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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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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志必以最上者定其趋向斯取法不偏用力不懈孟子事君则言称尧舜自任则愿学孔子诚不敢以次焉者自安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曰然则有同与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此二节书言圣人之道虽不同而其根本节目之大者则无不同也公孙丑问曰伯夷伊尹孔子夫子以为皆古圣人是夷尹二人於孔子无可优劣若是其班乎孟子曰否不但伯夷伊尹自生民以来圣人非一求其道德事功之盛如孔子者未之有也公孙丑又问曰伯夷伊尹固不能与孔子并然既俱为圣人亦有相同之处与孟子曰相同之处乌得无有假如得百里之地而为之君土虽不广彼三圣人之德皆足以慰四方悦服之心副兆庶尊亲之望朝诸侯有天下坐致无难若使行一不义之事杀一不辜之人在他人虽觉甚小彼三圣人之心义精仁熟无一毫人欲之私功利之念即可以得天下亦不为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德极其盛心极其正根本节目之大惟在於此是则其所同也可见圣人作用虽有各别本体则无少异然三圣之中独尊孔子者则以其本末一贯小大兼该圣人至此无有几微之遗憾观其同益知其所以异孟子之论圣精矣

    曰敢问其所以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於夫子贤於尧舜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於走兽凤凰之於飞鸟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类也圣人之於民亦类也出於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於孔子也此四节书是言孔子之不同羣圣人以明愿学之意也公孙丑问曰夫子谓生民以来未有孔子敢问其异於夷尹者若何孟子曰此非独吾言之孔门弟子已先言之矣圣人原不易知宰我子贡有若智识高明皆足以知圣人即使自处污下欲推崇其师亦决不至阿私所好而空誉之则其言之可信明矣宰我之言曰自古圣人首称尧舜然尧舜以道治天下勲业在一时夫子推尧舜之道以教万世之天下勲业在万世以予观之贤於尧舜远矣子贡之言曰古来圣人不一要皆可考而知如礼所以饬政见其所制之礼或烦或简则当日之政尚质尚文可知乐所以象德闻其所作之乐或善或美则当日之德性之反之可知由百世之後差等百世之王莫有能违我之鉴别者但见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吾夫子以一身备帝王之政以一心兼神圣之德者也有若之言曰我尝旷观天下岂惟民哉即如麒麟之於走兽凤凰之於飞鸟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为飞为走为山为水不可谓之非类也圣人之於民有形有性俱受之於天亦同类而已但圣人能践其形能复其性虽与衆共生而夐然出於其类拔乎其萃耳以我观之自生民以来出类拔萃之圣人非一未有如孔子之盛者也三子之言如此则孔子之为圣自古莫及岂独伯夷伊尹乎此吾所以愿学也按战国时邪说横行人皆溺於功利孔子之道不明故孟子因公孙丑之问既自言知言养气之功复言愿学孔子以见其渊源有本後世始知孔子之道真可以治天下国家无不尊王黜霸则皆孟子之言?之也其有功於圣道岂不大哉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此一章书是论王霸之公私不同而人心之感应亦异也孟子曰世之论治者率以王霸并称而不知其公私之辨以土地甲兵之力假仁之名以济其私则谓之霸霸者必有大国乃可以成一匡九合之业若以大公至正之德行救世安民之仁则谓之王王者不待有大国自可以朝诸侯王天下故汤之王以七十里之亳文王之王以百里之岐周此其明验也王与霸既不同故人之应之者亦各异彼霸者之以力假仁亦足以服人矣然非真心爱戴特迫於强大力不能抗不得已而服之耳若王者之以德行仁人之服者中心爱慕喜悦?於至诚无所勉强即如七十子之於孔子初无势力位号之聨属而周流穷困相从不舍无有异也大雅文王之诗曰王者之化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所思而不服此正王者以德服人而天下皆心悦诚服之谓也彼霸者何足以语此哉从来王霸之论未有若孟子此章之明切者可见得天下全在仁不在力三代而下如汉唐宋之贤君以寛代虐务爱惜百姓与天下休养生息皆享国长久彼行事之近於王者且然况实以德行仁之王者乎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此一章书是言有国者荣辱皆由於已不可不自勉於仁而此二节先即恶辱之情勉以强仁之事也孟子曰好荣恶辱者人之常情不知荣辱无常惟人自取人君能奋?为仁则身尊国显不期荣而自荣矣若安於不仁则身危国乱不期辱而自辱矣夫不仁既足以致辱今恶辱而反居不仁是必不能免于辱犹恶湿而反居洼下之地必不能免於湿也人君如诚恶之则莫如去不仁而为仁不自挟其贵而贵者惟德不自恃其尊而尊者惟士贤者使在辅弼之位而匡君正俗能者使在百司之职而趋事赴功幸而国家闲暇无敌国外患之忧及是时君臣上下益加兢惕修明其政凡大纲小纪秩然不乱修明其刑凡五刑五罚咸得其平如此则用人行政孜孜汲汲惟务修德以自强根本既立威命自振虽有强大之国必且翕然畏服拱手而聼命矣何荣如之由此观之治天下国家不可一日不从事於仁贤能即行仁之人政刑即行仁之具闲暇即行仁之时然三者之中时尤难得易失人但欲坐享太平偷安无事不知在上者既厌倦万几在下者即养交持禄人才销歇纪纲隳坏祸患无不从此而起昔人以晏安比之鸩毒岂虚语哉

