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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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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三十日

    下一个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忍苦耐劳地继续写日记!从今日起!

    去年今日,我还劝别人要不断地写日记,在此刻,我应该自己劝自己。

    廖伯民此次的来沪,对于我的现实生活给予一个很大的动摇。在先想整个放弃这边,回云南去。后来一想,这种动摇性的危险,将会陷于不可收拾之地。最近的决定是:要是他们的旅行团能实现我才回去,目的在收集民间歌谣、乐曲。并不是整个放弃这儿的工作。虽然是请假,但随时要与公司发生关系,影院或影业社。

    我爱所谓“动的生活”,是我的好处,同时是我的缺点。根据几年来的经验,得到不少的教训,以后该给它一个正确的理解: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静?

    听了锦晖处新收的唱片,音乐却有很大的进步,嘴上虽在骂,心里却不安;自己实在浅薄,何敢去批评人?!你骂他不对,你不但不能做出比他好的东西来,连你所骂的都做不出,这有什么意义?!

    照近来的生活看,我已显然脱离了音乐之途,外面挂着空招牌,肚子里拿得出的是什么?

    做了一桩未了之事,心里总是痛快之至。今天忙一天,却做了不少事。

    小白的生日(正月初五日)。买新鞋二双,看足球。任从北平来,在“交大”遇。折西处谈演剧事。到伯民处写灌片稿。

    一个有奋斗精神的女性!全出我意外。

    音乐之途!!!

    一月三十一日

    这是家里的心理:以为漂泊在外,总是有很大的危险性似的。二哥给我的来信说要我回滇去发展,所谓发展,我不知他们想要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向他报告一些我在外面的所谓发展,若非意外的必要时,我是不愿回去的。

    伯民来,和黎民伟谈了很多话。和“联华”合作事大概一时不能实现,根本没有准备过拍什么剧本,这工作是要我们自己干的。我想,此次若能随这考察团跑一趟,相信可得不少材料,也许将来我们在云南要拍的剧本都会产生自我之手。

    他的脚生冻疮,走路很吃力,我送他上电车。

    今天和violin的感情特别好,有空便回来拉,开过三次琴箱。

    晚拍《除夕》街道景,燕燕坐在雪地上,看她冷得可怜。一个小热水袋在她的双手里迅速地抚弄着,看来也不见得会加暖多少。一个表现女子被欺侮时忍痛说“……他太欺负我了”的镜头,使她真情地流泪不止。等她回到房里休息的时候,我对导演说了一句笑话:“她是冻哭的吧!”

    影片公司里最苦恐怕是算演员了!想到她那五年的合同,最后一年才能拿到百元的月薪,太苛了!

    想起红小姐的事,也就可笑,他们竟以为真的,其实他们已给我开了玩笑。他们以为所以有如此成绩者,全在昨晚小白的寿餐。

    拍十六个镜头,到三点半才完结。

    二月一日

    抱着并不高的希望去看《天明》试片,倒是出我意外地好。现在来给它一个短批:

    在意识上算是没有像《奋斗》那样混乱、讨厌,至少它还有许多地方是暴露现实社会的罪恶。

    在戏剧的组织上说,它的线索还很清楚,它有一贯的联系。但在结局处稍觉松懈,原因是导演拼命地学外国戏,后面有些不近情理的地方。

    导演的技巧总脱不了《野玫瑰》一个味儿,利用小聪明的地方很多,很趣味地穿插着。

    表演方面,莉莉比在《火山情血》好得多,但不能表现出一些力。一个革命者在刑场上的死,绝不是那样怯懦的,这是她失败之处,不过我觉得她很有希望。高占非简直没有戏做,这是导演着重女人的缘故,尤其是莉莉。

    摄影简直是开国片之新纪录,有几个镜头简直可以和外国片相比,如荷花池等,简直是美不可言。

    总之,国片都能如此片,够矣!

    在光华戏院中所遇的熟人太多,干妈和莉莉都来了。

    教阿铿唱歌。这孩子真是天才。

    看打篮球,在“交大”,大明星们!输得可怜!

