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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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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1</strong>

    一篇童话躺在我的书桌上,在墨水瓶旁边,未干透的字母闪烁着。我的笔尖点完最后一触,就想把手稿卷起来,却感觉那些字母都快要从字行间蹦出来了:迅速,钻入眼睛。

    但此刻已是午时。读书活动会在晚上9点钟开始。太阳可不喜欢幻影,尽管台灯有时并不反对,它们投下的影子会专注地直立着,去聆听一两个故事。

    所以,字母们得等到日暮。

    一位作者的那点可怜的喜悦是被预先安排的:等着我的童话的,不过是一个安静的房间,窗台上耷拉着城里常见的花,外加十几个热心人。但随后(谁能想到呢),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划破了这幻影。

    这次邂逅就发生在我最终修改完稿子之后。接近午餐时间。我将手稿放在书桌上,穿上大衣走了出去。还没能走出一百步,我的注意力就被一个斜靠在路灯柱上的高个男人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吸引了。那男人正站在一家钟表店门口,面对悬挂在门上的镀金挂钟的白色锡面,他盯着漆成黑色的指针戳向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我想继续走,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陌生人仍以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半闭的眼睛望着黑色数字。我也望了一眼:1点27分。

    陌生人精心刮过的脸和细心刷过的西装都磨损褪色了,那西服皱巴巴的,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人们在人行道的条纹上以胳膊肘相互推挤——他们的眼睛探入商店橱窗、海报、贴戏单的柱子,或是兀自埋头走着,谁都没注意这个冥想的人。只有我和一个挎着小贩盒子的小男孩欣赏着这一幕。与此同时,这位沉思者撩起一片大衣后摆,掏出一只怀表,视线慢慢从手中的圆盘移到标牌的圆盘上,调整他怀表的时间。小男孩爆发一阵大笑。我转过身,继续赶路。前方,在很多正方形、椭圆形和长方形的招牌中,赫然出现了另一个白色圆表盘。我平常并不看那些标牌,但这次我看了。那黑色指针静静地指向钟表盘的数字:1点27分。一种不祥的预兆攫住了我。我加快步伐,但是我的瞳孔开始不由自主地四下搜寻一些上过漆的锡盘,寻找圆盘和数字。另一个圆盘出现在进入一条暗巷的转角处。蹲踞在裂缝般的死胡同上方,它黑色的指针隐藏在一幢有漂亮窗户的石头房子的黑影里,但就算它藏在阴影里我也能看到:1点27分。我停步,抬眼瞧那数字:不知怎的,我认为那指针应该移动,应该摆脱注定的位置。但是钟的漆面上没有一点动静;钟盘薄薄的金边发出暗光,那些黑色指针找到了它们想要的,就将指尖压在圆盘边上,凝固,直到永远。

    车轮呼啸而过,鞋底踢踏作响。有超过六个胳膊肘推挤我。一只沉重的麻袋撞了我的肩膀,我将视线从圆盘移开,一个戴破帽子、挎一只小贩箱的年轻人笑着注视我。我只能继续赶路。

    等我回到手稿旁边时,天快黑了。那些字母此刻安静地待在标了页码的纸上,像错落的黑地精一样从字行间睨视。我把它们塞进口袋里,时钟的指针爬向9点钟。

    <strong>2</strong>

    我们坐成一个圆圈。鸦雀无声。我的稿子拥有发言权。移近灯旁,我开始读:“《裂缝收藏家:一个童话》,在某个地方……”门廊突然传来门铃的呜咽声。我被打断。主持人踮着脚尖走向门厅。一分钟后,他又出现在门口,面色尴尬,他身旁站着一个穿长大衣的男人,他的扣子系到了下巴上,也不看任何人,此人正是我在街上遇到的盯视钟面的那个人。这位不速之客依然低垂眼目,礼貌地对房间里的人鞠躬,安静地坐到门口的角落。“他不会妨碍我们的,”主持人对我耳语,“他这人只是有点古怪。他是一位数学家、哲学家。”

    我低眼看稿子(心情被破坏了),又接着念:“《裂缝收藏家:一个童话》。很久以前,在一个名字早被遗忘的地方,远离鹅卵石小街和青苔覆盖的小路,在布满荆棘的小径之外一片古老而繁茂的森林的中心,住着一位非常老迈的隐士……”

    在惯常的开场白之后,这个童话接着讲述了隐士的善行:他如何治愈了森林里被风吹折的树枝和植物的茎秆和被野兽践踏的缠作一团的草木;他如何照顾在一个废弃的伯劳鸟巢中的小鸟;他如何教导牵牛花不按通常的方式缠绕,而是一直向上,升入天空,那里有上帝和天堂;他如何命令那些头脑迟钝的小花在睡前合上花萼,向上帝祈祷;他怎样说服枯草献上朝露做晨祭,向上帝举起草尖,有些带一颗露珠,有些只有半颗(小草叶,如一点水渍),每片草叶各尽其能。