    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此四节书申言荣辱之所由致无不本诸已也孟子曰人君欲强仁以求荣则当及时以图治昔周公作鸱鴞之诗托为鸟言曰及天未阴雨之时往取彼桑根之皮以补葺巢之牖户使之坚固以避阴雨之患今此在下之民其或有击射而侮予者乎孔子读诗而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制治於未乱保邦於未危之道乎夫人君能及时而治其国家如鸟之及时而为巢则无隙可乘谁敢侮之诗与孔子之言如此仁则荣之说不益信哉今之为国者不知深谋远虑思患预防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以纵欲怠傲以偷安君臣上下政荒而不问刑虐而不恤其不仁如此则国非其国而侮之者至矣是自求祸也何辱如之乎观仁之荣知福所由臻观不仁之辱知祸所由集仁不仁由已则荣辱岂自外至可见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大雅文王之诗曰为人君者知天命不易承而反身克已长思与之配合则天心丕佑盛大之福皆其所自致矣商书太甲之篇曰已无罪而天降之灾或犹可避自为不善而陷於祸则决不可得生诗之言即福自已求之谓书之言即祸自已求之谓也好荣恶辱者可不醒哉可见天命不常常於有德降祥降殃皆人事所感召断断不可委之气数以自寛其责昔唐臣李泌告君曰天下人皆可言命惟人君不可言命若一言命则政事皆无用矣此诚千古至言也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於其朝矣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於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於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於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

    此一章书是以实行王政望时君而先举王政之当行者详列之也孟子曰天下之大势在人心而人心之向背则惟在其君之行政如贤能之士君所赖以共治其国者也於贤则尊礼之使有德者尽其匡弼於能则器使之使有才者展其猷为如是则俊杰济济莫不在位天下之士皆悦我用人有道而愿立於其朝矣至於交易有无有市区焉所以为国通财货若逐末者多则使各出市宅之租以抑之而不更征其货若逐末者少则但治以市官之法而已并不税其廛则天下之商皆悦吾立法之便而愿藏於其市矣道路出入有关焉所以为国备非常不过设此以稽察往来之传节防杜奸宄而已不征其货税则天下之旅皆悦吾柔远之义而愿出於其路矣农为国之本耕者终岁勤动最宜轸念但修井田之法使八家合作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之入则天下之农皆悦吾薄敛之政而愿耕於其野矣居民所以实其国其民既有恒业则非游民其所居既为积货之廛则非旷土诸如夫家之征一里之布本以惩游民旷土者槩不征之则天下之民皆悦吾厚下之仁而愿为之氓矣王政行而人心附有如此者总之天下虽大不外此五者之人而五者之中士为尤急盖佐人君创制立法使商贾行旅耕农居民各得其所者全在贤能俊杰故行政乃得人心之本而用人又行政之本也

    信能行此五者则隣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於天下无敌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此一节书是言行王政之必王也孟子曰王者之政能使士农商贾居民行旅无不归心如此特患今之人君不肎实心举行耳果能行此五者则政事修明恩德旁浃其所感被岂但本国之民欢忻爱戴尊之亲之凡隣国之民无不怀乐土之思切来苏之望皆仰之若父母矣既仰之若父母则隣国之民无异我之子弟假如隣国之君欲率其民以攻我是率其子弟以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无此悖逆之理其断乎无济可知如此则天下之大安有与我为敌者夫至无敌於天下则是膺天命而为天吏凡逆天害民之国皆得而征讨之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无非恭行天罚东西朔南何向不服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夫王天下在得人心得人心在行王政孟子既屡言之此又决言行王政之必王以见其必不可不行然人心得之甚难失之甚易有一政不举即有一民不附未有天下当思人心得之之难既有天下当思人心失之之易则久安长治千万年丕基不拔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此一章书是勉人君法先王行不忍人之政也孟子曰人受天地之气以为形即禀天地生物之理以为心凡见人不得其所即有一不忍之心萌动於中此固不分圣凡无不同具但人虽有是心率为物慾所蔽不能推而逹诸行事惟先王则全体流通触处周徧不忍人之失养则制田里教树畜即有政以厚其生不忍人之失教则设学校明礼义即有政以复其性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随感随应随应随足天下虽大其治之也不犹运诸掌上之易乎先王能全其皆有之心如此夫天下之人至不齐矣天下人之与先王甚悬絶矣而谓其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於何见之是当於猝然?露之顷观其自然莫强之意有如今之人乍见一无知之孺子将入於井无论贤愚必为之怵惕而惊惧不寜恻隐而伤痛甚切此其心初非为内交於孺子之父母而结好也非为要誉於乡党朋友而掠美也并非恶居不仁之名而惧人之谤议也动於不容已而?於不及觉不知其然而然亦不期其同然而无不然此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人人有是心先王亦不过有是心先王有是心遂成其为先王凡人有是心仅成其为凡人但以先王能行凡人不能行耳然则人主欲法先王苟非以实心行实政使天下之民无不实被其泽虽有仁心仁闻亦何益哉