    到“乾记”找雨笙,买火腿。

    老宗、阿谭在家吃饭。他们要听我小提琴solo,退步了。

    二月二日

    细心地回到祖 张梧冈的信,再写五姐黄香谷的,装在一个信封里。信封写坏了,只得另写一个,谁知只拿出一封信便把它撕碎。后来发觉丢了一封信,急忙在字纸篓里检查。没有时间另写,将那些碎纸片寄去。

    汉文来,他说他近来也在in love〔恋爱〕了,每天有空便跑到胡萍那儿,程度已经相当地高。谈了些恋爱经,我不觉恐慌起来了。

    回家阅《马克思传》,趣味很浓。他们大谈性爱问题,似乎一点也不能吸引我的注意。老吴问我:“聂子,怎么不叹气?”他们说今天的我,在谈性爱问题时不叹气这倒是例外。

    榆关失守后,北平的同乡们纷纷南下,病腿诗人陆万美来访,他告诉一些我走后北平演剧的情形。他问我是否有病,因为我已没有离北平时那么胖,同时在这无血色的面庞上挂着一副失眠的眼睛。

    这是无法的事,为了饭碗,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失眠不失眠!

    二月三日

    宣传了很久,所谓轰动全世界的巨片《大饭店》今天算是看了,是金焰请客。

    剧情也平常,不过看看大布景、大明星。

    几个明星努力地做戏,当然没有问题的好,我最欢喜的是嘉宝和约翰·巴里摩。

    晚拍六个镜头,布景是老翁家及三嫂家门口,有大风雪,利用大风扇,空气颇紧张。

    迷恋着金焰的陈碧华,近来的表现更可怜了!今天在她的办公桌上瞎写些什么“你是我亲爱的榆吗?”和金焰的女朋友们的名字,好像故意给人摆着看也似的,走开了。不久,老金顽皮地加了好些批,使她痛苦非常。

    甘草西瓜子倒也好吃。

    总是睡不着,想搬一搬家,搬到老吴房倒是清静些,到公司也可以省点钱。

    二月四日

    老早就应该搬家,但总找不到适当的房子。最近老吴要想搬家,老金的意思要我搬到他那小房子去,我正犹豫着。

    同王斌谈起搬家事,一头的高兴,日记也不写了,马上跑出去找房子。在月明公司隔壁,两人合租了一间前楼,兴奋地跳着,嚷着:“Our new life will begin!”〔我们的新生活要开始了!〕“咚”的一声,我的有脑病的头碰在矮房顶上。

    到Lazaro退钢琴,大块头很客气。

    想继续读日文,把在北平买的《日语研究》拿来翻阅几页,没有什么趣味。忽然想到要是续读《日语汉译读本》,趣味或者会浓些。

    一个商务印书馆的店员说:“这种书现在已经不卖了!”我听了很奇怪,是不是抗日便日文都不许读了呢?

    我坐在三等车上,车到赫德路站看见笳子和英茵,我以为她们要上来,我急忙跑过头等去。“有朋友来,等一会自然会补票。”我对卖票人说。谁知她们并没有上来,电车已开走,我知道又是自己和自己开玩笑了。卖票人发现我的票是三等票,我说我到西摩路便下去,他才许可我不补票(我的三等票是十五分)。车到西摩路,卖票人向我要票子,我当然不会给他,他一面关门一面骂着:“买三等票子坐头等!”我觉得他还没骂完,我已跳上前面小三等。卖票人问我,我说:“客人已走了!”他笑着看看我的票,点点头。过了几站,他很客气地:“先生!你抛球场下吗?”我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揩油票,点点头。——当时发觉自己这种虚伪的可怕。到折西家,笳和英在那儿,谈起“明月”事,笳子大发牢骚。她说这次表演后她将脱离“明月”,到北平读书去。她常接万姐姐和赵晓镜的信,希望她赶快脱离。

    记得在小白的生日那天,我把洪伟烈的小孩当作我和枝露的小孩,和她大开其玩笑,我想她以为我是故意的,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无意中给她感受使她痛心的事!

