的外行,是所当然的,奇怪的是委任这种人掌管教育的无知。鲁迅这年2月5日到部听了这位总长的演说,批评他“不知所云”。后来连次长董士恂亦不耐与之合作,4月即告辞职,这一辞职连总长也迫得于5月辞去了,9月才换来一个汪大燮任总长。就在这个月的28日,孔子诞辰演出一幕复古丑剧,鲁迅记其始末如下:“昨汪总长令部员往国子监,且须跪拜,众已哗然。晨七时往视之,则至者仅三四十人;或跪或立,或旁立而笑,钱念敂又从旁大声而骂,顷刻间便草率了事,真一笑话。”

    教育部之不成样子,是我们今天的读者再也梦想不到的事。而鲁迅的记载,不过寥寥数言,间或不言,而其内心抑郁,积郁成疾,固是难于令人忍受的。到了同年10月,洪宪称帝,袁世凯篡夺孙中山革命成果的时候,鲁迅在10日只登了“午闻鸣炮,袁总统就任也”的几个字,不置一辞,盖茶楼酒肆,早已暗探密布,张网待投,谁不作明哲保身之计?而鲁迅还不能已于言,在10月1日这第一天先就写着:“夜抄《石屏集》卷第三毕,计二十叶。写书时头眩手战,似神经又病矣。无日不处忧患中,可哀也。”

    上面所引的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他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抄书消愁,以及后来的抄碑帖。我们记得:他不是后来在黄埔军校讲演时说过“有实力的人(指反动统治阶级),并不开口,就杀人,被压迫的人讲几句话,写几个字,就要被杀”,所以当时老百姓为逃避不知所犯何罪的无故避杀,就统而言之说:“莫谈国事。”这就对照出旧时代的人们生活苦恼来了,连国事也不许谈。现在我们不是连小学生也懂得国事,连幼儿园的小孩子也会骂美帝野心狼吗?从这里该可以体会鲁迅时代内心的苦恼是到怎么样的程度了。

    以三十三岁的青壮年时代的鲁迅,就因“无日不处于忧患中”,折磨得“胃痛”“神经亢奋”“头脑岑岑然”“齿痛”“头痛身热”“咳嗽”,就1913年中,1、2、3、5、8、10、11、12的几个月中都记录着各种病痛,而这些又互有关连的,如:睡眠不足疲劳,用脑多的人易患牙周炎,又兼龋齿,所以鲁迅的齿痛常常犯起来,致不明医道的母亲,有时会从旁说“这是他自己不好”。使鲁迅无从辩解。又多构思则血集于脑,牙患也影响于消化,而消化力弱了,鲁迅的胃病,其实还是因忧思过多,消化不良之故,但似乎一直没有彻底研究病由。至于咳嗽、发热之缘于肺病,恐是早年已感染而不自知,或以为晚年肺病无碍,故不警惕注意。窥其逝世前的几个月,一知病肺,即小心翼翼不与妇孺接触,即可知了。在这时期,他是和病痛作捣乱,毫不理会,照样工作,有时自己服些药对付过去,非到影响工作,从不罢休的。观其在1912年6月18日日记:“晨头痛,与齐寿山闲话良久,始愈。”1913年1月6日:“晚首重鼻窒似感冒,蒙被卧良久,顿愈,仍起阅书。”和10月29日的抱病办公:“在部,终日造三年度(辛亥革命后第三年)预算及议改组京师图书馆事,头脑岑岑然”的例证,以及平常有病不以为病,还是一样的办公、出外、接待客人、处理事务,到真个需要休息告假了,还是在寓装订旧书,或作抄写,鲁迅就是这样利用他一点一滴的精力,为群众贡献他的一切力量,甚至超过他体力所能负荷的。这里我想起解放军战士的精神来,每于自己遍体鳞伤,肢骸破碎,而仍奋勇当先,克敌致胜的道理了。

    “忧能伤人”是众所熟知的成语了,讲卫生的医师总教人快乐,而世事蜩螗,“聪明人”是会随流合污的,“傻子”则不然,鲁迅这时的苦闷彷徨,就感到弄文字的无力,“最不中用”,而自己又“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左右为难,于是乎感到时时的病魔缠绕了。

    鲁迅的感触又真多,这时已然如此。人或以为鲁迅自招烦恼,自己爱发脾气,其实揆情度理,是有可以致恼之由的,但麻木之人,熟视无睹,而鲁迅则当四周寂寞如死的境况下,不为屈子之自沉,当如何自见呢?这是他日夕苦思的。

    北京的天朗气清,月光皎洁,也常使这位革命诗人欣赏,以佐豪兴,初忘尘秽,这就足见其非不爱欣赏。如1912年的8月22日,“晚……饮于广和居,每人均出资一元,归时见月色甚美,骡游于街。”同年9月25日“除历中秋”“返室,见圆月,寒光皎然,如故乡焉”,则已具思乡之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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