    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逹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此四节书是推言四端之心皆人性所固有而见扩充之功不容己也孟子曰由乍见孺子入井一事观之可见无恻隐之心天下必无是人人皆有恻隐之心可知推之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或有所感而即动或因所触而即形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天下亦必无是人人皆有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可知矣然是四者之心所以感即动触即形者其故为何盖恻隐非他吾性中固有是慈爱之真肫然不容已仁之端也羞恶非他吾性中固有是裁制之宜截然不可紊义之端也辞让非他吾性中固有是谦?逊顺自然之品节礼之端也是非非他吾性中固有是分别去取不爽之鉴衡智之端也有是性即有是情是四端为人人之所共有即为人人之所皆能人心之有四端犹人身之有四体也乃或自谓不能而不反求诸已是自贼而已或谓其君不能而不责难於君是贼其君而已夫人而可自贼乎哉事君而可贼其君乎哉诚使凡有是四端者果能自加察识即从一念之感动一时之发露推而扩之使其无念不然无时不然以充满其全量将见四者之心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逹沛然勃然有不可遏塞者矣苟至於能充之则仁义礼智之用自然推行各当暨讫无外四海虽大足以保之而无难苟不充之则性分既亏彝伦日斁虽至亲若父母且不足以事之况四海乎是知人君有是心始则患在不能察识既察识则又患在不能扩充孟子吿梁惠王即不忍民饥一事引之以王道告齐宣王即不忍觳觫一念引之以?政施仁无非欲其察识此心以尽扩充之功用而梁齐之君虽知之而不能行故孟子至此又痛切言之其词愈危而其意愈切矣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

    此一章书是勉人择仁而处尽反求诸已之功而先即其不可不择者言之也孟子曰天下之人同此心即同此理及其习尚一殊而善恶遂至悬絶即以一技言之彼矢人之心岂不仁於函人之心哉乃矢人以矢为业则专精於矢惟恐矢之不利而不伤人函人以甲为业则专精於甲惟恐甲之不坚而伤人巫利人生匠利人死亦复如是可见术之於人所系甚大习於仁则仁习於不仁则不仁故不可不慎也孔子有言曰习俗移人贤者不免里有仁厚之俗择居者尚以为美人若择术而不於仁是不知美恶之别焉得为智乎由孔子之言思之仁之为道自天所与而言则天地生物之心得之为最先所以统四德该万善而为良贵之首乃天之尊爵也自其在人而言则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为日用所当处而不可暂离者人之安宅也莫为之御而自不处仁是有尊爵而弃之有安宅而舍之是非颠倒不明已极虽欲不谓之不智岂可得哉盖性相近习相远人若随俗习非不知其恶而自陷於恶所以古之圣王兢兢业业屏奇技淫巧远宦官宫妾日求谠言日亲正士惟恐稍一狎近不义即为外物蛊惑为圣为狂所分在此而已

    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如耻之莫如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後??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而已矣