    晚在家拉琴,唱歌,京戏一来,不能多待一刻,跑到公司听无线电,红莺在俱乐部烧书信、日记本之类。

    二月五日

    上午搬家,高兴极!布置新屋,处处都讲究美。一块破蓝布做桌布,上面有最美的图案,大小也非常适合。一直布置到晚。

    他们在“交大”比篮球,遇斯咏和小陈。

    没有电灯,过洋烛生活。

    二月六日

    林楚楚说黎铿很听我的话,他每天早晨起床时都念着:“先生叫我写字,写好了要记分数,不写要打手板。”像这样一个孩子,真难得。

    顾文宗来,关于请薛玲仙拍所谓社会教育片的事,今天大概可以决定。我跑来跑去和他们做介绍人,不算不顺利地做好,觉得很开心。

    和顾一块到折西家,他刚预备出外。谈了一会,什么条件都妥善了,顾和折西同到张冶儿处取款(共酬洋二百元,先取一百元)。

    两个女主角本来是人美一个,玲仙一个,听说人美已经吃过他们的酒席,现在却不答应,使他们很不满意。

    到“乾记”取几本书回,遇某同乡。他们办一个小报,请我招登广告,担任电影戏剧方面文字。

    又催一次搬回钢琴,代玲仙取了两张保单,她想租琴练习唱歌,锦晖和她编了两个新歌收音:《粉红色的梦》、《南海美人》。他近来专干投机事业,维持饭碗。

    叫娘姨今晚开两客饭,她报告我金先生屋里“有咖”朋友喝老酒。她对我很好感的。

    原来是和吴永刚新迁贺喜,他的妈妈蒋耐芳和他坐在一方,主人金焰,傻瓜唐也在座。

    我和金焰合唱催眠歌,我的女高音唱得很好。这时我觉得有醉意,要是这时候起不再喝下去,相信一定玩得有趣,接着几杯白玫瑰装下肚,我知道这是十足的醉了。傻瓜送我回新屋,在老卜门口吐了一堆,不知怎么走到家里。睡了一会,他送了一个橘子给我吃。

    二月×日

    这次搬家的目的完全是为建立我的新生活。说到舒服、方便,当然是在卜万苍家好,然而在日常生活上所受的坏影响却非浅显。金焰近来的动摇更显著地暴露,使我觉到非常的失望,不肯实地做事,漂亮话是要说的。

    上午正补日记,万苍请我到老大那儿代他催一催字幕。他说他昨天已去过任光那儿,听了他为《母性之光》所作的曲,很好听。任光很不错。

    到老大家,他已出去。到春秋剧社,老李和老五弟下象棋,一会鲁史来参战,我喝了一杯甜玫瑰花茶便走。打电话给任光,不在家。

    吕班路遇两个女同乡,她们好像很安闲地在逛马路。我们分手后,我便忙碌地往前跑,低着头。

    燕燕有病,不能拍戏,我在制片厂捡废片玩。

    任光打电话给我,他等我吃晚饭,到那儿已七点多钟。他正作曲,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士从里面出来。他介绍是同乡,我当时便猜想到是那杭州的老情人。