    “作为回报,”隐士对它们传道,他伸出三根手指祝福草叶和露水、根和苔藓、一对对鸟儿们以及成群的苍蝇,“上帝会给你们充足的雨水喝:你们会干干净净,永不干渴。”他所言必成。

    上帝从天堂俯视,微笑地看着隐士布道。

    之后的一个夜晚,当所有爬虫类和空中的飞鸟,所有的橡树和所有的草都睡着了,主从天堂降临到隐士卑微的小屋里。

    “无论你要求什么——天上的生命、世俗的财富或是王国——我都会赐予你。”

    隐士回答:“为什么乞要天堂,哦,主啊,天国大门不是靠您的怜悯而是靠您公义的审判打开的。为什么乞要世俗的财富和王国,从日出到日落,难道我的眼睛没有看到您的整个世界吗?为什么要追求人类的虚荣,我不是抛弃了所有这些通道和途径?我只祈求一点,哦,主啊,给我统治所有裂缝的能力,无论大的小的,它们被夹入了万物。我要将公义传授给它们。”

    上帝笑了:“按你所言行事。”

    清晨、午时和黄昏相继过去。当太阳沉下去时,隐士站立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林间空地,呼唤裂缝。被他温柔的话语感召,裂缝们,无论它们身在何处,都从所有的东西中滑出、蜿蜒而行,所有的裂缝——大的小的,宽的窄的,弯的直的,都悄悄爬入那片林间空地,来到隐士面前。

    它们就这样爬出来,其中有侵蚀岩石峭壁的长长的裂缝,也有墙壁上的小裂缝,叽嘎响的地板上的裂缝和盘踞在炉灶上的裂缝;有干燥开裂的月亮圆盘上的巨大绿色裂缝,也有小提琴音板上的细微裂缝。当它们都来到隐士面前,他就对它们说:

    “让上帝的世界不完整,这是不对的。你们,裂缝们,让事物产生裂痕,并且还分裂它们。为什么?就为了养肥你们裂缝主义者的躯体,延伸并扩大你们的扭曲?你们长啊长啊。一旦一个微小的缝隙出现,瞧,就会发展出一个豁口。然后再扩张,成为一个张口的裂缝。你们破坏联合以及事物之间充满爱意的聚集。岩石被裂开,山脉被侵蚀,然后崩塌。你们抢夺田地里那点可怜的雨水。你们擦伤水果、挖空大树。谦卑自身吧,裂缝姊妹们,治死你们身体的恶行吧[语出《新约·罗马书》第8章第13节:“你们若顺从肉体活着,必要死;若靠着圣灵治死身体的恶行,必要活着。”],因它们不过是虚空的扭曲。

    于布满露水的草丛间伸展的裂缝们,聆听着布道。隐士讲完时,他以三个颤抖的手指祝福它们,让它们爬回老家。扭曲着它们的虚空,裂缝悄悄爬走,又重新插入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峭壁上的裂缝回到峭壁,火炉的裂缝回归火炉,月亮的裂缝重又曲弯在月亮的圆盘上。于是,整个世界习惯了每天夜里颂歌响起时没有裂缝的时刻:完整。那是段非常宁静祥和的时间,甚至连隐藏在人头部皮肤下的颅骨接缝,也会从骨头里蠕动着爬出来,悄悄溜向隐士:头部停止生长,人们至少可以休息一两个小时了,可以摆脱不断喷涌的念头。任何地方的裂缝都不敢无视这个召唤。有一次,一条峡谷也跌撞着穿过茂密的森林,把自己拖曳下来,但是隐士挥手赶它走,说:“回去,你未被召唤,回去吧,基督与你同在。”

    这个峡谷感到很委屈,就把自己拖回原处。但据说那个晚上,那条峡谷中的一条隘口突然合拢了,将一个小村庄挤压到了一块儿。

    这是真的。一小时后,隘口再次奇迹般地打开,但里面只剩下废墟和尸体。

    我将视线从字行间移开:角落里那个人正听着,他瘦削的手指抓着一只膝盖。

    隐士总是让那些裂缝在黎明前及时离开。但是有一天,他过于热切地沉浸于布道,无法遏制地滔滔不绝。公鸡啼鸣一次。公鸡啼鸣两次。隐士还在布道。当破晓的猩红色微光闪耀在地平线上时,隐士才举起三根手指来祝福。