    此三节书是勉人之自力乎仁也孟子曰夫不智则不能择仁而处即为不仁之人矣不仁之人自然嗜慾锢蔽私累蒙惑益以不智至於不智而礼之孰合孰违义之孰当孰否皆不能察亦遂无礼无义四者俱无则人道已丧自置其身於卑贱之地天下之有德无德者皆可以役使之是为人役而已既为人役虽有愧耻之心终不能免譬如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即欲不爲弓矢岂可得哉如耻为人役而必求所以免之亦无他术莫如反其不仁而为仁耳盖仁者之於仁犹射者之於射必内正已之志外正已之体极其审固而後?矢?而不能中则不怨人之能中而胜已者惟反求诸已内外之体有不正而已矣为仁由已而不由於人何以异此一为仁而智与礼义无不毕具天下方宗而仰之又奚人役之足忧乎盖天下之道二出乎仁则入乎不仁仁则有安富尊荣之乐不仁则有败亡戮辱之苦然仁初不待外求能?愤自强反诸已而具足特患人不肎立志耳故孟子危言以激之复正言以勉之无非欲其立志以自强而已矣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已从人乐取於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於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此一章书是言取善不可不极其量也孟子曰古昔圣贤不一而好善之心则同圣门子路人告之以过则喜得闻而改之其乐於迁善如此夏王大禹闻人之善言则屈已拜而受之其乐於受善如此若夫有虞大舜规模气象视由禹更有大焉舜视此善本天下大共之理故以天下之善公之天下之人而与同之不存一已之见於心而虚心以从人不知善之在已也不存一人之见於心而见人之善则乐取之不知善之在人也形迹俱冺物我两化融融然同处一善之内自耕於历山陶於河滨渔於雷泽以至登庸而为天子无在非取於人以为善其乐善之至穷逹不移终始无间又如此由今思之舜取人之善以为已善虽未暇代为人计然天下有善者以见取为荣益日进於善未有善者以不见取为辱亦思共勉於善是与人为善者也至於与人为善则是成已而即成物独善而备兼善有如天覆地载无不生成长育君子之善莫大於此取善之量必如是而始尽哉盖尝论之人君如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日月雨露雷霆霜雪各司其职惟成一天之善人君之道渊默无为然兵农礼乐工虞水火各效其能亦惟成一君之善若稍吝容纳或疑其沽名市美则人皆消沮伏匿不敢自献其善人君虽欲为善从何取之故孟子从由禹上溯大舜以见善不可不取取善又不可不极其量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於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凂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

    此一章书是言君子处世贵乎中正无取一偏之行而此先言伯夷之偏於淸也孟子曰商周之间有伯夷者其生平制行惟一於淸非可事之君则弗事非可交之友则弗友故其时国君有不善者必不肎立於其朝国人有不善者必不肎与之言使其立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则一息不能自安如衣朝衣冠朝冠坐涂炭之内其疾恶之严如此推其心非独不与恶人言而己虽与乡人并立其冠不正不过偶然之小失必望望然急去之若将汚累及己又非独不立恶人之朝而己虽诸侯卑躬折节善其辞命以交接之礼至亦必拒之不受其所以然者以就之即不洁必至降吾志而辱我身故断断然弗屑已吁观夷之处世无一可与之人然则非黄农虞夏果无托足之地哉惟其若此所以为伯夷与

    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於我侧尔焉能凂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此一节书是言柳下惠之偏於和也孟子曰鲁之大夫有柳下惠者其生平制行惟一於和有君则事之虽污君不以为羞有官则居之虽小官不以为卑其进而仕也不自隐其贤而事人必以其道其不用而遗弃无怨尤之色甚至於厄穷亦无悲闵之意常自言曰凡人立身各有本末尔自为尔我自为我即使袒裼裸裎露其形体在於我侧尔自无礼耳安能污及我哉是以由由然不见一毫圭角日与衆人偕处惟期自不失其正而己虽当欲去之时有留而止之者即从之而止其所以然者视天下无一不可事之君无一不可居之官并无一不可并处之衆何所区别较量於其间正不必以去为洁而屑屑自明其是己吁观惠之处世超然进退穷逹之外主於和光同尘虽辱身降志不以为屈惟其若此所以为柳下惠与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隘与不?君子不由也此一节书是论古人制行未免一偏不可为处世中正之凖也孟子曰吾由伯夷观之其严洁难犯虽纎微细故不肎包容可谓清之至矣然以自律其躬则可若以槩责天下则失於太苛孰非斯人之徒而忍孑孑焉槩摈絶之乎谓之为隘所不免矣吾由柳下惠观之其平易谐俗无人不可交接可谓和之至矣然应世固贵通融而廉隅礼度岂可尽废但云已不失正人之是非可否一槩聼其自然不几以世为玩乎谓之不?所不免矣夫君子处世自有大中至正之道清而不刻和而不流故人人皆可率循就夷惠所造非不自成独至之诣然有意为夷则欲效其清适得其隘不至矫世违俗不止有意为惠则欲效其和适得其不?不至同流合污不止故曰君子不为也孟子生平仕止久速一以孔子为凖此论夷惠之偏而愿学之意隐然言外观其在当时宋薛之馈则受齐之馈则不受季任储子之交则不废而与王驩同使则未尝交一言斯诚处之各得其道後世所当取法也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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