    听了他的新作,我觉很满意,很有情感。它的旋律、拍节、和声,都表现着特殊的味儿,听去不曾感觉到是从外国东西抄袭来的,但也不是完全的中国味。

    二月十二日

    《生路》给我们的是:苏联五年计划的建设者不是社会的上层人物,而是大众;它的成功不是偶然的,而是群众的力量。

    任光、安娥、槐秋我们四人在一家天津小馆吃饭。他俩说着法语,我俩说着她和老金的事。

    音乐研究会,从今天开始,他改正我很多在“乐句”与“味儿”上的错误。

    晚在安娥家里谈,到十二时才回,在任家睡。

    二月十五日

    伯民十五号晨赴香港。

    Nothing。〔什么也没有。〕

    黎锦晖的吹功。

    王斌看我想得难受。

    陈燕燕唱歌。

    二月十六日

    萧伯纳明天到沪,电影界、文学界联合各团体开欢迎会,汉文来送请帖。

    整天大雨,晚带燕燕到任光家唱歌。

    二月十七日

    欢迎萧伯纳

    幽默的老文豪萧伯纳氏在七十七岁这样高寿还游历到中国来,一般努力新兴文学戏剧运动的人更是感到异常高兴的事。

    中国电影界和文艺界召集了一个欢迎会预备到码头去迎接,晚上便把他请到青年会吃西餐。

    新关码头上拥着人群,“中国电影文化协会”的旗帜下站满了熟人,“Good morning!”“オハーヨ!”“早啊!”“Hello!四只耳朵!”都围住了我,拉手的拉手,脱帽的脱帽,老G总是捏我的耳作为见面礼。

    我们的主任听说罗明佑的父亲和萧同船来,当然拿了camera〔相机〕来拍两本新闻片。他那袖珍小相机是随时不离手的,机会一来便看见他闭了一只眼在那儿看西洋镜,嗒嗒地至少要拍五张。他的脸总是挂着一副和蔼的笑容,在他拍照的时候。

    从上午九时站到下午一时,还望不见有萧伯纳的影子,据说是被宋庆龄半路邀去了,这些抱着热望要见萧老头的接客都失望地离开了码头。有的好像不相信这种说法,还站在那儿老等,两眼眺望黄浦江头。但,有的却在失望的归来的途中不断地咒骂着。

    晚上的聚餐当然不成功,我到青年会空跑一趟。

    三月一日

    到“明月”去

    人美化好了装在锦光房里飘飘然地哼她们的新歌,丽珠坐在光友床上洗耳恭听。原来她也是化了装,别的,小陈、国美、枝露都是一样。

    “Dry brother!〔干哥哥〕你运气真不好,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来找我们玩,我们又要去拍照。”这是我的Dry sister〔干妹妹〕的头一句话,她停止了她的唱歌,在我进门之后。

    “聂子!”小白子在叫。

    “聂子!”小红的声音。

    “聂子!”这是两个人同时在叫。

    一会儿答应不了那么多,知乐跑了过来:“你不理我吗?”

    斯咏从男宿舍跑出来:“啊!聂子!”我觉得她的体重增加了。

    “Dry brother!”小陈也这样地叫着,“你等着我们回来再走吧!”回头,知乐抢着说:“聂子!我陪你玩,我是在家的!”

    “这几天我就希望有谁来看看我,哪晓得谁都没有来,你怎么知道我有病?”笳子很感伤地拉着我的手说。

    “我今天是特地来看你的,因为郑君里说你有病。谁知你们又要去拍照,不能陪我玩。”我巧妙地回答她,一面拉着她的手走到教室里。一会儿阿麦来了,当然从我的手中把她夺过去。

    小白子在弹钢琴,大概是新的基本练习,弹得很流利,似乎进步了些。

    …… ……

    只要一跨进“明月”的门,好像到了另一世界似的。他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整天只知寻快乐,只知唱歌、弹琴,别的是再管不着的。不错,这儿是另一世界!是月宫!

    所谓为歌舞——黎锦晖的歌舞奋斗到底,这是他们的标语、口号,那班黎锦晖的忠实信徒,没有一天不反复地背诵着。然而,事实摆在我们面前,这班信徒,甚至于黎锦晖,只觉得可怜!肉麻!

    她妈的,什么叫Be careful〔小心〕?!这到底是什么用意?要你管我做什么?什么狗屁导演?!

    * * *

    “明月”便是这样瓦解了!