    但是太晚了,天色已大亮;这里那里,四面八方,大路和小道上,车辐和车轮嘎吱作响,马蹄嘚嘚,行人脚步踢踏。裂缝们赶紧爬走,拼命扭动着它们的虚空穿过马路、人行道以及无法通行的地方。但是,哦,一个裂缝被一只沉重的车轮碾过,另一个裂缝被一只靴子压碎了。其余的呢,回家的路还很长,裂缝们奋力挤入随便什么地方:一座山的隘路挤进了小提琴的音板,一个音板裂缝躲入过路人的颅骨。月亮的弯缝归家最远,意识到再也无法回家时,它们就四处乱窜,造成恐慌。一些裂缝被车轮和跺脚声包围,大量聚集在路边,猛扎入地下。这时大地突然开裂,行人、马匹、车辆都翻着跟头掉入深渊。被上面的喧嚣和冲撞吓到,裂缝们蜂拥着向更深处爬去,越爬越深,大地在人们、马匹和车辆头顶上合拢了。人类的恐慌加重了裂缝的恐惧,裂缝的恐惧加剧了人类的痛苦。对地球来说,这真是可怕悲惨的一天。透过森林那枝繁叶茂的隐叶之墙,隐士听到呻吟和轰鸣、诅咒与祈祷正激荡着大地。他举起一只手,手指伸向天空,喊道:“哦,主啊,你听到我了吗?我的手在此,带走我、引领我,如你所愿,带我去你那明亮的福地,大地对我来说变得可憎了。”

    他的手指伸向天空,等了很久,然后它们落下来,攥成一个拳头。隐士四下环视:现在他不再是森林和花朵的朋友了——一遇到他的目光,花朵就厌恶地合上了花瓣,老橡树转过身去,愤怒地甩着它那沉重而多瘤的粗根。隐士看到一条小路,小路上有一条车辙,这车辙引向一条车辙纵横的大道。这位伟大的圣徒成了一个大罪人、一个亵渎者、一个浪子。

    我放下手稿,环顾房间:我周围是半张的嘴,或是咧嘴的笑,它们像细长的裂缝。从这些裂缝迸出的是:

    “不错。”

    “很好。”

    “只是那个结尾似乎……有点平淡了。”

    “顺便说一句,有一件事……”

    我将目光从那群眼睛中移开,瞥了一眼门口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他沉默不语,大衣扣得严严实实。

    他瘦削的双手仍不愿放开膝盖,他的嘴巴紧闭,像被焊住了。

    我有点心神不宁:“时间很晚了吗?”

    门口角落里沉默的那个男人松开手并站直,用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说:“1点27分。”

    然后他礼貌地对我鞠躬,转向门,走了。

    “那么晚了吗?不可能啊。”

    几十根手指在背心口袋里摸索着——但确实如此。

    “再见。”

    “再见。”

    一些人仍在微笑,其他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strong>3</strong>

    “我向左拐。您呢?”

    “我不是。”

    我走出门,来到笔直的大道上,走入月光从摇曳的树梢投下的两排树影,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沙地上。大道上空无一人。路边长椅也是空的。突然,左边的一张长椅上赫然出现一个瘦高的身影;这个身影看起来有些眼熟——交叉的双腿,双手紧抱膝盖,宽边帽低低地遮住了他的脸。是的,是他。

    我放慢了脚步。

    “我在等您。”

    他的态度似乎未变,他局促不安地耸耸肩,示意我坐到长椅上。我在他旁边坐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告诉我,”他突然开口说,并唐突地将脸凑近我的脸,“那些爬向隐士的裂缝中,有没有一条根深蒂固的裂缝,存在于‘我’与‘我’之间的?以现在我们两个人为例:我们并排坐着,我们的头相距几英尺远……或者可能有一百万英里?难道不是吗?顺带一提,”陌生人歪了歪他的帽子,“我的名字叫莱乌尼克斯[莱乌尼克斯(L?venix):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的昵称。莱布尼茨晚年在汉诺威以不信教而著称,汉诺威人称其为“虚无热爱者”(L?venix)。],戈特弗里德·莱——乌——尼克斯。”他重读每个音节,好像想提醒我什么。

    我们使劲握了握手。

    “现在,回到我们的话题:您的《裂缝收藏家》的副标题,”他开始恢复他的习惯姿势(双腿交叉,双手抱膝,肩膀耸起),“是‘一个童话’,对吧?”

    “对的。”

    “哦。我怀疑,如果现实出现在许多个梦里,那么梦就会将这现实当成梦。对你来说,这是一个童话故事;对我来说,它是种范式,一个科学事实。没错,你的概念很混乱,你的话语也不准确,但混乱并不等于幻影。一个幻影——我不是诗人,所以判断可能不准确——最好是由图形构成,而不是由迷雾。我猜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正相反。”

    “首先,你犯了个情感错误,对这样的事是不能一笑置之的。你的笑容就像一道裂缝,会使你与你的裂缝主题切断。你以为是你在摆弄主题,它在你的笔缝里,而事实上是你的主题在戏弄你,还有我……以及这一切。”他以手画了一个圈;我的目光跟着他的手,首先看到脚下的地面,然后看到树梢、头顶上的星星、屋顶的斜坡,又回到脚下的地面。“是的,我坚持认为,所有这一切都被一道空空的裂缝困住了。很对。裂缝的主题。你知道它的底部有什么吗?举例来说,你害怕离开空间。人们倾向于谈论木板和地面上的裂缝,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但是,如果想象力跳跃一下——那不就是诗歌的本质吗——你可以试着以秒而不是以英寸来衡量你的裂缝,想象它,不是在空间而是在时间中,那么你就会明白——”

    “我没能完全明白——”我咕哝着。

    “没人能完全理解这些,”戈特弗里德·莱乌尼克斯打断我,“无法理解也许更好。告诉我,你最初是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的?”

    “我也不记得了。这个主题偶然出现在我的笔下。两三个月前吧。”

    莱乌尼克斯笑了:“啊哈。我,相对而言,有十三年没有离开过我的裂缝王国了。我也从来没在一篇童话里找到过它——没有。十三年前,我第一次做视觉过程的心理生理学实验时,曾遭遇我们视像的不连续性。”

    “请容我解释。这样说吧,你在一架汽车里:推动活塞的发动机气缸内的汽油爆燃是不连续的。那是在内部。在外部,车轮转得平稳连续。那是——我该怎么说——某些可见之物的表象:我们的眼睛注视的物体似乎在不到1秒的时间内通过一束恒定的光线持续抵达我们的眼睛。然而我有个疑点,来自一架电动机器的火花闪光仅持续1/50000秒,但它会在眼睛中停留1/7秒。因此,7次极其短暂的闪光,如果中间停顿近1/7秒,就会被眼睛感知为一次连续的时长1秒钟的闪光。然而,实际的闪光只占每秒的7/50000。这么说吧,在整个实验的49993/50000部分,黑暗都被感知为光亮了。你明白吗?现在,将那1秒延长至1分钟,1分钟延长至1小时,1小时延长至1年、1个世纪,将那闪光变成太阳,事情就会是这样的:哪怕太阳在一天的99/100的时间内不在轨道上,我们这些生活在太阳下的人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你明白吗——我们被抛入黑暗,却还在虚幻的一天、一个虚幻的太阳下欢庆光明。我让你厌烦了吗?”

    “没有。”

    “我的想法基于别人更早的实验。我们视力的频闪以及我们对动画感知的不连续性,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面对那个事实还不够,我们必须深入它。正如当电影的一个画面从视网膜中消失,它同时继续生产另一个画面,两个瞬间之间也揳着分裂的一秒,这时一切都从眼中消失而无任何新东西出现。在那个裂开的一瞬间,眼睛对着空无,它看到了它:不可见之物似乎可见了。

    “我不想急于概括。在人的眼睛和电影放映机的光束之间,垂直于光线的,是一个快门:一个均匀旋转的圆盘,侧面有个豁口。它一会儿将实体部分对准光线、一会儿将豁口对准光线,快门一会儿打散光线、一会儿集束着光线。使用差异调节器可以减缓圆盘转速,以延长闪光之间的停顿。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在实验室里对一组年轻人实验,我偶尔让停顿时间长一些,无论受试者还是我都没有发现,银幕上移动的人物的灰白平面之存在有任何间断,哪怕只是片刻的。

    “我更大胆些,将两三个地方的黑色间隔时段拉得更长一点;没人注意到,除了我。这也难怪,是我在控制快门嘛,所以我知道何时何地它们会出现。更重要的是,参与实验的人是物理学研讨班的学生,没人知道该实验的目的。然而在日常的太阳实验中,作为受试者的我们也都不知道。

    “在成功的鼓舞下,我又将那些黑色裂缝扩大了两倍。这些也没有人注意到。只有两三个人谈到有一道“盲闪”,一个人提到“图像有跳跃”,另一个人说“投影机的匀光中有黑条纹”。只有一个学生让我惊讶,一个非常谦逊、脸色苍白、肩膀瘦小的学生。他说他也注意到了跳跃。‘但这不会发生在生活中吗?’他问,其他人笑了。他尴尬地沉默。几天后,我碰巧遇到他,就进一步问。他显得慌乱窘迫,像被困在某个邪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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