    人美大概是没问题的和“联华”定了约,我们谈起过去最快乐的时期不禁感伤几至流泪。她说“明月”的尾声是,这是一个没有静止的尾声。

    三月七日

    写信比写日记重要。

    注意现生活的充实,不要过分地理想将来的生活。

    音乐上的修养:1.经常地写谱。2.尽可能地参加乐队演奏。3.注意云南的音乐。

    三月十六日

    《除夕》拍完,导演先生要我写一篇稿子登特刊,听说这是宣传委员会的决定。

    我从来没有写过吹牛拍马的宣传文字,不知从何说起,吃了人家的饭,又不能不听人家的命令。

    《母性之光》开拍的第三天——今天,可以痛快地休息一下,要是再像前两天那样辛苦下去,恐怕我的脑袋快破裂了!虽然辛苦,却有相当代价——得到一个实习导演的机会。

    老实说,这场戏不要我是不行的。

    大场的演戏,感到另一种风味。像我们这样蹩脚的上海话,居然凑成功一个反帝的上海语话剧。

    三月十五日是田老大的生辰——昨天。今晚请吃面,多么有意义的一个宴会,听了不少演讲。到跳舞场弯了一下,华和我们谈到善钟路!

    回家还在拍戏,翻阅以前日记,又是负了很多的债!

    三月二十二日

    “对于这一门,我倒是门外汉,非请老聂导演不可。”卜万苍很客气地对办公室的那些职员说。在事前,我也知道他必定会如此说的。

    可笑!可笑!写这么点东西竟提过四次笔还没写好,近来的忙着实是从未有过。

    自从导演陈燕燕唱歌之日起,脑袋没有一天舒服过。

    三月二十一日起搬到主任室办公。

    近来差不多每天都在过开会生活,单“联华”方面就有什么航空救国会、俱乐部会、话剧剧本讨论会,前天从早晨开到深夜一时。

    “联华”航捐会执委、话剧剧本起草委、音乐股主任、联华一厂俱乐部执委、秘书、中国电协组织部秘书、电协组长、电游艺会筹备委员、中国新兴音乐研究会发起人。戏剧方面,公司工作,自己练琴、看书、运动、作曲、教唱歌、写信等,便是我的日常生活。

    本来想补日记,但也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是在上面那些东西里钻来钻去。

    恋爱空气非常沉寂,简直想都没去想它。

    十八号那天到仁济医院看田老大的病,他从汽车上跌下来,伤了!

    《都会的早晨》试片的这天早晨,差不多满戏院都是熟人。我的Dry sister坐在最后一排,她介绍了她的First lover〔第一情人〕、闻名的顾梦鹤。

    今天俱乐部新执委上任,我被选为秘书,事务更麻烦了!

    四月七日

    本来决定要到黄克体育馆去练身体,已经把钱预备好,老金一番煽动(也可以说解释)马上动摇了。再仔细想想自己所得的薪水若干,每月花十多块钱的车费、学费,实在不合算,结果决定不去了。

    老金要我将这学费交给他,他可以每日负责叫我早起。他倒会讲生意经,有钱可赚,自己也可早起。

    下了决心自己克服自己,每日早起,加长室内运动时间,已经实行了五天了。

    交通大学的工业铁路展览会举行以来,差不多每天都去跑一趟。“联华”成绩展览室里每天都可抓着偷相片的贼,有一天竟有十五个之多。

    坐着公司车跑了一天,为了租借《母性之光》音乐会大厅所需的乐器。我带了笳子一块去,利用不花钱的汽车到胶州路看人美,听说她已从杭州回来。到那儿只有顾梦鹤和田老大在,她已出去看电影。

    田老大的伤好以后,精神大减。他说等他再休养几天,一切工作应努力干起来。彭飞来,他们走了,我们上锦晖家。

    话剧老是排不成气,我看前途未见乐观。

    想写文章,但肚里太空,需要努力读书。

    四月十八日

    昨天替黎民伟送照片给人美签字,在那儿玩了一天。所谓“新月”的大台柱白丽珠女士到锦晖那里练歌。那臭狗架子,我真不要看。和梦鹤讲广东、湖南话,把哭着的人美都逗笑了。

    在史东山家里开“联华”第一、二厂同人联合会第一次执行委员会。东山请客吃晚饭,到深夜二时这会才结束。今天一早又有人来家里开会,整天没有精神。

    同仁医院看王斌,已经拔去五个牙,脸上一边瘦着,一边肿着。可惜!他在这“粉红色的四月”,反尝失恋的悲哀!

    四月十九日

    这两天突然冷起来,下着绵绵春雨,闷煞人也。

    和黎民伟、卜万苍们筹备俱乐部的乒乓比赛,预备在明天举行。

    为《电影画报》检照片,头也弄昏了。“电协”开各组联席会,只有请假。

    和老苏上“雅洁”晚餐,谈起公司事,议论特多。

    约阿蒋到我房里吃可可,大谈其出路问题。他在王斌的床上睡。

    四月二十日

    我觉得有病的预兆,每天总是头疼发热,但对工作,仍是不停地做下去。

    每晨的洗身运动已经停了好几天了,今早脱开衣服一看,好像肉松了些。

    看《除夕》试片,比赛乒乓。

    昨晚读了几篇日记给阿蒋听,我们都互相鼓起写日记的兴趣,我决定继续好好地写下去。

    四月二十一日

    昨晚带陈燕燕去唱歌,顺便揩油听竺清贤的有声影片。试映一本老宗拍的天主教学校,收音技巧似乎比《春风杨柳》进步多矣。

    任光作好《母性之光》里所用的南洋歌曲,他自觉很满意,本来也好听。有如说它是南洋,不如说它是中国味。

    燕燕听了这新曲高兴得了不得,黄绍芬当然也要顺风扛一下旗,表现似乎比她还更热烈欢喜这歌。

    任光作曲时所想到的唱者当然是燕燕。但他从来不知道在戏里是给黎莉莉唱的,今晚我告诉了他,他感到很大的失望。后来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无论如何要让燕燕收这张唱片。

    但杜宇开拍有声片,今晚请我去配点娃娃哭的声音。洪伟烈告诉我非去不可,我为了朋友的面子,就是昨夜的睡眠不足,我也不愿偷懒。

    十点半从任光家出来,坐了两次黄包车,直到联华第四厂。在车上想着“我们的导师”怎样给它填上美的旋律,并不觉得路长,只觉得冷得发抖。大衣当得太早了,真吃了不少苦。

    等到十二点多钟才开始。韩兰根化装成卓别麟样在看护着一个小孩子,嘴里哼着陈玉梅的杰作《催眠曲》,小孩的哭声(我的哭声)总是和他找麻烦。他那副尴尬面孔做出种种丑态,别人都笑了,为什么引不起我的真笑?

    杜宇和殷明珠表示很感激的样子,我的嘴唇已经发肿了。

    汽车送回,到家刚四时。

    今早本想多睡一会儿,谁知九点钟便有人来叫醒,说什么卜万苍请我。

    一个戏院布景,会场摆了一百多座位,台下奏乐的地位什么也没有,我知道这是我的事务来了。

    钢琴是在月明影片公司借的,别的乐器要我想法,于是到Lazaro租了两只cello,为省钱只买一副弦线,那只只有用麻绳代替。

    我觉得我拉cello比拉violin好,特别在今天,cello给我很浓的趣味,整天抱着舍不得放。也许是乐器好的缘故吧,我拉得比从前好。

    今天所拍的这景是全剧的最末一场:一个托儿院的游艺会。一百多观众在台下嚷着、吵着,为了到时还不开幕,什么瓜子壳、香蕉皮、飞箭向台上乱掷,会场秩序大有不可收拾之势。一会儿幕开了,燕燕抱着死小孩慢慢走到台前,她的眼神呆了!她的头发乱了!她像一个疯人样的可怕,于是观众的情绪突然寂静了下来。

    找了许多小孩临时演员,我最欢喜的有四个:燕燕的英文教师的小孩,“雅洁”广东饭店的两姊妹,公司后面的小美人(三四岁)。我带着他们玩,讲故事。

    一个假的死小孩在我和燕燕的怀里换来换去,一会儿头掉了,一会儿脚又跑了出来,她很听从我的导演。

    老郝在摄影场跑来跑去,处处想出出风头。像这样的人只要在我的眼里闪过一眼,我便知道他将在一个钟头内所做的事。

    笳子来,她对于公司订合同事总抱消极态度,我对她这次的搬走更可以看出她对任何事情的动摇性太大。当然,不住在公司里,恋爱问题总是自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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